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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基因水稻商業化——中國人有必要第一個“吃螃蟹”嗎
這是作者2006年寫的文章,收錄在《中國種業正步入歷史拐點》書中,現全文刊出,供討論——佟屏亞。
媒體曾經討論一個已往甚少觸及的話題——科學家具有的公信力。這種公信力原本是極為可貴的資源。然而,當大大小小權力資源都在被人盡情開發的時候,不可能要求所有的科學家都安身書齋、潛心學問。有些科學家卻是利用自身專長,為企業提供咨詢或服務,或者直接為某一利益集團代言,甚至通過制定公共政策為利益集團謀利。當科技權威背棄學術濫用權威之時,其實已悄悄地完成了這種角色的轉換。當然,他們也將因此而失去自己的公信力。被人類奉為圭臬并矢志追求的科技進步,在商業利益驅動下也免不了出現被異化的結局。
甲申歲尾,剛剛結束的農業部“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會議傳出消息:科學家與農業官員討論了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問題。如果轉基因水稻獲準推向市場,中國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種植轉基因水稻的國家。
這個消息立即引起了巨大的震動,一時間輿論嘩然。科技界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天天吃稻米的老百姓莫知所云,只有生物技術公司的老板以及擁有專利的科學家正在翹首企盼,他們可能從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中獲取功利和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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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急需種植轉基因水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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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稻米王國”,年產量占世界稻谷總產量的40%左右,全國有65%以上的人以稻米為主食。稻米是中國糧食安全的重要支柱,其穩定社會的作用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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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統計局發布的一項報告稱:2004年中國糧食總產量達到了過去5年最高的4 695億公斤。原因是中央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重農政策,如減免農業稅,種糧直補以及良種、農機補貼,糧食作物播種面積增加,加上遇到了風調雨順的年景,實現了糧食增產、農民增收的局面。若進一步發揮新品種和配套栽培技術的作用,提高作物單產還有一定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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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已成功地解決了13億人的吃飯問題,這一輝煌成就舉世矚目。
一份由轉基因科學家、中國工程院院士牽頭起草的“我國轉基因作物研究和產業化發展策略的建議”送交國務院,聲稱轉基因水稻已經完成了商業化生產的各種安全評價程序和實驗環節,具備了區域性商業化生產的條件,轉基因品種將進一步提高水稻產量和抗病蟲害能力,而且不會給生態環境帶來任何危害,應該迅速批準商業化種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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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商業化的第一批轉基因水稻有:中國科學院培育的轉SCK基因抗蟲水稻,華中農業大學培育的Bt抗蟲水稻,中國農業科學院培育的抗白葉枯病水稻等。科學家還公布了以轉基因稻米飼喂小白鼠為期3個月的“安全實驗報告”。
。“轉基因水稻表現有許多優點。”一位主張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科學家稱:“一個品種的基因加入另一種基因,會使該品種的特性發生變化,從而增強了抗病、抗雜草或抗蟲害的能力,由此減少農藥和除草劑的用量。水稻品種基因改良以后,更容易適應環境,有效地抵御各種災害的襲擊,并使產量提高。”
反對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科學家針鋒相對地公布了一份“中國轉基因水稻對健康和環境的風險”報告,認為在轉基因安全評估中,許多倍受關注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轉基因食物可能含有毒或致敏物質,對人類健康造成危害。一是轉基因作物中的毒素可引起人類急性、慢性中毒或產生致癌、致畸、致突變作用;二是轉基因作物中的免疫或致敏物質可使人類機體產生變態或過敏反應;三是轉基因產品中的主要營養成分、微量營養成分及抗營養因子的變化,會降低食品的營養品質,使營養結構失衡。
“在轉基因稻米安全實驗中,老鼠吃了3個月沒出現問題,然而中國人卻是世世代代以稻米為主食,能說人吃了50年、100年也不會出現問題嗎?”科學家建議對轉基因水稻商業化應持謹慎態度:“世界上還沒有哪一種農作物像轉基因水稻,將成為人類特別是13億中國人的主食。長期食用轉基因水稻安全性問題應受到特別關注。”
除了食物安全性問題,農業科學家和生態學家不支持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另一個原因,還在于擔心它會破壞中國珍貴的水稻基因庫和豐富的種質資源。
據“中國轉基因水稻對健康和環境的風險”報告稱:轉基因作物對環境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包括轉基因作物本身可能出現雜草化、使用農藥量增加的后果;轉基因作物可與其親緣關系相近的栽培種或野生種之間通過花粉傳播而發生基因交換,使外源基因漂移到親緣相近物種中,從而破壞作物遺傳多樣性;轉基因作物可能導致田間非靶標害蟲上升,產生新的蟲害和病害。一旦基因污染出現,傳統的稻種資源將會受到嚴重危害。
“中國人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家中有糧,心不慌。稻米就是13億人的生命。中國農民用傳統技術能夠提高水稻生產力,糧食安全問題還沒有緊迫到一定要依靠轉基因水稻來解決饑餓的地步,有必要去冒將外來基因轉移到中國栽培稻的風險嗎?”一位科學家說:“這是一場沒有回頭路的賭博,像其他生物一樣,轉基因水稻被種到田里,就會不斷繁衍,一旦出現問題,覆水難收。面對已十分成熟的現代育種技術與蘊涵巨大風險的轉基因水稻,相信任何擁有正常思維的人都知道該如何抉擇。”
基因技術研究最終將使人類獲得能更好地適應環境條件、更能滿足人類對營養和飲食需求的新型作物,但是無法預測轉基因作物產生的不利影響。迄今為止,尚未有任何轉基因產品導致人類健康問題的報道,證據的缺乏并不等同于承認轉基因作物就是安全的。國際糧農組織和世界衛生組織的食品法典一直強調食品安全;《卡塔赫那生物安全議定書》也特別強調注意轉基因生物對生物多樣性的影響。
迄今為止,對轉基因作物安全性的一個比較客觀的評價:這是一個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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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有必要第一個“吃螃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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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基因作物就是應用基因工程技術把一種生物的基因移植給另一種生物,創造和培育諸如在產量、品質、抗逆性等某一方面表現優異的新品種,提高農作物的抗病、抗蟲、抗草能力,減少農藥和除草劑的用量。有學者著文稱:農業轉基因技術的巨大成就和蘊涵的潛力,被世人稱作是第二次“綠色革命”。
自1983年世界上第一例轉基因作物(煙草和馬鈴薯)問世以來,轉基因技術獲得迅速的發展。據國際農業生物技術應用服務組織(1SAAA)報告稱,從1996年開始,全世界有6 000多項生物技術研究成果進入田間試驗,轉基因作物開始逐步推廣。2000年全世界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為6.6億畝(4 420萬公頃),2003年達到10億畝(6 770萬公頃)。
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轉基因作物生產國和產品出口國。2003年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66億畝(4 000萬公頃),占世界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的一半以上;其他種植轉基因作物較多的國家還有阿根廷(21%)、加拿大(6%)、巴西(4%)、中國(4%)和南非(1%)。上述國家的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占世界總種植面積的99%。
轉基因作物的安全隱患引發激烈爭議。在美國轉基因作物遭受阻擊,而且阻擊的力度越來越大。
美國農業部的報告說,2000年美國玉米播種面積的26%、大豆面積的68%、棉花面積的69%均為轉基因作物。2003年轉基因作物的種植面積銳減:玉米降至19%、大豆降至52%,棉花降至48%。
國際消費者聯合會(中國消費者協會為其附屬會員)表示:“現時沒有一個政府或聯合國組織聲稱轉基因食品是完全安全的。”所以,聯合國要求各國政府及國際組織停止轉基因作物新品種的種植及推向市場,直至轉基因作物的安全評估完成為止。
“中國轉基因水稻對健康和環境的風險”報告指出,世界各國政府在轉基因食品安全問題上持不同態度:美國支持,歐盟反對,中國處于十字路口。
小麥是世界很多地區人民的主糧。孟山都公司曾向美國政府和加拿大政府申請轉基因小麥商業化種植,遭到兩國農民協會的強烈反對。美國加州有3個縣進行全民公決,宣布要營造安全的“非轉基因凈土”,禁止種植轉基因作物。加拿大政府考慮到國內激烈的反對聲音以及環境安全風險,堅決拒絕種植轉基因小麥的申請。
墨西哥政府明令禁止種植轉基因玉米。作為玉米的起源地,墨西哥種植玉米有8 000多年的歷史,那里有豐富多樣的玉米種質資源,特別是當地農民常年以玉米為主食。但是由于個別農民私自引種了轉基因玉米,本土玉米的基因受到了污染,面臨著稀有種質被毀滅的厄運。墨西哥玉米種質資源受到轉基因玉米污染事件被許多國家引為前車之鑒。
大豆最大生產國之一的巴西政府不久前宣布,在未查清轉基因作物對環境產生的影響之前,暫時停止生產轉基因大豆。
盡管美國種植轉基因作物面積最大,但迄今沒有一種作為主糧的轉基因作物品種批準商業化種植。美國人的食物中確有部分屬于轉基因食品,但食用少量的轉基因大豆油、玉米粉,跟每天以米飯、面包為主食相比,微不足道。
世界水稻種植地區主要集中在亞洲,美國轉基因科學家和生物技術公司老板,很希望看到中國科學家自己推動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他們經常以中國種植轉基因棉花為例,宣傳發展中國家從中得到的好處。假如作為主糧的轉基因水稻被廣泛種植,將為其他轉基因作物大規模地進入拓寬道路。跨國生物技術公司通
過收購有專利權的種業公司及其網絡,很容易地壟斷中國水稻種子市場。
現在,世界許多國家(包括中國)都采取了嚴格的“標識”管理,這種具有現實意義的折中作法將懸而未決的轉基因作物安全“疑案”留給公眾判斷。一位生物安全專家表示:中國人沒有必要成為“吃螃蟹”的先行者,如果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一旦出現問題,13億人也將包括全人類都無法回避。
千百年后,人們回顧歷史,也許會對今天大力采用轉基因技術表示惋惜。誠然,面對新生事物不能畏手畏腳,不能總是抱著陳舊觀念,但只有弄清楚結果,才能把會發生的后果盡可能地預料到,把可能產生的弊端盡可能降到最低。轉基因技術和以往的常規技術有根本的不同,它幾乎可能改變整個世界、整個生態,更重要的是它的變化幾乎是不可逆的。
誰是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受益者
轉基因作物蘊涵著豐厚經濟效益,幾乎所有跨國種業公司都涉足轉基因技術研究領域。2003年,全世界轉基因作物80%以上源自于孟山都公司,僅轉基因玉米產品獲取的高額利潤每年即達4億美元。其他還有德國安萬特公司占7%,德國巴斯夫公司和瑞士先正達公司各占5%,美國杜邦公司占3%。
受糧食困擾的中國正在不斷地增加投入,加強生物技術領域的研究工作。據稱,中國擁有發展中國家最大的農業生物技術研究隊伍,從事生物技術研究的人員達到3 500多人,是除北美之外轉基因技術研究力量最強的國家。“中國農作物基因資源與基因改良工程”項目每年投入上億元的經費,居農業各類學科研究的首位。
“轉基因技術被宣傳為農業新技術革命的未來。因此,轉基因技術研究正在成為科研人員以及碩士、博士奉為圭臬的熱門研究課題。”一位持異議的農業專家說:“很顯然,對轉基因育種技術投入巨額的研究經費,相對地卻忽視了常規育種技術,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農業科研的方向。”
中國政府重視對轉基因生物技術研發與管理。1993年國家科委發布了《基因工程安全管理辦法》,1996年農業部發布了《農業生物基因工程安全管理實施辦法》。農業部每年受理兩批基因工程作物的安全評價,迄今已受理193項,但批準進入商業化生產的僅有6項。
中國政府1999年批準美國孟山都公司轉基因棉花在安徽、河北兩省商業化種植之后,它的生態效應和經濟影響至今爭議不斷。此后中國政府持謹慎態度,再沒有批準任何轉基因作物商業化種植。
從事轉基因水稻研究并取得進展的科學家,急不可待地“上書”國務院領導,要求加快轉基因水稻商業化,聲稱“轉基因水稻晚推廣一年,就等于放棄了每年200億元的收入”。這的確是一個令人動心而又撲朔迷離的數字。
持異議的科學家認為,在轉基因水稻安全性存疑的情況下,某些科學家致力推動這種作物商業化種植,讓人懷疑與其相關聯的利益。從轉基因水稻商業化中獲益最大的恐怕不是他們所宣稱的“國家”和“農民”,而是生物技術公司老板和某些科學家本人。
科研人員通常完成一項科研題目、培育出一個新品種或獲取一項科研成果,急于推廣應用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在中國,涉及到科學家的成果鑒定、升職、評級、福利以及試圖擢升院士的機遇。
有人指出,在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推動力中,似乎能看到跨國公司利益集團的影子。如果中國轉基因水稻能打開商業化種植的大門,其他轉基因作物將會源源不斷地進入。“既然你們能種植轉基因水稻,為什么不可以種植轉基因小麥、轉基因大豆呢?”而且,由于存在多米諾骨牌效應,也為跨國公司打開通向其他農業國家之門。
新世紀以來,美國很多農業化工企業兼并種業公司,角逐世界種子市場。科學家可以擁有專利,或成立個人公司,或將專利賣給別人。受利益驅動,跨國種業公司和科學家對轉基因水稻商業化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轉基因技術具有獨特的壟斷特征,從事轉基因技術開發的公司,一方面利用知識產權和專利法尋求保護,另一方面應用“終止基因”和“化學催化”方法保持長期的壟斷地位。在農產品國際貿易市場上,美國已經控制了相當大份額的轉基因農產品市場,而且還可以操縱價格。從此不難看出,轉基因作物商業化有觀念上的分歧,更在于背后的經濟利益之爭。
在國外,許多跨國種業公司都是企業投資進行研發的;而在中國,生物技術研究完全由國家投入經費,而研究出來的產品為什么被科學家排他性地壟斷呢?
在中國,科學家領銜辦企業或參股企業有悖于市場經濟。據媒體報道:深圳創世紀轉基因技術有限公司是一家民營股份制企業,科學家以轉基因作物專利入股,使某研究所及其本人擁有這個注冊資金8 000萬元公司股份的33%,本人占股份5%,即400萬元。今天政府正在清理國有企業滋生腐敗根源的“紅頂商人”時,而科研單位一些拿國家巨額經費又以科研成果參與專利分紅的“雙棲”科學家,是否也應該在清理之列呢?
科學家具有一定的公信力,這種公信力原本是極為可貴的資源。種種跡象表明,著手開發這種“公信力資源”的已經大有人在,不可能要求所有的科學家都安身書齋、潛心學問。有些科學家為企業提供咨詢或服務,似乎也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他們借助身份和名望,為了自身利益,或者直接為某一利益集團代言,甚至以制定公共政策為利益集團謀利,則另當別論了。這種科研機構或學術權威充當“托兒”的事,恐怕已非絕無僅有,當科技權威背棄學術濫用權威之時,其實已悄悄地完成了這種角色的轉換。
因此,政策制定者、傳媒和公眾,都應該對此類科學家懷警惕之心,傳媒的責任在于“褫其華袞,還其本相”。據報道,今天卻有不少在職的知名科學家或經濟學家在一家或數家公司里擔任董事、獨立董事或持有股份。他們背后都有現實的利益。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科學家們并非圣賢,既然屁股坐在特定利益的一方,就不能奢望他們能夠代表公眾利益。
在中國社會經濟轉型期,有些科學家兼具多種身份,既是轉基因科學家、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成員,又擔任種子公司的首席科學家或董事。他們向置身其中的安全委員會申請轉基因水稻商業化,有科研專利,有商業利益。據報道,一位育成轉基因抗白葉枯病水稻的專家,其基因專利權并不屬于中國人,而是屬于一家國外生物技術實驗室的同伙,如果抗白葉枯病轉基因水稻被批準商業化種植,擁有專利權的外國人肯定會從商業化中受益。
科學發明和技術創新從來就是一柄雙刃劍,在不菲的利潤與科學家良知的對抗中常常是前者占據上風。科技史上很多事例證明,巨額利潤的誘惑在每個人看來都是一樣的美妙,不論是科學家還是農民。
這正如著名詩人泰戈爾所說:給鳥兒翅膀拴上了黃金,它也就飛不高了。
中國科學院一位從事基因組序列研究的科學家坦言:“人類社會對基因技術的迅速發展,還沒有在心理上、倫理上、法律上、國際關系的格局上做好充分準備,因而才會帶來如此眾多的沖擊。要避免基因技術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對一個科學家而言,僅僅求真還是不夠的,必須在求真求美上下功夫。”
農業科學缺乏公開透明的學術評論
“民以食為天。一個13億人口的大國對于將要改變自己的主食,公眾應該有更多的知情權,而不是由幾位專業科學家予以定論。”一位資深院士不無感慨地說:“國家在重大科技決策立項問題上,一定要慎重!”
中國缺乏公開透明的科技評論或稱科技批判,有其歷史原因,也有其社會原因。幾千年傳統儒學文化思想統治之下,認為立國之道在于禮義而不在技術。在“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觀念熏陶之下,農業技術被鄙視為“雕蟲小技”、“奇技淫巧”。特別是經歷了那一場大規模席卷全國的政治運動,真偽混淆,謬誤難辨,遺害深遠。科學家對學術評論心存余悸,在科研領域長期存在論資排輩、崇尚權威的無形鉗制,礙于老上級、老同事、老關系,科技評論不敢逾越雷池也不愿觸及“權威”。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轉基因水稻是否適宜商業化,這本是科研成果的評估問題。為什么有些人卻熱衷于聯名上書國務院領導呢?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希圖獲得‘重要批示’、借助行政指令而左右科技成果的推廣。”一位參加農業安全委員會的科學家說:“查一下‘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組成人員,就會發現在58位委員中,有近30位是生物技術專家,不少人主持或參與轉基因作物研究,掌握著研究經費的分配權,很多人正是申請專利人和申請通過者,而其他方面的科學家特別是生物安全方面的專家寥寥無幾。”
科學家質疑:“這樣所做的評估是否公正公平?”
農業部官員的話語比較謹慎:“我們希望有爭論,但爭論太少了。”
管理部門一直堅持“科學規劃、積極研究、穩步推進、加強管理”的方針推進轉基因技術產業化。官員表示,在轉基因水稻商業化問題上,仍將繼續執行這一原則。
堅持轉基因抗白葉枯病水稻商業化的一位科學家在會議討論中出言很不冷靜:“列寧說過,一個愚蠢的人提出的問題,100個聰明人也回答不了。”他以質問的口氣:“我想請教那些反對者,他如何回答幾十年以后的事情?科學在現有的水平上認為是安全的,就是安全的。科學是動態的,說不清幾十年以后的事情。但如果以后出現了問題,科學會解決它。到目前為止,凡是經過科學評價和政府部門嚴格審批獲準上市的轉基因食品都是安全的,沒有出現一例轉基因食品中毒或醫療事故。而且,包括常規育種技術生產的食品在內,也沒有一個食品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這種明顯地含有霸權語味的發言激起了公憤。
有與會者針鋒相對:
“美國人不愿將作為主糧的轉基因作物在本土商業化生產,中國的科學家卻勇敢地在中國人體上做實驗,而且是13億中國人一起試驗?”
“美國和歐洲國家對轉基因食品的認證過程認真嚴謹,為什么他們不先行一步呢?如果沒有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為什么要急呼呼地商業化生產。任何人無權以任何形式侵犯消費者對食品性狀、品質、特征的知情權。資本主義國家都不容許的事,社會主義國家更不能容許。”
“傳統育種方法已經成功地解決了許多水稻病蟲害問題,今后在相當長的時間這種方法仍將占據主導地位。而轉基因技術雖然是先進的,也僅僅是常規育種方法的一種補充手段。”一位資深水稻育種家說:“農業生產遇到的是復雜的生態環境,有多種多樣的制約因素。僅就水稻病害來說,除了白葉枯病外,還有稻瘟病、紋枯病、病毒病以及細菌性病害,還有很多的蟲害、草害。單就針對某一病害培育的轉基因水稻,顯然不能成為在生產上大面積推廣的品種。更深一步說,水稻高產還涉及到施肥、灌溉等農民要掌握的栽培技術。”
“現代社會利益錯綜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任何重大決策都要謹慎。科學家自己評估自己的產品,可能有片面性,也可能會造成科學家的壟斷。”一位關心科技爭鳴的學者說:“科學發展對人類未來的影響,需要公眾的理解、討論和參與。可否搞幾次聽證會,讓公眾享有知情權。特別是讓居弱勢地位的普通消費者從對于轉基因水稻的陌生、漠視和不理解獲取知情權。這也是一次關心人人、人人關心的科普行動,喚醒民眾的科學意識嘛!”
遺憾的是,為什么最基本的科學道理,在功利主義面前會變得如此脆弱?為什么被人類奉為圭臬并矢志追求的科技進步,在商業利益驅動下總免不了出現被異化的危險。其荒誕性在于忘記了追求科技進步的出發點與目的,忘記了以幾只老鼠做的實驗是不能替代人的。
在人類發展的歷史長河中,科技崇拜主義、科技本位思維總是與科技創造如影隨形。科技本位主義一旦與過度的利益驅動合流,其災難性后果無須贅言。關于轉基因水稻商業化以及圍繞它引發的爭論,如果要總結它的意義,就在于再次提醒渴望更有價值與尊嚴的人們認真思考科技與人類關系的命題——為怎樣的終極目標追求科技進步?怎樣給科技沖動的野馬套上有效制約與理性使用的人類倫理韁繩。
后記:2005年6月,國家農業部召開第二屆國家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會議。這次會議決定了兩件事。一是轉基因水稻商業化問題暫停進行,轉基因水稻只準在試驗田種植。二是“農安會”換屆。第一屆“農安會”有58名委員,其中50%以上從事轉基因技術研究。此次選出74位各方面專家擔任第二屆“農安會”委員。農業部官員指出:安全評價是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的核心。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前在封閉性研究的轉基因水稻有100多個品種,而小范圍內環境釋放的品種有8~10個。據報道,此前已經有人私下把轉基因水稻擴散到大田種植,試圖造成既成的大面積種植的客觀事實。因此,農業部在此之前即4月27日,緊急發出《關于加強轉基因作物安全監督檢查工作的通知》。要求有關單位緊急行動開展轉基因作物安全大檢查;嚴格自律,對正在研究的轉基因作物進行全面自查;加強監管,按照審批要求進行全面核查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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