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社會中一些受教育程度最高、技術水平最高的人,他們擁有專業領域的博士學位,也屬于受剝削最嚴重、最貧困的群體。他們沒有工作保障,沒有福利,工資很低,甚至不能糊口,這是真的很可怕,很可怕的生活條件。除非他們組織起來,否則他們沒有能力改變什么。”
作者 | Maida Rosenstein
采訪 | n+1
翻譯 | INFP
美編 | 太子豹
微信編輯 | 侯麗
Maida Rosenstein是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nited Auto Workers) 2110分會的會長,這一地方工會代表紐約市出版業、藝術界和大學中的(白領)工人。四十年來,她一直致力于組織傳統上無工會的行業,比如雜志業和畫廊界。我們通過電話和Rosenstein談了她的經歷,以及組織白領工人工作的現狀和未來。
你是如何參與勞工運動的?
我之前在哥倫比亞大學做辦公室職員。當時我剛從大學畢業,在做辦公室工作,想著要去讀研究生。那是80年代。我們開始在那里組織辦公室工作人員(成立工會),這馬上成為我一生中最激動的事情。我作為一名辦公室工人參與了組織工作。我們贏得了選舉。我成為了工會的全職組織者,最終被選為當地工會的一名官員,然后成為了當地工會的會長。
圖片來源:Maida Rosenstein 推特
當時哥倫比亞大學辦公室白領工人的待遇怎么樣?
首先,工資很低,全職工作的年薪一般是8千, 9千, 或1萬美元——掙1萬5千美元就算很高的薪水了。另外,部門之間的待遇差別很大。當我們組織工會并進行談判時我們發現白人和少數族裔之間的工資待遇非常大,在男性和女性之間業存在著巨大的薪酬不平等。這也是我們罷工的原因之一。
另外,我們一共有一千多名工人,里面主要是女性,我們很多人都受到了女權運動的影響,而學校里的女性工人卻還沒有組織起來。我們校園里的維護和安保工人在上世紀40年代起就加入了工會,他們掙的錢很多,福利待遇也比我們這些辦公室職員好得多。
所以很明顯,我們需要做點什么來改變工作條件。我們工作不是為了賺零花錢。我們都是有全職工作的工人,我們中的一些人要養家糊口,我們需要認真對待我們的工作,而建立工會就是在認真對待我們的工作。一開始,我們遭到了大學的強烈反對。大學官方好幾年都和我們的談判小組僵持不下,推遲我們的選舉。他們還發動了一場惡毒的反工會運動。即使在我們小組投票之后,他們仍然反對投票,并且繼續拖延了很多年。這不是一場善戰,也不是一場輕松的戰斗,我們不得不為第一份合同罷工。所以這是一場非常艱苦的戰斗。但我仍然認為我很幸運,我以這種方式加入了勞工運動,因為我們贏得了一場激烈的斗爭,我意識到,即使有一個難對付的雇主,我們也能成功。
在那時,組織白領工人建立工會是不是有點不太尋常?
之前沒有太多先例。但我們覺得自己是當時潮流的一部分,因為當時很多大學職員都在組織工會。我們非常樂觀地認為我們正在打破界限,覺得我們能夠再接再厲組織成千上萬的大學工人、女工人、辦公室工人、白領工人,而我們的后輩還會接替我們的事業,這非常令人興奮。
美國聯合汽車工會UAW主要并不是一個白領工人工會。你有覺得,或者UAW的人有覺得組織白領工人(或者所謂的創意產業工人)和組織汽車裝配流水線工人有不同嗎?在組織策略上,二者有沒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很多地方都有不同。比如,組織兼職教師與組織在固定地點辦公、遵循固定時間表的辦公室職員面臨著完全不同的挑戰。就日程安排和運營而言,組織臨時教員和組織辦公室職員之間的差異,可能就像組織組織辦公室職員和工廠員工之間一樣大。他們的工作場所是不一樣的,你必須了解他們具體的職位、他們的工作場所是怎么樣的。這總是個挑戰,你不能先入為主。
圖片來源:uaw官網
對于這些在所謂的創造性環境中工作的白領工人而言,有沒有什么是他們常面臨的問題?
通常有一些特殊的因素能夠促使一群工人努力組織起來。也可能由于一些已經發生的事情,比如福利的突然削減或者管理層的變動。
首先,白領們在金錢和福利等基本問題上苦苦掙扎。即使他們在辦公室里工作,即使他們的雇主非常有名有錢,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工資很高。這些工人雖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他們有學貸要償還,幾乎入不敷出。如果你在出版業工作,年收入2.5到3萬美元之間,有學貸,還住在紐約,那么你基本上租不起房子。這些人都很難滿足自己的基本存活條件。白領工人們也看重晉升機會——不被解雇,或者不被換工作而升職的能力。另外,醫保對每個人來說也是一個關鍵問題。
當組織白領工人時我們常常聽到的一點是,人們會擔心工會會傷害他們所在工作小組的聲望,也可能會傷害同事情誼。這些是障礙嗎?
是的,這些都是管理層使用的反動反工會伎倆。“如果成立工會,就會破壞氣氛,影響團結。”當我在紐約大學組織研究生助教的時候,官方就用這套說辭來嚇唬教員。人們常常擔心他們會因為想要成立工會而受到懲罰,擔心管理層之后會報復他們,他們認為工會會制造障礙。但是,如果你的雇主對集體談判持開放態度,那么工會就不是阻礙。
哈珀斯雜志
在1950年代在哈珀斯雜志(Harper’s, 如今也成立了工會)上,一名匿名的工會組織者寫了一篇叫做《為什么白領工人不能被組織起來》的文章。作者談到了組織白領工人成立工會的困難。他提到的一件事是,在藍領行業,工人們傾向于將自己描述為屬于某個特定行業,而不是他們所處的位置。所以他們會說,“我在煤炭行業工作”或“我在鋼鐵行業工作”。而白領工人則傾向于描述自己的技能,比如“我是一名速記員”,“我是檔案管理員”。
他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是,白領工人都有一種精英主義的理想。他說,“與藍領工人相比,美國夢依然對白領工人有著很大的吸引力”。與此同時,他也感覺白領工人是美國最受剝削的工人群體之一。這時在1957年。我想知道這位作者的觀點在某種意義上對你來說是否還是正確的,還是說現在已經改變了。從歷史上看,除了公共部門外,白領工作中的工會密度一直沒有太高。
是的,雖然在大學中工會的比例高一些。你剛才說的都是雇主用來反擊的心理戰術:某種程度上白領工人更精英、更專業、更獨特等等,現在的反工會運動中充斥著很多這一類的話術。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們沒有意識到,即使你擁有極高的教育水平和技能,如果你沒有權力,你照樣會被剝削。
哈珀斯雜志
這很荒謬。我們社會中一些受教育程度最高、技術水平最高的人,他們擁有專業領域的博士學位,也屬于受剝削最嚴重、最貧困的群體。他們沒有工作保障,沒有福利,工資很低,甚至不能糊口,這是真的很可怕,很可怕的生活條件。
除非他們組織起來,否則他們沒有能力改變什么。所以他們的教育和技能——即使他們的雇主需要它們——并不足以轉化為良好的生存條件。沒有工會,他們就沒有能力改變這些條件。所以,對雇主來說,權力比技能、教育更重要。沒有全力,這些白領工人們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你看看醫生們發生了什么?醫生們救死扶傷,但權力都掌握在私人保險公司、醫院和企業手中,他們能夠迫使醫生的收入大幅下降。
你提到了白領行業工作環境惡化的大趨勢,包括出版業、專業人士和大學。你認為工會的前途光明嗎?
我確實認為,這些白領工人群體中有更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事情需要改變,他們也需要找到組織的策略來實現這一點。我認為,即使在占領華爾街運動中,你也能在媒體工作者和傳播業工人中看到這種覺醒的意識,當然在大學中也有很多組織。但是人們面臨著非常嚴重的阻礙,法律對工會的組織并不友好,右翼勢力試圖摧毀組織和工會,這些都是很強大的反對力量。但我認為人們仍然有動力去組織起來,因為人們在失敗中不斷進步,我認為潛力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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