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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大傳第四版 第七卷 九天攬月 第73章

東方直心 · 2024-09-19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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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

  “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是路線錯誤,難道少慢差費地搞建設

  才是路線正確?從鄭州會議以來,我們一直在檢討,在糾正‘左’

  的錯誤,形勢不是好轉了嗎?怎么就是自己不能糾正?只有請你

  們來才行?”

  話說1959年7月21日晚,毛澤東召集部分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區負責人舉行匯報會。

  此時,毛澤東已經沒有一周前那種輕松了,也沒有3天前決定印發《阿Q正傳》時那樣坦然了。在廬山會議與會者中,已經分成了兩大派:支持彭德懷意見的人越來越多了,不但有張聞天、黃克誠、周小舟、周惠、李銳、劉瀾濤、趙爾陸、陶魯笳、賈拓夫、萬毅,還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他就是朱德。而與他們針鋒相對的是,起而反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除了大多數中央領導人及中央各部的一些負責人以外,幾乎所有省、市、自治區的第一書記,都站在了彭德懷的對立面。而且雙方的言辭也越來越激烈了。

  支持彭德懷的人說:大躍進是“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個人決定”、“政治性問題”、“糾‘左’比糾右難”,毛澤東“處理經濟建設中的問題不像炮擊金門、平定西藏叛亂那么得心應手”。會下還有人議論說:“舉凡是犯路線錯誤,自己都是不能糾正的。”

  反對彭德懷的人說:彭德懷是拉隊伍。書記處快一半對一半了。彭德懷反對唱《東方紅》,反對喊萬歲。他在西北組發牢騷說:“延安整風操了我40天娘”。他在南京的火車上講:“如果不是中國工人、農民好,可能要請蘇聯紅軍來。”

  劉少奇、周恩來、彭真和各大區負責人在這天晚上的匯報會上都發言說,彭德懷的問題不解決,全黨無法團結一心,共度難關。毛澤東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他說:

  “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是路線錯誤,難道少慢差費地搞建設才是路線正確?從鄭州會議以來,我們一直在檢討,在糾正‘左’的錯誤,形勢不是好轉了嗎?怎么就是自己不能糾正?只有請你們來才行?為了你彭德懷,我給林彪發了復員費,叫賀龍登門道歉,叫蕭克做檢查,還有劉伯承淚灑懷仁堂。請蘇聯紅軍來?蘇聯紅軍就聽你的?跟你走我就上山打游擊!”

  毛澤東的胸膛開始起伏,喘息聲也逐漸變得粗重起來。又有人匯報說:

  “今天總理召集開會,曾希圣、譚震林同黃克誠拍桌子大吵一通。”

  “吵什么?”

  “周惠說,各省第一書記應該各打50大板屁股,別人都不行,就他能當第一書記。”

  毛澤東“噢”了一聲,將大手一扇,說:

  “現在黨內黨外都在刮風,黨內一部分材料我還沒看完。”

  他略一停頓,嘴角浮出帶有嘲諷的淺笑,接著說道:

  “不論什么話都讓講,無非是講得一塌糊涂。要硬著頭皮頂住,反右時發明了這個名詞。要頂住,頂1個月,2個月,半年,1年,3年5年,10年8年。”

  有人插話說:

  “打個持久戰。”

  毛澤東說:

  “贊成。神州不會陸沉,天不會塌下來,因為我們作了一些好事,腰桿子硬。我勸你們腰桿子要硬起來。無非是一個時期豬肉少了,頭發卡子少了,又沒有肥皂,叫作比例有所失調,工業農業商業交通都緊張,搞得人心也緊張。我也緊張,說不緊張是假的。上半夜你緊張緊張,下半夜安眠藥一吃,就不緊張了。我勸同志們沉住氣,繼續往后看。”

  毛澤東多年來從沒有感受到這種壓力,晚上失眠了。他吃了3片安眠藥,但仍然無法入睡,只好在屋里來回踱步,以待黎明。

  那些批評他的人,用孔子的話“始作俑者,其無后乎”來咒罵他。毛澤東在不眠之夜,忍受著詛咒他斷子絕孫的那種不公開的指責和折磨。

  毛澤東糾正“左”的錯誤,是在肯定三面紅旗的前提下進行的。彭德懷則認為三面紅旗本身有問題,應當解決指導思想問題。毛澤東把國內外階級斗爭與彭德懷的意見聯系起來,認為彭德懷是代表資產階級向黨進攻,懷疑彭德懷與赫魯曉夫有聯系。赫魯曉夫1958年在北京嘲笑中國的大躍進是“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剛從東歐回來的彭德懷也說是“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毛澤東認為彭德懷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想在黨內“出來掛帥”,要篡黨奪權。

  他徹夜難眠,寫信給正在北戴河度假的江青,附寄了一份準備答復彭德懷的發言稿。

  江青打電話給毛澤東,說她馬上飛到廬山來,以便在這場斗爭中和毛澤東待在一起。毛澤東說:

  “不要來了,斗爭太激烈了。”

  江青還是來了。

  7月22日,毛澤東找來幾個人談話。柯慶施、李井泉對糾“左”不滿,柯慶施認為,彭德懷的信是對著總路線,對著毛澤東的。他說:

  “現在很需要主席出來講話,頂住這股風,不然隊伍就散了。”

  7月22日晚,毛澤東后半夜吃了安眠藥,還不能入睡,便打電話找來劉少奇和周恩來。他和劉少奇、周恩來議定:第二天開大會。

  7月23日凌晨3點,劉少奇走后,毛澤東吃了3次安眠藥,仍然睡不著。他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管理員急了,問道:

  “主席,你這幾天吃不好,是不是飯做得不好?”

  “不是你們的事。”

  毛澤東說了這么一句,管理員不便再問了。值班衛士對管理員說:

  “3天,整整3天不怎么吃飯。端上去了,又拿下來了,吃也只吃一點。咱不知道什么事,不但我們不知道,再往上七八個級別的也不知道。不是中央委員級的,誰也不知道,不準進去呀。”

  7月23日上午,毛澤東來到交際處西餐廳,走到前臺,他見政治局委員應該坐的第一排交椅上沒有彭德懷,便四處張望,問:

  “彭老總呢?”

  李銀橋望望會場,以下巴示意說:

  “那邊,門口。”

  毛澤東終于看到了彭德懷剃了很亮的光頭。他遠遠地坐在門那邊,一臉的不悅之色。毛澤東走上主席臺,坐了下來。他的眼圈里布滿了紅絲,以沉悶抑郁的聲音開始講話。他面無表情地說:

  “你們講了那么多,允許我講個把鐘頭,可不可以?”

  他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穩定了一下情緒,接著說:

  “吃了3次安眠藥,睡不著。我看了同志們的發言記錄及許多文件,還跟一部分同志談了話,感到有兩種傾向:一種是觸不得,大有一觸即跳之勢。吳稚暉形容孫科,一觸即跳。現在有些同志不讓人家講壞話,只愿人家講好話,不愿聽壞話。因之,有一部分同志感到有壓力。兩種話都要聽。我跟這些同志談過,勸過他們,不管好話、壞話,兩種話都要聽嘛。嘴巴的任務,一是吃飯,二是講話。既有講話之第二種任務,他就要講。還有,人長了耳朵,是為了聽聲音的,就得聽人家講話。話有3種:一種是正確的,二是基本正確或不甚正確的,三是基本不正確或不正確的。兩頭是對立的,正確與不正確是對立的。好壞都要聽。

  現在黨內黨外都在刮風。右派講,秦始皇為什么倒臺?就是因為修長城。現在我們修天安門,搞得一蹋糊涂,要垮臺了。黨內這一部分意見我還沒有看完,集中表現在江西黨校的反應,各地都有。邵大個(江西省長邵式平——筆者注)你不必著急,你們搞出的這個材料,實在好,今天就印出來。所有右派言論都印出來了,龍云、陳銘樞、羅隆基、章伯鈞為代表。江西黨校是黨內的代表,這些人不是右派,可以變就是了,是動搖分子。他們看得不完全,有火氣,做點工作可以轉變過來。有些人歷史上有問題,挨過批評。例如廣東軍區的材料,有那么一批人,對形勢也認為一蹋糊涂。這些話都是會外講的,我們這一回是會內會外結合,可惜廬山地方太小,不能把他們都請來。像江西黨校的人,羅隆基、陳銘樞,都請來,房子太小嘛。

  不論什么話都讓講,無非是講得一蹋糊涂。這很好。越講得一蹋糊涂越好,越要聽。‘硬著頭皮頂住’,反右時發明了這個名詞。我同某些同志講過,要頂住,頂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有的同志說‘持久戰’,我很贊成。這種同志占多數。在座諸公,你們都有耳朵,聽嘛!難聽是難聽,要歡迎。你這么一想就不難聽了。為什么要讓人家講呢?其原因在神州不會陸沉,天不會塌下來。為什么呢?因為我們做了一些好事,腰桿子硬。那些聽不得壞話的人,他那個腰桿子有些不硬。你如果腰桿子真正硬,壞話你為什么聽不得?我們多數派同志們腰桿子要硬起來。為什么不硬?無非是一個時期豬肉少了,頭發卡子少了,又沒有肥皂,叫作比例有所失調,工業、農業、商業交通都緊張,搞得人心緊張。我看沒有什么可緊張的。我也緊張,說不緊張是假的,上半夜你緊張,下半夜安眠藥一吃,就不緊張了。

  說我們脫離了群眾,我看是暫時的,就是兩三個月、春節前后,群眾還是擁護我們的,現在群眾和我們結合得很好。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有一點,但不那么多。我同意同志們的意見:問題主要是公社運動。我到遂平談了兩個鐘頭。嵖岈山公社黨委書記告訴我,7、8、9三個月,平均每天有3000人參觀,10天3萬人,3個月30萬人。聽說徐水、七里營也有這么多人去參觀,除了西藏,都有人來看了,到那里去取經,其中多是縣、社、隊干部,也有省、地干部。他們的想法是:河南人、河北人創造了真理,有了羅斯福說的‘免于貧窮的自由’;就是太窮了,想早點搞共產主義,現在聽說這些地方搞共產主義,那還不去看看。對這種熱情如何看法?總不能說全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吧,我看不能那樣說。有一點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的確是狂熱,無非是想多一點、快一點。好省那時談不到,總而言之是多快。這種分析是否恰當?3個地方3個月當中,有3個30萬人朝山進香,這種廣泛的群眾運動,不能潑冷水,只能勸說:同志們!你們的心是好的,但事實上難以辦到,不要性急,要有步驟。吃肉只能一口一口地吃,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你吃3年肉也不一定胖;比如林彪同志,我看他10年還不會胖;總司令和我的胖,也非一朝一夕之功。這些干部率領幾億人民,至少30%是積極分子;30%是消極分子(即地、富、反、壞、官僚、中農和部分貧農);40%隨大流。30%是多少人?是一億幾千萬人,他們要辦公社,辦食堂,搞大協作,大規模耕作,非常積極。他們要搞,你能說這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不是小資產階級,是貧農、下中農、無產階級、半無產階級。隨大流的,這也可以,那也可以,不愿意的只30%。總之,30%加40%為70%,三億五千萬在一個時期內有狂熱性,他們要搞。

  到春節前后,有兩個多月,他們不高興了,變了,干部下鄉都不講話了,請吃地瓜、稀飯,面無笑容,因為刮了‘共產風’,‘一平二調三提款’。對刮‘共產風’也要分析,其中有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是些什么人?主要是縣、社兩級干部,特別是公社干部,刮大隊和小隊的,這是不好的,群眾不歡迎。我們說服了這些干部,堅決糾正,用了一個多月時間,今年三四月間,就把風壓下去了,該退的退,社與隊的賬算清楚了,隊跟群眾的賬有些地方也算清楚了,未算清的再繼續算。這一個月的算賬教育是有好處的,極短的時間,使他們懂得了平均主義不行。聽說現在大多數人轉過來了,只有少數人還留戀‘共產’,還舍不得。哪里找這樣一個學校、短期訓練班,使幾億人、幾百萬干部受到教育?不能說你的就是我的,拿起就走了。從古以來沒有這個規矩,一萬年以后也沒有這個規矩,也不能拿起就走。拿起就走,只有青紅幫,青偷紅劫,明火執杖,無代價剝奪人家的勞動。這類事,自古以來是‘一個指頭’。晁蓋劫的是‘生辰綱’,是不義之財,取之無礙,刮自農民歸農民。我們長期不打土豪了。打土豪,分田地,都歸公,那也取之無礙,因為是不義之財。現在刮‘共產風’,取走生產大隊、小隊之財,肥豬、大白菜,拿起就走,這樣是錯誤的。我們對帝國主義的財產還有3種辦法:征購,擠垮,贖買。怎么能剝奪勞動人民的財產呢?只有一個多月就平息下這股風,證明我們的黨是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今年3、4月或5月,有幾億農民,幾百萬干部受了教育,講清了,想通了。主要是講干部,不懂得這個財并非不義之財,而是義財,分不清這個界限。

  干部沒有讀好政治經濟學,價值法則、等價交換、按勞分配。沒有搞通幾個月就說通了,不辦了。十分搞通的未必有,九分通、七八分通。教科書還沒有讀,要叫他們讀。公社一級干部不懂一點政治經濟學是不行的。不識字的可以給他們講課。梁武帝有個宰相陳慶之,一字不識,皇帝強迫他作詩,他口念,叫別人寫:‘微生遇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步還南岡。辭榮此圣世,何愧張子房。’他說你們這些讀書人,還不如老夫的用耳學。當然,不要誤會,我不是反對掃除文盲。柯老(柯慶施——筆者注)說,全民大學,我也贊成,不過15年不行,恐怕得延長一點,幾億人口嘛。南北朝時有個姓曹的將軍(指梁朝的曹景宗——筆者注),打了仗回來作詩:‘出師兒女悲,歸來笳鼓競;借問過路人,何如霍去病?’還有北朝的將軍斛律金,這也是一個一字不識的人,他有《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字不識的人可以作宰相,為什么我們公社的干部、農民不可以聽政治經濟學?我看大家可以學。不識字講講就懂了,現在不是農民學哲學么,工人學哲學么,他們比我們,比知識分子容易懂。我們這次議事日程就有讀書這一項。我也是個沒學問的人,這個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我就沒有看;略微看了一點,才有發言權,也是怕大家來考我,我答不出怎么辦?要擠出時間讀書,全黨來個學習運動。

  他們(指省以下各級地方干部——筆者注)不曉得作了多少次檢查了,從去年11月鄭州會議以來,大作特作,6級會議、5級會議都要檢討。北京來的人哇啦哇啦,他們當然聽不進去:我們作過多次檢討,難道就沒有聽到?我就勸這些同志,人家有嘴巴嘛,要人家講嘛。要聽聽人家的意見。我看這次會議有些問題不能解決,有些人不會放棄自己的觀點,無非拖著嘛,1年2年,3年5年,8年10年。無非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放棄,一個可能不放棄,兩者都可以,何必怕呢?我找大區區長開了一次會,我就是這么講的,對不對?沒有扯謊吧。聽不得壞話不行,要養成習慣,我說就是硬著頭皮頂住。無非是講得一塌糊涂,罵祖宗三代。這也難。我少年時代、青年時代,也是聽到壞話就一股火氣。我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先犯我,我后犯人。這個原則,現在也不放棄。現在學會了聽,硬著頭皮頂住。聽他一兩個星期,勸同志們要聽,你們贊成不贊成,是你們的事,不贊成,無非我有錯誤。有錯誤嘛,還是真有錯誤?假有錯誤?真有錯誤,我作自我批評,再來一次;假有錯誤,那是你們的事。你們弄假成真,本來不錯,你們說嘛。

  第二方面,我勸另一部分同志,在這樣的緊急關頭,不要動搖。據我觀察,有一部分同志是動搖的。他們也說大躍進、總路線、人民公社都是正確的,但要看講話的思想方向站在哪一邊,向哪一方面講。這部分同志是我講的4種人里面的第二種人,‘基本正確,部分不正確’的這一類人,但有些動搖。所謂4種人是:完全正確;基本正確,但是部分不正確;基本不正確但部分正確;完全不正確。有些人在關鍵時是動搖的,在歷史的大風大浪中不堅定。黨的歷史上有4條路線;陳獨秀路線,立三路線,王明路線,高饒路線。現有是一條總路線,在大風浪時,有些同志站不穩,扭秧歌。蔣幫不是叫我們做秧歌王朝嗎?這部分同志扭秧歌,他們憂心如焚,想把國家搞好,這是好的。這叫什么階級呢?資產階級還是小資產階級?我現在不講。南寧會議、成都會議、二次黨代大會講過,1956年、1957年的那種動搖,對動搖分子,我不贊成戴帽子,講成是思想方法問題。也不講小資產階級,也不講資產階級。如果現在要講有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反過來講,那時的反冒進,就是一種資產階級的什么性?狂熱?資產階級它不狂熱,是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泄氣性、悲觀性了。我們那個時候不戴帽子,因為這些同志跟右派不同,右派不搞社會主義,那些同志是要搞社會主義,沒經驗,一點風吹草動,就以為冒了,于是反冒進。”

  毛澤東扭頭對坐在旁邊的周恩來說:

  “總理,你那次反冒進,這回站住腳了,干勁很大,極大,是個樂觀主義了。因為受過那次教訓,相信陳云同志來了,他也會站住腳的。”

  說罷,他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對眾人說:

  “那次批周、陳的人,一部分人想取其地位而代之,有點那個味道,沒有那么深,但是也相當深,就是不講冒進了。不講反冒進,可是有反冒進的味道,比如‘有失有得’,‘失’放在前面,這都是仔細斟酌了的。如果要戴高帽子,這回是資產階級動搖性,或降一等,是小資產階級動搖性,是右的性質,往往是受資產階級影響,在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壓力之下,右起來的。

  一個高級社,現在叫生產隊,一條錯誤,七十幾萬個生產隊,七十幾萬條錯誤,要登報,一年登到頭也登不完。這樣結果如何?國家必垮臺。就是帝國主義不來,農民也要起來革命,把我們這些人統統打倒。辦一張專講壞話的報紙,不要說一年,一個星期也會滅亡的,大家無心工作了。馬克思講,莫說一年,就幾個星期停止工作,人類也要滅亡的。只要你登70萬條,專登壞事,那還不滅亡呵!不要等美國、蔣介石來,我們國家就滅亡了,這個國家應該滅亡,因為那就不是無產階級黨了,而是資產階級黨了,章伯鈞的設計院了。當然在座的沒有人這樣主張,我這是夸大其詞。假如辦10件事,9件是壞的,都登在報上,一定滅亡,應當滅亡。那我就走,到農村去,率領農民推翻政府。你解放軍不跟我走,我就找紅軍去,我就另外組織解放軍。我看解放軍會跟我走的。

  我勸一部分同志,講話的方向問題要注意,講話的內容,我看基本是正確的,部分不妥。列寧講,要別人堅定,首先自己要堅定;要別人不動搖,首先自己要不動搖。這又是一次教訓。這些同志現在據我看,他們還不是右派,是中間派;也不是左派。我所講的左派,是不加引號的左派,是真正的左派,馬克思主義者。我所講的方向,是因為一些人碰了釘子,頭破血流,憂心如焚,站不住腳,動搖了,就站到中間去了。究竟中間偏左偏右,還要分析,他們不是右派,但他們把自己拋到右派邊緣去了。我時常講,你們自己把自己拋到離右派30公里,接近30公里了,因為右派很歡迎這種論調,右派一定歡迎,不歡迎才怪,距離右派不過還有30公里。這種同志采取邊緣政策,相當危險。我這些話是在大庭廣眾當中講的,有些傷人。但現在不講,對這些同志不利。

  我出的題目中加一個題目,本來18個題目,加一個團結問題。還是單獨寫一段,拿著團結的旗子:人民的團結,民族的團結,黨的團結。我不講,對這些同志是有益還是有害?我看有害,還是要講。我們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第一方面的人要聽人家講,第二方面的人也要聽人家講,兩方面的人都要聽人家講。我說還是要講嘛,一條是要講,一條是要聽人家講。為什么只有你講得,我講不得?別人講不得?但是我勸許多人不忙講,硬著頭皮頂住。我不忙講,也硬著頭皮頂住。我為什么現在不硬著頭皮頂了呢?頂了20天,快散會了,索性開到月底。馬歇爾八上廬山,蔣介石三上廬山,我們一上廬山,為什么不可以?有此權利。

  食堂問題。食堂是個好東西,未可厚非。我贊成積極辦好,贊成那些原則,自愿參加,糧食到戶,節約歸己。如果在全國能保持1/3,我就滿意了。我是講全國范圍。我這一講,吳芝圃就很緊張,生怕把你那個食堂搞掉。還有一個四川,一個云南,一個貴州,一個湖北,還有一個上海,上海有11個縣,90%以上還在食堂里。試試看,不要搞掉。不是跳舞有4個階段嗎:‘一邊站,試試看,拼命干,死了算。’有沒有這4句話?我是個野人,很不文明。我看試試看。1/3人口對5億農民來說,多少人?一億五千萬,堅持下去就了不起了,開天辟地了。第二個希望,一半左右,如果多幾個河南、四川、湖北、云南、上海等等,那么,一半左右是可能的。要多方面取得經驗,有些散了,還得恢復。《紅旗》登的一個食堂,敗而復成,這篇是我推薦的。食堂并不是我們發明的,是群眾創造的。并不是公社發明的,是合作社發明的。湖北有個京山縣,京山縣有一個合作社,那個合作社就辦了個食堂。河北1956年就有辦的,1958年搞得很快。曾希圣說,食堂節省勞力。我看還節省物資,包括糧食油鹽柴草菜蔬,比在家吃得好。如果沒有后面這一條,就不能持久。可否辦到?可以辦到。我建議河南同志把一套機械化搞起來,如用自來水,不用人挑水。這樣可以節省勞力,還可以節省物資,節省糧食。我跟你們談,你們說可以嘛。現在散掉一半左右有好處。總司令,我贊成你的說法,但又跟你有區別。不可不散,不可多散,我是個中間派。河南、四川、湖北等是左派。可是有個右派出來了:一個科學院調查組,到河北昌黎縣,講得食堂一塌糊涂,沒有一點好處,攻其一點,不及其余。學那個宋玉的辦法,寫《登徒子好色賦》。”

  接著,毛澤東就講了宋玉寫《登徒子好色賦》這個典故,而后說:

  “我講食堂,走了題了。科學院的調查,攻其一點,不及其余,食堂哪沒有缺點?無論什么事都有缺點,無論什么人都有缺點,孔夫子也有錯誤。我看到列寧的手稿,改得一蹋糊涂,沒有錯誤,為什么要改?食堂我看可以維持,可以多一點,再試試看,試它一年,二年,估計可以辦得下去的。人民公社會不會垮臺?我看現在這樣大風大浪里頭,沒有垮一個,將來準備垮一半,還有一半;垮七分,還有三分。要垮就垮。食堂、公社辦得不好,一定要垮。共產黨就要做工作。辦好公社,辦好一切事業,辦好農業,辦好工業,辦好交通運輸,辦好商業,辦好文化教育。

  許多事情根本料不到,以前不是說黨不管黨嗎?計委是計劃機關,現在卻不管計劃。還有各個部,還有地方。一個時期不管計劃,就是不管綜合平衡。不要比例,這一條沒有料到,地方可以原諒,計委和中央各部,10年了,忽然在北戴河會議后不管了,名曰計劃指標,等于不要計劃。所謂不管計劃,就是不要綜合平衡,根本不去算,要多少煤、多少鐵、多少動力。煤鐵不能自己走路,要車馬運。這點沒有料到。我這樣的人,總理、少奇同志這樣的人,根本沒有管,或者略略一管。我不是自己開脫自己,我又不是計委主任。去年 8月以前,我同大多數常委同志主要精力放在革命上頭去了,對建設這一條沒有認真摸,也完全不懂,根本外行。在西樓時講過,不要寫‘英明領導’,根本沒有領導,哪來什么英明呢?

  看了許多討論發言,鐵還可以煉。浪費是有一些,要提高質量,降低成本,降低含硫量,為真正煉好鐵奮斗。共產黨有個辦法叫作抓。共產主義者的手,一抓就抓起來了。鋼鐵要抓;農林牧副漁,糧棉油麻絲糖藥煙果鹽雜,農中有12項,要抓。要綜合平衡,不能每一個縣都一個模子,有些地方不長茶,不長甘蔗,要因地制宜,不能到回民地區去買賣豬。黨不管黨;計委不管計劃,不管綜合平衡,根本不管,不著急。總理著急。無一股熱氣,神氣,辦不好事。李逵太急一點。列寧熱情磅礴,可以感染群眾,實在好,群眾很歡迎。

  有話就要講。口將言而囁嚅,無非是各種顧慮,這個我看要改,有話就要講。上半個月顧慮甚多,現在展開了,有話講出來,記錄為證,口說無憑,立此存照。有話就講出來嘛,你們抓住,就整我嘛。成都會議上我說過不要怕穿小鞋。穿小鞋有什么要緊。還講過幾條,甚至說不要怕坐班房,不要怕殺頭,不要怕開除黨籍。一個共產黨員,高級干部,那么多的顧慮,有些人就是怕講得不妥挨整。這叫明哲保身,叫作什么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我今天要闖禍,禍從口出嘛。兩部分人都不高興:一部分是觸不得的,聽不得壞話的;一部分是方向危險的。不贊成,你們就駁。你們不駁,是你們的責任,我交代了,要你們駁,你們又不駁。說我是主席不能駁,我看不對,事實上紛紛在駁,不過不指名就是。江西黨校那些意見是駁誰呵!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我有兩條罪狀:一個,1070萬噸鋼,是我下的決心,建議是我提的。結果9000萬人上陣,補貼40億,‘得不償失’。第二個,人民公社,我無發明之權,有推廣之權。北戴河決議也是我建議寫的。我去河南調查時,發現嵖岈山這個典型,得了衛星公社的一個章程,如獲至寶。你講我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也是有一點,不然為什么如獲至寶呢?要上《紅旗》雜志呢?我在山東,一個記者問我,‘人民公社好不好?’我說‘好’,他就登了報。這個沒關系,你登也好,不登也好,到北戴河我提議要作決議的。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有一點,你們贊成了,也分點成。但始作俑者是我,推不掉。人民公社,全世界反對,蘇聯也反對。中國也不是沒有人反對,照江西黨校這樣看,人民公社還有什么意思。還有個總路線,是虛的,實的見之于農業、工業。至于其它一些大炮,別人也要分擔一點。你們放大炮也相當多,如譚老板,”

  毛澤東以手指著譚震林說:

  “放的不準,心血來潮,不謹慎。他是唱戲的,不然為什么叫譚老板?長處是有一股干勁,肯負責任,比那凄凄慘慘戚戚要好。關于共產要共得快呀,在河南講起,江蘇、浙江的記錄傳得快,說話把握不大,要謹慎一點。”

  他又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說:

  “你說我不放大炮嗎?我也放了3個:一個人民公社,一個大煉鋼鐵,一個總路線。彭德懷同志講的,張飛粗中有細,他說他粗中無細。我說我也是張飛,粗中有點細。公社我講集體所有制到全民所有制要有個過程。當然那個過程,現在看起來,可能過于短了一點,我講大體兩個五年計劃。要進到全民所有制,現在看來,可能要大大的延長,不是兩個五年計劃,而是20個五年計劃也難說。要那么久?還是不要那么久?

  要快之事,馬克思也犯過不少錯誤。我搬出馬克思來,使同志們得到一點安慰。這個馬克思,天天想革命快,一見形勢來了就說歐洲革命來了,無產階級革命來了,后頭又沒有來;過一陣子又說要來,又沒有來。總之,反反復復。馬克思死了好多年,列寧時代才來。那還不是急性病?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馬克思也有呵!”

  劉少奇插話說:

  “列寧也有,講世界革命很快就要來了。”

  毛澤東接著說:

  “世界革命,那個時候他希望世界來援助。后來不行了,搞出一個一國可以建設社會主義,這話在以前也講過吧?”

  劉少奇插話說:

  “是一國可以勝利,一國可以建成社會主義沒有講。”

  毛澤東說:

  “一國可以勝利,到這個時候,不建怎么辦?只有一國。”

  劉少奇插話:

  “依靠自己本國農民可以建成社會主義沒有講。”

  斯大林在《列寧主義問題》一書第六部分“關于社會主義在一個國家內勝利的問題”中,曾經明確地提出了“一國可以建成社會主義”,“而且我們將和農民一起去建設它”。熟讀馬列經典著作的毛澤東,不但熟悉這些著名論斷,而且還正在努力的踐行著這一理論,要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劉少奇在后兩次插話中的斷語,顯然是錯誤的,毛澤東此時也顧不上理會他,只說了句“依靠農民”,便照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下去:

  “巴黎公社起義之前,馬克思反對。季諾維也夫反對十月革命,這兩者是不是一樣?季諾維也夫后來開除黨籍,殺了頭。馬克思是否還要殺頭?巴黎公社起義爆發之后,馬克思就贊成了,但他估計會失敗。他看出這是第一個無產階級專政,哪怕只存在3個月也好。要講經濟核算的話,劃不來。我們還有廣州公社,1927年大革命失敗,等等。我們現在的經濟工作,是否會像1927年那樣失敗?像萬里長征那樣,大部分根據地喪失,紅軍和黨都縮小到1/10,或者還不到?我看不能這樣講。大家也是這么個意見,參加廬山會議的同志都毫無例外地說有所得,沒有完全失敗。是否大部分失敗了?我看也不能講。大部分沒有失敗,一部分失敗了。就是所謂多付了代價,多用點勞動力,多付了一點錢,刮了一次‘共產風’,可是全國人民受了教育,清醒了。現在要研究政治經濟學,過去誰人去讀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我就不讀。斯大林的書(指《蘇聯社會主義經濟問題》——筆者注),我讀了一遍,根本沒有味道。那個時候搞革命,搞什么社會主義經濟。唉,一到鄭州,我就讀了兩遍,我就講學,就有資格講學了,不過剛剛在火車上讀了兩遍。我講了兩章,沒有造謠吧。現在不夠,現在要深入研究,不然我們的事業不能發展,不能夠鞏固,不能夠前進。

  如果講到責任,責任在李富春,責任在王鶴壽,其他部長多多少少有點責任;農業部有責任,譚老板有責任。主要責任應當說在我身上。過去說別人,現在別人說我,應該說我。過去說周恩來、陳云同志,現在說我,實在是有一大堆事情沒有辦。你們看,‘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我無后乎?中國的習慣,男孩叫有后,女孩不算。我一個兒子打死了,一個兒子瘋了。我看是沒有后的。一個大煉鋼鐵,一個人民公社。大躍進的發明權是我,還是柯老?我同柯慶施談過一次話,我說還是我。你那個屬于意識形態,你有沒有責任(柯慶施曾在1957年12月上海黨代會作過一個長篇報告《乘風破浪,加速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上海》,內容重提多快好省,要15年趕超英國,具有鼓足干勁,力爭上游的‘大躍進’精神,極為毛澤東贊賞,成為南寧會議的先聲——筆者注)?鋼鐵你要搞 600萬噸,我要搞1070萬噸,北戴河會議公報,薄一波建議,也覺得可行。從此闖下大禍,9000萬人上陣。始作俑者是我,應該絕子滅孫。補貼40億,搞小土群,小洋群。‘得不償夫’,‘得失相當’等等說法,即由此而來。我勸同志們,自己有責任的,統統分析一下,不要往多講,也不要往少講,都吐出來。無非拉屎嘛,有屎拉出來,有屁放出來,肚子就舒服了。今天不再講別的,因為還要睡覺。你們要繼續開會就開,我就不開了。講了好久?不到兩個鐘頭嘛。散會!”

  宣布散會后,毛澤東起身張望著會場,問:

  “彭老總呢?”

  李銀橋說:

  “走了。”

  據李銀橋回憶:散會后,毛澤東出門朝坡下走,身邊跟著陶鑄、彭真、柯慶施、羅瑞卿,還有第4小組副組長舒同。羅瑞卿朝路邊的樹林轉過身去小便。彭德懷這時候返身走了回來,他對著毛澤東說:

  “我的信是寫給你個人參考的,你怎么在會上印發了?”

  毛澤東愣了一下,說:

  “你也沒有講不要印發嘛。”

  彭德懷扭頭就走。毛澤東叫著他,招了招手說:

  “哎,彭老總,我們談談吧?”

  彭德懷虎著臉,胳膊一掄,說:

  “有什么好談的?沒什么好談的!在延安你操了我40天娘,我操你20天娘不行?”

  他的聲音很大,羅瑞卿正在小便,嚇得一激凌,連忙趕過來了。毛澤東臉色非常嚴肅,停了停說:

  “沒關系嘛,我們有不同意見可以坐下來談談心嘛。”

  彭德懷氣得臉色漲紅,又掄了一下胳膊,說:

  “談什么談?你不是談過了嘛!有什么好談的!”

  彭德懷又罵了一句走了。陶鑄等人都怔住了。毛澤東被晾在那里,臉色很不好,吮了吮下嘴唇就走了,一路上再沒有說話。

  7月23日下午,周恩來先召集副總理們談話,他說:

  “9000萬人上山,1070萬噸是一個革命。2700至3000萬噸則根據不多,現在落實到1300萬噸。”

  彭德懷氣哼哼地說:

  “我寫的‘有失有得’是講小土群這一點,只講這一點,根本沒講小洋群。”

  周恩來溫和地說:

  “把‘失’放在前面是有意識的,應該把落實同泄氣區分開。”

  彭德懷直通通地說:

  “1070萬噸,腦子熱了一下,他是有一份的。但總的路線不能動搖,而且他比較冷得早,10月底冷下來了。這次會議,我為什么要寫這封信供主席參考,我有個感覺,共產黨有不敢批評的風氣了,寫個東西要字斟句酌,我實在忍不住了。”

  周恩來又安慰他說:

  “主席講了,基本上是好的,方向不大對。當然,他沒指名。要注意,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你還沒有到反冒進那個情況,有那個趨勢。你到此為止,認識了,就是了,這個批評也很好。”

  彭德懷說:

  “共產黨里不能批評,這違反共產黨的基本原則!”

  周恩來繞山繞水地講到了鋼、鐵、煤、糧方面的緊張形勢。彭德懷立刻叫了起來:

  “這些情況你為什么不到大會上講一講呢?”

  周恩來說:

  “開始就講這些困難,像訴苦會了,誤會成泄氣不好。”

  彭德懷瞇起兩眼,盯住周恩來,說:

  “你們真是人情世故太深了。老奸巨猾!”

  這天下午,會議分組討論毛澤東上午的講話。一部分人高興,說講話給他們撐了腰。一部分人緊張,一些曾對彭德懷的信說過好話的人,紛紛檢討。

  7月23日黃昏,彭德懷在散步時迎面碰見聶榮臻,聶榮臻揚起一只手,招呼道:

  “老彭啊,今天上午主席的講話,考慮好了沒有?”

  彭德懷甕聲甕氣地說:

  “是非曲直由人斷,事久自然明么。”

  聶榮臻勸道:

  “老彭,不能采取滿不在乎的態度,主席午前講話,從政治上、組織上、路線上,已經提到了原則的高度,你應當考慮對黨對人民如何有利的問題,寫成書面發言。”

  彭德懷說:

  “現在很疲勞,寫不出來,也寫不清楚。”

  聶榮臻說:

  “你講意思,叫秘書記錄整理,然后,你自己再去斟酌,這樣比較嚴密,也比較深刻些。”

  彭德懷說:

  “沒帶秘書,只帶來一個管軍事電報的大尉參謀,他寫不了這類文章。唉,誰知道會出這么一檔子事!”

  “把秘書叫來,這種時候,一定要叫來。”

  聶榮臻最后還一再叮囑。彭德懷作別而歸,后來還真的把秘書給叫來了。

  7月23日晚,因會議原定延長7天已經到期,與會者們都準備下山了。毛澤東也交代身邊的工作人員,準備明天下山。

  可就在此時,幾位政治局常委在一起議論說:

  “彭德懷脾氣大,怕主席死后沒人能領導得了。

  幾位老帥也在一起議論說:

  “彭德懷桀驁不馴,主席健在就這樣,將來黨內誰還管得了他?

  于是,這些重要領導人物和大區、省委的領導人都先后來找毛澤東談話。李銀橋去倒水時聽到他們講的都是彭德懷。有人說,紅軍時期彭德懷就反對毛澤東。有人說,彭德懷原名叫彭得華,有野心,就是想得到中國。

  毛澤東也覺得會議的目的沒有達到,認識不統一就沒法團結,不團結如何繼續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因此,他決定會議繼續延期。

  不多時,各組就接到了正式通知,說不下山了,會議繼續進行。

  這天晚上,毛澤東顯得很煩躁,吃了3次安眠藥還不能入睡,只是躺著看書,看材料。他突然問值班衛士田云玉:

  “你知道彭老總原來叫什么名字嗎?”

  毛澤東知道田云玉以前曾經跟著彭德懷工作過,有可能知道彭德懷的別名。田云玉見毛澤東這樣問,便搖搖頭,說不知道。毛澤東說:

  “彭老總原來叫彭得華,就是要得到中國。”

  田云玉大吃一驚,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毛澤東又問:

  “你知道廬山會議發生什么事情了?”

  田云玉仍然是搖頭,毛澤東不再說話,繼續看他的書。

  在廬山上這個不眠之夜,支持彭德懷的人們也像中央最高層領導人及各大區、各省委主要領導人一樣忙碌著。一場驚人的風暴正悄無聲息的在夜幕中慢慢地孕育著。

  周惠和周小舟在房間里議論著毛澤東上午的講話。周惠沙啞著嗓子說:

  “一上山我就發言,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怕的就是聽不進批評。現在果不其然,成了‘毒藥’苦口要了命。忠言也要分個階級性?我們這些人還能是哪個階級?良藥還是毒藥,難道真分不出?

  周小舟情緒也非常激動,他說:

  “我懷疑主席這篇講話是否經過常委討論,是常委會的意見還是他個人的意見?自己有錯誤不許別人講,就喜歡柯慶施那樣一幫吹牛抬轎奉承迎合的人。”

  二人正說著,李銳進來了。

  李銳是在上午聽了毛澤東的講話之后,與田家英、陳伯達、吳冷西一起信步到了半山亭,觀摩了刻在大石上的王陽明的詩句。有人提議說,留副對聯吧?李銳手執松枝正在沉吟,田家英已脫口吟道:

  四面江山來眼底;萬家憂樂到心頭。

  田家英所吟此聯,乃是岳麓山上的一幅楹聯,他只是將上聯中的“云”字改成了“江”字。時人及后人不知底細,還以為是田家英憂國憂民,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因之頗為稱道。其實,毛澤東早就說過,岳麓山上的這幅楹聯,正是他在一師求學時的真實寫照。

  李銳下得半山亭,回到住處,依然是心情抑郁,憋悶了一個下午。晚上來找周小舟、周惠,自然是要一吐胸中塊壘。周惠見李銳落座,遂“唉”了一聲,長出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多年來的順境,有些勝利沖昏了頭腦。在長沙我看一份材料,斯特朗曾贊揚主席超過馬恩列斯,主席對此卻沒有表態。當時我說這不對。長江后浪趕前浪,學生超過老師也是正常的。可主席怎么能健在的時候被人這么比,這么說?何況現在真超過了嗎?不能這么講吧。我的感覺,是確實驕傲起來了。”

  周小舟情緒更激烈,他說:

  “照上午的講話精神發展下去,我看很像斯大林晚年沒有真正集體領導,只有個人獨斷專行。”

  李銳點點頭說:

  “蘇聯的教訓值得深思。”

  周小舟說:

  “我看這樣下去,非導致黨的分裂不可。”

  周惠說:

  “17號晚上還談得好好的,主席對一些問題的決定,反復變化也太快了。”

  李銳說:

  “從根本上講,主席還是喜歡高指標喜歡說大話喜歡放大炮的人。當然,講大話的人也有不同。柯慶施吹牛講大話,還喜歡推卸責任。譚老板放大炮,但敢于負責,跟柯慶施不一樣。像黃克誠這樣的偏于穩重多看困難的人,主席就不喜歡。

  周惠又分析說:

  “我們都是搞過群眾運動的,究竟應該怎么看待群眾運動?主席講,‘1億幾千萬人,他們要辦公社,辦食堂,非常積極’。實際呢?我看不能說是群眾自發。主席先講過話么,說高級社還不夠大,應該更多的社合起來。甚至講一個鄉組成一個社。許多縣社干部都是響應他的號召,并不是農民先提出這個要求。首先是我們去發動,然后才是農民響應。彭老總有些話很深刻,他說:‘毛主席與黨中央在中國人民心目中的威信之高,是全世界找不到的,但濫用這種威信是不行的。’砸鍋煉鐵,好鍋煉成廢鐵,明明是違背人民利益的,但在一定時候群眾也能響應,做出這種犧牲。黨的威信就是這么高。可長遠呢?濫用這種威信,我擔心會走向反面喲。”

  李銳也說:

  “明明講的糾‘左’,一夜之間又變成反右,這樣的講話不是翻云覆雨是什么?180度大轉變,我可轉不過這個彎。”

  周小舟已經被二人說得臉上泛出紅暈,他坐不住了,說:

  “我建議咱們3人再去找主席談談,辯論一頓,爭吵一頓也好。”

  李銳搖搖頭說:

  “不行,現在去不合適。從上午的講話看,主席正在氣頭上,去也沒法談。”

  “那就找黃克誠。咱們找黃克誠去談談。”

  “這種時候去,不好。”李銳勸道:“不要授人以柄。”

  “現在去不合適。”周惠也說:“不要去了。”

  “橫豎不過如此,去,怕個什么?”

  周小舟撥通了黃克誠的電話,黃克誠不同意他們去。周小舟已經激動得無法控制,越是不叫去越要去。黃克誠只好勉強同意了。

  “走!”周小舟放下電話說:“一起去!”

  李銳見事已至此,只好同行。周惠深知此舉的利害關系,他說:

  “你們要去就去,我累了,想休息。”

  周小舟已經出了門,見周惠如此這般,返回來拉著他說:

  “走走走,我跟黃克誠都講好了,你怎么能不去?”

  周惠拗過不過周小舟,只好披件衣服,跟著走。周小舟進得黃克誠的門就嚷起來:

  “我們都快成右派了,只差30公里。”

  黃克誠急忙擺著手說:

  “別急,別著急,冷靜些。主席支持左的,也不會不要右的。”

  周小舟哪里還能控制得了情緒,他高聲問道:

  “主席這樣突變,有沒有經過政治局常委討論?”

  黃克誠無言以對,看著激動不已的周小舟只皺眉頭。周小舟見黃克誠不說話,又脫口問道:

  “主席有沒有斯大林晚年的危險?”

  “我認為不會。”

  黃克誠至此已經不能不表態了。周小舟依然非常激憤,他說:

  “袁世凱要稱帝,有人就特意為他辦一種報紙,專講勸進的話。袁世凱就最喜歡聽這種話!”

  周惠已經坐不住了。只聽周小舟又嚷道:

  “前一階段鼓勵進言,讓把問題講透。現在一下子180度轉變,這不是釣魚嗎?”

  李銳也激動了,高聲叫道:

  “他不能一手遮天!”

  黃克誠見他們越說越出格,頓時急了,聲色俱厲地說:

  “怎么能這樣說話?主席又不是慈禧太后!有意見應該直接找主席當面談么,現在這樣議論算什么?不好嘛!”

  周小舟一下子怔住了。周惠趁機將話頭引開去,他說:

  “今年的困難估計還不少,湖南去年雖然比左鄰右舍好些,但日子也夠緊張,不少地區都是靠南瓜粥度過來的。最近全省普遍有旱情,我真擔心秋收。可這邊的會議一下子也結束不了。”

  周小舟已經冷靜了下來。周惠也不住地看表。李銳一看10點多了,就準備離開。黃克誠見他們要走,就勸他們說:

  “你們不要激動,事情會弄清楚的。要相信主席,主席是不會錯的。”

  正在此時,彭德懷手拿一封電報進來了。周小舟一見彭德懷,又激動了:

  “老總呀,我們離右派只有30公里啦!”

  彭德懷虎著臉,說:

  “著急有什么用?30公里也不要著急!把一些模糊觀點弄清楚也是好的。”

  “太晚了。”李銳催促周小舟:“我們該走了。”

  周惠也催著說:走吧。于是,3人告辭出了176號院子。李銳與周小舟、周惠分手,要回自己的住所。他剛走出幾步,就聽得周小舟說:

  “哎,羅部長啊。”

  李銳回頭一看,周小舟、周惠正與羅瑞卿迎面相遇,打著招呼。于是就急忙閃身走了。羅瑞卿“嗯”了一聲,警惕地瞥了一眼176號別墅,說:

  “這么晚還沒睡呀?干什么去了?”

  羅瑞卿是黨內出了名的光明磊落的大將軍,對立就對立,斗爭就斗爭,歷來是立場堅定,旗幟鮮明。他只有一個心眼,就是緊跟毛澤東,維護毛澤東。周小舟面對這位鐵骨錚錚的大將軍不得不應酬幾句,他說:

  “隨便走走。看了看黃克誠同志。”

  這才叫:三湘降下申公豹,匡廬高懸打神鞭。

  欲知廬山會議如何繼續進行,請慢慢往下看。

  東方翁曰:本章中有兩個情節都是研究廬山會議的重要史料。一個是毛澤東在7月23日上午的講話,一個是周小舟、周惠、李銳在去找黃克誠前后的談話內容。兩者須對照一下,認真研究,方能分清是非曲直。這很有必要。因為在毛澤東身后,在廬山會議這個重大事件上,一些人為了攪渾水無所不用其極,遺毒于后世,害人不淺!

  關于上述第二個情節,《戚本禹回憶錄》的記載可供讀者參考,書中是這樣說的:“廬山會議結束后,在會議期間一直在主席身邊工作的林克,告訴了我在廬山會議上發生的這樣一個情況。在廬山上,彭德懷、張聞天、黃克誠、周小舟、周惠、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李銳等幾個人經常晚上聚在一起。山上站崗的警衛戰士發現了一個異常的情況。就是等他們這些人都進了屋子以后,就把屋子里邊的燈都關上了,別人還以為里邊沒有人。等過了幾個小時以后,人又一個一個從屋子里邊走出來了。警衛戰士把這個情況都作了記錄,把他們幾點開的燈,幾點關的燈,都有什么人進去、出來等等,都作了詳細值班記錄。負責會議保衛工作的是羅瑞卿。羅瑞卿當時不僅是公安部長,而且還是‘防止突發事件委員會’的負責人。羅瑞卿看到了值班戰士的記錄,也覺得很奇怪。他就親自到那個地方去看了,他在屋子外邊的一個小樹林里觀察。直到那些人一個一個從屋子里邊走出來了。走在最后的一個就是李銳。李銳這個人走路和別人不一樣,別的人走路是朝前看的,而他卻是老往后面看的。大概就是跟小說里說的司馬懿差不多。可就在他回過頭來看的時候,恰好同從小樹林里走出來的羅瑞卿對上了眼。這一下就把李銳給嚇壞了。以為他們的事情都已經被羅瑞卿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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