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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是《南方》在造假--一起媒體公共事件的備忘錄

魏行 · 2010-04-16 · 來源:烏有之鄉
《南方周末》成功利用媒體議題設置的功能,完成了對學者汪暉的有罪推論,成為一起媒體以暴力干涉學術的罕見案例,令人震驚。

媒體暴力與學術獨立


——關于一起媒體公共事件的備忘錄
□魏行

左岸特稿


 

  http://www.eduww.com/Article/201004/27357.html 

   

      一,《南方周末》的“有罪”預設與合法性問題

   

《南方周末》3月25日以罕見的跨版形式轉發王彬彬的長文,指控汪暉《反抗絕望》一書存在嚴重抄襲。此文一出,隨即在網絡上引爆了長時間激烈的辯駁,一直到4月8日,戰火并未停息,《南方周末》卻再次以超長篇幅發表項義華的《規范的缺失與自我的迷失》一文,并配發了網民對《反抗絕望》的調查材料,以及關于此次事件的不同聲音。這可以看成是該報對網絡論辯的一個回應,也是挑戰。的確,深諳媒體之道的《南方周末》成功地利用了媒體議題設置的功能,完成了對一位學者的有罪推論,也成為一起媒體以暴力干涉學術的特殊而罕見的案例,值得解剖。筆者關注網絡媒體公共事件的發生,對于這次事件,也一直進行追蹤、觀察與思考。這里,結合田野觀察,對《南方周末》此次進行的議程設置過程和方法做一個基本描述,幫助大家厘清問題。  

 先從一個有意味的現象開始。項義華的文章首先承認了王彬彬一文具有偏頗之處,“從王彬彬一文所舉例證來看,汪著涉嫌抄襲的部分似乎并不很多,有些地方似乎也比較難以定性”。  

在王彬彬一文發表之后,署名“鐘彪”的網絡文章和三聯編輯舒煒的文章,駁斥了王文在證據上的作假。從網絡上網民上傳的大量汪暉一書的截圖來看,王彬彬一文的最大“偏頗”之處,恰恰是無法辯護的作假,有玩弄證據之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關于列文森的問題,王文其實是故意抹殺汪暉的注腳。這是豆瓣讀書3月29日“面向大海”網民在題為“為什么王彬彬摘錄時會漏掉了一個重要注釋?”里的質疑:  

被王文列為汪文抄襲鐵證的例句是:汪的論著中將“梁”換“魯”。王文摘了汪著作P134的這一段話:“魯迅的著作是將一種文化中所包含的技術結構、價值和精神狀態完全或部分地引入另一種文化的文獻記載。這種文化引入包括四部分內容:變更需要、變更榜樣、變更思想、變更理由。”
    查查汪暉的原文,這段話后面緊跟著有一個注釋:“列文森:《梁啟超與中國近代》,第46頁”。既然汪先生自己都已經明白告訴大家,可以看看列氏著作的46頁,又怎么能說“汪暉只把勒文森的‘梁啟超’換成‘魯迅’,其他便‘幾乎’是原原本本地抄錄勒文森”呢?說不準王先生自己也是看了汪的注釋才找到列文森書中46頁的那段話。
    還有,在P90,汪在分析梁魯“同一性”時,已經清楚標出“參見”勒文森這書的注釋。可以讀讀汪的原文。  

不知為什么王的文章摘錄時會漏掉了這個注釋,讓許多網友憑此直接判斷汪就是抄襲。為什么漏了?是不小心還是在證據上做手腳?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534897/)  

   其實, 3月28日 在閑閑書話,網民“麥香抄手”在王彬彬長文的跟帖中,就已經用大量的截圖反駁了王文的證據,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085.shtml 。此后,有關列文森問題的截圖被廣泛傳播在豆瓣讀書、閑閑書話和關天茶社這三個論辯最激烈的地方。因此,這里的網民們對《南方周末》和王彬彬一文產生了強烈的質疑。在關天茶社,網民“詩人小鄭”在題為“王彬彬與《南方周末》,因對汪暉的惡意污蔑,必須向全國公開道歉!”的帖子中說:
  我詩人小鄭光明磊落,但是特別恨別人騙我、耍我。剛剛我才發現,被王彬彬騙了。王彬彬批評汪暉的文章,其實只有一條證據非常過硬,就是汪暉說魯迅的文化改造是“變更需要、變更榜樣、變更思想、變更理由”。
   3月25日 那天,我就是看了新聞報道中對這段的引文,才心里對汪暉有很大鄙夷。后來4月3號,我才看到王彬彬的全文,這才認識到王彬彬是在大題小作。《南方周末》是在肆意攻擊。
  而直到今天,也就是 4月7日 ,我才在天涯看到某網友貼上的《反抗絕望》的影音(印)書頁,我發現在這條汪暉說魯迅的文化改造是“變更需要、變更榜樣、變更思想、變更理由”。汪暉竟然已經加了注!注解是“列文森《梁啟超與近代中國思想》,第46頁”!
  汪暉都加了注解了,怎么你王彬彬還在那犬吠呢?
  我詩人小鄭從來沒罵過人,今天我破例下“王彬彬,你×××”,“《南方周末》,你×××”。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網民心態。即便是在網絡上鐵桿“倒汪”派的網民vivo(該網民被南周作為網民搜查“抄襲”證據的主要角色)也認為:  

   就像Dasha所言,如果仔細考察王彬彬的文章,他也不是什么好鳥,更不是什么真能抓住、咬死老鼠的好貓。
  他的行文不怎么清晰準確,有很大的誤導性成分,比如在引述汪暉《反抗絕望》第65頁的剽竊文字時,故意省略掉最開始的“在伽達默爾看來”,也不點明這段話實際上緊挨著第64頁給出了來源注釋的引述文本,如果一個反對者沒查對過原書,就徹底失去了任何辯護的余地(當然,我不認為可以辯護,可在這種要害地方不說清楚就有點行為不端);又比如,王彬彬口口聲聲說汪汪汪到處以“參見”渾水摸魚,可人家有時候只給出腳注,沒說“參見”。 http://www.douban.com/note/65202440/  

   

對于這些涉嫌證據作偽的做法,項文和《南方周末》都沒有做出回應。那么,《南方周末》是否對王文論證的證據有所了解呢,《中國青年報》披露道:  

   

據刊發《汪暉〈反抗絕望〉的學風問題》一文的《南方周末》責任編輯劉小磊介紹,大概兩周前王彬彬將該文給他,“他當時跟我講,《文藝研究》星期五進廠,但是到讀者手里還有1個星期左右。這個雜志發行量也就2000-3000份,他還是希望也給我們。”劉小磊表示,拿到該文后,他將王彬彬指出涉嫌被抄襲的5本書和汪暉《反抗絕望》幾個版本的書親自對照,還修改了兩三處《文藝研究》上不太準確的引文,“核對一遍后,我覺得大體來說文章比較扎實。”(《中國青年報》2010年3月30日,《清華教授成名作被指抄襲 網友解讀為“派系斗爭”》,記者王晶晶。)  

   

也就是說,王文的證據都是經過責編“親自對照”的,因此,對這些證據的作假,《南方周末》是難辭其咎的。另一個廣受網民批評的問題,是王文的一稿兩投,這是嚴重違反學術規范的事情,對此,《南方周末》責編的回應是頗可玩味。也是網民的披露:“昨天問一個編輯,南周這種做法是否合理。編輯說盡管學術刊物有半年不得轉載的規定,但是只要作者本身授權,在此期間內,發到其它刊物上,是沒有問題的。”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506546/?start=100 。作者授權,就可以一稿兩投,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理由。也許,更有意味的是,《南方周末》在“轉載”的時候,并無“轉載”二字”,也并不提及首發的《文藝研究》。那么,《文藝研究》會狀告《南方周末》嗎?《南方周末》知道不會,所以才會無所顧忌,形式上的“轉載”二字也可以省略。對此,可以理解的理由,是《南方周末》和《文藝研究》其實是互相知道和協商好的,在同一時間段里共同推出這一文章,以達到制造“公共事件”的效果。對于這些表現,網民其實很敏感,“閑閑書話”上,網民“老俞說事”在3月25日當日就發出“請看《南方周末》和《文藝研究》的聯合軍事行為”的帖子,很多網民開始懷疑此次事件背后的政治動機,此后左、右之爭開始不斷在網絡論辯中出現。  

這里涉及到如何理解項文所承認的前提,即從王文來看,汪暉所謂“抄襲”的地方其實“并不很多”,而且“較難定性”。這其實已經承認,3月25日《南方周末》破例刊登王文,其實是一種媒體預先設定“有罪”推論而進行的非法的“缺席”審判,因為其論證本身是完全站不住腳的。那么,《南方周末》是否應該為這種行為的“非法性”負責呢?目前,其實并沒有任何機制可以制衡這種媒體的“非法”行為。除非當事人走法律程序,而《南方周末》作為一家有勢力的媒體,對此看來并不顧忌。  

對它來說,最重要的是:它作為一項成功的議題設置已經完成,雖然王彬彬一文所有的證據都是虛假的,但是對汪暉的指控卻聲勢浩大地建立起來。汪暉“抄襲”事件被稱為成為學術界的“大地震”,也成為媒體熱衷追捧、具有充分的眼球吸引力的選題,各家媒體爭先恐后跟進。汪暉本人希望由“學術界”自己來“澄清”的意愿,已經完全不可能,而是演化為一個平面和網絡媒體聯袂狂歡的盛大節日。對此,項文還明知故問地說:  

對汪暉來說,面對學界同行在學術道德方面對自己的嚴重質疑,負責任的態度應該是由自己出面作出解釋,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由學術界自己來澄清”,這是很讓人不解的。  

汪暉對中國學術界保持學術獨立與學術自由的期望,反而變成了“讓人不解”的事情。而且,有意思的是,大多數出來站在《南方周末》立場上說話的學者,也都表示不理解汪暉的話。  

 4月8日 《南方周末》再度出擊,是繼續沿著“有罪推論”的預設來強化其議題功能。因此,項義華一文的重點依然會放在所謂“證據”上,但是因為有王彬彬證據作假的“前科”之鑒,所以項文其實別無選擇,只能繼承王文的邏輯,繼續糾纏在最沒有說服力的“參見”式注釋問題上,固守其從“參見”的角度定義“剽竊”的基本立場。為此,項文把《反抗絕望》一書的“參見”式注釋進行了全面梳理,他發現:在魯迅研究的專業學科領域,汪暉一書的所有引證都是規范的。但是他的結論卻是奇詭的,“這表明汪暉當時是具備引證方面的學術規范意識的,在他認為有必要的時候,他是能夠做到以正文和注釋相互對應的方式來引述別人的學術觀點的。”所以,他接下來的論斷就很值得分析了:  

   

“但令人遺憾的是,《反抗絕望》一書在引述魯迅研究界之外的一些學者的觀點時,卻出現了許多本可避免的錯誤。這既表現在一些已有參見式注釋的片段上,也表現在一些未加引注的段落之中。如王彬彬一文中列舉的幾處引用列文森、李澤厚、張汝倫三人相關論述的片段,就有4處存在著雖有注釋但正文中未標明被引者之名亦未說明引用他人論述的問題,另有三處則未加注釋——這是為汪暉辯護的鐘彪等人也不能否認的。 ”  


     這段論述有幾個問題值得提出來。  

一,汪暉被指控為“抄襲”的地方其實都不屬于魯迅研究的專業領域,雖然項文想誘導大家得出這樣的結論是:汪暉不是不具備規范引證的能力,而是故意違反。  

但是,我們完全可以從這里得出另一結論,就是汪暉一書出現的引文不規范的情況,都是在背景性和資料性的描述部分,而不是立論的部分,這恰恰證明汪暉一書在八十年代的學術背景下,其獨立研究的部分其實具有相當的規范性。事實上,無論是王文還是項文,以及網絡上出現的所有被指控為“抄襲”的部分,都是嚴格地限定在背景性與資料性的范圍之內,這是一個不應該被遮蔽的重要問題。  

二,非常遺憾,列文森的問題再度被列為證據,說明項文,或者《南方周末》并不愿意直面王彬彬一文論證作假的事實。  

三,對鐘彪一文的引用,斷章取義。鐘彪一文承認汪暉存在三處脫注現象,“但它們都緊鄰‘參見’式注釋”,這句描述非常關鍵,正是因為是“緊臨”,所以它應該被認定為“疏失”。而且關于列文森的問題,鐘文應該是最早指出其論證作假的:  

還有的地方,王彬彬毫不掩飾地指黑為白。例如,汪暉在《反抗絕望》第68頁對列文森《梁啟超與中國近代思想》(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6頁的引用,已有“列文森:《梁啟超與中國近代思想》,第46頁”的注釋,而且其中并無“參見”二字。即使此處沒有用引號標注所引詞句,也只是稍與現在的習慣不合而已,王彬彬則有膽量說,“讀者應該已經笑起來了!”,認為這是“對勒文森的剽襲”!  

   

所以,可以認為項文的發表并不表明《南方周末》試圖以學術的態度認真對待已經披露的事實,對待不同意見的辯駁,而是繼續沿著“有罪推論”的路數往下走,這正是《南方周末》議題設置的邏輯。而項義華一文則以貌似學術的話語,繼續玩弄證據。  

   

二,項文所謂新的涉嫌“抄襲”材料之辨析  

   

項文的主體部分是披露新的涉嫌“抄襲”的材料,主要有兩個部分。  

一是關于黎紅雷《中法啟蒙哲學之比較》,而項文之所以找到這些“證據”,根據的卻仍然是汪暉自己書中給出的注腳。所以,項文和王文依然是走同樣的路線,根據原文給出的注腳,指證其為“抄襲”:  

“第一類例證見于汪著1991年版第19-21頁(河北教育2000年版第59-61頁),這里前面部分關于懷疑精神的一大段論述都是從黎文中抄來的,只作了少量文字上的改動,后面引用的嚴復、梁啟超等人關于懷疑論哲學的論述也是從黎文中轉引過來的,共約1100多字,但汪暉只在第20頁中間一句——“這樣一種深刻的懷疑主義必然會引起從事近代啟蒙和反對封建專制的政治斗爭中的中國資產階級的共鳴。”——后頭加了上述那個參見式的腳注,似乎除此之外,都是由汪暉自己獨立完成的。這如果不屬于王彬彬文中所說的那種“掩耳盜鈴式的抄襲”,那又是什么性質的問題呢?”  

如果我們破除項文的誘導式句式的影響,其實可以發現,汪暉的原文并沒有隱瞞其出處,因此這個指控其實是站不住腳的。對此,項文自己是心虛的,所以在緊著的這一段里,提高了調子為自己做進一步的“論證”:  

“事實上,除了這一處以外,該書1991年版第72-76頁整整一大段(自“其次”始,至“所代替”終,2000年版第121-125頁作了分段,內容無異)長達2800多字的論述,就是著者將其“參見”的李澤厚、黎紅雷、李龍牧、邱存平等人的論述拼湊糅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其中涉及的對譚嗣同、嚴復、梁啟超、魏源、馮桂芬、龔自珍、王韜、馬建忠、薛福成、鄭觀應、鄒容、孫中山、蔡元培等諸多近代思想人物的論述,都不是汪暉本人從這些近人著作中解讀出來的,而是從他人的研究性論著中摘抄出來的 ”。  

這一段深得王彬彬一文瞞天過海之精髓。就是它刻意隱瞞了這一部分內容涉及的李澤厚、黎紅雷、邱存平(除了李龍牧)其實汪暉在原文中都給出了注腳,他才能夠一一檢出。我查驗了手中2000版本的第121-125頁,其中涉及李澤厚的注腳有三處之多,涉及黎紅雷一處,邱存平一處。第124頁注腳1中赫然寫著:  

“關于近代思想史的‘中庸’思維方式可參見黎紅雷的《中法啟蒙哲學之比較》一文第4節。”
    第123頁注腳3為:  

“魯迅對‘中庸’的批評可參見邱存平《關于魯迅對中庸思想的批評》一文,見《魯迅研究動態》1997年第10 期。”  

接著項文追加指控:“更有甚者,汪暉還將黎文中的一段論述和一處引文拼湊在一起,直接當作自己的論述寫在自己的書里”。他比較了汪暉原文和黎紅雷一文的相似處,認為:“至少在這一段中,汪暉是注明了出自李澤厚論著的引文出處的。但遺憾的是,對于不如李澤厚那樣知名的作者,汪暉的抄襲就顯得有些不留情面了”。但是只要閱讀了汪暉原文的讀者都不難發現,這部分是為了對魯迅思想進行辨析的背景交代,在交代法國啟蒙思想及其對康有為、鄒容等思想的影響之后,汪暉的立論在于:“但是魯迅的態度卻復雜得多。他把個人的自由意志與資本主義政治制度及其自由平等原則對立起來,認為后者與君主專制一樣對個人、個性形成了束縛”。在對此觀點進行了充分的論述后,再回到法國啟蒙思想的時候,給出的第一個注腳就是黎紅雷的《中法啟蒙思想之比較》。事實上,因為這個注腳出現在全書的第一章的第一節,項文正是據此來發現黎文的。  

從現在的引述規范來說,確實不夠嚴格,但是從汪暉的原文看,不存在故意隱瞞材料出處的問題。所以項文需要不斷強調汪暉原文的“突兀之感”,行文“莫名其妙”,“飛來之筆”等等,以強化他的論證,這些不過都是遮幕法。汪暉的原文其實很清晰。  

第二部分是利用張夢陽的說法,來指責汪暉抄襲“竹內好”,這其實已經淪為詭辯,不值得辨析了。不過,我們還是來看看項文是怎么來羅織罪名的。項文說:  

如果汪暉如張夢陽所說的那樣,能夠“坦然承認”竹內好“對自己的研究思路產生過重要的啟悟”,他就不應該在具體問題上顯示與竹內好的區別的同時,卻對“反抗絕望”這個核心命題與竹內好上述論述的關系不作任何說明。  

那么,我們來看汪暉原著中的這段話:  

從這個意義上說,“反抗絕望”是對社會與自我的雙重態度,它首先是一種人生哲學,即個人如何面對人生的思考。竹內好說:“‘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這是一句語言,但是在說明魯迅的文學這一點上,超出了語言。與其說著是象征性的語言,不如說是一種態度和行為。……人們可以說明‘絕望’和‘虛妄’,但對于自覺地意識到它的人卻無法說明。因為,那是一種態度。表現了那種態度的是《狂人日記》。”(注腳2,竹內好:《魯迅》,第81頁。)其實,全部的魯迅小說都是這種態度的客觀化,它們既是這種態度的表述,又是這種態度的結束;在這個意義上,小說家魯迅的形成正依賴于這種態度。(2000版,第318頁)  

這是“不作任何說明”嗎?自稱檢查過全書腳注的項文,似乎沒看到這里的引文和注腳,這是否刻意欺瞞讀者?這樣的舉證作偽,與王彬彬的文風也是一脈相承的:按照三聯編輯舒煒的發現,王彬彬在證據上尤其擅長“外科”手術。  

除此之外,項文還大量地運用誤導性語言,來迷惑讀者。茲舉兩例:   

   

“熟悉李澤厚文風的讀者自然不難發現,這個段落中有關康有為、鄒容的論述與李澤厚的手筆是多么的接近,以李澤厚在1980年代的流行程度,以他為抄襲對象而不被發現的可能性是相當小的,所以,當王彬彬一文舉證指責汪暉抄襲李澤厚的時候,許多汪暉的辯護者都不以為然,覺得是小瞧了汪暉的智力。對此,筆者也不持異議——至少在這一段中,汪暉是注明了出自李澤厚論著的引文出處的。”  

 明明是無法證明抄襲李澤厚,但是卻故意以如此曖昧的話語出現。  

對于伊藤的這句話,張夢陽的解讀是這樣的:“日本魯迅學界是帶著幾分喜悅指出了竹內好對汪暉的影響,并沒有指責他‘剽竊’,因為影響與‘剽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在筆者看來,伊藤所用的“藏不住”一詞卻正與張夢陽所說的“坦然承認”一詞構成了一種饒有意味的對比。作為一個中國的學者,筆者從伊藤這句話里讀出的并不是“日本魯迅學界的幾分喜悅”,而是大陸魯迅研究學界的某種苦澀——但愿這只是我的誤讀而已。   

項文在這里故意用“但愿這只是我的誤讀”來掩蓋真實的目的,就是在無法證明汪暉“抄襲”竹內好情況下,用暗示的方法來引導讀者的想象。這是很不正大光明的方法,是陰暗的做派。  

如果不是因為“有罪預設”的動力,上述這些“證據”不至于如此扭曲。  

   

   

三,《南方周末》與網絡暴力  

這次《南方周末》再次出擊的特殊之處,是在與項文配合的同時,還發表了網民收集的證據。  

其中最被強調的重磅證據就是項文已經提到、由網民vivo搜集的李龍牧問題。但是根據發表在“左岸文化網”(http://www.eduww.com)上的李葵文章《汪暉有關<新青年>的歷史論述的出處》,汪暉關于五四論述的資料來源,并非直接來自李龍牧《五四時期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重要刊物——“新青年”》一文,而是來源于《五四時期期刊介紹》這一當時研究生的必讀書目,在其博士論文中是列為參考文獻的,但是在初版的時候,因為編輯按照當時出版的習慣拉掉了參考文獻,導致出處的遺漏。所以,《南方周末》的編輯在對材料不辯其真偽的情況下,武斷地把這條材料列為重點“抄襲”材料,嚴重誤導讀者。這同時也證明,媒體其實并不具有介入學術界,充當法官和裁判的學術能力,而只能成為粗暴干涉學術獨立的反例。當然,從上述事實來看,《南方周末》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真正從學術立場出發來判定事件的性質。
    在網民給出的所謂涉嫌抄襲蘇聯學者赫拉普欽科例中,舉證者也刻意遺漏了一個關鍵細節,就是在同一段落,原文已經給出了注腳。在我手中的2000年版中,第215頁,注腳內容為:赫拉甫琴科:《作家的創作個性與文學的發展》,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第142頁。  

《反抗絕望》作為一本八十年代的著作,它的學術規范按照今天的要求并非完善。但是這些問題應該放在八十年代的歷史背景中去看,才是客觀的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理解八十年代的學術規范就成為一個必然的焦點。  

因此,《南方周末》在“聲音”里引用的梁文道的話就很有技巧:  

那些指控鐵證如山,即便是汪暉本人一時間也沒什么話好說。只不過我仍然寬容,或許是因為中國大概連讀書人抄東西算不算抄也有一套自己的“中國模式”。
   但實際上,梁文道文章的主題談的是八十年代的情況,這個帖子在閑閑書話和關天茶社里都是熱帖。網民的追問是:梁文道說的八十年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413.shtml  

《南方周末》看重的是“鐵證如山”這個評判,而這個判斷是建立在王彬彬一文證據作偽的基礎上,所以《南方周末》利用了這個循環論證,就是自己證明自己。但是梁文道一文的真正主題卻不是論證“鐵證”,而是談他對八十年代的觀察和同情的理解:  

“但是換個角度想,那年頭有誰管學術規范呢?就別計較論文格式工不工整了,一本磚頭般的大書竟連參考書目都沒有,絕大部份的翻譯更是省下了注釋,讓讀者看一堆沒頭沒尾的「潔本」。可是大家還是甘之如飴,照讀無誤。我甚至覺得當時的學界對于「抄襲」根本有一套和現在截然不同的文化認知,不只不以為恥,反而視之為稀松平常的瑣事。為甚么?就像李澤厚編的一套美學譯叢的前言里所說的,快速引入新知要比甚么都重要,其余的事將來再說。”  

梁文道這里是把“抄襲”打上引號的,但是這些,在“聲音”里恰恰是被消聲了的。所以,《南方周末》對梁文道的引用,既是誘導式的,也是誤導式的。  

《南方周末》征用網民來搜集證據,他們之間有頻繁的“地下”互動。在閑閑書話上,在關于梁文道文章激辯的熱帖中,4月6日有網民就威脅說:“俺也提醒一句:若是梁文道的文字在《南周》上出現了,你們一定要化悲痛為飯量”,另一網民則發出這樣的聲音:“容我陽謀地說一句:這喜劇目前還是引蛇出洞的階段。別掃了它們的興。”他們顯然都是已經知道內幕的。在4月8日《南方周末》出版之后,他們彈冠相慶的時候,也不忘嘲笑對手說,“不怕,——老子前夜已揪耳囑咐丫:要化悲痛為飯量。這時他在拼命加餐。”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612.shtml
  所謂對李龍牧“抄襲”的材料來自一個叫vivo的網民,而且《南方周末》還特別采用了他的點評。這個網民是《南方周末》征集網絡暴力的典型案例。這是一個在網上極為囂張的學術打手,其經典言論如下:  

   

 除了這個汪汪汪,以前我羞辱過的學術臭蟲害蟲還有錢穆、季羨林、余英時、劉小楓、甘陽、鄧正來等,垃圾的學人比比皆是。   

   

以《國學概論》為例說說錢穆  

   1、究心國學,卻沒有學好古漢語,語言表達鄙陋,半文半白,不倫不類,牟宗三、唐君毅也是類似的貨色,讀來令人生厭。 
    2、識見有限,寫書一般都是剽剝抄襲他人成說,匯為一帙,自己略加點評。《國學概論》共20萬字,錢穆自己的話大概只有5萬,且相當垃圾,夾雜在各種經典著述之間,礙人眼目,為什么不干脆做一本資料匯編呢?
  3、好大務功,學問空疏。從表面上看,錢穆讀書極博,征引繁蕪,但仔細觀察,他可能只是借助黃宗羲、江藩、皮錫瑞、梁啟超等人的著述而去隨便翻翻前人浩瀚的作品,并沒有下功夫一一仔細研讀,因而論述都是蜻蜓點水,人云亦云。有時故立新說,卻成了被人恥笑的把柄。http://vivox.blog.sohu.com/63252004.html  

   

學術批評時(當然,我通常都會附帶攻擊到人格、人身,因為世間根本沒有脫離了當事人人品的學品、立場、思想、話語,對于學者來說,以學術安身立命,學品、思想、寫作更應該就是人品),我通常從來不管你是左派右派、復古守舊派(retro)還是先鋒激進派(avant-garde),站立的位置不重要(因為在當代社會的生存-生活博弈中學術其實不重要,沒有根本的影響力,它更多是一個知識-智性共同體的自娛游戲),重要的是如何陳述、辯護自己的立場,以及在陳述辯護中體現出來的智商、道德品質和審美水準。以此為標準,我不但會罵汪暉,秦暉、朱學勤、徐友漁、劉軍寧,甘陽、崔之元、曠新年,劉小楓、王怡、蔣慶、康曉光撞見了我照批不誤,不過相對來說我羞辱自由派的情形不多,因為國內的這批人雖然智力不高,可也就落個鸚鵡學舌人云亦云拾人牙慧嚼人余唾思想描紅知識販賣平庸淺薄寡淡無味,倒沒什么太過分的錯亂悖妄,而汪暉、劉小楓、甘陽等就不同,他們不但不學無術識見谫陋且品質惡劣氣焰熏天臭氣沖天,逮著個機會就要罵一罵以肅清妖氛匡扶正氣。  

   

楊念群真是個垃圾、廢物,他貌似在反諷譏世,實際上是黑白莫辨、是非不分,隱隱約約在替汪汪汪辯護,要把一個很嚴肅的學術道德、學術品質問題置換成媒體(報刊、網絡)混戰而設法讓汪暉開溜。
   他好像頗為熟諳網絡,有本事到這個帖子里來駁難,我會把他拍成肉糜、肉醬。
   我們學術界到處都是楊念群這類蠢人,根本欠缺面對學術的熱情、虔誠和神圣感,假裝聰明地要從利益、權力、政治、社會、媒體等角度來理解來解釋純粹的學術真理、學術道德問題,以為這就是透徹、深刻,把事情徹底看穿,它的犬儒化、玩世不恭正是促成汪暉此類學術詐騙犯屢屢得手、無法清除出學術共同體反令他坐大的一個重要因素。  

http://www.douban.com/note/65202440/  

   

《南方周末》就是通過招募了這樣的學術打手來完成其打擊異己的功能。在這樣的氛圍下,已經完全不可能有正常的學術討論。所有站出來為汪暉說話的學者都遭到了辱罵和圍攻,而錢理群先生更是因此處于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四,媒體(網絡)暴力與學術界的交鋒  

——以中國思想論壇與豆瓣讀品為例  

   

豆瓣讀品網站是vivo這樣的網民活動頻繁的地方。中國思想論壇http://www.zhongguosixiang.com作為一個嚴肅的學術性論壇怎么會和豆瓣讀品http://www.douban.com/group/dp/  這樣的網站發生激烈的交鋒呢?  

從中國思想論壇的自我介紹來看,這個網站是由華東師范大學中國哲學學科主辦的,其主體是一批人文社會科學的年輕知識群體。交鋒開始于一個叫“心岳”的網民在“中國思想論壇”被封而引發的事件,“心岳”則在豆瓣讀品上指責中國思想網站壓制言論自由。  

 3月26日 ,也就是《南方周末》發表王彬彬長文的第二天,該網站出現了“禁止心岳發言通知”,如下:  

回心岳。你的討論方式嚴重違背本論壇宗旨,本論壇對是非有自己的判斷:不希望推波助瀾、助紂為虐式的言論。本論壇通知你,關閉你的發言功能。你太囂張了,不僅叫囂讓汪暉先生說話,而且直接處處針對汪暉的學生(這哪里叫討論問題,分明是公開挑釁)。明確地告訴你,這里給汪暉說話的人并不是汪暉的學生,而是為真理說話的人。你嚴重玷污了本論壇的形象,本論壇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也不可能成為你手中的刀槍棍棒。本論壇對你的IP禁止將是永久性的,你的心岳、xinyue、余心岳等幾個馬甲同時封閉。
   心岳的帖子舉例:(1)期待汪暉的學生們保持冷靜,新一代學者需要更高的教養。(2)期待汪暉的學生們保持冷靜,新一代學者需要更高的教養。
心岳 發表于 2010-3-25 13:23   說早了,還要說一遍。 (3)15# 隨風東西   呵呵,夠不到你的上(你能接受到來自上面的指示)。(5)  更期待汪暉本人的回應文章,就王文指出的問題,細細說說博士論文的生產過程和生產背景。我們也好長見識,學招術。 按民間的說法,是好是臭(念qiu,寧波人說的次和差),拿出來遛遛。(6)汪暉說:“我很希望此事由學術界自己來澄清。”不明白啥意思,希望熟悉他的人或他的學生或他本人解釋一下。 (7)人家也許會說,汪的學生如此下作。(8)請把你記得的討論過程另外發貼說明,否則,網友們會認為你是同謀。(9)逼得我只能轉些讓這里的汪暉的學生們不高興的言論了,生態自然,而且平衡。等等。
   其他心岳轉帖的污蔑汪的帖子茲不例舉。
   心岳在儒學聯合論壇上的帖子:
  (1)因為論壇目前由汪暉的學生把持。(2)中國思想論壇的汪門弟子發火了,把我永久封了。http://www.yuandao.com/dispbbs.a ... 9&replyID=36499
   我已經聲明,本論壇與汪暉無關,據我所知,討論的人也沒有他的學生,更沒有上面的指示。至于你告別本論壇的宣稱,我個人對你的回應是:期待你找到適合你的論壇,或者說你找到你自己的論壇。  

而“心岳”則是豆瓣讀品的主干分子之一,因此“心岳”繼續在豆瓣讀品上攻擊中國思想網站。在這個意義上,中國思想論壇一開始是被動地卷入了這場論爭的,這也迫使中國思想網站開始關注這個豆瓣讀品的存在。4月1日,中國思想論壇發布了“豆瓣讀品究竟在做什么”的帖子,集中回應了豆瓣讀品對他們的攻擊:  

本來無意參與王-汪之事的討論,但看到討論已經不再是真正的學術批評,是以將有關討論帖子從思想論壇的討論區轉移到學術批評區,以示本論壇在導向上不參與“學術與思想”之外的過當(如宗派、人身攻擊等)討論。但沒有想到,本論壇在豆瓣讀品小組(好像又被稱為毒品小組,開始不知為什么得名,現在明白了)那里遭到攻擊。對此我倒要質問毒品車間主任,毒品究竟要做什么?
   毒品車間主任陸興華公開聲明要置汪暉、錢理群于死地。毒品同時也挑釁中國思想論壇。居心何在?  

毒品車間在挑戰什么?  

毒品販子所為早就超出了汪暉《反抗絕望》是否抄襲這一問題。毒品車間主任有兩句名言:(1)汪暉的整個寫作都不能成立;(2)汪暉的現代思想一書每句話都有毛病。
   這表面上是在挑戰汪暉,表面上看車間主任針對的是它的天敵汪暉,但實際上是針對的是三十年來泰半的“中國學術”與“中外學術界”。何以見得?
   汪暉的現代思想一書,不說是十年一劍這樣的話,就說此書出版后眾多學者對該書的評論吧!從李歐梵、王德威、甘陽、高全喜、慕唯仁、石井剛、伍國、。。。。。。一大串中外學者的名單,對汪暉的大作做了積極的評價。固然不能說他們代表了學術界,但是卻也不能不說這些評論,僅僅是一個小圈子的意見。如果說對汪暉此書的評價乃是一個共識,應該公允。
   但毒品車間不太理會學術界的聲音,而是公然否認這一大學術群體的判斷與眼光,不無自信地宣稱:(1)汪暉的整個寫作都不能成立;(2)汪暉的現代思想一書每句話都有毛病。
   依據我的判斷,這根本不再是挑釁汪暉,而是挑釁學術界,進而挑釁學術。  

毒品車間的工人宣稱,用數據庫來查找汪暉現代思想的抄襲問題,這個令人大為震驚。毒品車間宣稱,欲置汪暉甚至為汪暉說了話的錢理群于死地,置為汪暉辯護的某某人于死地。雖然這個我們管不了,但我這才明白了毒品車間為什么攻擊中國思想論壇。因為在這個論壇,有人敢于站出來說出了不同的聲音。所以中國思想論壇連同其主辦者都受到了毒品的攻擊。不光是中國思想論壇,誰要是說了不同的聲音,毒品車間都要置其于死地。這就是毒品所要做的。
   毒品主任用什么展開對學術的挑戰、對于學術界的挑戰、對于汪暉與錢理群的挑戰?無非就是用數據庫,用抄襲的判定,來“學術規范”。數據庫與學術規范可以判定汪暉是否抄襲,這是一個問題。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是,即便以違背學術規范的方式,能夠宣判《反抗絕望》甚至《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甚至錢理群個人、甚至學術界、甚至學術本身的死刑嗎?  

毒品車間是站在什么角度對學術界與學術進行攻擊?當然不是學術。看看車間主任的宣稱:
    關于汪暉的抄襲(五):我們系和我們學院已被我成功策反,從此成為解放區
    昨天系里院里開會,副教授以上的人士都到場了,眾人見到我都沖過來向我表忠心,表揚我對汪暉這個學術騙子和理論騙子的揭露,連我們學院的總書記大人也當眾高聲表揚了我對汪暉的揭發。我們系和我們學院已被我成功策反,從此成為解放區。
   為什么要來說這個呢?因為大家需要鼓勵。因為年青,不明白大學系科里的行事規矩,大家會以為各系科沒有什么反應就是大家不在乎了,其實一個舉手表決一分鐘就讓結果出來了。花一萬元經費,派調查隊到全國五十所大學的人文學院取得表決結果,就可置汪暉錢理群于死地,很簡單的事情。我認為全國各大學文科現在就有這樣的表決的必要,因為這種關系到:我們應該拿什么樣的學術研究來做榜樣,我們的研究必須以什么為目標的問題:很多年青人都以汪暉這種寫作來做進身之押了,這是很可怕的。
   所以,汪暉,你放心好了,這一次學術界一定會來幫你澄清的了,我會讓它發生的!

   只引用上面一段,就可以看出毒品車間在做什么?毒品車間主任說:我們應該拿什么樣的學術研究來做榜樣?毒品主任正在拿的榜樣,不是昭然若揭了嗎?  

   

這里涉及的陸興華及其驚心動魄的話語,與他歷次在涉及與汪暉有關的風波中不斷重復的網絡話語,其實是一脈相承的。他除了以批判汪暉為專業外(所謂“天敵”),還批判過上海的其他學者如許紀霖和吳冠軍是“錯亂”和抄襲。這里,不難發現,陸興華與網民vivo在性質上具有極高的相似度,都具有網絡流氓知識分子的特征。  

正是意識到媒體暴力挑釁的已經不是汪暉,而是學術界,是學術本身,促使中國思想網站試圖從學術的立場和歷史的視角出發,來反思這個已經成為“公共”的事件。4月4日,一個叫做《學術的真誠與未來的視角:關于汪暉王彬彬事件對話》發布在網站上,這是中國學術界迄今為止最具有理性深度的一個分析,雖然它們卻是由一群年輕的知識分子群體在被動卷入的情況下以匿名的方式發出的。  

然而,在豆瓣讀品網站上轉載的跟帖里,除了謾罵,就是人肉搜索,他們發現該網站的主辦者是華師大的年輕學者陳赟,于是陳赟的所有著作和論文目錄都被搜索出來掛在網上示眾。雖然其中也有網民覺得不妥:  

2010-04-05 19:20:21 Rimbaud   

個人覺得去查這些邊角人物的寫作履歷不妥。也沒什么意思。如果這是戰場,我們不必把戰場擴大化。  

另一網民回答說:  

2010-04-05 19:23:34 Rossonero   

研究研究邊角人物當玩兒吧. 反正汪老板不出來, 也沒事干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  

   

最新的事態發展,是4月13日清華大學網站上出示了2010年“政府特殊津貼”推薦名單,汪暉名列其中。豆瓣讀品迅速做出了反應,以vivo為首的讀品網民發現了一個新的興奮點。  

以下是從豆瓣讀品中摘錄的幾段帖子,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2010-04-13 16:50:40 vivo   

我們網友來把這件事搞大,讓汪暉、清華大學無法輕易擺平,除非動用ZG高層這樣的暴力機構給媒體打招呼、命令網站刪帖、增設敏感詞。  

   

2010-04-13 17:02:12 荷戟獨彷徨 (慢慢的看書,不急.)   

搞大,擺平......  

   

2010-04-13 17:02:57 oddflower   

哇跟群毆章子怡一樣,好玩好玩  

   

2010-04-13 17:42:38 曉莊   

小心被人說成是網絡暴力。  

   

2010-04-13 17:48:32 秦非 (我要出關!!!)   

清華當局主觀意愿是什么不可考,也不重要,但是從客觀效果上來說,對汪暉絕對不利。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  

   

   也許新的較量又要開始了。  

面對平面媒體與網絡媒體合謀推動的猖狂暴力,學術其實已經斯文掃地。難道中國的學術界就只能這樣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嗎?學術界究竟如何來保衛自己的獨立與自由?這已經是一個擺在學術界面前的嚴峻問題。  

   

  五,回顧與反思  

讓我們先回到中國思想論壇網站上《學術的真誠與未來的視角:關于汪暉王彬彬事件對話》一文中。  

這篇對話表現出這個年輕學人群體對學術自覺意識和立場的堅持。他們認為學術之外的力量再次主導并傷害了學術界內部的事情,這比所謂行政對學術的傷害更大。非理性的力量被一些特定的力量以“民意”的方式正當化,不是偶然的。但這種利用本身卻不足以解決問題,只能使問題極端化。在這個過程中,知識界的總體力量,也就是知識界對外部(政治與社會)的抵抗力量,就會自我瓦解。而學術與規范的問題,是本末的問題。學術是本,規范是末,學術與規范應該是健康互動,以規范推動學術,以學術促動規范。所謂學術批評不可離學術而談規范,以規范代學術,以規范掩蓋學術,從而造成對學術本身的傷害。  

人們通過事件來學會如何保護學術,如何抵制不正當的批評。但我不知道,這個期待是否會是一個過度奢侈的要求。因為非理性的聲音過于強大,而學術本身的力量卻在“楚歌”狀態。  

在他們看來,《反抗絕望》面世的年代,其實并沒有明確意義上的成文性的“學術規范”,思想與學術也處在很自由的“非體制管理”狀態。雖然沒有“學術規范”,但卻有“學術道德”。那個年代對學術的“規范”來自學術道德,而對道德的約束來自自律與輿論,而不是體制或機構的制裁。這種以今世之法治往世之罪的方式不是責任的直面承擔機制,而是責任的推諉、規避機制。所有的成文性的條例與規范頒布時,都有自何時起開始實行的說明,這對條例規范而言乃是不可或缺的。
   在道德動機的問題上,足以分辨學術的真誠;在規范與道德的范疇分辨上,足以顯現歷史的眼光;在事件討論的引導上,足以發現未來的關懷。而一旦學術的真誠、歷史的眼光與未來的關懷缺位,我們又怎么能夠面對真正的問題本身呢?  

因此,責任各有攸歸,一種文明的、道德的、充盈著教化力量與未來關懷的處置事件的方式才能得以建立。以找個替罪羊來抹殺各人的責任取向,則是不能真誠地面對問題的借口。《反抗絕望》是否符合規范的問題與其思想內容的問題,前者是小,后者是大;前者通過修訂更改就可以解決,但后者卻不是技術層面的工作就能解決的,那需要創造性的勞動。違規與不違規的問題并不能影響對內容與深度的判定,這是小者不能奪其大者。如果因其若干違背規范,進而否定其思想內容,則是以小奪大。
   因此,要讓成文的規范與學術道德、學術倫理一并參與到對學術活動的約束中去,并且正當確立自己的權能范圍。規范的制定者應該明確,規范應從何時生效,即便規范可以前溯,應該有個確定的前溯時間段落,比如五年還是十年。這樣,對違規行為,人們要求機構表態與體制制裁,才能落實到所謂的程序正義上。  

由此,我們的討論其實并不是取消學術規范,而是在完善學術規范。只不過,相對于程序性的規范而言,我們堅持規范與學術本身的關系,不能顛倒;而且,我們主張規范的多樣性原則。
    在一片媒體狂歡的喧囂聲中,這樣的聲音盡管微弱,卻特別值得聽取。  

其實,這次由《南方周末》所設定的非法審判,之所以能夠呼風喚雨,除了它對自己權勢的濫用外,還有更復雜的社會心理因素。如果觀察這些在網絡上最活躍的“倒汪”派網民群體,就可以發現,除了一些作為意見領袖的“流氓”知識分子外,大都屬于對學術體制心懷不滿,在學術體制邊緣或者之外的“草民”型小知識分子。在中國學術體制行政化和資源壟斷化的過程中,學術界與社會的溝壑的確是在加深,也確實存在著很多嚴重腐敗的現象。而對這些現象的不滿已經積累為社會集體心理意識,因此,《南方周末》對網絡暴力的征用,正是利用了這些社會心理需要宣泄的需求,因此它的暴力性也特別強。在網上的激辯中,依靠大量的粗口和臟話來壓倒對方,更是慣用的方法,有網民總結為兩條:一曰噴糞術;二曰性器官暴露術,它成為社會非理性心理集體宣泄的主要表現。那個叫vivo網民更是以不堪入目的污言穢語而自豪,他自己坦白說:“N年前因為無聊,我斷斷續續花了一半年時間專門研究網上最惡毒最刺激人的謾罵言論,呵呵,如今要有人真的和我對噴,想占上風有點困難。”而對那些擁戴他的網民來說:“這個世界太庸俗太黑暗了,需要vivo一般的超人引領我們去橫掃一切。每天上班真累,沒有意義,而抽空能看到有這群勇敢的猛士在仗義真是對我們的安慰。去他媽的學者教授吧。vivo才是真正的思想家藝術家,只是你們庸人看不懂罷了。”(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784621/?start=100)  

在這樣錯綜復雜的網絡暴動和狂歡的過程中,上述中國思想論壇的思考本身其實已經很難立足,因為他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社會共識層面上說話,也因此根本無法建立一個對話的平臺。  

而作為一位學者的汪暉,他自身的學術研究的貢獻究竟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大多數網絡“倒汪派”對汪暉的學術工作和他的個人品行并不了解,但是對他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汪暉”已經淪為一個符號象征,象征著學術權威、資源壟斷、結黨營私,等等,成為所有一切學術體制的腐敗表征;一只替罪羊,所有對學術體制的不滿都集中在這個符號上,而全然不顧汪暉本人其實一直是這個學術體制的批判者。因此,他們不斷地用各種方式叫嚷,要汪暉出來承擔“十字架”,也就是為了坐實這個符號象征的意義。這才是《南方周末》的勝利,它動員網絡暴力的時候正是以反抗學術不公正的道義旗幟來自我合法化的。這就是為什么作為魯迅研究的學術共同體如錢理群、孫郁、趙京華、張夢陽等為汪暉所做的辯護,都被網絡“倒汪派”被看成是利益相關體,認為其證詞不能被采納。在他們看來,學術共同體就是利益共同體,不由分辨。如此一來,在由《南方周末》所發動的這場聲勢浩大的網絡群眾盲動面前,理性的、學術的聲音反而變成了奇怪的東西,這也正是《南方周末》需要的效果。《南方周末》通過兩次編者按,號召打破學術“自律”,招募網絡打手,其實就是對學術界破堤開閘,縱容社會非理性情緒沖擊學術界,任其泛濫成災,并且一再推波助瀾。這就是為什么在試圖阻止和批評這些非理性潮水對學術界產生破壞的學者身上,其左右分野并不鮮明,如魯迅研究群體、楊念群,以及中國思想論壇中的青年學人們,因為他們辯護的視角都是學術共同體內部的視角,享有基本的學術共識。而且,這次,具有左翼色彩的網站并沒有過于介入這個事件。  

但是,對于那些非理性的、學術共同體之外的網絡盲動分子來說,他們的視角是完全外部的,他們關心的唯一目的是為學術界打黑,這是他們全部“正義感”的來源,他們因此變成狂躁的暴民,不斷地發出要讓所有“抄襲者”死絕的叫囂,而“整死”汪暉就成了他們最直接的目標。因此,凡是從學術共同體內部的視角來為汪暉辯護的聲音,都被不加分辨(他們也無法分辨)地看成是中國學術界結黨營私的證明。比如網民“心岳”就不斷地攻擊中國思想論壇是由汪暉的弟子把持的,是有上面的“指示”的,這就非常典型的反映出他們的極端心理,他們唯一能理解的辯護理由,就是:他們肯定是一伙的,他們與“上面”勾結。Vivo在號召大家對清華大學施壓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設法讓汪暉與政府“高層的暴力機構”掛在一起,這樣最具有網絡動員力量!與此同時,網絡“倒汪派”對《南方周末》作為一種公共權力機構濫用權力的事實視而不見,對《南方周末》在這次事件中的所作作為拒絕反思,相反,卻為自己能夠獲得主流媒體的認同而歡欣鼓舞。因此,就出現了一個類似“秀才”遇見“兵”困境,學者們越是從學術立場辯護,就越激發出網絡“倒汪”派與大風車搏斗的堂吉訶德式想象,而使得事態的發展越來越錯位,也越來越極端化。4月8日,也就是《南方周末》第二次出擊的這一天,閑閑書話上甚至出現了以“支持‘肅抄運動’擴大化”這樣極端主義話語為標題的帖子。(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books/1/132612.shtml)正因此,與媒體的喧鬧相比較,大部分學者選擇了沉默,——這當然也是巨大的輿論壓力和媒體暴力的后果。但是,這種沉默本身卻反而被誘導為學術界不能解決自己問題的證明。這樣,《南方周末》在其中坐收漁利。  

在中國思想界的大論辯中,被認為是“新左派”領袖的汪暉不同與《南方周末》的新自由主義立場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在過去的是十多年間,左右的交鋒從未中斷。從這次出來站在《南方周末》立場上的學者陣容來看,除了“造反派”式的學者如王彬彬、肖鷹(他們屬于體制內的vivo派),其左右分野的立場是非常鮮明的,這一點剛好與為汪暉辯護的學者身上的中性色彩成為對比。但是,反而是這些右翼色彩鮮明的學者與《南方周末》一起,異口同聲地否認這個議題背后的“政治化”問題。不過,否定本身卻正暴露了問題的癥結,那就是他們是要把私黨的利益冒充公共利益來操縱整個非法的過程。  

最后,讓我們回到關于大眾傳媒“議題設置”的功能上。筆者從百度百科上摘錄了一個介紹:議題設置理論(the agenda-setting theory),它是由美國傳播學者麥克姆斯、唐納德·肖最早提出。這種理論認為:大眾傳播只要對某些問題予以重視,為公眾安排議事日程,那么就能影響公眾輿論。而議程設置功能是指,傳媒的新聞報道和信息傳達活動以賦予各種議題不同程度的顯著性的方式,影響著人們的對周圍世界的大事及重要性的判斷。此次汪暉“被抄襲”事件(沿用中國思想論壇的說法),完美地為這個理論做了解釋。它提醒我們,大眾傳媒由于它自身的特性,本身沒有能力,也沒有動力承擔對學術界進行公正裁判的功能。在媒體擁權自重的情況下,它卻很容易轉化為打擊異己的政治工具。《南方周末》作為一份在中國轉型時期擁有強大影響力的媒體,當它自身的權力溢過“自律”的界限,就會產生政治上的腐敗。對此,中國的學術界如何反思和反抗形形色色的媒體暴力,保障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將決定今后中國學術界思想的走向與發展。  

   

   

   

 2010年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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