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7日下午，湖北監(jiān)利，天氣陰沉，孫海洋的老家已經(jīng)擺起了酒席，舞起了紅火的龍，嗩吶鼓鑼的聲音絡(luò)繹不絕。這些，都是為了迎接孫海洋和兒子孫卓的回家。
孫海洋在“慶祝孫卓回家親友群”里更新實時現(xiàn)狀：現(xiàn)在正在從深圳往湖北的高鐵上，還有2個小時就到家了。
這個群有七十多個人，昨天之前，群名叫做“尋找孫卓親友群”。
12月6號，孫卓回家后，群里有人提議把名字改了，但群得留著，這么多年，群里匯聚了關(guān)心孫海洋一家的親友，更有“慕名而來”正在尋子的其他父母，得留著將來好為更多相似遭遇的家庭助力。
孫海洋隔著屏幕表達感激涕零：“感謝大家的努力，終于團圓……”
淚水已經(jīng)擠不出來了。
這14年的激動和嚎啕，幾乎都在6號這一天內(nèi)集中爆發(fā)。在直播里看到終于相見的一家三口緊緊抱在一起泣不成聲，無數(shù)人也忍不住跟著淚腺潰堤，就像看一部跨越十?dāng)?shù)年的大型年代戲，外人看到的是被厚重歲月加深的悲酸與苦楚，但只有孫海洋自己知道，個中滋味非一言一語可道。
一天過去了，見到兒子已經(jīng)超過24小時，但他依然多次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對這個分別了14年的親骨肉說些什么。
根據(jù)報道，這起被拐案件之所以獲得突破，和另一宗拐騙兒童案有關(guān)。目前，該案的犯罪嫌疑人吳某某已被刑拘，孫卓的養(yǎng)父母按照法律程序已被采取相應(yīng)措施。
2019年，孫海洋在白石洲的家 圖源：南風(fēng)窗記者 肖瑤
2019年年底，我在深圳白石洲見到了孫海洋，不幸的是，第一次見面過后，還沒等到約定好的年后再訪，疫情就把孫海洋夫婦困在了湖北老家。一年來發(fā)生許多事，而孫家的一號頭等大事，十?dāng)?shù)年如一日，都只有尋子。
14年來，那片潮濕陰暗的握手樓群似乎一直盤旋在孫海洋腦袋頂上，只要他還在尋找兒子，天就塌不下來，可只要兒子還沒找到，光就照不進來。
現(xiàn)在，光來了。
文 | 刑初
本文轉(zhuǎn)載自微信公眾號“南風(fēng)窗”（ID：SouthReviews），原文首發(fā)于2021年12月8日，原標(biāo)題為《14年，太殘忍》，不代表瞭望智庫觀點。
1
子女
孫海洋和彭四英夫婦育有三個子女。
小兒子孫輝今年還不到10歲，天性活潑，愛玩愛鬧，但也聰敏機靈，喜歡音樂、運動，愛好廣泛。孫輝長得和小時候的孫卓很像，他名字里“輝”的來源，也是孫海洋夫婦揣了私心，寄寓了對大兒子孫卓“回”家的愿望。
相比起14年前，今天的深圳已經(jīng)平安太多了，但孫海洋還是偶爾會從心底冒出那股久遠的、最深的恐懼，然后反復(fù)對自己強調(diào)：孩子在父母身邊平安健康長大，比什么都重要。
長女孫悅今年23歲，讀書也很厲害，現(xiàn)在在新加坡留學(xué)。對孫悅而言，13年前的記憶潮濕而模糊，2008年1月，10歲的孫悅一個人從老家監(jiān)利坐客車到深圳，她記得初到這座大城市時，目歷新鮮的道路、霓虹和卷涌流動的人潮，都讓人覺得無比驚奇。
然而，就在這些復(fù)雜、潮涌般的人潮里，藏著擄走她弟弟的人販子。
孫海洋把包子店的招牌換為“懸賞二十萬尋兒子店”。
從湖北老家來深圳發(fā)展，是孫海洋和妻子一同商榷的決定。
一來，是想讓日子過好一點，不僅僅是經(jīng)濟條件，還有對溫暖冬天的向往。長江流域的湖北農(nóng)村，冬天往往陰冷潮濕，孫海洋又從小體弱瘦小，每逢過冬，常要糾結(jié)一筆錢要用來交學(xué)費還是買棉鞋。
結(jié)婚成家后，孫海洋和妻子彭四英在旅游旺地張家界永順縣開了一家包子鋪，不足五平米，卻生意紅火，每天都排十幾米長隊，“全縣人都來買我的包子”，他自豪地估算，一年下來至少能凈賺十多萬。
不過，有了孩子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2003年臘月，孫卓出生，孫海洋看著縣城街頭那些“染頭發(fā)、罵臟話、抽煙喝酒拎刀打架”的少年，不想讓兒子變得和他們一樣。于是和妻子商量，舉家搬到當(dāng)時最繁華的南方城市深圳，與那個年代的多數(shù)人一樣，在他們心中，深圳可以是靠奮斗發(fā)家致富的城市。
發(fā)家致富不說，至少，要給孩子一個好的教育成長環(huán)境。
搬到深圳白石洲時孫卓還不到四歲。為了把做包子的手藝延續(xù)下來，他們在租金便宜的城中村租了一間鋪子，隔壁不到5米就是沙河中心幼兒園，白天夫妻倆賣包子，就把孫卓放到幼兒園里。
孫卓從小長得圓乎乎的，不算胖，但壯實，圓溜溜的大眼睛，是人見人愛的那種男娃。
第一排最中間那個笑得開朗的胖小孩就是孫卓。
整天忙于生計的孫海洋和彭四英不可能預(yù)料到，孩子的可愛反而成為一種危險性的砝碼。
2007年10月9號，晚上7點50分，忙了一天的孫海洋沒留意在椅子上打了個盹兒，幾分鐘功夫，一睜眼，剛才還在門口玩耍的孫卓就不見了。
孫海洋腦袋“嗡”一下，趕忙去派出所報警，但卻被告知要失蹤24小時以上才能立案。他哭著哀求，下跪，磕頭，但公安也很無奈，不要說整個深圳，光是一個寶安區(qū)，每年就有約180宗命案。
一個孩子不見幾個小時，只能再等等。
著急沒用。孫海洋只能自己去尋找，大街小巷跑了五六天，一邊查找附近公共區(qū)域的監(jiān)控。終于，在第六天的時候，他在一家便利店門口的監(jiān)控攝像頭里，看到了兒子孫卓。
一個尖角禿發(fā)，精瘦個兒的男人從便利店買了零食走出來，小小的孫卓就在瓷磚樹臺上坐著，男子將零食和一只玩具車放在孩子面前，一步步將玩具車拖著往后走，四歲的小孫卓沿著瓷臺一步步往前爬，直到男子面前，男子一把抱走孫卓，消失在了人海里。
孫海洋說，手機的位置就是當(dāng)年哄走孫卓的玩具車的位置。
剛丟子的時候他們會出現(xiàn)幻覺，那些年，深圳有很多與白石洲雷同的城中村，密集的握手樓鱗次櫛比，蔭蔽天光，把時間擠慢了，一直走也走不到天亮。偶爾聽見樓上小孩哭喊，孫海洋立刻懷疑是孫卓，悄悄走上樓聆聽，一直聽到小孩哭完。
羊腸小巷里還有很多井蓋，像城中村坑坑洼洼的窗口，腳踩在上面聽得到地底下的空嚎，孫海洋又會心里一“咯噔”：我兒子孫卓會不會在這下面？
在過去的14年里，孫海洋與妻子對兒子孫卓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他四歲的年紀(jì)。
2
騙子
孫海洋把便利店監(jiān)控拍到那張模糊的黑白人像打印出來，與兒子的照片放在一起張貼出“尋人啟事”，一次性打印幾百張，電線桿上、墻上、樹干上到處貼。
孫海洋印制的尋人啟事。
一天，有個人打電話給他，罵他為什么把自己的照片到處張貼。那人說，給錢，我就還你孩子。
孫海洋萬分激動，但旋即“咯噔”了一下，他反問那人：孩子左手還是右手有胎記？電話那頭答“左手”，孫海洋立刻就掛了電話。孫卓手上根本沒胎記。
各懷鬼胎的電話聽多了，孫海洋也多少能分辨出哪些是好心人，哪些是騙子。
2009年的有一天，有個電話打進來，那邊的人有一副低沉沙啞的嗓音，孫海洋記得，不像新手騙子那種緊張和飄悠，也不是前來安慰鼓勵的路人，那個聲音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孫海洋屏息說，不知道。那頭又說，我在局里看到了你的案子，你放心，人我一定給你找到，但需要從20萬懸賞金中抽5000打過去，人找到后再交付“尾款”。
當(dāng)時，微信和支付寶交易都還沒普及，孫海洋坐公交車跨半個城市去指定的銀行匯款，路上堵車，他的汗不住地滴淌，比車輪子滑得還快。那是他活了快四十歲坐過最慢的一班公交車。
不過，打電話的那個人幾乎每分鐘都要催一次，“錢怎么還沒到賬”？孫海洋被卡在馬路中央，只好先囫圇地向電話里匯報“已經(jīng)插卡了”“已經(jīng)輸入密碼了”。多了幾次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這人也急得有點過分了。
后來，孫海洋折返到公安機構(gòu)去咨詢，果真不存在這么號人。
這樣的騙子太多了，最夸張的時候，每天都會接到一個詐騙電話。但孫海洋沒有怨言，“還有人愿意騙我，說明我兒子丟了這事兒還是有人關(guān)注的。”
時代在前進，就在孫卓丟失的幾個月后，公安部就成立了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辦公室，即“打拐辦”。
孫海洋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交互平臺擴散信息，建立QQ群和尋人網(wǎng)站，逐漸收集到3000多名失蹤兒童的家長。他用表格把每個家長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和孩子信息都記下來，3000多份希望，沉甸甸地壓到了他身上，成為某種互相支撐的精神動力。
這些年來孫海洋整理的失子名單，已經(jīng)被翻得皺爛褪墨了。
這些年，廣東地區(qū)“尋子團”最常去的地方是潮汕，“孫海洋”“申軍良”們想，按傳統(tǒng)，潮汕人重視香火與傳子，那里的一些學(xué)校和社區(qū)也會不定期舉行尋找失子的宣傳活動。
2008年，孫卓丟失后的第二年，湖北老家的母親趕來深圳和孫海洋一家住在一起。
老太太也十年如一日地掛念著丟失的孫子，她常常一個人跑去外地貼啟事，閑下來就到處逛蕩，嚴(yán)重的時候整天魂不守舍。
一天早上，孫海洋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母親不見了。老太太身上沒電話，孫海洋焦急萬分之際，一個廣西省公安廳的電話打來，讓他去廣西把母親接回家。
原來，老母親看到電視上有報道某廣西拐賣團伙事件，竟然一個人找到了車站，買了票坐火車到廣西，又摸索去公安廳，哭著鬧著要找孩子。
孫卓的奶奶帶孫子到了3歲，孩子走丟后，爺爺奶奶一同幫著發(fā)傳單、貼尋人啟事，沒有錢住旅館就睡在人家的屋檐臺階下，他們也因此落下了老寒腿。
其實孫海洋也會擔(dān)心自己被視為“騙子”。過去十幾年內(nèi)，孫海洋和“尋子聯(lián)盟”的家長一塊兒，在河北、江蘇、福建、潮汕等地陸續(xù)解救被拐走的孩子，有一次，官方獎勵給孫海洋兩萬塊人民幣，孫海洋全部給了舉報人，他擔(dān)心自己被當(dāng)成“靠這個東西賺錢”的。
在某種意義上，名氣對孫海洋而言是重要的，而這份名氣，在電影《親愛的》上映后，有了一次全國范圍內(nèi)的井噴。
3
“親愛的”
陳可辛找到孫海洋那天，孩子已經(jīng)丟了5年了。
那是一個炎炎夏日，在終日密集如潮涌般的陌生電話里，有一個說著廣東口音的男人闖進來，說想見孫海洋一面。
五年來，孫海洋練成了那樣一種肌肉記憶：只要有電話，想也不想就接，有人要求見面，不管對方是誰，都去。保持向外界絕對打開的姿態(tài)，盡可能獲取最大程度的希望。
在五星級酒店見到那個說著廣東口音的男人時，孫海洋才知道這是拍過著名電影《甜蜜蜜》的大導(dǎo)演。他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張曼玉和黎明，那個充滿年代感的、甜滋滋的愛情故事。
但陳可辛導(dǎo)演找到他不是要拍什么甜蜜的愛情，而是要復(fù)刻他這五年來的尋子路。他帶孫海洋去自助餐廳吃飯，孫海洋只點了一碗面，最后結(jié)算下來，平均一個人三百塊。孫海洋懵了，這一切都不真實。
電影《親愛的》以孫海洋為原型，復(fù)刻他這五年來的尋子路。
但電影是認(rèn)真的。當(dāng)孫海洋得知自己可以把電話號碼放在片末，讓全國觀眾都看到時，他答應(yīng)了改編。
電影很成功，主演黃渤與張譯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演技派。孫海洋買了一張電影票，一個人在座無虛席的黑暗影院里沉默著看完，滿臉是淚地走出來，身后響起掌聲如雷。
他想，這么多人為藝術(shù)鼓掌，可有多少淚水和吶喊是為自己的兒子發(fā)出？
在電影的結(jié)局，投射孫海洋的角色韓德忠最后“找不動了”，現(xiàn)實是，孫海洋卻從未想過“不找了”。
圖源：電影《親愛的》
片子里還有一個主角，黃渤的原型是孫海洋現(xiàn)實中的好朋友彭高峰。兩人也是通過尋找失子認(rèn)識的。彭高峰的兒子是2003年在深圳丟了兒子，7年后，2011年，孩子在江蘇找回來了。
把孩子接回來那天，孫海洋也叫上家人一起去機場迎接，人群歡呼鼎沸，孫海洋卻只說得出一個字“好”，一個勁兒地說“好”，鼻子和眼睛卻開始泛酸。
那種孤獨感伴隨著替好友開心的激動同時席卷而來。兩人并肩攜手尋子，你的找到了，我的兒子還杳無音信，孫海洋說，他不可能再和找到了孩子的人繼續(xù)做好朋友。在這方面，沒辦法完全做到“以己度人”。
電影里有一個片段，是夫婦倆打算再生一個孩子時去辦準(zhǔn)生證，辦事處人員頭也不抬地脫口而出：要提供上一個孩子的死亡證明。
圖源：電影《親愛的》
姐姐孫悅，當(dāng)時坐在電影院里就是看到這個畫面時，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
隨著弟弟孫輝一天天長大，孫悅總覺得不該對小孩隱瞞全部，于是她偷偷告訴孫輝，他有個哥哥，“哥哥被壞人拐走了，但是一般都是賣到別的家庭去。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好好長大，爸爸很厲害，會把他找回來的。”
小孫輝不假思索地說：“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4
抱團
“團圓”實現(xiàn)之前，是抱團。
孫海洋這一路上遇到過很多“騙子”“壞人”，但他遇到的“同道者”更多。有今年3月找到失子的申聰，還有今年7月找到失子的郭剛堂，郭剛堂的事跡也和孫海洋一樣被拍成了電影《失孤》，主角是劉德華與井柏然，所有演員無片酬出演，以公益性質(zhì)呼吁“天下無拐”。
圖源：電影《失孤》
影片最后，井柏然飾演的青年找回了家，但以郭剛堂為原型的劉德華找了24年卻最終沒能找到兒子。
現(xiàn)實的結(jié)局都比電影好，這是孫海洋與郭剛堂的莫大慶幸。
可現(xiàn)實也比電影多了太多殘忍和絕望。
之前的“尋找孫卓親友群”里，有尋找失子蘭翔的湖南母親張建新，有尋找兒子葉聰聰?shù)臇|莞母親鄧姐，很多家長找了二十年三十年，人找老了，家里的老人找沒了，孩子還是杳無音信。
他們的頭像無一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都是年代久遠的、像素模糊的舊照。
對了，還有申軍良。
2020年3月，人販子集團張維平等人落網(wǎng)，尋子15年的申軍良與兒子申聰在廣東紫金縣相見。
沒找到兒子申聰前，申軍良在廣東增城到處尋人。圖源：南風(fēng)窗記者 何承波
孫海洋和申軍良在紫金縣一起待過一段時間，兩人說起各自消失的孩子，孫海洋詫然發(fā)現(xiàn)，申聰和他的孫卓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申聰還要比孫卓早三年被拐走。
“是不是在這一天出生的孩子更容易被拐走？”申軍良在心里嘆氣。
有件事孫海洋誰也沒說。2017年的一天清晨，他一個人來到增城法院，就是為了親眼看到綁架申聰?shù)姆缸飯F伙被宣布執(zhí)行死刑。
申軍良也同我說起一個他認(rèn)識的孩子，兒時被拐走，成年后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并非親生，但那孩子不敢去尋找親生父母，因為“害怕他們沒有在找我。”
一個順手的拐賣，在多少人數(shù)十年的心理和情感上狠狠扎了釘子，然后讓歲月狠狠剜割、反復(fù)蹂躪創(chuàng)口。
圖源：電影《失孤》
說句“事后諸葛亮”的話，今天，我們看見申軍良、郭剛堂與孫海洋的故事，都是激動里夾雜著同情與憤懣，但大體而言結(jié)局總歸是令人寬慰的。正如懂事的孫卓在采訪里坦誠到的：“我的父母找了我十四年，他們一定很愛我吧。”
但是否所有被拐走的孩子、丟失孩子的家庭，都有這樣的牽掛和感念？
2010年，孫海洋在福田找了一個算命先生，分別給對方看了自己和孫卓的八字，算命先生告訴孫海洋：你這孩子屬羊，你呢屬虎，虎吃羊，所以他不會待在你身邊成長，但平安長大是沒問題的。
“相當(dāng)于我給別人生了個孩子”，孫海洋感到啼笑皆非。
11年后的今天，再次見到“真的”孩子時，那種想法一瞬間煙消云散。
孫海洋在朋友圈發(fā)布與孫卓相關(guān)內(nèi)容，仍舊能看出激動之情。
“這就是我的孩子啊！”孫海洋泣不成聲，他長得高、帥，懂事，學(xué)習(xí)好，還給自己帶來了山東土特產(chǎn)。
記者問到孫海洋對孫卓養(yǎng)父母的態(tài)度時，他說，“我以前是恨的，但現(xiàn)在看到我孩子這么健康平安，就……交給法律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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