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們是要走群眾路線的,但有的時候,也不能完全聽
群眾的,比如要搞包產到戶就不能聽。”
話說1962年3月26日,毛澤東回到了北京。
3月27日,全國人大二屆3次會議在北京召開。
3月29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給蘇共中央的復信。
1962年4月2日,周恩來在中央財經小組討論1962年計劃會議上說,對1962年的計劃要做大幅度的調整,要采取斷然處置的辦法。減少城市人口要同“拆廟”、“拆架子”結合起來。每個部對企業要進行排隊,下決心關一批,并一批,轉一批,縮一批。要控制各種購買力,要進行節約,以彌補市場差額。要控制貨幣投放,控制外匯。要緊縮文教、衛生部門。
4月3日,毛澤東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給蘇共中央復信的修改稿。
4月7日,毛澤東將陳伯達、胡繩、吳冷西、鄧力群對他在“七千人大會”上那篇講話整理稿的修改意見,批轉給劉少奇、鄧小平,他寫道:
“此件已請陳伯達等幾位同志讀了一遍,有些修改,我看過了,認為改得好。現送上請審閱,如認為可用,請交尚昆同志處理。”
4月9日上午,鄧小平約見蘇聯駐華大使契爾沃爾科,將中共中央政治局在7日召開的擴大會議上通過的給蘇共中央的復信交給他。中共中央在復信中提議:再次召開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以解決問題。信中還說:我們的出發點是,要開,就必須開好。所謂開好,就是團結起來。
后來蘇共中央在5月31日給中共中央的復信中提出,以阿爾巴尼亞勞動黨領導人放棄其立場,作為召開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的先決條件。中共中央的上述建議只好擱置起來。
4月9日下午,毛澤東出席了最高國務會議第18次會議的第2次會議。張治中等7位與會者就劉少奇3月21日在第一次會議上所作的報告,作了發言。爾后,大家要求毛澤東講話。毛澤東說道:
“今年1月間,我們開了一個黨的干部會議,有六七千人。在這個會議中間,可以說對過去的工作,犯了哪一些錯誤,有哪一些成績,經驗教訓多少條,做了一個初步的總結。這些總結,究竟正確不正確,要在今后的實踐中間去考驗。”
“民主集中制是一種制度,也是一種方法,就是要讓人家講話,要聽不同的意見。這次人大開會,不是開了好久嗎?3個禮拜。還是從前講過的,叫作不戴帽子,不抓辮子,不打棍子。現在我們黨內黨外都實行這一條。講錯話不要緊。從前總是講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事實上沒有實行,言者還是有罪。右派猖狂進攻,不得不反,你不反怎么辦呀?但是帶來一個缺點,就是人家不敢講話了。剛才不是有一位同志說了嘛,政治上不敢講話,工作上不敢負責,學術上不敢爭鳴。要實行民主集中制是很不容易的,要造成一種氣氛,現在逐步在造成這種氣氛。”
“現在有困難,不能說現在困難很小,現在有相當大的困難。但是,正如好幾位朋友所講的,困難正在被克服中,過一個過程以后看現在的情況,就比現在看現在的情況會要不相同。事物不斷地走向它的反面。”
“我這個話很短,主要就是這些話:單有總路線還不夠,還要有一整套具體的政策。而這一整套的具體政策,要經過一個過程才能制定出來。要制定,就需要做調查研究,要走群眾路線,要認真實行民主集中制。要團結國內外一切可以團結的人,這是老話,老生常談,這個常談里頭有真理。”
4月15日下午2時30分,一輛轎車把周瘦鵑從會議住所接到了懷仁堂,工作人員說毛澤東要單獨會見他。
周瘦鵑是在4月初偕同盼望了兩年跟他一起進京的老伴俞文英和5歲的小女兒全全來北京參加政協會議的。他在懷仁堂前下了車,被工作人員領進一間小會議室。毛澤東從沙發上站起來,握著他的手,讓他在隔著茶幾的沙發上坐下,親自給他點了煙。周瘦鵑望著毛澤東慈祥的目光和溫和的儀表,不慌不忙地說:
“記得3年前,主席曾經說過,讀了我的許多文章,很想跟我談談。我一直在擔心,自己寫出來的那些拙作,一定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毛病,這個還要主席多多批評,多多指教。”
毛澤東微笑著說:
“你的散文是寫得好的。”
周瘦鵑說:
“主席太夸獎了,實在不敢當!只為平時學習不夠深透,怎么寫得出好文章呢?”
“只要群眾喜歡讀你的文章,那么你的文章就是好文章。”
周瘦鵑知道毛澤東這樣說,是沒有苛求一個老知識分子,他同時更為毛澤東提出的這一鮮為人談的真理而深深感動了,他說:
“這些年來,我在文藝上、園藝上搞了一些東西,這要歸于3年前主席‘有沒有新的東西給我看看’的那句話鼓勵了我。我認為主席這句話并不是對我一個人說的,是對全中國六億五千萬人民說的,要大家都搞些新東西出來。”
毛澤東點點頭說:
“對!六億五千萬人民,包括我在內。”
說著,他又為周瘦鵑點了一支煙,自己卻沒有抽。周瘦鵑吸了兩口就掐滅了,把剩下的一截小心翼翼地放進衣袋里。他想帶回去留作紀念。他放好煙,望著毛澤東深情地說:
“為了當年聽到主席向我要看新東西的一句話,我膽大妄為地和了大作4首詩17首詞的原韻,名為《學步集》,自知功力不足,氣魄不大,對主席的思想感情也體會不深,真的是邯鄲學步,丑態百出。前年曾冒昧地將初稿寄奉求教,至今未有所聞。后來周總理也要去看過了。蘇州市文聯為此特地召開討論會,我接受了同志們的意見,曾經一再加以修改。但是如果不經主席提出寶貴的意見,讓我好好地修改一下,那是始終不能定稿,不敢發表的。”
毛澤東謙虛地說:
“你是專家,我是業余,要發表就發表嘛!”
周瘦鵑見毛澤東如此說,便把《學步集》雙手奉上。毛澤東接過,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末了問道:
“你要帶回去嗎?”
“不!不!請主席在工作之暇給我批改一下。”周瘦鵑見毛澤東收下了書,又趁機說道:“多年來我老是惦記著主席,真所謂夢寐系之。就是我那5歲的小女兒全全,也念念不忘毛主席。這一回她也跟著我來了,雖然沒有見到主席,可她來到北京就像見到主席一樣高興。”
毛澤東笑吟吟地柔聲說道:
“你替我謝謝她。”
周瘦鵑聽了,感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心想,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怎么當得起主席稱謝呢?一時間兩眼不知不覺地濕潤了。就在此時,一位工作人員進來催促毛澤東參加小組拍照。原來半個小時會見的時間就要過去了。毛澤東對那位工作人員說:
“讓他們等幾分鐘吧。”
周瘦鵑不便久留,便站起身向毛澤東告辭,他說:
“主席,您看我這樣一個舊知識分子,還能為社會主義做些什么?”
毛澤東一邊送周瘦鵑,一邊對他說:
“你搞盆景很出色,但別忘了你是個作家,要寫些新東西。我等著看你的新作。”
“主席今天這樣鼓勵我,我一定要好好地干下去!”周瘦鵑在門口緊緊握著毛澤東的手說:“祝主席健康長壽!再見!”
周瘦鵑歡天喜地回到住所,忙不迭地向參加政協會議的同仁介紹了毛澤東會見他的情景,他還興奮地說:
“這次見到毛主席,談了半個小時,我心滿意足了,真有‘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心情。現在我就是想多寫東西。我的年紀已經68歲了,可我的干勁還像是28歲!”
后來周瘦鵑果然是勤筆勉思,寫出了不少好的散文和詩歌,有的還在海外發表了。他的《我的心被拴住在懷仁堂》、《初識人間浩蕩春》等散文,記述了毛澤東接見他時的幸福情景,被《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和《人民文學》轉載。江蘇人民出版社還出版了他的游記《行云集》。
再說4月16日,全國人大第二屆3次會議勝利閉幕。這一天,劉少奇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他寫道:
“最近,我要鄧力群找陳云同志幾年來有關經濟工作的一些意見來看,他找來了,并搞了一個摘要。我只看了這個摘要。現特送上,請主席看看。此外,陳云同志在今年3月7日財經小組會議上的講話,也提出了一些很重要的意見,很值得一看。以上幾個文件,已要辦公廳發給中央常委、書記處和中央財經小組各同志。是否還要發給其他同志?請主席閱后酌定。再征求陳云同志意見。”
毛澤東看了陳云3月7日的講話,還在上面劃了一些杠杠,但他對劉少奇的來信沒有答復。
4月16日這一天,新疆塔城等地部分居民逃入蘇聯境內。
此前,隨著中蘇兩黨分歧的表面化,中蘇兩國國家關系也出現裂痕。蘇聯駐中國新疆領事館在塔城等地活動,煽動中國邊民外逃。從4月16日開始,塔城、裕民、霍城3縣居民共5.6萬人不顧當地政府的阻攔,相繼進入蘇聯境內。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毛澤東的值班衛士張景芳對李銀橋說:
“衛士長,主席叫你去呢。”
李銀橋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已經15年了。汪東興剛剛和他談過了關于他調離的事情。眼看就要離開毛澤東了,他知道以后再見毛澤東不是很容易了,就立即來到了毛澤東身邊。毛澤東正躺在床上背靠欄桿看文件,見李銀橋來了,就招呼他說:
“來,銀橋,過來。”
李銀橋走到毛澤東床邊。毛澤東拉著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撫著他的背,問道:
“聽說你要走啊?”
李銀橋難過得說不出話。毛澤東又問:
“聽說你要求到石家莊去?”
李銀橋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聽誰說的?”
毛澤東沒有吱聲。李銀橋說:
“我要離開你的話,我不到石家莊去,到天津去!”
“那好。你去天津,我從那里經過時,可以找你談談。唉,”毛澤東輕輕地嘆息一聲,說:“你跟我這么多年,人也長大了。你在我身邊工作,幫了我的忙。你是個好同志,你在我這里工作,一直兢兢業業,使我工作得很順利,省了不少心。可是,你老跟著我怎么行啊?我死了你怎么辦?”
此時,葉子龍、李銀橋、高智和汪東興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他聽毛澤東如此一說,淚水馬上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毛澤東本來是忍受著感情的折磨,一直控制著,他這種容易動感情的人,一見李銀橋哭了,就再也忍不住了,淚水也流了下來,哽咽著說:
“我也舍不得你走哇。我和我的親人,和我的孩子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你在我身邊工作,我們每天在一起,朝夕相處,你們比我的孩子還親啊……”
毛澤東流著淚繼續說:
“我得為你的前途著想,我不能耽誤你的前途。你在我這里,地位夠高。可衛士長也只是團級干部,職務太低。老在我這里要影響你的前途。下去多鍛煉鍛煉,工業、農業,公安,幾種事情都干干,取得經驗,提高能力,也好勝任更重要的工作。下去以后要夾著尾巴做人,要搞好團結,多多接觸工人群眾,多多向周圍的同志們學習……”
李銀橋“嗚”地一聲哭出了聲。他怎能忘記,整整15年啊!自己從戀愛、結婚到有孩子,毛澤東事事處處關心,就像父親一樣,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毛澤東家庭中的一員。毛澤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用手一拉,把李銀橋攬入懷中抱緊了,哭道:
“銀橋,我死以后你要每年到墳頭上去看一次啊……”
李銀橋淚如泉涌,他看毛澤東傷心得厲害,怕傷了他的身子,就竭力控制住自己,流著淚說:
“主席,我聽你老人家的話,下去要好好干,不辜負主席的期望。”
毛澤東擦著眼淚說:
“好,那好,那好。你在我這里工作15年,職位不高地位高,一舉一動都要注意影響。不要脫離群眾,干任何事,不干則已,干就要干出成績。事不在大小,都要善始善終。我身邊的人都要有這么一種精神,不搞半途而廢,有一口氣就要干到底。”
“主席,我記住了。”
“以后你每年都要來看我一次,我這里就是你的家。我活著你來看我,我死了,你每年到我墳頭上看我一次,看一次我就滿意了……”
李銀橋又忍不住哭出了聲。毛澤東又說:
“你走了,我這里就不要衛士長了。你在這里是因為我們合得來。你走之后我這里再也不會有衛士長,你就是我最后一名衛士長。”
毛澤東一邊擦淚,一邊拉開抽屜,指著一個牛皮袋說:
“你到天津工作,安家需要錢。拿上點錢。這是800元,幫你解決些問題。”
李銀橋說:
“不行,主席,我不要,我不缺錢。”
“怎么,你是要我摸錢嗎?”
李銀橋知道,毛澤東在延安時代就不摸錢,轉戰陜北不摸錢,進城以后就更不去摸錢。有一次,毛澤東正在看文件,他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毛澤東,說:
“這是給老張的錢,主席過過目吧。”
毛澤東正要看,聞言神色大變,像是抓了一只癩蛤蟆似的,立即把紙袋子扔開了。他嚴厲地說:
“拿開!交代了你就辦,誰叫你拿來的?我不摸錢,以后你要注意呢!”
如今李銀橋一見毛澤東要抓那個錢袋子,忙說:
“不,不,我要,我自己拿。”
說著趕緊上前拿過錢袋子。毛澤東點點頭,說:
“這就對了。你還記得,我不摸錢,我討厭錢。小韓和孩子們什么時候回來?”
“星期六。”
“那好,那就星期六一塊來我這里見一見。”
4月19日,毛澤東召見剛從江西勞動回京的高智談話。
這天下午還不到3點,高智抱著女兒提前來到頤年堂,服務人員告訴他:
“主席一個人早已坐在沙發上等你了。”
高智一聽這話,急忙把孩子交給服務科的同事幫助照看,大步穿過頤年堂的小過道,來到毛澤東跟前。毛澤東招呼他坐在自己的左邊,一邊吸著煙,一邊親切地說:
“高智,你在我身邊工作了這么多年,都很好,我很滿意。現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愿意繼續在我身邊工作,還是到基層去?繼續在我身邊工作也可以,想離開到其它地方做什么工作也可以提出來,談談你的意見。”
高智一聽,沉默了一會兒。他從感情上來說不想離開毛澤東,但一想到像葉子龍、李銀橋這些毛澤東的貼身老衛士都要走了,自己在毛澤東身邊擔任機要秘書也近10年了,還是一起調離吧。于是就說道:
“主席,說心里話,我不舍得離開您,愿意在您身邊工作一輩子。”
剛一開口,他的眼圈就濕潤了,只好低著頭繼續說:
“可是,主席多次講了,要到基層去,不要老浮在上面看材料。經過去河南和江西,我更體會到主席說的是對的。所以,我愿意到基層去工作,經受鍛煉。”
毛澤東聲音低沉地說:
“如果你愿意在我這里干,你是可以繼續在我這里干的。你是一個老實人。”
高智心中明白,在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中,有許多復雜的事情,留下來也有留下來的難處。他想了想,下了決心說:
“主席,我還是到基層去吧。”
毛澤東緩緩地說:
“那也好,可以搞搞實際工作。你打算去哪里?”
高智說:
“到西安。我是陜西佳縣人,我愿意回陜西工作。”
毛澤東說:
“那好,你就到西安,回自己的家鄉。你回到陜西,要把工業、農業、財貿、文教都搞搞,增長實際工作能力。”
高智說:
“那當然好了。不過,到了陜西,不知人家怎么安排,得聽當地組織的安排,不能由我自己。”
毛澤東的眼睛濕潤了,變得沉默起來。良久,他吸了一口煙,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說:
“高智,你要是走的話,也不要急著走。我聽說你愛人要生孩子,你多住幾天,等你愛人生了孩子再說。”
高智沒有想到,毛澤東這么心細,這樣關心自己,心里一熱,淚水淌了出來,把頭垂得很低。毛澤東輕輕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用傷感的語調說:
“我們東渡黃河的事,你還記得嗎?我的老青馬被擠下黃河,它回頭游上了岸。不管你到了哪里,你都要為我做一點事情。轉戰陜北時,你不是經常打前站為我們號房子嗎?這次還是你打前站,我隨后就來。我到陜西后,要騎馬沿黃河走一趟。我要走一趟,我對黃河是有感情的。”
高智看時針已經指向3時40分,便起身告辭。毛澤東說:
“你不要走!我和你一起照個像,好不好?”
“太好了!”
高智扶著毛澤東從沙發上站起來,隨著他走出頤年堂,就在頤年堂門口由呂厚民給他們照了一張像。正好服務科的同事把高智的孩子送來了,毛澤東問高智:
“你女兒幾歲了?”
高智回答說5歲了。
“叫什么名字?”
“小妹。”
“為什么叫小妹?”
“她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所以起了個名字叫小妹。”
毛澤東望著孩子笑笑,說:
“你抱著孩子,我們再照一張。”
4月21日晚飯前,毛澤東的衛士張景芳通知李銀橋說,主席在游泳池等你們一家。李銀橋、韓桂馨和孩子們簡單地吃了一點飯,匆匆趕到游泳池。李銀橋叫兩個孩子在外邊等,他和韓桂馨進了會客廳。毛澤東一見他們進來,便立起身同他們握手,問:
“孩子們呢?孩子怎么沒來?”
李銀橋說:
“孩子們來了,在外面呢。”
毛澤東朝門外張望,說:
“進來呀,快叫孩子進來。”
李銀橋接來孩子,毛澤東鼓掌歡迎,還同孩子們握手,夸李銀橋的兒子李卓韋長得漂亮。他還對李銀橋說:
“我們站著合影吧?”
李銀橋搬來一張椅子,按毛澤東坐下,說:
“主席,您坐下。”
“不坐,不坐。”
毛澤東說著要站起來,李銀橋又把他按下。說:
“您坐下好。”
他和韓桂馨站在毛澤東身后,合了一張影,然后一家人環繞著毛澤東坐在沙發上。
此前,李銀橋曾經請毛澤東為他寫一幅字,毛澤東已經寫好了,裝在一個牛皮袋子里。毛澤東說:
“近來沒做新詩,抄了一首舊詩送給你吧。”
李銀橋打開一看,里面裝著毛澤東在1935年10月寫的《七律·長征》。攝影師呂厚民趁機給毛澤東和李銀橋一家照了一張合影像。相片中李銀橋手中拿的,就是毛澤東贈給他的那個袋子。
正是:老少深情如父子,師友厚誼相濡沫。人生別離最是難,執手相看淚水多。
自古良莠迷人眼,又見弄臣使拳腳。諸子倘能長留守,身后未必會寂寞。
4月23日,劉少奇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周恩來報告了中央財經小組討論1962年國民經濟調整計劃的情況。劉少奇在講話中說:
“對困難要估計多一點,危險就少一點,估計不夠就有危險。1、現在國民經濟有全面失調的問題,要全面調整。2、要有秩序地撤退。不然,搞亂了,黨會失掉威信。3、現在要講清形勢。看來,對形勢還估計不足,不是過分。在經濟上沒有大好形勢。所謂大好形勢,是指政治上,表現在黨的團結,人民的團結。如果對形勢認識不一致,就會發生不團結。但是,在講形勢時,不要講得人心惶惶。”
4月24日,毛澤東給臧克家寫了一封回信。
此前,毛澤東曾將他的《詞六首》送給臧克家征求意見,臧克家遵囑在其中作了一些改動。因此,毛澤東在回信中寫道:
克家同志:
數信收到,甚為感謝!同時在兩個刊物發表,不甚相宜,因為是《人民文學》搜集來的。另有幾首,可以考慮在《詩刊》上發表。《詩刊》5月號何時排版,請告確期。
你細心給我修改的幾處,改得好,完全同意。還有什么可改之處沒有,請費心斟酌賜教為盼!
毛澤東1962年4月24日
4月27日,毛澤東又給臧克家寫了一封信,他寫道:
克家同志:
數信都收到,深為感謝!應當修改之處,都照尊意改了。唯此次擬只在《人民文學》發表那6首舊詞,不在《詩刊》再發表東西了。在《詩刊》發表的,待將來再說。
違命之處,乞諒為荷!
毛澤東 1962年4月27日
4月27日這一天,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加速進行黨員、干部甄別工作的通知》,全文如下:
自從1961年6月,中央指示對最近幾年來受過批判和處分的黨員、干部實事求是地進行甄別以來,各級黨委對此已經進行了許多工作。凡是決心大、方法對的地方,進度就快,收效也大。經過甄別平反以后,黨員干部的思想水平大大提高,黨內團結大大加強,干群關系更加密切,有力地推動了當前的工作和生產。但是,目前還有一些地區和部門貫徹中央指示不力,有些負責干部對甄別工作重視不夠,或者有抵觸情緒,或者工作方法不對頭,因此,甄別工作進度很慢。這對于調動廣大黨員干部的積極性,團結全黨全民搞好工農業生產,克服當前的困難是不利的。中央認為,對于黨員、干部的甄別平反工作,必須根據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的精神,加強領導,加速進行。
當前甄別工作的重點,是縣級以下的農村基層干部。凡是在拔白旗、反右傾、整風整社、民主革命補課運動中批判和處分完全錯了和基本錯了的黨員、干部,應當采取簡便的辦法,認真地、迅速地加以甄別平反。甄別平反的方法是由上一級黨委派負責同志,幫助所在組織摸清被錯批判和錯處分的黨員、干部的情況,召集他們開會、談話,然后召開干部大會或黨員大會、群眾大會,宣布一律平反。其中即使有的有些輕微錯誤,也不要留尾巴。有關領導干部應該當場向被錯批判錯處分的黨員、干部進行道歉。上級黨委應派人參加平反大會,說明錯誤的責任主要在上級,號召卸掉包袱,加強團結,搞好工作和生產。
機關、學校、工礦、企業中錯批判和錯處分的一般黨員和干部,也應該采取上述辦法平反。
上述辦法,曾在軍隊中和有些地方采用過,它們的經驗證明,這是一種最簡便最見效的辦法。
在歷次運動中被搞錯或搞過了而應予平反的人,從數量上說,以基層干部和一般黨員為最多。他們的問題比較簡單,是應該而且可能采用比較簡便的辦法加以處理的。如果對他們的問題不迅速處理,對于調動這批為數很大的干部和群眾的積極性,是很不利的。只要迅速解決了這批大量人的平反問題,就可以集中力量比較快地解決縣以上一些人的甄別平反工作了。
以上通知,請你們研究執行,并將進行情況報告中央。
4月29日,汪東興電話通知在北京參加商業方面會議的吳吉清說,下午2點到中南海,毛澤東要接見他。
這天下午,吳吉清準時來到了中南海,隨著汪東興進了菊香書屋。毛澤東面帶微笑,握著吳吉清的手說:
“1935年到1962年,27年過去了,小吳變成了老漢。怎么樣,一切都好吧?”
毛澤東又說:
“你愛人是叫陳羅英吧?我記得她是湖南茶陵人,紅6軍團的。”
他還問吳吉清在北京開會主要研究什么問題?吳吉清說,主要是商業上的成本核算,上繳利潤和市場安排。毛澤東說:
“成本是要核算的。你搞商業這么多年了,應該學會做社會主義的買賣嘛。”
毛澤東鼓勵吳吉清要繼續革命,要模范地執行黨的民族政策,努力為人民服務,對革命多做貢獻。
4月30日,羅瑞卿總參謀長在全軍編制裝備會議上詳細地介紹了毛澤東對軍隊高級干部學習馬列著作的指示,他說:
“關于學習問題,主席說:你們這些人,蕭華,楊成武,總部的其他同志,還有大軍區,軍兵種的司令員,政治委員,都要搞個學習計劃,譬如說三五年內,計劃讀哪些馬列主義著作。你和陳伯達同志商量一下,搞個10本、20本的書單子,我幫你定10來本。回到北京后,我和伯達同志商量開了個書單子送給主席,并附了一封信,信上說,除了要反復溫習主席的著作外,也要認真地讀一些馬、恩、列、斯的著作。昨天下午主席把我找去,主要是批準這個書單子。主席說,搞10本就可以了,從這個單子上自己去選。主席還說,這個單子缺少自然科學、文學藝術、歷史方面的東西。我說,是否還要再開一個單子?主席說,那就不必了,你們自己選好了。
關于學習的方法,主席談了3點:一個是讀;一個是談,多找干部、群眾談話,搞調查研究,群眾路線,多與人謀;一個是想,不要光埋頭于事務,要想點問題,包括想后的講和寫。主席說,我的講話也是在開會中自己邊聽、邊想、邊寫的提綱。主席還講,講和寫不能要秘書代替,要自己動手,自己寫提綱,這就逼著自己想問題,不然就不想問題了。
我想這是主席逼著我們想問題,我們的同志需要提高馬列主義水平,要走群眾路線,要多謀善斷,要打開腦筋。“打開腦筋”這句話,是主席在延安黨校講過的。說“打開腦筋”,并不是要打破腦筋,而是要想問題,考慮問題,不要做不用頭腦的思想懶漢。”
1962年5月1日,毛澤東看了周恩來送來的《中央財經小組關于討論1962年調整計劃的報告(草稿)》第一部分。
這個報告草稿第一部分是周恩來在4月25日送來的,他在給毛澤東的附信中寫道:“昨晚談到的那個財經小組報告第一部分,現在改好,請予審閱。這個報告要點,昨晚已大略談過,在主席看過后,望能約常委(林總已回京)和先念、康生各同志一談,并給我們指示,以便好繼續進行準備開會的工作。報告的主要內容均已寫在第一部分里,其他部分只是發揮第一部分的論點,不看也可談的。”
毛澤東在報告稿第一部分上批示道:
“此件更切實際一些,可以供5月上旬有各大區書記參加的中央小型會議討論的基礎。”
5月2日,《人民文學》為了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20周年,經毛澤東同意,在第5期上發表了毛澤東30年前“在馬背上哼成”的6首詞。郭沫若應編輯部之邀,寫了《喜讀毛主席詞六首》,對毛澤東的詞作了詮釋。他還寫信給毛澤東,請毛澤東“加以刪正”。
毛澤東看了《喜讀毛主席詞六首》小樣后,覺得郭沫若對《憶秦娥·婁山關》的解釋不妥,便全部刪去了這一部分文字,在小樣中以郭沫若的口吻另寫了一段五六百字的解釋文字,其中寫道:
“該詞是在攻克婁山關、重占遵義后追寫的。南方好多省,冬天無雪,或多年無雪,而只下霜,長空有雁,曉月不甚寒,正像北方的深秋。云貴川諸省,就是這樣。結尾‘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是當時實際的感受。”
同時,毛澤東還將郭沫若文中感謝中央檔案館同志的一句話改為“其中有中央檔案館的同志們的很大的幫助。”
可惜郭文沒有按照毛澤東改過的文字改排付印,至今也沒有人弄清楚是何原因。
5月2日這一天,毛澤東離開北京南下。他這一次的行程是先后到了上海、杭州、長沙、武漢、鄭州、濟南、天津,一直到7月6日才返回北京。
而此時的田家英在湖南調查中碰到一個新問題,群眾要求包產到戶。田家英也認為包產到戶有利于調動農民的積極性,有利于恢復農業生產,戰勝經濟困難。
5月初,田家英來到上海,向毛澤東匯報了在湖南調查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毛澤東反應非常冷淡,他說:
“我們是要走群眾路線的,但有的時候,也不能完全聽群眾的,比如要搞包產到戶就不能聽。”
田家英碰了釘子,只好又按照毛澤東的指示回到湖南去繼續搞調查。
5月間的一天,毛澤東與葉子龍進行了一次長談,他說:
“你最好離開中南海。你跟了我20多年,很不容易。你還有前途,到任何地方都要努力工作。”
他還說:
“我快70歲了,‘人生七十古來稀’。你也不年輕了,這里不是長久之計,對你們的進步不利,走也好。”
毛澤東又說:
“我死以后,你會看到人們對我的評價,二八開,三七開,隨它去!自有后人評判。你也是三七開、有缺點。這不要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么,今后改正就是了。”
談話結束后,他主動提出一起照個相。這是葉子龍在跟隨毛澤東的27年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與毛澤東單獨合影。毛澤東還破例送葉子龍到門外。
此后,葉子龍調任北京市委工業部副部長,再也沒有去過中南海。后來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追查“竊聽事件”之時,葉子龍曾因向楊尚昆、周恩來等人“倡議”而受到牽連。
5月7日,劉少奇在北京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成員,各中央局第一書記,中央和國務院各部委負責人。
5月11日,周恩來在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對形勢的估計,仍然重申劉少奇在“七千人大會”的上面報告中的分析,即從全國講,最困難的時期已經基本度過了,但是目前還是處在一個嚴重困難的時期。調整的時期要相當長,一般地說,第3個五年計劃就是個調整期。
劉少奇在鄧小平講話之后,以《目前的經濟形勢到底怎么樣?》為題,發表了總結性講話,重申了“西樓會議”及其以后他對經濟形勢的估計,他說:
“目前的經濟形勢到底怎么樣?我看,應該說是一個很困難的形勢。從經濟上來看,總的講,不是大好形勢,沒有大好形勢,而是一種困難的形勢。一部分地區的經濟形勢比較好,但那是部分的,總的來講,是一種困難的形勢。我們這里不開口,人家是不好講的。”
“我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講了這樣一句話: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這一句話,現在大家都抓住了。最困難的時期是不是已經過去了?恐怕應該說,有些地區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但在城市里面,在工業中間,最困難的時期還沒有過去。”
“現在的主要危險還是對困難估計不夠。我看,對困難估計過分,危險性不大。對困難估計不夠就危險了。”
“‘左’了這么多年,讓我們右一下吧。”
5月24日,毛澤東看了周恩來送來的經過修改的《關于討論1962年調整計劃的報告》以及他為中央批發這個報告主持起草的指示。
周恩來是在5月19日將這兩個文件請李富春閱后,又附上一封信,立即送毛澤東審批的。他在信中寫道:“如主席一時無暇看,最好先閱指示,由田(家英)或林(克)閱后將報告大意說給主席聽聽,看這個文件可否照中央指示發下。報告第一部分,主席在京時已看過。在五一節政治局常委會上,主席說同意這個方針。這次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就是按這個方針開的。主席如有暇,希望能約富春同志(他現在上海)去杭州當面報告一次。這兩個文件,主席如同意發,請告田或林以電話告尚昆辦。”
毛澤東在這兩個文件上批示道:
“退總理,照辦。”
欲知毛澤東在南方視察期間還有什么重要活動?請繼續往下看。
東方翁曰:毛澤東在“七千人大會”上的講話在中央上層到底有多大影響,從上面這一章已經可以看出問題了。“‘左’了這么多年,讓我們右一下吧。”劉少奇這句話,是否可以說代表了他在北京主持召開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的主旨呢?而與此相呼應的是,田家英在湖南調研中提出了一個“包產到戶”的問題。不久,這個“包產到戶”的主張,竟然在中央上層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還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其結果如何呢?請繼續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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