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韓鄉村發起人鄭冰 | 圖片來源:西西廢
【導語:2018年10月27-28日,人民食物主權年會在山西省永濟市蒲韓鄉村順利召開,來自各地關注或實踐農村集體經濟、生態農業與合作組織、城鄉生產-消費網絡、青年參與鄉村振興等議題的思考者與實踐者共聚蒲韓,分享經驗、探索出路。從西藏無人區的嘎措鄉到中原腹地的南街村,從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到會場所在地的蒲韓鄉村,從臺灣改善校園午餐的民間行動者到大陸扎根鄉村的鄉村建設者,我們在時間、地域與城鄉的相互交錯中給予了彼此精神上的支持、經驗上的分享,以及思想上的碰撞,共同探討如何從食物出發,改造生產關系、社會關系和生態關系的議題,并推動其落地生根,在當前資本主義化工農業給農民生計、生態環境和生命健康帶來嚴重威脅的背景下,探索一條出路。
近日,我們將陸續推出年會精彩發言,滿滿的干貨,敬請關注!今日推送精彩發言的第四篇,讓我們聆聽會場所在地——美麗的蒲韓鄉村發起人鄭冰老師,為我們分享蒲韓鄉村20年的發展故事中蘊藏著怎樣的智慧?這些智慧包含善良的初心、真誠的堅持、深刻的認識和實踐的策略,以及開放的胸懷……長路漫漫,每年都是一個起點,在成就中謙卑學習、在挫敗中認真反思、在實踐中不斷歷練,鄉村,讓生活更美好!】
王丹
香港大學老師
王丹: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們首先有請蒲韓鄉村兒童學堂的小朋友們用一首兒謠介紹他們所在的蒲韓鄉村!
【歡迎大家來到美麗永濟,魅力蒲韓。
條山開出一朵花,河水鋪成一幅畫。
張生鶯鶯傳佳話,盛唐鐵牛憾華夏。
你要問我這是哪,美麗永濟我的家。】
王丹:太棒了!我覺得這個驚喜的節目特別能體現蒲韓聯合社基本的精神,就是把經濟、文化和我們的日常生活、和人的精神面貌與幸福感結合在一起。也正是這種精神,才讓我們有機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欣賞到這么精彩的節目,讓我們的會議從歡聲笑語中開始。
蒲韓兒童學堂的小盆友 | 圖片來源:西西廢
今天下午的會議主要是由蒲韓鄉村的團隊給我們介紹他們的一些具體的經驗。首先是鄭冰老師有一個小時時間分享,之后鄭冰老師的團隊成員也會給我們講一些具體的日常工作,比如說他們是如何入戶的,他們的教育是如何做的,等等。那么我們有請鄭冰老師來給大家分享。
鄭冰
蒲韓鄉村發起人
鄭冰:非常高興食物主權5周年的年會能在永濟蒲韓這兒開。我們看到食物主權請到了這么多可敬的老師和很多新老朋友,這個很難得,對我們來說也很幸運。我們蒲韓也正是借助這些難得的集體會診,在大家的集體把脈中,才能成長起來。今天也不例外,那我借這個機會,把我們做的事情給在座的老師和朋友們做個匯報。匯報的中間,大家隨時可以打斷。我講一個小時可能有點太長,我多留一點時間,讓我們團隊的每個人多講一些。
大家可能聽說蒲韓在兩個鄉鎮,幾千戶,這聽起來好大,實際我覺著回頭看這20年的時間,其實每個鄉鎮的每一戶都是一模一樣的,100戶也好,1000戶也好,農戶和農戶的溝通,只需要一個真誠就可以完成。兩個鄉鎮的空間呢,東邊有中條山,再往西有黃河,在山河之間有幾萬畝地,我們要守護好這幾萬畝地。恰好這30年土地承包,這之后說要再延續個10年、20年、30年,那我們這代農民得天獨厚的優勢就是守護這幾萬畝地。這是我們3000多戶農民要守護的,地是老祖宗給我們的,國家的政策又這么好,那怎么守護好呢?我們想把這個過程做個分享。
在婦女舞動中動員起來的社區凝聚力
說起這么大的空間,之前就是歪打正著,僥幸的是婦女跳舞。一跳從我們這個村跳到了周邊十幾個村,再到第三年跳到了周圍的43個村,在2001年的時候跳到了蒲州鎮和韓陽鎮的43個村。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不跳,覺著是神經病,但一跳起來就不再說閑話了。跳舞給我們最大的好處是農村婦女從家庭中走出來,大家團結起來,思考大家怎么能生活地更好。起碼跳舞能使我們快樂,這時候有幾百人上千人來跳舞,其實歪打正著地團結了更多的人。
2001年我們為什么會想到跳舞?再往前推一點兒,也就是1998年的時候,我還在教小學,我愛人開了個農資店,我幫忙的時候發現老百姓買化肥的時候很盲目,那么由盲目的這個點,我就想不應該光賣化肥賺農民的錢,應該把農民需要的技術培訓先服務給農民。這個想法出來后,我愛人先覺得多此一舉,人家開農資店就是為了賺錢,你干嘛要搞技術培訓?但是想了就要做,1998年我們就搞了技術培訓。其實1998年到2001年的婦女合作,中間還有一點聯系,從2001年的婦女活動,結合技術培訓,不知不覺地我們就被拽著往前走。
外邊的老師從2004年第一次接觸我們到現在,這十多年的時間,一直在關注、指導我們。我們有幸在困惑迷茫中間,有這些老師給我們帶路。2004年,第一次到我們這兒來的是《中國婦女報》的謝麗華老師,她到我們這兒一看說,婦女活動搞得這么豐富,農村垃圾怎么這么多?我們當時說農村就這樣。但是送走謝麗華老師后,我們第二天再碰頭的時候,說昨天老師是不是笑話我們?我們自己在臟的環境下已經習慣了,所以不經意間就回了一句:農村就這樣。我們就說老師都從北京來了,這么臟的確不好,我們可不可以把垃圾清理一下。
2004年我們動員大家清理垃圾的時候,有人說,這是村委會做的事情。這次會議很難得有很多村干部,我們當時就討論說垃圾又不是村干部放在那兒的,為什么讓村干部去做這個事兒?大家就說我們試一試。2004年在謝麗華走的第三天,我們就發了一個倡議書,發這個倡議書的過程中又有一個意外收獲,就是三天時間,全村204戶村民,全都來參加義務勞動,之所以全都參加義務勞動,是因為有前幾年跳舞的基礎。
當時的意外收獲是震動了永濟市政府,震動了永濟電臺,政府領導聽說村民義務勞動了,一下把我們捧得很高。市委副書記來了,說你們是村干部嗎?我們說不是,他問那你們做這事兒,村干部跑哪兒去了?其實從那時候就播下了我們和村干部之間若即若離的關系,和怎么處的問題。但是這事情,市委很關注。對我們來說,全村參加義務勞動真的沒有花一分錢,最多就畫了兩張大紅紙,在這張大紅紙上把義務勞動寫在墻上,貼出來。但這是我們自己想做的事,人最需要的是自己的價值被認可。
我們婦女跳舞還能跳到把全村帶動起來,一下子被需要、更得意的感覺就出來了。那時候,村里的人說,你們可不可以把路修一下,修路就又給了我們得瑟一下的機會。修路要花錢了,我們就開始討論修路要花多少錢,當時我們動員村民能不能家家把自己門口的路修一下,這個不花錢吧,路是你門口的路,就這樣到最后我們也沒怎么花錢。我們發現,農村有很多事情,不該花錢的就一定不能花錢,該花錢的事才需要花錢。我們看到政府都干得非常努力,干得非常難,但還不討好,這是政府在努力的過程中應該反思的地方。那時候原本要花十多萬,最后花了幾萬塊,就供地方的砂石磚土。
我們做這件事的效果是人和人的凝聚力越來越強了,我們都來自農村,都了解農村,都知道農村原本是一個整體,這個整體被所謂的市場經濟破壞掉了。啥東西到農村都是市場經濟,美名其曰都是推銷農民所需要的,但所有的推銷我們堅信百分之七八十根本不需要。因為有買一送一,因為有補貼,不該買的都在買。所以現在農村越來越改變了,農村的市場誰來主導?
如果我們在這個中間凝聚起來,一個村有上百戶,一戶消費1萬塊,就消費上百萬。但是我們恢復村集體的時候,會發現村集體竟然是空的,沒錢。那錢被誰掙了?被所謂的經濟人,被所謂的商人賺去了。很多商人走進農村賺錢的時候,不外乎給村主任送個東西,不外乎給村里弄個托兒,這種游說農村的,不管是農資、不管是電視,所有的要花錢買的東西,尤其是保險、存款、吸收資金,非常恐怖。
現場參會人員 | 圖片來源:西西廢
推動生態多元種植
把生活過得越來越好!
路修完之后,我們碰到了楊團和溫鐵軍老師,在河北晏陽村,也第一次接觸到了合作社的培訓。接受培訓后,我們才知道,原來聯合起來就是一個合作社,一個合作社就是一個經濟體。2006-2008年的時候,我們做了7個合作社,但全部失敗了,因為大家都去搞經濟的時候,根本做不起來。失敗后,我們發現農村要發展經濟,現在普遍的一種情況是,政府說我帶你發家致富,給你推送產業,張口閉口產業,但是真的能帶動農村富起來嗎?我們觀察了身邊十多年,不認為產業能帶動農村發展,尤其是外來的產業容易破壞當地的產業。
所以從2009年到現在,我們把農村的生態多樣化,這個地方原來能種什么,我們恢復什么,現在能種什么,我們一定要商量。一個地方發展一個產業,我們不認為這是科學的、合理的。從2009年到現在,我們大概有20多種農作物。這中間也有一些故事,我愛人曾經當了9年村長,他曾經跟我說,鄭冰你少和政府唱對臺戲。我說不是對臺戲,我相信政府希望農民越來越好,目標肯定是一致的,只是方法路徑有些不同。從2009年推動每一戶進行生態多元種植的時候,我們說這是我們的土地,又不交地價,憑什么不能把生活過得越來越好!一家種一種農作物不如種三種,種三種不如種五種。這樣我們能規避市場風險,因為市場的波動太大。再說了,種完這個,再種那個,自己一個人的勞動力還能分攤開。
2010年政府在推土地流轉和家庭農場的時候,我們觀察發現,幾百畝的地、上千畝的地根本不是發展路徑,我們過去一看,有些人說弄個農場就能拿到國家政策,或者說弄個農場就能規模成效應。但我們發現凡是這樣干的,兩年三年都不太好,所以我們走了另外一條土地流轉的路:如果你有5畝地,我們推動、服務你完成5-10畝地;你有10-20地,就給你完成20-30畝地,一個家庭,最多不超過50畝。這時候我們把土地流轉的政策稍稍變化了一下。
我給大家說一個數據,2013年我們統計社員手里的土地是三萬多畝地,2016年同樣是3000多戶的社員,但我們統計了六萬多畝土地。這些地從哪兒來呢?其實地還是這些地,只是有些變化,因為幾百畝、上千畝的農場沒了。加入合作社你就種50畝地,精耕細作,別粗放,地越多不見得收獲就越多。我們跟每一個地多的農戶算賬,比如雇人花了多少,地價花了多少,機耕花了多少錢,貸款一年要付多少利息,賣的時候產品不見得比別人質量高。在這個過程中,合作社的服務是在失敗的基礎上才有了一些小打小鬧的,開始是和每一戶建立關系,推動和每一戶農戶的溝通合作。在這個過程中也是撞來撞去撞了一些,我們自認為,我們理所當然的有自信。
重拾自信,走進每個家庭服務社員需求
大家昨天到這兒來看,農村最大的好處,這個時間點是秋高氣爽,白天看太陽,感覺太陽就在身邊刺眼,晚上看月亮,你一跳能夠得著月亮的感覺。在城里就享受不到這些。總說農民自卑、不自信,我們跳舞時說找一找農村的好:空氣好、自由、水好、太陽好、月亮好,我們找一大堆的好,這個好其實不花錢。找完之后就發現,我們找回來的是自信,這樣我們把跳舞中的骨干發動起來。農村婦女全是人才,看她們坐在那兒不說話,但各有各的寶。我自己之前好多不懂,沒做這事之前,干完家里的事就在學校,我愛人那時候嘲笑我說,你啥都不懂還做這些事兒,你不懂農村,還做農村的事兒;還說農村藏龍臥虎,哪兒有龍和虎啊,農村就這樣兒。
但是后來,我們發現,農村真的是人才太多,我也是在這中間磨來磨去,磨了十幾年才發現,有些人當面說的可漂亮了,背后不知道干啥事兒;有些人當面不說話,他嘀咕啥你根本不知道的。我們村有個人說了三句話:有些人說道理的,不一定按道理去做;有些人不講道理的,你還指望他做一些有道理的事;有些人說的是道理,做的也是道理。所以我們在村里就得出了,我們在村里要向每一戶農民去拜訪學習,每一戶農民都有我們可學的。這樣就給團隊定了一個基本的調子,我們在農村,都是農民,我們做農村的事不見得自己多有水平。服務100戶,這100戶里,每一戶的興趣愛好是什么,每一戶應該怎么溝通。不管1000戶還是2000戶都是一樣。
那么在實際過程中,合作社失敗后我們就發現,農村首要的是生活,然后才是經濟。既然是生活,我們發現,農村現在紅白喜事等都是由電視來指導我們干,我們自己整個不知道紅白喜事怎么干。這樣我們發現哪哪兒都是問題,做的過程中有時候覺著問題多到無從下手。直到2013年,我們理出來了老人、孩子、手工藝、技術培訓,這四個點怎么去完成;生產消費、生活消費和農產品銷售都有哪些……我們把需求都拉出來,和人有關系的,和錢有關系的,人和錢混在一起的,然后走進每個家庭。聯合社有幾千戶,其實每戶都是大同小異。這樣我們就從以經濟為目標的失敗的合作社,轉成以戶為單位的綜合服務體系的搭建。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不變的是教育-服務-再服務
去年的政策出來后,比如一二三產業的融合、城鄉結合等,什么政策都覺著像是給我們寫的,這時候我們就更有自信。從去年11月到今年,我們整個團隊是一個休息年,也是反思年。從2008年的時候,我們就做了2008-2018年的一個十年計劃,十年完成和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但是去年我們發現,不經意間我們走到了跟政府新的一個點上。政府期待看到的都能看到,政府期待的也呈現出來了。市場對我們也非常好,我們負責的這些業務部門都非常想理解我們,做了這么多年,經濟指標在哪里,呈現的是什么。
我有時候開玩笑說,你是不是讓我蓋個工廠,是不是讓我蓋個樓房?昨天大家看到,我們幾乎所有的辦公點都是在農戶家。市政府走完一圈,看了幾天問我說,鄭冰你們為什么所有的辦公地點都在農戶家里?我說農戶不是跑到城里買房了嘛,房子空在這兒,我們打掃打掃,不花錢就可以來這兒辦公。昨天大家到聯合社,樓上樓下可以坐38個人,花錢要花在節骨眼上,這也是節約省錢。再說在這兒辦公,左鄰右舍,服務農戶方便。我認為我解釋的非常通俗,但是政府仍然不滿意,他說最好還是弄個樓房吧。
現場參會人員 | 圖片來源:西西廢
我們走過了20年,感謝所有領導對我們的包容性,很包容我們的“不聽話”。當我們一戶一戶地服務農戶的時候,農委主任說,鄭冰你要走規模農業,農業不成規模根本不能發展。我們跟領導說,徐主任,我們1000個農戶,1萬多畝地,你說這算不算規模經濟。農業部部長不是說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相結合嗎?一戶一戶不可能買拖拉機吧?我們就服務這些;一戶一戶不可能請技術培訓吧?我們合作社就做這些啊;一戶不可能去開農資店吧,我們就做這些統購啊;一戶一戶不可能對接經濟人市場,我們就銜接這個橋梁啊……
到現在,可以說,我們幾乎看不到固定資產的投入,但是,在43個村,哪兒哪兒都是錢,如果要談錢,我相信誰都談不過我們。我們可以說是成本最低,利潤自然就會出來。所以可以說合作社本身也是經濟,也是企業。它不像過去的企業,一定要弄個高大上的名字,一定要去做宣傳,我們反對宣傳,我們反對貼個標簽宣傳去。
從2008年到現在,我們看到國家的政策一年比一年好,但是,在做的中間方式方法一定各有千秋。從昨天到今天,有貴州的、有河南的、有河北的,今天上午聽西藏的老師的,包括南街村那么大年齡的老師,讓我們很仰慕。農村和農村絕對不能用一個模式,今天在座的可能都是合作社,合作社合作的內容,一個農村合作社有一個方法,能不能把蒲韓復制推廣出去,我說你可以借鑒,但是我們特別反感復制這個詞。復制這個詞一定是弄成工廠化的,一模一樣的產品才能復制。我們村是一個行政村三個自然村,三個自然村是由5個生產隊組合起來的,我們發現一個隊和一個隊都有區別,你怎么用一個模式去復制到全國?我們堅信,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唯一能復制的就是我們要聯合的是1個農戶,還是100個農戶,1000個農戶,我們怎么樣聯合越來越多的農戶一起對接市場,聯合一家一戶的農戶怎么服務生活和生產中的需要,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務-教育-再服務,中間加了一個教育,這個教育既有我們被教育,也有給每一個農戶的教育。
比如說要做土壤改良,比如說做有機產業,農戶一定會問能多賣錢嗎?能多賣多少錢?我們一定是毫不客氣的,我們做合作社的一定要面對每一個農戶,但不能慣著農戶。不能說你是農戶,我還客客氣氣慣著,你提多少錢,天天用化肥農藥,不賣錢,餓死才對。我們天天用農藥,自己都學著唬人,經常你會聽到農戶說吃不死人,怕什么?你都覺著吃不死人,要錢干嘛?多要錢又干嘛?所以,農戶和農戶之間是一個相互教育的過程。我們也看到很多大學生到農村來,我們說和農民談話要尊重農民,但又不能太過于客氣。這樣我們就把聯合社的宗旨和方向定為:服務-教育-再服務。
在這20年,在這么多老師的指導下,我們做了一點探索,但真的還不成體系,我們還有需要探索的空間。我們自己給自己打分的話,滿分10分,我們到現在連4分都不夠,頂多也就3分,這時候我們想的就是怎么再往前走好。尤其是現在看,之前是美麗農村,現在是產業興旺,我們再次討論了無數次,認為農村的產業絕對不是一個產業,我們這里幾十個村,一定是非常多的小產業。比如昨天大家看到的,我們把黃豆變成豆腐、豆豉、豆腐腦,一個黃豆可以變成一個小產業;芝麻可以就地加工成芝麻醬、香油,還可以和棗結合起來;我們的柿子可以曬成柿餅,可以打成柿子醋……這都是我們小小的產業。
這些生產出來的產品現在面臨最大的挑戰是網絡。大家覺著產品能就地消化是最好的,我們現在推廣的一件事情是,你種什么,年貨就用什么招待客人。但是我們太多的老百姓、社員認為,超市里賣的都是最好的,都用超市里的,用自認為好奇的產品去招待客人。我們用了三年時間緩過來說,我們種的花生,曬的柿餅,我們種的蘋果、棗、核桃,一下子五盤放在這兒招待客人,客人就盛情難卻,再加上我們油炸的這些,我們根本不需要買那些華麗的超市的東西。
蒲韓鄉村為參會人員做的油糕 | 圖片來源:西西廢
我們總結了一句話說,其實在農村做啥事都不難,回頭看20年,我們覺著做每一件事都不難。難的是,在做事中間,怎么轉變人的觀念,怎么樣讓人的觀念回歸到本質上。我們相信人性本善,但我們又覺著人都在做著。上午古老師說自私,不是簡單的自私,我們是在作惡。農村也不例外,把孩子生下來,你出去賺錢,你是在賺錢養孩子嗎?不是在作惡嗎?生而不養。把老人拋在家里,老人越老需要的越少,就是吃飯穿衣,看對待老人的狀況不就是惡嗎?
長路漫漫,我們還是在一個起點上,覺著每年都是一個起點,這是整體的一個風氣,還是我們必須都趕緊征集起來。原來農經局的人對我們說,干嘛要做老人和孩子?我們問那你說合作社做啥?領導說你們就做生產。我們說,合作社是要給每一戶生產服務的,每一戶的生產我們要先和人達成一致。我們走進每一個家庭里面,首先要和老人孩子溝通好,要和這個家庭里的人溝通。現在都說農村三留守,我們恰恰覺得是三機會,只要把老人、孩子照顧好。昨天你們看到了10個孩子在一個屋子里,之前局長跟我們說你們憑什么讓10個孩子在一個屋子里?我說3歲的孩子讓他天天出村,孩子的自信心在哪里?家長還要一天三次的接送。我們不外乎是10個孩子一個屋子,成本非常低。
所以我們要重建和政府的關系,我相信政府對我們的包容,我們要把不匯報變成多匯報去影響。市場的混亂,包括市場上所謂法制的混亂,不堪一擊,只要聯合100戶,我們就有市場的話語權。市場全靠打廣告來迎合對產品的認同,那是騙你沒商量,聯合起來的話,我們自然就有話語權。
資金互助重建信任
在農村不花錢照樣能辦成事!
合作社里還有一個尚方寶劍就是資金互助。凡是能做資金互助的合作社,我建議一定要做。2013年的時候,3000戶社員,有3萬多畝地;2016年的時候,3000多戶有6萬多畝地,靠的就是把資金互助作為推動土地流轉的一個重要策略。2013年我們服務了3000多萬資金互助的一個量,當時的月息是1分5,我們把它下調。額度和利率同時變化的時候,資金互助絕對不是盈利的,不盈利的時候,反倒能促成其他工作更好地開展。理事會吵來吵去,跟我說一年少賺幾十萬,我說少賺就少賺,我們資金服務每一戶農民生產生活的時候,這是我們很好的引導。
我們資金互助一直說是信用合作,更重要的信用合作,不是服務錢的問題,是通過資金的服務,來完成人與人更好的信任。啥叫信用合作?我們從2012年做到現在,沒用擔保做資金。很多銀行說沒擔保怎么可能?我說沒擔保怎么不可能?為什么銀行有擔保竟然還有那么多人不還錢?我們沒擔保反而能形成一個更好的凝聚力。資金互助里邊,還有把社員的錢入進來,然后再借給我們的社員。去年我們完成了1000多戶的社員入股,再借給1000多戶就完成了一個很好的基本點。
結果今年呢,合作社法沒寫資金互助這一條,我們領導就說,你看合作社法里就不寫,你看怎么辦?我們問你說怎么辦?領導說那先停了吧。我們還在和政府對話。關鍵是資金互助停了,錢存哪兒去了?老百姓說我們做了1000多戶的社員,我說不是社員的錢入在合作社里,關鍵是在入的過程中錢不能給做保險的,不能亂被人騙走,這是一個教育的過程,農村年年錢被抽走的更厲害。我之前看過一位老師寫的一本書,越窮的地方越是沒錢,錢抽走的越兇,我相信在我們這里也是。我們周邊的一個銀行一年可以存1個億,但是不放1塊錢,為什么?在農村做到現在,我們認為農村有無限財富,大家走出校門走走路可以像度假一樣,地里的樹有黃的,紅的,都是不一樣的顏色,一年四季有一年四季的風景。昨天貴州的朋友說,這兒和貴州非常不一樣,這兒的山都是光禿禿的,但是我們這兒的人到貴州去就是旅游。所以說農村有無限財富,不用花錢就可以找出來,然后把有限的資源加以整合,就是我們合作社非常可貴的財富。花小錢辦大事,不花錢照樣也能辦成事。
十多年來,我們婉轉拒絕了很多項目。這也導致政府說,鄭冰你不要我們的錢嗎?你看你們合作社給項目都不要。我們走的有點偏,現在我們也在找人要。什么適合了,我們就要,不適合的就再商量。這兩年,政府加大了公共服務的推進之后,我們就看到了問題所在。政府現在做公共服務全是用錢來推,用錢推就推出了新的問題,全村人都認為按人頭撥錢呢,環境衛生根本不需要我參與,就是催干部。我們這里也出現了,村干部已經不厭其煩了,找人干活出錢,然后找鄉里要錢,鄉里又覺得上面撥的錢不夠。
我們之前清理垃圾的時候,說一戶一個月出2塊錢,誰都出得起,少抽一包煙,少打一次麻將。出錢的時候,你就撬動出每一戶參與進來。我們算過,一戶每個月出2塊錢,三年根本不花錢,還要賺一點錢。因為一戶收2塊錢,同時還要把垃圾收起,收起就分類再堆肥,堆肥就變成替代化肥的產品。農村有很多小循環,可以從無到有的還原出自我循環,所以農村是一個自循環的再現。
每次我一說話就激動,我不多說了。我們團隊很優秀,從原來跳舞的老干事,到我們自覺地往后退,讓年輕人往前沖,年輕人就開始獨當一面,現在也有不少的年輕人,今天我們也來了很多代表,接下來的時間就交給我們這些年輕人。
現場參會人員 | 圖片來源:西西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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