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城管科長的漫漫維權路

中國法治報道再曝江蘇阜寧檢察門事件！

一位城管科長的漫漫維權路

中國法治報道 記者
          賈陽洋

——被關5月,上FANG5年,發帖10萬,公道難討。
記者是在互聯網的多個中文論壇上認識的劉萍，在他身上令人關注的主要有兩點，一是往往作為強勢代表的城管科長身份卻在艱難維權，二是他自稱所遭遇的令人瞠目結舌的刑訊逼供三十一法。
因為缺乏權威的統計數據，劉萍是否破了某個記錄無從考證，但是，劉萍自述出來的數據依然驚人：他每天泡在網上10多個小時,不停地復制、粘貼,內容則均為自己的申訴材料。在各大網站論壇的帖子中,都可見這份材料,在百度上,以關鍵詞“劉萍阜寧縣檢察院”搜索,也可以搜出上千篇網頁。劉萍說,他已發帖十萬多條。

2003年被檢察院所謂“監視居住”期間受盡折磨。

劉萍的發帖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劉萍認為，檢察機關有個別人利用此案公報私仇。今年8月份，劉萍向記者反映情況時，透露了此案的相關背景，“當我岳父朱月林在任阜寧縣交通局局長兼黨委書記期間，縣反貪局長晏愛華曾經多次登門，為其一名親戚在交通局調動工作說情，但最終未能如愿，后來又找我岳父希望將其兒子安排到交通局工作，又沒能如愿。從那以后晏愛華就與我岳父結下了‘梁子’，他曾在不同場合大肆宣揚，聲稱朱月林是如何沒給他面子，要治朱月林于死地，同時他也毫無根據地遷怒于我，他在辦案過程中多次說我岳父如何瞧不起檢察機關人員，宣揚一定要把朱月林和我辦倒，說什么要‘殺豬（朱）宰牛（劉）’。”
帶到辦案點“監視居住”
　　劉萍是個科長,現今仍是江蘇鹽城阜寧縣城管局市容環衛科科長。而他的岳父朱月林,原是阜寧縣人大副主任,2003年初夏,涉嫌受賄罪被鹽城市、阜寧縣兩級檢察院立案審查。2003年6月26日劉萍作為受賄共犯被立案調查。劉萍說, 當天阜寧縣檢察院反貪局官員要求其供認曾伙同岳父一起受賄,他認為這是莫須有的罪名,于是就被帶到了阜寧縣迎賓飯店,不準回家，噩夢般的生活開始了。
　　阜寧縣檢察院相關人士對記者解釋,迎賓飯店當時是反貪局的一個辦案點,當天已決定對劉萍采取監視居住強制措施,于是將其帶到該處執行監視居住。該位人士承認,這實際上是變相羈押,當然這也是辦案需要,需進一步取證。
　　劉萍說,在迎賓飯店關押期間,他遭遇到了刑訊逼供,反貪局的七八人就開始晝夜排班,40多天輪番折磨他。有人用手銬將其銬起來,吊到墻角的鐵鏈上,先是用電警棍捅,再用皮帶抽打。
　　孫永秀當時是迎賓飯店的服務員,她說,劉萍連續被掛了好幾天,從這里被帶走時,連路都不能走,后來頭上套了一個黑塑料袋子,被拖上車帶到了另外一個辦案點。
辦案點里的“鬼哭狼嚎”
　　劉萍稱,之后他被帶到了阜寧縣碩集鎮國俊旅社繼續審問。他在這里也遭到了毒打,比如用鐵衣架敲打他的耳朵,左右搖晃手銬所連接的鋼絲,拉扯他胳膊,用開啤酒的扳子反扳他手指,用辣椒中間的筋擦他眼睛,逼他把拍死的蒼蠅和蟲子吃掉等三十一種刑法的折磨。劉萍說,檢察院逼他承認一些莫須有的犯罪事實,比如幫助岳父朱月林窩藏贓款總計60萬元。檢察院的理由是,岳父朱月林曾經交代,自己曾給女婿劉萍一些生活補助,朱的一些收入流向了女婿那里。
　　據查，國俊旅社距離縣城25公里,實際上是個民宅大院,兩層樓。在當地,老百姓都知道這是檢察院的辦案點,如今并不對外營業。審訊室在院子里面的一間平房里,樓上則供辦案人員休息。一位距離國俊旅社約10多米遠的村民反映,夜里常被國俊旅社傳出的慘叫聲驚醒,那叫聲讓人聽了做噩夢。于是他就把自己的音箱拿到家門口,對著國俊旅社,把音量開到最大,一陣狂轟。“不讓我們睡好覺,你們也不要好受。”
　　后來檢察院通知當地派出所,讓鄰居把音箱收回去,以免影響辦案。

當庭宣布曾遭刑訊逼供
　　兩個月之后,劉萍被打傷了,他先后被帶到多家醫院檢查治傷,但治傷期間忍被關押在國俊旅社,接受調查。五個月后,劉萍被取保候審。劉萍說,在取保候審之前,他遭到威脅,被逼寫下自己受傷是自殘的結果。
　　出來后,劉萍覺得自己根本沒做過一點錯事,就無辜被抓起來,慘遭刑訊逼供一定要討個說法。
　　2004年3月31日鹽城市中院開庭審理其岳父朱月林受賄案,在事前沒有安排的情況下，劉萍突然上庭作證,否認朱月林受賄案的相關虛假事實,稱遭到了刑訊逼供,并當庭出示照片、傷痕和檢察人員的談話錄音和兩枚指甲。劉萍的行為,引起了有關部門重視。2004年8月,鹽城市檢察院和鹽城市紀委組成的聯合調查組進行專門調查。
　　聯合調查結果與劉萍反映情況幾乎完全相反。調查認為劉萍用自傷自殘不配合治療來對抗審查,以拖延時間來逃避法律的制裁。劉萍認為：結論很荒誕！既然是無罪之人為何要自傷自殘不配合治療來對抗審查,拖延時間來逃避法律的制裁？
空余時間都在發帖
　　2004年11月25日,阜寧縣人民檢察院下發了《解除取保候審決定》,至此,劉萍終于洗脫了一切罪名與嫌疑，并重新回到了他原先的崗位開始上班。抱著一定要討一個說法的想法，他開始按照正常途徑,采用電話、寫信方式向各級部門申訴。看到沒有結果,他把希望轉向了媒體。
　　一開始,劉萍給部分媒體發傳真反映自己的情況,沒得到什么回復。后來朋友告訴他,在網絡上發帖,可以引起政府和媒體關注。于是劉萍開始學打字,大約半年后,過了打字關,也學會給政府網站上的縣長、市長、省長郵箱發信件,說明自己的申訴內容。
　　于是除了吃飯、睡覺,單位工作以外,一有時間,劉萍就發帖子,在家發到凌晨一兩點鐘。不管是哪個省市縣的網站論壇,只要他覺得稍有影響,都會進去發帖,他說如今發了有10萬多條。

發帖上FANG終見成效

在網絡和媒體的壓力幫助下,劉萍逐級上FANG也慢慢取得成效。2008年5月,江蘇省人民檢察院決定返還他27.6萬元。
對于非法拘禁、刑訊逼供的賠償問題,檢察機關認為,監視居住不是刑事拘留,也不是逮捕,國家法律規定中,沒有國家賠償的說法,于是國家賠償也無從談起。最后迫于各種壓力,檢察院終于同意按照最新國家賠償標準、日賠償金99.31元予以補償。但在領取這筆補償金之前,2008年11月7日,阜寧縣檢察院控申科科長周向陽給劉萍做了一份筆錄,劉萍說對方希望自己不要再申訴了。在阜寧縣檢察院的劃款委托憑證上,上面注上了“預算外”三個字。檢察院解釋,法律規定這不能動國家賠償款那塊的財政款,款項從何而來還得再研究。

國家賠償拿到了,但檢察院還沒有公開道歉,相關的辦案人員也沒有得到任何處理，被扣的財產中余下的二十幾萬劉萍認為也是自己的合法財產，也要繼續追回。所以，他仍然沒有停止發帖、上FANG。

再發帖檢察院就要抓人？

2009年6月底，記者再次接到劉萍的電話。劉萍在電話中聲稱：檢察院剛剛有人打電話給他，稱劉萍身為公務員，在網上反復發帖，發表不實言論，已經對阜寧以及檢察機關產生惡劣影響，正在整理他的材料，這兩天就準備把他抓起來。電話中，劉萍語氣平靜，似乎早已預料。

記者隨即趕往阜寧，見到劉萍時，他正在正常上班。他說，他這兩天已經做好了準備，通知了家里人，把需要發帖的資料都已經拷貝給了他的親戚，以備他被抓起來后還能夠繼續發帖。甚至他連衣物和藥品都已經準備好，隨時都可以再次被關押。

記者隨后通過阜寧縣委宣傳部聯系到檢察院，以求證此事。阜寧縣檢察院的王志道副檢察長對此一口否認，表示，上海的“王帥事件”才過去幾個月，在阜寧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是，同時王副檢察長也表示，劉萍在網上所發的帖子大都言過其實，影響很壞。有的確實已經超出了一個公務員說應當遵守的規范，他們正在尋求用某種方式來制止他。

對于刑訊逼供的問題，王志道表示，一切以省、市檢察院的調查情況為準。調查的結論是沒有刑訊逼供那就沒有刑訊逼供。

據劉萍的反映材料，媒體采訪的知情人談話及劉萍和檢察院領導的談話錄音內容來看，大量的證據顯示與檢察機關所說的自傷自殘不相吻合，記者認為刑訊逼供有客觀存在性。

關于發還被扣財產問題，這位副檢察長說，經過多次審核，只要是能和“合法”沾上一點邊的，他們都已經返還給了劉萍，剩下來的是“鐵證如山”，肯定是朱月林受賄的贓款，是不可能發還給劉萍的。至于劉萍這些財產在被扣期間的利息，他們都算出了一萬多塊錢。只是劉萍不肯要，至今還放在公證處。

阜寧檢察院的態度，劉萍顯然不能接受。他聲稱檢察院的人打的電話，和他談話他都是有錄音的。而利息之所以不肯要，是因為算法明顯不對，不合理合法。況且檢察機關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他的財產與其岳父有關聯。他表示：檢察機關只要一天不把他抓進去，他就要繼續上FANG，還要等到最高人民檢察院的人來調查此事。

如今,劉萍還是當著阜寧縣城管局的科長,有時間就上網發帖。劉萍說：“國家賠償拿到了, 可至今暫扣劉萍的48.5萬元中還有20.9萬元沒有退還，有證據顯示這部分錢已經被阜寧檢察院非法挪用；阜寧縣檢察院的偽造證據、非法拘禁、刑訊逼供的相關人員也沒依法處理;阜寧檢察院還沒有公開道歉。這是他下一步努力的目標。”
     他殷切地盼望上級黨組織、人大、司法機關能明察秋毫，秉公執法，還給他一個公道和清白。本刊記者將繼續跟蹤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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