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發展邏輯及未來趨勢分析——兼論農村土地政策走向
——讀《冰冷的經濟真相》有感
《冰冷的經濟真相》一文在天涯論壇發表后引起熱議，數天內點擊量突破350萬，刷新天涯論壇有史以來最高記錄。文章描述了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市場經濟”發展脈絡，并對未來中國經濟走向做出了概括性的預測，現將讀后感及個人理解整理如下。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邏輯（見下圖）：
1978年中國打開改革開放大門，正式邁向工業化城鎮化之路，隨著經濟改革的不斷深化，經濟引擎中的三駕馬車相繼啟動，在討論三駕馬車之前，先來看看如何消化工業化城鎮化過程中的副產品——富余勞動力，為了消化每年被城鎮化而產生的富余勞動力，政府要求保持經濟的高增長，也就是一直強調的保增長、穩增長（最低保8），在這個過程中，政府主導的基建投資構成了經濟引擎的絕對主力（尤其是出口業務疲軟后），從而帶來的一系列的后續反應……
經濟引擎有三駕馬車：投資、出口和消費。由于體制及社會文化的原因，我國消費一直萎靡不振，不表。
出口方面，廉價勞動力+廉價資源+旺盛的外部需求造就了我國輝煌的出口業務，不過隨著勞動力成本的上升（低端勞動力）和外部需求的疲軟，出口業務高增長已成昨日黃花（盡管量依然巨大）。
基建投資方面，政府主導的基建投資如火如荼，造就了各地區GDP一片繁榮，但如影隨形的財政政策（積極）和貨幣政策（寬松）增加了稅收、通脹壓力。過去多年我國稅收收入一直保持30%左右的增長率（即便是經濟危機期間），同時通過國有企業壟斷地位獲取壟斷收入，通過地租（樓市）、交通、金融（股市）獲取其他超額收入。即便如此，我國無論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政府都一直處于財政赤字狀態（我國政府簡直是凱恩斯主義的忠實實踐者），一直到2009年的14萬億驚天大刺激（中央4萬+地方政府10萬）。眾所周知積極財政政策往往需要寬松貨幣政策加以配合，因此RMB一印再印，利率一降再降，每年巨大的貿易順差（出口量太大）輔以畸形的匯率制度進一步加劇了通脹，物價一路高歌（有人測算2010年100元購買力相當于2007年的50%-60%）。
2005年以后房市、股市、金融相繼一片繁榮，“形勢一片大好”，原因無非是市場流動性過分充裕（也就是通脹），同時高稅收、高租金、強壟斷、高成本（勞動力成本）吸引銀行存款、產業資本紛紛進入房市、股市追逐資本暴利（其實作用是相互的），兩頭擠壓導致產業空心化。
隨之而來的是經濟增長率的下滑，失業人口的增加，高企的通脹，人們實際生活水平下降，從而影響社會穩定。政府維持局面繼續通過增加基建投資保增長，然而已力不從心（財政赤字過多），過去湊效的手段難以為繼，必須尋找新的途徑……
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前經濟主要面臨兩大問題：一是產業空心化問題，也可以說是經濟引擎熄火；二是通脹問題，未來政府所有的政策措施基本要從這兩方面著手。
首先看如何解決產業空心化問題，政府手里主要有三副牌：產業自身升級、挖掘新產業、調整區域經濟結構。產業自身升級主要集中在制造業領域，涉及技術創新或技術引進，由于西方技術封鎖，核心技術引進難以有突破口；技術創新又是個系統過程，涉及基礎教育、社會文化環境、思想領域甚至是意識形態的開放，這些目前都是我國社會的短板，短期內難有改善。
挖掘新產業，政府提出了七大新型戰略產業，高端制造、信息技術、文化產業、生物產業、新能源、新材料等，仔細分析這些產業發現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不需要低端勞動力，但需要具有一定知識水平的員工，政府煞費苦心也迫不得已，因為低端勞動力市場路易斯拐點早已出現，而具有一定知識水平的80、90后卻供過于求（目前中國有世界上最多最廉價的大學生）。即便如此，挖掘出有效的新產業并非易事，因為這些新興產業要不涉及技術創新，要不涉及消費領域，而這些都是我國經濟發展的短板，產業政策強力支持下的新興產業背后往往是產能過剩。
如此看來，調整區域經濟結構應該是未來政府經濟轉型的重點內容，中西部傳統勞動力的回流刺激當地消費市場。一來為當地已有消費產業帶來活力；二來為沿海地帶消費領域產業（如服裝、餐飲、低端制造）轉移至中西部提供條件；三來刺激中西部農村地區住房市場；四來增加地方財政收入，從而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為承接東部地區部分產業提供便利交通條件（四川綿陽iphone零部件生產基地，富士康遷入河南鄭州等）。加上中西部地區經濟基礎較低，經濟增長率明顯超出東部沿海地區而且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因此政府順勢而為調整區域經濟結構將是重新發動經濟引擎的重要途徑（事實上調整區域經濟結構同樣會帶來通脹）。
再來看通脹問題，通脹猶如從潘多拉盒子蹦出來的魔鬼，收回去是難比登天，因此控制通脹重在引導，建立貨幣蓄水池是重要手段。過去幾年房市、股市都曾扮演這一角色（實際上是財富重新分配，加劇貧富分化，無奈之舉），可目前房市、股市難以再扮演這一角色。政府另有兩條出路：一是人民幣國際化；二是開放農村土地，人民幣國際化需要強大的國家綜合實力（軍事、經濟、文化），需要得到國際市場普遍認可，目前尚不具備這一條件（盡管股市國際板正在開通），預計效果不明顯。
開放農村土地也許是個好選擇，先不談其體制障礙（假設可行），一旦開放確實會引來大量資本進入農村土地市場，同時使得廣大農民短期內變成有產階級，從而刺激消費市場，盤活經濟，為經濟轉型升級爭取寶貴時間，其對中國經濟、政治、社會將會產生極其深遠的影響。貌似諾貝爾經濟學家斯蒂芬格勒說，中國土地“私有化”運動將是21世紀對世界影響最深遠的事件，其意義超過美國主導的第三次工業革命——信息技術革命。
當然開放農村土地市場并不只是因為貨幣蓄水池的緣故，過去20多年的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村勞動力老齡化客觀上造成了農村無人種地，而農業問題是國家的基礎問題，未來誰來種地，如何種地成為迫切問題。為此政府一直在推動現代農業，現代農業需要土地集約化、規模化，這必然要求土地流轉，也就是說隨著工業化城鎮化的深化和農村人口老齡化的加劇，農村土地重新集中是經濟發展的內在要求，然而開放農村土地卻非易事。
從以上分析來看，短期內政府手中的幾張牌估計只有調整區域經濟結構和開放農村土地能夠派上用場，二者都是經濟發展改革深化的內在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其中調整區域經濟結構基本純屬于經濟領域問題（當然也涉及財富分配），推行起來面臨的障礙相對較小，關鍵是開放農村土地市場，其面臨的體制（法律）障礙和各種阻力相當巨大。
回顧最近幾年（2008年開始）農村土地確權“運動”（所有權確權、承包權確權）“如火如荼”（盡管比較低調），不少人（尤其是資本家）對農村土地私有化充滿信心，似乎大清王朝初期的圈地運動一幕將重新上演，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先看看人大委員長吳邦國的宣示。
2011年3月10日，人大委員長在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第二次全體會議上提出了著名的“五不搞”（不搞多黨輪流執政，不搞指導思想多元化，不搞‘三權分立’和兩院制，不搞聯邦制，不搞私有化），宣示引起了海內外媒體的極大關注。細看“五不搞”其實是一體的，相互相成，互相支撐，其中一個環節出問題最后都可能導致全面潰散。因此私有化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從這個角度看農村土地私有化將會遭到重大阻力（尤其是來自頂層建筑和左派的壓力）。
那么開放農村土地前景是不是很悲觀呢？個人覺得不是悲觀而是謹慎樂觀。2012年中央一號文件一如既往的定位于農業，其實質問題就是農村土地問題。溫總理在《求是》雜志上發表署名文章《中國農業和農村發展道路》提出：要毫不動搖地穩定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建立農村土地交易制度。回顧上層關于農村土地政策的措辭：集體所有、家庭承包——基本經營制度：以家庭經營為基礎 、統分結合雙層經營體制——完善基本經營制度——毫不動搖地穩定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逐步建立農村土地交易制度。邏輯上先是提出基本經營制度，為何加上基本二字？意為這種制度不夠，埋下伏筆；然后提出完善基本經營制度，遇到阻力；再提出毫不動搖地完善基本經營制度；最后提出農村土地交易制度（抵押、入股）。此外，溫總理還提到：從承包期限上看，第一輪是15年不變，第二輪延長為30年不變，現在又進一步明確為長久不變；從統分結合的關系看，過去的”統“單純靠村組集體，現在靠農民合作和多元化、多層次、多形式的經營服務體系（意思很明白，就是讓市場和資本主導農業服務體系），這一系列措施都為農村土地市場化打下鋪墊。個人認為農村土地交易制度一旦完成和實施（可能性極大），農民失去其土地將是必然的（農民天生是無奈和短視的）。
從以上分析來看，似乎上層關于農村土地流轉意見分歧很大，那么最后會是什么局面？理論上有四種可能：一是保持現有局面不變；二是完全私有化；三是政府主導農村土地流轉；四是政府+大家族（或資本家）主導農村土地。
分析以上四種可能性之前，先來看看農村土地這塊蛋糕分配中的利益方：農民、地方強勢家族、政府、資本家（公司），左右派及高層意見先不討論。反對土地流轉的利益方會有哪些？不會是農民，地方政府倒有可能，在現有制度下地方政府先征收再出讓農村土地這種情況在過去十年屢見不鮮，不用贅述），但地方政府也不會堅決反對，一旦可以交易同樣有操作空間。以上看出，沒有利益方會堅決反對農地流轉（哪怕是農民）。
如此看來，上述四種可能中的第一種很難出現，盡管最后受損的是農民的切身利益，但農民不會反對農地流轉，只要獲得的短期利益夠大；那么會不會出現完全私有化的現象呢？短期內也很難，中國畢竟是個社會主義體制國家，不太可能明目張膽的私有化。據此第三、第四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極大，尤其是第四種情況——政府+大家族（或資本家）主導農村土地。隨著農村50、60后的老去，農業勞動力嚴重短缺，他們的后代80、90后缺乏種地能力和種地意愿（經濟效益差是主因，農產品價格國家控制，放手又會加劇通脹）。為了加強農業保障，國家勢必會推行現代農業——規模化、集約化農業，現代農業的高門檻進一步將普通農業生產者擋在門外，而一些具有資金、技術實力和經營經驗的公司則乘虛而入。在這個過程中，地方政府+地方家族（例如村干部）憑借其在當地的影響力將會主導農村土地流轉。
綜上，未來農村土地將很可能是由政府+強勢家族（或公司）共同管理和使用，最后形成公司經營獲利、政府收費，地方家族分取紅利，多數農民打工謀生的局面，
歷史在前進抑或輪回？不得而知……
最后借用尼采的一句名言結束此文：你一直以為自己在前進，也許只是走在回去的路上！
牧人 于杭城
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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