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軍隊版”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由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重新頒布。三大紀律是：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八項注意是：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不打人罵人；不損壞莊稼；不調戲婦女；不虐待俘虜。以上內容，幾乎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作為歌曲至今傳唱不衰，被稱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軍規”。它的來龍去脈，有詳細考證，筆者不再贅述。
在中共黨史上還有個《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它的來龍去脈卻鮮為人知。筆者對此進行了較為系統的梳理。
干部作風問題，中共中央在各個時期都非常重視。1958年人民公社化運動以后，“一大二公”，客觀上造成了少數社、隊干部的瞎指揮和強迫命令的工作作風，也為他們搞生活特殊化提供了環境。1960年11月，中共中央頒發了《關于徹底糾正“五風”問題的指示》，11月15日，毛澤東又親自起草了中共中央《關于徹底糾正“五風”問題給各中央局、各省市區黨委的指示》。各地開始了以糾正“共產風、浮夸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生活特殊化風”為主要內容的整風整社運動，以糾正“共產風”為重點帶動其余四項歪風的糾治，對改進干部作風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但是，這個問題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1960年12月的北京會議和1961年1月中旬召開的八屆九中全會，毛澤東特別強調了調查研究問題，說這幾年我們吃了不調查研究的虧，重申1961年要成為實事求是年、調查研究年。習仲勛在《河南省長葛縣和尚橋人民公社整風整社問題的調查》（1961年5月15日）報告中指出：1960年11月中共中央“十二條”（《中共中央關于農村人民公社當前政策問題的緊急指示信》）下發后，“五風”問題雖然剎了車，但干部作風和工作方法還沒有徹底改變。主要表現是：不做調查研究，自上而下布置任務多，自下而上反映群眾要求少，文件多，會議多，報表多；群眾路線的工作作風差，遇事很少同群眾商量，光要群眾聽干部的話，干部很少聽群眾的話；黨委包辦行政事務，什么事情書記都要管等等。通過調查，中共中央感到，必須有一個統一的紀律約束，對端正干部作風十分必要。經田家英建議，毛澤東同意，從1961年2月下旬，開始起草《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即“六十條”）。
早在1960年12月24日至1961年1月13日的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毛澤東就要求胡喬木借鑒紅軍經驗，搞一個“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稿子。1月8日，胡喬木向毛澤東呈送了報告和“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初稿，內容如下：
三大紀律是：（一）有事同群眾商量，永遠同群眾共甘苦；（二）重要問題事前請示，事后報告；（三）自己有錯誤要檢討糾正，別人做壞事要批評揭發。
八項注意是：（一）保護人民安全，打人要法辦，打死人要抵命；（二）保護人民自由，隨便罰人抓人關人搜查要法辦；（三）保護人民財產，侵占損害人民財產要賠償；（四）保護公共財產，貪污盜竊、假公濟私要賠償；（五）用人要經過組織，不許任用私人；（六）對人要講公道，不許陷害好人，包庇壞人；（七）對上級要講實話，不許假報成績，隱瞞缺點；（八）對下級要講民主，不許壓制批評，壓制上告。
1月9日，毛澤東審閱了胡喬木起草的 “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初稿。他不太滿意，并批示：“印發各組討論，提出修改意見。（一）是否目前就頒發？……（二）太復雜，不如紅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簡單明了，使人難記。有幾條執行起來，可能起反面作用。以上兩項，請予討論。”（《胡喬木書信集》〈修訂本〉，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頁）同日，毛澤東又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有關部門負責人和各中央局書記等開會，討論“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初稿。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提出了一個修改稿。三大紀律是：（一）一切從實際出發；（二）提高政治水平；（三）實行民主集中制。八項注意是：（一）同勞動；（二）同食堂；（三）說話和氣；（四）買賣公平；（五）借了東西要還；（六）東西壞了要賠；（七）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八）工作要同群眾商量。
對于修改稿，毛澤東談了詳細的修改意見，并結合黨員領導干部的現實情況逐條進行了解釋。毛澤東還提出，題目就叫《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以區別于軍隊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59—1961）第四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520—521頁）通過討論，形成了第一次修正稿。根據毛澤東的意見，胡喬木又作了兩次修改，經反復討論、毛澤東親自修改后，1961年1月27日中共中央向全黨公布了《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草案第二次修正稿），內容如下：
三大紀律是：（一）一切從實際出發；（二）正確執行黨的政策；（三）實行民主集中制。
八項注意是：（一）同勞動同食堂；（二）待人和氣；（三）辦事公道；（四）買賣公平；（五）如實反映情況；（六）提高政治水平；（七）工作要同群眾商量；（八）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
草案修正稿發給各中央局和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討論修改，并要求于3月底將修改意見報送中共中央，擬寫入廣州會議討論的《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中。但由于廣州會議時間緊迫，一些地方沒有報送修改意見，黨內也沒有對此進行深入討論，所以，1961年3月22日中央工作會議通過的《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中，就沒有寫上“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內容。
1961年5月21日至6月12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工作會議。會議的一項重要成果就是對《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草案）》作了第一次修訂，對關于公共食堂和供給制的內容作了重大修改，對生產大隊的山林、社員的房屋和干部紀律作出了明確規定，第一次將《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寫進《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內容如下：
第四十七條：人民公社各級的干部，都必須認真執行“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三大紀律是：（一）如實反映情況。（二）正確執行黨的政策。（三）實行民主集中制。
八項注意是：（一）參加勞動。（二）以平等的態度對人。（三）辦事公道。（四）不特殊化。（五）工作要同群眾商量。（六）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七）按照實際情況辦事。（八）提高政治水平。
通過對照可以看出，修正草案中的《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與1961年1月27日頒布的內容略有出入。
1962年9月27日，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通過的《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第二次作了修訂，《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也由第四十七條調整為第四十八條，文字內容作了修改，順序也作了調整。
三大紀律是：（一）認真執行黨中央的政策和國家的法令，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二）實行民主集中制。（三）如實反映情況。
八項注意是：（一）關心群眾生活。（二）參加集體勞動。（三）以平等的態度對人。（四）工作要同群眾商量，辦事要公道。（五）同群眾打成一片，不特殊化。（六）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七）按照實際情況辦事。（八）提高無產階級的階級覺悟，提高政治水平。
從1962年9月始，到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內容基本固定下來。期間曾動議或組織過對《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以下簡稱“六十條”）的修改工作，如1970年4月，毛澤東提出對“六十條”的修改問題。1972年3月，華國鋒主持修改過一次。1975年5月和1976年又作了兩次修改。1977年10月，根據華國鋒指示，中共中央組織有關人員再次進行“六十條”的修改工作。
1978年7月19日，中共中央轉發《陜西省委關于旬邑縣少數干部強迫命令、違法亂紀問題的調查報告》的批示，其中第六條明確要求：中央重申，毛主席生前倡議制定的“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各級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必須嚴格遵守。并重新公布了“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原文。
1978年8月3日，《人民日報》轉發了陜西省委的調查報告和中共中央的批示，并配發重磅社論——《干部作風要來一個大的轉變》，進一步重申“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此后，全國各地都加大了對《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宣傳力度，出版輔導講話單行本、連環畫，印刷口袋卡片、宣傳畫、年歷，制做紀念章、幻燈片，刷寫標語，辦宣傳欄等，對改進干部作風起到了推進作用。
1978年12月，經過一年多的修改，形成了《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試行草案）》（簡稱新“六十條”），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原則通過。與1962年9月中共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六十條”修正草案相比，新“六十條”大大減少了關于社員家庭副業的內容，大大弱化了生產隊的權限，增加了全面發展農林牧副漁生產、農田基本建設、農業機械化、科學種田、社隊企業、供銷與信貸、文化福利事業、收益分配等八章內容。將“人民公社的黨組織”一章改為“政治工作”，在“干部”一章中強化了干部作風的內容，強調干部不能假公濟私、“走后門”、多吃多占、貪污私分等。但不管是前“六十條”，還是新“六十條”，《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內容沒有改變。
從1945年，毛澤東在黨的七大政治報告中第一次明確概括提出了三大優良作風（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到194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頒布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訓令；從20世紀60年代《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三次寫進中央文件，到1978年7月中央文件重申“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必須嚴格遵守，再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原則通過的新“六十條”進一步強化干部作風建設，一直到十八大之后中央出臺的“八項規定”和“六項禁令”。這些黨內條規看起來時間漫長，互不搭邊，但細究起來內容連貫，一脈相承。特別是《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經過了歷史、實踐和人民的檢驗，不僅適用于過去，也同樣適用于現在和將來。它體現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閃耀著中國共產黨人實事求是的光輝，是約束和指導各級黨政干部工作的規范。
參考資料：
1、《農村人民公社史》，羅平漢著，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
2、中共中央轉發《陜西省委關于旬邑縣少數干部強迫命令、違法亂紀問題的調查報告》的批示（中發〔1978〕42號）
3、《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 （1961年5月21日至6月12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工作會議通過）
4、《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1962年9月27日，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通過）
5、《人民日報》（1978年8月3日第1版、第4版）
6、《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5冊）》第641～642頁，中央文獻出版社
7、習仲勛：《河南省長葛縣和尚橋人民公社整風整社問題的調查》，1961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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