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打黑除惡”：李莊“造假”案始末

重慶“打黑除惡”：李莊“造假”案始末

2010年02月26日  來源：重慶日報 

　　在重慶“打黑除惡”中，律師李莊因辯護人偽造證據罪、妨害作證罪一案，成為全國媒體和網絡輿論關注的熱點。此案從案發到一審、二審，直至落下終審判決的法槌，在此過程中，李莊的反復無常引起社會普遍關注。最近，記者通過深入調查，了解了大量事實，力圖以客觀的視角，將真相完整地呈現給讀者。

　　李莊說:“沒有我擺不平的案子，沒有撈不出的人”。龔剛華說：“這個人就是來撈錢的，如果讓他搞下去，別說300萬，可能1000萬、2000萬都打不住。”

　　2009年6月，黑社會團伙頭目龔剛模，因涉嫌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等罪行被抓捕。其家人深知難逃法網，急著給他請一個有名望的大律師———用龔剛模哥哥龔剛華的話說：要請就請個來頭大的，有把握。幾經周折，他們找到了北京某律師事務所“知名大律師”李莊。

　　當年8月底，身負家人“重托”的龔剛華，在北京一個獨棟別墅里見到了李莊。剛見面，李莊就繪聲繪色地介紹他們所的背景和關系，并說：“沒有我們擺不平的案子，沒有撈不出的人。我本人就辦過很多大案子，從來沒有輸過。”

　　李莊還曾在網站上炫耀自己，為十余名職務犯罪和暴力犯罪嫌疑人作了無罪辯護，并使他們無罪釋放（其中有3起是故意殺人犯罪案件）。

　　李莊的自我“包裝”，果然讓龔剛華上了套。11月18日晚，龔剛華打電話給李，請他為龔剛模辯護。第二天一早，李莊即與龔剛模老婆程琪商定好條件：一審20萬元，差旅吃住費用龔家全包。李莊要求必須先付錢。

　　11月20日，龔剛模堂弟龔云飛匯出的20萬到賬后，李莊動身來到重慶。

　　11月25日下午，見過龔剛模后的李莊，又同龔剛華“探討”案情：“你弟弟的案子很大，我拿到了口供筆錄，需要開一個專家論證會，這些專家要是在論證書上簽了字，那是絕對管用的，別說重慶的法院，最高法院也要買賬。”

　　龔剛華立馬領會了李莊的意圖，問：“要找幾個人？花多少錢？”“不算我，5個吧，一個人5萬元出場費。”“30萬夠不夠？”“差不多吧。”11月27日，30萬元到了李莊指定的賬戶。事后，經查實，李莊用在論證會上的費用，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當時，見龔剛華很爽快，李莊又說：“我得動用不少關系，肯定還要花不少錢。”“300萬夠不夠？”龔剛華問。李莊馬上說，這個錢你不要自己去花，我來安排。

　　小施拳腳，短短10天，就從最初的20萬，增加了30萬，還基本談妥300萬，這讓李莊很興奮：龔家很有錢，有大魚可釣！于是，6天后李莊再次找到龔云飛：已經找專家論證了，事情比預想的復雜得多，要真正解決問題，還得加錢。龔云飛心想，加10萬塊總行了吧，于是伸出一個手指頭。

　　誰想到李莊一張口就是：“100萬！”同時，從包里拿出一張專家簽名的東西說，這都是大專家，我再多想點辦法，你哥最多判個七、八年。

　　這話徹底打動了心存疑慮的龔云飛，能救命還不會判太久，干！李莊立即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格式合同：150萬元的委托協議，并且讓他把日期署成11月25日。

　　據龔剛華介紹，李莊連“放水”（高利貸）的錢也盯上了。他看見起訴書上說龔剛模有7000多萬的“放水”錢，馬上提出他去收。龔剛華說：人都進去了，還能收啊？

　　“我收沒有問題。”“那你怎么提成呢？”“一般的行規是5%-8%，你這個……”“你要收回來，我給你20%。”

　　回憶這段經歷，龔剛華至今還直搖頭，“這個人就是來撈錢的，如果讓他搞下去，別說300萬，可能1000萬、2000萬都打不住。”

　　李莊教唆：“如果不翻供，你就死定了！”“就說你被公安吊了八天八夜，吊得大小便失禁。”龔剛模想：“要是露了馬腳，我豈不更慘？他會不會敲詐我的家人，會不會把我的企業搞沒了？”

　　利用種種“非常”手段為客戶“消災”，是李莊的一貫做法，這次他又故伎重演。從2009年11月下旬起，李莊三見龔剛模，教唆其一系列“造假術”。

　　11月24日，李莊在重慶市江北區看守所第一次會見龔剛模。一見面，李莊就說，“哎，我看你這個樣子，根本不像黑社會。”立刻博得龔剛模的好感。緊接著，李莊卻又說，“看了你的材料，按你的口供，幾個腦袋都不夠掉！”龔立刻緊張了：“我都簽了字了，怎么辦呢？”

　　李莊站起來問：“你被刑訊逼供了嗎？”邊說邊沖他眨眼睛，“從你的材料，能看出你被刑訊逼供了。”愣了一下，龔剛模很快就領悟了。

　　李莊接著教：“你在開庭的時候要說，警察把你吊起來，吊了8天8夜，吊得大小便失禁，你沒有辦法才亂說的。然后，我會要求法庭對你進行傷情鑒定，如果法庭不允許，我就立刻宣布，放棄為你辯護。按照規定，死刑犯必須有辯護人，沒有辯護人法庭就得休庭。你就堅持只要我來代理。”

　　李莊得意地說：“用這一‘招’兒，遼寧一起涉黑案，我讓它一個小時就休庭，一年多都沒能再開庭。”

　　一席話“征服”了龔剛模，他按照李莊的口授，在委托書上寫了“拒絕人民法院為我指定其他辯護人”，并簽上自己的名字。

　　龔剛模告訴記者，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他靠近鐵欄桿，小聲告訴我，不翻供，你就死定了。”真是不可思議，律師見當事人第一面，居然不是尋找證據而是教唆翻供。

　　11月26日，李莊第二次會見龔，再次教唆他：只承認非法持有槍支和行賄兩種罪，其它罪同案人沒有交待。

　　12月4日，李莊第三次會見龔，幫助他與老婆程琪串供，意欲證明龔沒有為黑社會組織提供經濟支持，而程琪將出庭作證。

　　在后兩次會見中，李莊仍反復誘導龔，一定要以受到刑訊逼供為由翻供。他還用肢體語言示范，教龔在庭上大聲喊：“我被吊了”，并要用夸張的動作演示出來。

　　同時，11月23日、24日，李莊還兩次教唆龔剛華去作保利夜總會員工的工作，提供龔剛模不是老板的虛假證言，企圖掩蓋從經濟上支持黑社會組織的犯罪事實。為避免自身暴露，李莊還對龔剛華說，你最好躲遠點，老鼠洞里都可以，否則公安機關會隨時抓你。

　　為證明龔剛模被“刑訊逼供”，李莊還極力動員重慶律師吳家友出面，“找辦理龔剛模案的警察出來作證，說龔剛模被刑訊逼供了，只要有人肯做這個證，花幾百萬都值得”，龔云飛叫苦說：“一時半會兒，哪里有這么多錢啊。”李莊生氣了：“只要辦成了，幾百萬我拿！”

　　在看守所，應記者要求，龔剛模捋起兩只衣袖，只有一米距離，記者根本看不到手腕上的所謂傷痕，在龔的指點下，才勉強看見左手腕有一個米粒大小的印跡。

　　記者又詢問那個令許多人，包括部分律師百思不解的疑問———你為什么舉報李莊？龔剛模說：“我開始很矛盾，不管他是不是為了錢，總是來幫我的。

　　但有兩個問題，讓我懸著一顆心，一是他讓我在法庭上鬧，你想公安和法院的人都是吃專業飯的，幾個問題就把我問昏了，要是露了馬腳，豈不更慘？他還說要給我驗傷，你也看見了，我哪里有什么傷？二是李莊兩次讓我在六、七張白條上簽了名，他會拿去干什么？會不會敲詐我的家人，會不會把我的企業搞沒了？思前想后，我才決定舉報他。”

　　龔剛模一審被判無期徒刑后，龔剛華也說，幸虧我兄弟醒悟得早，要不然，罪就更大了。

　　李莊一審攪鬧法庭，要挾法官：“如果不受理申請，我本人和律師不再說話。”恐嚇公訴人：“如果這么辦案，你離被抓也不遠了！”

　　2009年12月12日，李莊因涉嫌辯護人偽造證據罪、妨害作證罪，觸犯《刑法》第306條，被重慶市公安局江北區分局刑事拘留。次日，經江北區人民檢察院批準，被依法執行逮捕。

　　12月30日，李莊案在江北區人民法院開庭。審判長依程序告知李莊享有的訴訟權利。話音未落，李莊就申請江北區法院和檢察院集體回避。審判長問其理由，李莊卻說：“還沒有法律規定，只是一個學術探討問題。”審判長嚴正駁回其申請。

　　李莊又說：“合議庭成員和書記員、公訴人一共8個，那我就申請8次，一個一個申請回避，我希望你也駁回我8次。”當其無理要求再次被駁回后，李莊竟譏諷審判長：“我申請審判長、公訴人回避，需要法院院長、檢察長作出決定。你應該休庭，哪怕上個廁所，再回來告訴我，駁回回避申請也可以，你卻連屁股也不抬一下，算什么！”李莊還要挾說：“不同意我的申請，庭審就沒必要了，我要求我的律師，包括我本人不再說話。”

　　隨后，面對審判長和公訴人的發問，李莊置之不理。一陣沉默后，李莊終于憋不住了，在接下來的庭審中，他又演出另外一幕，無論是審判長還是公訴人發問，李莊都隨心所欲，想打斷就打斷。審判長多次敲法槌提醒，李莊依然不理不睬。如此無視法庭尊嚴和司法禮儀，連辯護律師都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你不要‘安排法官’。”

　　當公訴人歸納答辯意見時，李莊又一次不理審判長提醒，粗暴地說：“公訴人，你要回去好好學一學漢語言文學！”

　　當辯方提交一組證據，公訴人么寧對其搜集的程序和真實性提出合理質證時，李莊竟惱羞成怒，當庭恐嚇：“你這么辦案，我相信你離被抓也不遠了！”

　　據不少媒體報道，當年李莊在河北代理一個案子，也曾當庭威脅公訴人：“你現在對我服軟還來得及，將來國家賠償時我還可以給你求情，否則我讓你做不成檢察官！”

　　在幾個關鍵問題上，公訴人同李莊數次交鋒：

　　李莊：我是一名優秀律師，是在履行律師的職責。

　　公訴人：辯護人是要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但是你能憑空捏造事實和證據嗎？不能！你能夠讓證人按照你的意志亂說嗎？不能！你做了這么多違法的事，你還能認為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甚至優秀的律師嗎？

　　李莊：我愿意以我的人身自由為代價，推動中國法制向前邁進一步，哪怕是很小的一步。

　　公訴人：公訴人充分尊重辯護律師這個群體，他們是在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但李莊不是，正如李莊的助手、證人馬曉軍所說，“李莊知道只有從刑訊逼供上做文章，這個案子才有做頭”，所以，李莊雙管齊下，從程序、實體兩個方面入手，先編了一個刑訊逼供的事實，叫龔剛模去說，但李莊知道，證據得相互印證，光是龔剛模說還不夠，所以他又找到吳家友，叫吳家友賄買警察作偽證。李莊還從實體入手，讓龔剛華、程琪找人作偽證，否認龔剛模是夜總會的實際老板。李莊沒有合法履行律師的職責，所以他才會走到今天，走到被告席上！

　　李莊：所有的證據，都是一個證言證明一個事實，沒有兩個證人來證實一個情節的。

　　公訴人：多名證人證言都能夠相互印證。會見龔剛模時有三個人在場：李莊、龔剛模、馬曉軍。現在馬曉軍和龔剛模的證言能夠相互印證，而且還得到龔云飛、龔剛華、吳家友等的相互印證：李莊多次向他們顯擺，他教龔剛模說被刑訊逼供了，被吊了8天8夜，吊得大小便失禁，不這樣說就死定了。

　　李莊：說我教唆龔剛模說自己被刑訊逼供，龔剛模還沒向有關機關作偽證，因此我的教唆行為沒有產生危害后果。

　　公訴人：李莊的行為直接針對的是案件的關鍵證據、重要證據，以此來顛覆司法公正的根基，使本應受到嚴懲的犯罪分子逃脫法律制裁。這樣的行為還能說構不成犯罪嗎？還能說沒對社會造成危害嗎？還不應用刑法加以處罰嗎？

　　1月8日，李莊案一審宣判：李莊犯辯護人偽造證據罪、妨害作證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宣判之后，李莊強作鎮定，繼續否認罪行，并表示要上訴到底。

　　二審大逆轉，李莊一再表示：“我就兩個字，認罪。”“我作偽證的目的，就是為了欺騙公檢法。”“我的所作所為玷污了律師的神圣職責。”

　　2月2日，二審開庭。

　　被告席上，李莊的表情和供述與一審判若兩人。據參加了一、二審旁聽的人們描述，李莊的頭不再像一審那樣昂著，聲音低了很多，語氣也柔和了。他面帶愧色地說：“我認罪，一審證據確實充分，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我對以前的上訴理由撤回。一審的上訴理由、抗辯理由，統統作廢。”

　　兩名辯護律師愕然，當即向他指出這樣做的后果，要其三思。但李莊堅持認罪，聲稱撤回上訴理由，但不撤回上訴。法庭征求控、辯雙方意見后，決定繼續開庭審理。辯護人仍為李莊作無罪辯護。

　　提問階段，檢察員向李莊發問，“一審判決認定的你在會見龔剛模時，教唆其在法庭審理時，編造被公安機關刑訊逼供的情況，是否屬實？”

　　“屬實。是我教唆的，我靠近鐵窗小聲對龔剛模說：說你被吊了。”

　　“一審判決認定的你引誘程琪，作龔剛模被樊奇杭等人敲詐的虛假證言，是否屬實？”

　　“屬實。在北京腫瘤醫院330病房，我讓她編造龔剛模多次被樊奇杭等人敲詐的事實。”

　　“一審判決認定的你指使重慶律師吳家友，賄買警察，編造龔剛模被公安機關刑訊逼供的情況，是否屬實？”

　　“屬實。在酒店一樓大廳，他送我上車時，我說不惜一切代價，找兩個警察作龔剛模被刑訊逼供的偽證。”

　　“你作偽證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為了欺騙公檢法，為龔剛模開脫罪責。”

　　當檢察員發表質證意見后，李莊再次要求補充發言，在10分鐘內反復認罪。法庭辯論中，李莊第一個發言：“我就兩個字，認罪。”第一輪辯論后，李莊第二輪搶先發言：“原不打算再說，如果說，還是兩個字，認罪！”

　　李莊還表示，1月24日，他就以書面形式向法院遞交了悔罪書。他說，自己的一系列行為，違背了事實，嚴重妨害了國家的司法程序。

　　在最后陳述時，李莊稱“自己的所作所為玷污了律師的神圣職責，缺失了一名律師應有的職業道德素質。”他還感謝媒體的關注，“我今天也表個態，將來不會接受媒體采訪，也不翻供。”

　　二審檢察員冉勁說，從李莊的眼神里，的確看不到一審時咄咄逼人的挑釁了。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終審宣判后，李莊出爾反爾：“我以前的認罪都是假的！”自己說自己說假話，親口否定了自己的誠信。

　　2月9日，法院對李莊案作出終審判決：維持一審判決的定罪部分，即被告人李莊犯辯護人偽造證據罪、妨害作證罪；考慮其認罪態度，依法從輕處罰，改判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審判長話音剛落，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發生，李莊突然聲嘶力竭地高喊：“我以前的認罪都是假的，我是被逼的！”“是公安、檢察機關誘導我，給我做工作讓我認的罪，我會申訴到底！”在宣判筆錄上，李莊補充寫下，“公安局、檢察院多次動員我認罪，二審緩刑。”

　　對此，二審檢察員張麗表示，檢察機關是嚴格依照法律、事實和證據指控李莊。二審程序啟動后，檢察機關在1月25日、27日和28日依法提訊過李莊三次，他均認罪，提訊全程都有同步錄音錄像。在整個訴訟過程中，檢察人員從未說過認罪就判緩刑，而且只有法院才有定罪量刑的權力，公安、檢察機關根本無權做緩刑承諾，更不存在少數媒體所說的“訴辯交易”。

　　參與旁聽的法律界人士說，如此反復無常，隨心所欲的被告人，甚為罕見，發生在一個標榜“優秀”、“高尚”的律師身上，更讓人啼笑皆非。試問，哪有自己說自己在法庭上說假話呢？這不等于否定自己的誠信嗎？！

　　至此，李莊撕掉了“法律代言人”的面紗，將真面目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公眾面前，這個聲稱“愿以個人自由推進中國法制進步”的“優秀律師”，原來只是個不擇手段，玩弄、褻瀆法律的投機者。在他眼里，庭審不是為了還原事實的真相，所有的證言及供述都可以信口雌黃。

　　綜觀整個審判過程，始終堅持了公開、公平、公正。6個證人出庭，長達9小時，控辯雙方僅就龔剛模的訊問，就達140次，境內外20多家媒體旁聽

　　———是否“刑訊逼供”，辯護律師親自“驗傷”

　　12月28日，江北區法院委托重慶市法醫驗傷所對龔剛模進行鑒定。29日，法院向李莊的辯護律師送達了該鑒定。二審期間，龔剛模出庭作證。

　　李莊的辯護律師高子程、陳有西向法庭提出：“我們可以驗驗傷嗎？”法官予以批準。高、陳仔細察看了龔的手腕，又問：“你的疤痕是怎么來的？”龔剛模說：“我自己都沒怎么注意，應該是去海南玩時不小心劃傷的。”二審時李莊也承認，僅憑手上擦痕，不能說明被刑訊逼供。

　　江北區看守所醫生唐勇，也接受了控辯雙方的訊問和李莊的提問。他說，在入所健康檢查時，我們要記載犯罪嫌疑人的面部特征、肢體有無殘疾和功能障礙，體表有無文身，對術后疤痕、引起身體障礙的疤痕及新致外傷記載也要記錄。在我巡診期間，從沒發現龔剛模有傷的跡象。再說，稍有醫學常識的人就知道，如果真的被吊8天8夜，龔剛模的手必殘無疑。

　　———6名證人出庭，接受質證400多次

　　我國法律并沒有規定強制證人出庭作證，加之證人對個人安全的擔心以及厭訴等多種原因，在我國刑事案審判中，證人出庭作證率一直很低。所以，李莊案一審前，8名證人收到出庭通知書后，均選擇不出庭，審判長也當庭宣布了證人不出庭的原因。

　　二審時，應控辯雙方共同申請，法官對證人做了大量說服工作，最終有6名證人答應出庭作證。

　　在整個法庭調查階段，最重要的證人龔剛模，回答控方提問27次，高子程提問69次、陳有西提問34次、李莊提問10次。龔剛華、吳家友、龔云飛以及警察唐勇、吳鵬也出庭作證。在回答最關鍵的提問：是誰先提出被刑訊逼供時，龔明確回答：是李莊。龔還當庭交待李莊教唆其翻供的細節。

　　控辯雙方訊問證人時間長達9個小時。

　　李莊辯護律師陳有西的學術網站上載文稱：6位證人出庭，在刑事審判中甚為罕見，被法律界人士稱為本案最大亮點；二審開庭傳證人，改變了目前很多刑案二審書面審的局面；兩名警察出庭作證，體現了政法機關法治觀念的進步。如果由此普遍推開刑事證人出庭，那對中國刑事審判和司法文明，將是實質性的進步。

　　———陽光審判，保障公眾知情權

　　為了保障公眾知情權，接受各方監督，法庭特意安排到大審判庭進行審理，設置了190個旁聽席，邀請全國和市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旁聽，境內外20多家媒體記者，北京律師協會的6名代表，李莊的親屬等也旁聽了庭審。

　　控辯雙方在法庭上處于完全平等的地位，辯方發言時間是控方的2倍，5個細節引人注目

　　記者觀察，整個庭審過程，充分體現了“控辯交鋒、法官中立”。

　　二審中有五個細節引人注目：一是審判長在檢察員重復發表意見時，幾次予以制止；二是辯方對證人證言質證時，發問遭到控方反對，法庭依法裁決控方反對無效；三是當證人與律師關于律師能否“訊問”證人發生爭議時，審判長明確裁定律師并無不當，繼續訊問；四是李莊要求查看證人筆錄，法庭許可他花近10分鐘查閱和記錄；五是有的證人不能用普通話正確表達意見，為保障辯方權益，法庭特為其配備普通話翻譯。

　　記者還注意到，整個庭審過程中，辯方發言時間遠超控方，一審法庭辯論階段，辯方發言超過2小時，控方不到40分鐘；二審法庭辯論，辯方發言長達2小時，控方不到1小時。控辯雙方平等對抗，使全案所有證據，都得到重新質證評價，法庭因此能夠最大限度地查明案件事實，確保判決的正確性。整個庭審是公正的和符合法定程序的。

　　李莊“造假”案已審理終結，但其中反映的問題令人深思。律師是我國法制體系中的重要力量，改革開放30年來，一大批律師堅持憲法法律至上、人民利益至上，認真履行律師職責，為我國法治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然而，極個別如李莊一樣的不良律師，卻把不擇手段“撈人”、“撈錢”作為執業理念，知法犯法，最終受到法律的懲處。

　　據悉，2月20日，北京市司法局已依法吊銷李莊的律師執業證書，李莊將終身不得從事律師職業。全國律協刑事業務委員會副主任李貴方說，律師的責任是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但要有度，這個度可以理解為事實、證據、法律。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系刑事訴訟法教研室主任洪道德教授說，世界各國都不允許辯護人妨害司法程序，李莊的行為悖離事實和法律，沒有遵守起碼的法律和道德操守，任何一個法治國家都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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