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人口危機有救嗎？看看韓國怎么做的

　　01

　　安徽省人口危機來襲

　　9月27日，安徽省人民政府網站在一份公告中表示，安徽省出生人口連續4年減少，2017年至2021年安徽省出生人口分別為98.4萬、86.5萬、76.6萬、64.5萬、53萬（預測），年增長率為-12.1%、-11.4%、-15.8%，-17.8%。跟發生人口危機的日本對比一下，從1980年到2020年，日本出生人口減少了46%，總共用了四十年，而安徽只用了四年。

　　人口出生斷崖式下降，形勢極為嚴峻。

　　安徽只不過是全中國的一個縮影。其他省份的人口出生情況也不比安徽好多少。　　

　　中國歷年出生人口趨勢

　　安徽省出生率大降，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一方面是年輕夫婦不愿意生孩子了；還有一個原因，安徽省較長時間都是人口凈流出。安徽省統計局的數據，安徽2019年省際流出人口為1060.8萬人，省際流入人口只有146.5萬人。這些流出的人口絕大多數是育齡人口。

　　怎么辦？安徽省政府當然不會坐等形勢進一步惡化。9月27日，安徽省政府推出了《安徽省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也就是本文開頭提到的那份公告，廣泛向全社會征求意見。

　　安徽省提出了什么辦法呢？《意見稿》提出，符合法律規定結婚的公民，除享受國家規定的3天婚假外，增加婚假10天；女方在享受國家規定產假基礎上，延長產假90天；男方享受30天護理假；在子女六周歲以前，每年給予父母雙方各10天育兒假。

　　那么，這些辦法能不能管用？是否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們可以看看其他國家的經驗。

　　02

　　韓國是怎么做的，有效嗎？

　　就說韓國。

　　韓國已經深陷人口危機。2020年，韓國出生人口首次跌破30萬，為27.23萬。而在20年前，每年出生人口數為56萬人，這也太慘了。也就是在這一年，韓國首次出現人口負增長。

　　除了以上情況，更令人絕望的是韓國的快速老齡化。2017年，韓國65歲以上人口首次超過0歲至14歲人口，老年人占韓國總人口比例達到13.6%。預計到2050年，老年人口將占人口總數的38%。　　

　　韓國深陷人口危機

　　其實韓國的人口數量變化，以及人口政策的變遷，和中國的情況很類似，并且比中國更早。

　　1950年韓國人口為2000萬。朝鮮戰爭結束后，韓國政府推行獎勵生育政策，導致人口暴漲。1960年韓國人口達到2500萬人，這一年的總和生育率達6.09，即每對育齡夫婦生育6.09個孩子。

　　從1961年開始，韓國政府開始推行計劃生育政策。

　　看一下1960年代以來韓國的計劃生育口號。1961年，“不節制生育的后果不免是乞丐”；1966年，“3-3-35”，即每個婦女“生育三胎”，每胎間隔三年，最晚生育到35歲；1973年，“不分男女，優育標準兩個”；80年，“兩胎也多”，“一胎就可以滿足”，“我們就生一胎吧！”，甚至還有鼓勵不生育的口號：“即使生一個，三千里江山也滿員”。是不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在1983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達到了更替水平之下的2.09。到2018年，總和生育率為0.98，首次低于1.0的水平。　　

　　韓國1959-2019年總和生育率，數據來源：快易理財網

　　生育率急劇下降對韓國的打擊是全方位的。

　　首先就是勞動力短缺，目前韓國的大部分工人都是1955―1963年嬰兒潮時代的出生人口，約有1600萬人，占韓國人口的34%。一旦這個群體退休，韓國將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

　　其次，如果生育率下降導致人口負增長（2018年已達到），可能導致經濟規模縮小。這是顯而易見的，人口下降將導致消費人口數下降，經濟可能衰退。

　　生育率下降還將導致日趨嚴重的人口老齡化，養老金很快就會入不敷出。

　　生育率下降還將導致學校招生困難、兵源不足等問題，這都是比較次要的問題了。

　　有兩個問題要問一下：第一，出生人口大幅下降的過程中，韓國政府是否對出生率下降的后果有清醒的認識？第二，到1983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已下降到更替水平之下，韓國政府為什么不盡快改弦更張？

　　對第一個問題，自80年代以來，韓國學界一直在為人口生育問題不斷進行爭論。至少在學術界中，對生育率下降以及人口危機是有清醒的認識的。那么政府對這個問題是否有過爭論，是否有清醒的認識，一方面涉及到韓國長期存在的政權不正常更迭，以及政府的定期換屆，另一方面，也是長期利益和短期利益如何兼顧的問題，也就是第二個問題。

　　對第二個問題，出生人口下降是符合短期利益的。對勞動人口來說，家庭負擔減輕，可以維持相對較高的家庭生活水平。對政府而言，教育、醫療、社會福利等開支也會相應減少。

　　韓國政府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1994年韓國政府放棄了限制生育政策。1996年，推出了“新人口政策”。“新人口政策”取消了控制生育的各項法律法規，但是并未鼓勵生育，其目標是防止生育率下降，但仍要維持總和生育率在更替水平以下。此后到2000年生育率維持在1.5左右，隨后開始下滑，到2004年總和生育率為1.16。

　　從2004年起，韓國正式推出鼓勵生育政策，為新婚夫妻提供住房、育兒、醫療、稅收等方面的補貼和優惠。比如，如果生育二胎，將可以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費健康保險以及孩子從幼兒園到初中的學費減免優惠等等。2006年，韓國政府提出了“2020戰略”，要求到2020年把總和生育率提高到1.6的水平，而實際上2020年的總和生育率為0.84，遠沒有達到目標。2020年底，韓國政府推出提出更優惠的政策：從2022年起，政府對有1歲以下嬰兒的家庭每月發放3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1600元）的補助，同時推出“3+3育兒假”制度（即當父母雙方都為撫育未滿12個月的子女申請3個月的育兒假時，每人每月將可獲得最高300萬韓元的育兒津貼，約合人民幣1.6萬元），以此鼓勵夫妻雙方共同育兒。除了中央政府以外，地方政府也推出了各種鼓勵生育的政策。

　　那么，這些政策，是否產生了實際效果呢？答案是否定的。2004年以后，韓國的總和生育率仍在1.2左右徘徊，到了2017年更是急轉直下，達到1.0以下的低水平。

　　有了各種鼓勵生育的政策，真金白銀都拿出來了，為什么韓國的年輕夫婦還是不愿意生育呢？研究者一般認為，導致韓國人口危機的原因有以下這些：人口控制政策；家庭計劃生育項目；女性教育程度提高和就業機會增加，導致女性婚育觀念轉變；社會、經濟、文化因素的綜合影響；人工流產和初婚年齡的上升；教育費用和住房價格昂貴；等等。

　　這些分析不能說沒有道理。然而，必須指出的是，人口政策和家庭計劃生育項目只對1994年之前的生育率下降負有責任。而初婚年齡上升，以及生育意愿、生育觀念等并不是獨立的影響因素，它們實際上受生活成本、勞工政策等影響。如果生活成本（住房、醫療和教育等）較低，女性不用擔心懷孕、生產期間的工作職位問題，生育意愿將會提升；反之亦然。至于社會、經濟、文化等因素，更是依賴于社會的經濟基礎。

　　韓國的主要人口集中在以首爾為首的幾大城市，整個國民經濟被少數幾大財團控制，房價昂貴，生活成本極高，這才是韓國育齡夫婦不愿意生育的主要因素。

　　韓國的鼓勵生育政策有含金量，然而與房價、教育和醫療等費用相比，這點激勵可謂杯水車薪。比如，夫妻雙方因生育請育兒假時，政府支付最高300萬韓元(約1.6萬元人民幣)的育兒津貼，然而這只是三個月假期的津貼。假期之外，一切開支還得靠自己。生育二胎可享受免費健康保險以及學費減免優惠等，然而政府不管新增幼兒的住房和生活費等等。

　　從上面可以看出，韓國的人口政策，經歷了鼓勵生育到限制生育，再到鼓勵生育的過程。為了應對人口危機，韓國采取了相當多的措施，然而都沒有什么效果。我們不得不懷疑，這些措施并沒有找對病根。

　　日本和歐美國家的情況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限于篇幅，以后有機會專門介紹，這里不再贅述。

　　03

　　安徽的辦法有用嗎？

　　關于人口問題，人們往往將中國和日本、韓國扯在一起，據說東亞有“多子多福”的文化有傳統。是不是這樣呢？中國、日本和韓國，在前資本主義時期生育率都較高；歐洲國家在資本主義興起之前也有較高的生育率；目前許多不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比如非洲，仍有較高的生育率。這只能證明，高生育率是相應生產力水平的要求。所謂“多子多福”只不過是農業社會或不發達資本主義的特征而已。農業社會生產力低下，一個家庭必須有足夠的勞動力，才能保證一定的生產能力，維持一定的生活水平。這導致了農業社會的高生育率，以及重男輕女。不發達資本主義也是如此。以后有機會我們可以專門介紹一下這些情況。

　　歐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資本主義早期生育率仍維持在較高水平。只有資本主義充分發展的時期，經濟走向壟斷，才會出現生育率急劇下降的情況，這是資本主義的系統性問題。

　　回過頭來看，我們觀察韓國的情況，是什么導致了韓國的生育率大幅度下降呢？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有一種說法，資本主義是最好的避孕藥，很有道理。

　　先不說生產關系。應該采取什么樣的措施，才能緩解，乃至徹底消除人口危機呢？其實并不難。就是一條，讓年輕夫婦生的起、養的起。

　　首先，生下來的孩子住哪里呢？就是說，房子得便宜，免費的最好。一對夫婦生三個孩子，那么，一家子就得有四居的住房。不論是買，還是租，必須是在家庭能夠承擔的限度內。做不到這一點，想要提高生育率是不可能的。

　　再就是，孩子媽媽三次懷孕，會不會丟失工作呢？這是有可能的。《勞動合同法》規定了一系列保護婦女權益的條款，如：“孕婦在懷孕期間不允許加班，不得安排女職工在懷孕期間從事國家規定的第二級體力勞動強度的勞動和孕期禁忌從事的勞動。對懷孕7個月以上的女職工，不允許延長工作時間和其他加班。”還有，“懷孕期間公司不允許辭退孕婦，不得在女職工懷孕期、產期、哺乳期降低其基本工資，或者解除勞動合同。”等等。條文規定很清楚。如果不能落到實處，企業能夠規避這些條款，或者在錄用員工時，即以性別、婚姻狀況進行篩選，年輕夫婦不會生。

　　還有，生了孩子，會不會導致家庭生活水準的急劇下降呢？如果沒有廉價的教育和醫療，生育必然導致家庭生活水平的大幅下降，年輕夫婦也不會生。

　　總結一下，住房便宜，年輕夫婦工作穩定，收入合理，醫療價格能夠負擔，孩子教育便宜，很自然生育率就上去了。用一句學術話語，勞動力再生產價格便宜，很自然就破解了人口危機。

　　其實，只要能把上面幾條做到，誰不愿意生呢？知難行易，這些道理，日本、韓國的政治家都懂。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韓國政府為了鼓勵生育，好歹是拿出了真金白銀的，依然沒什么效果。相比之下，安徽省的這些政策也太小兒科了，有效果才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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