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則醫學資料質疑“錯批一人，誤增三億”
唐 竹
對于“錯批一人，誤增三億”這一流行觀點，自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一些學者列舉事實認為：批馬寅初與毛澤東無關，批《新人口論》者并未反對節育和計劃生育，也并未影響1954年以后節育和計劃生育的政策，即使完全按馬寅初的設想制訂政策，人口也絕不可能立即零增長。筆者在翻閱醫學書刊時偶然發現兩則資料，引發了一些思考，可以作為對“錯批一人，誤增三億”的質疑和對已有研究的補充。
一.《中醫長壽之道》(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84年第1版)第10頁提到： “解放以來我國已消滅和控制了許多急性傳染病、寄生蟲病的發生和流行，所以人平壽命達到68歲以上(據1978年統計)。”一般認為1949年時中國人均壽命是35歲左右，中國人口約5億多。解放后，社會總產值、人均國民收入、居民消費水平、人民的衛生福利水平都以較快的速度提高，各種福利保障制度相繼建立，社會安定和諧，成為主人的中國人民心情舒暢、意氣風發;雖然中間有過曲折，但在短短29年的時間，中國人均壽命增長了近一倍左右，接近當時的發達國家水平，增長幅度遠超過同期世界人口預期壽命增長的11歲左右。(馬寅初在《新人口論》中列舉了解放后人口增殖過快的七個原因全部與新社會的優越性有關，有三個與人口壽命有關的原因就是因社會制度變革造成的嬰兒、老人死亡率降低及死于非命者減少所致。統計資料也表明新中國第一年人口死亡率即由20‰下降為18‰，以后逐年遞減。1957年人口死亡率降至10.80‰，人均壽命由35歲提高到57歲，到1979年時中國死亡率為6.2‰，在發展中國家里面是很低的。)
人口死亡率大幅度降低，人均壽命大幅度增長，也就等于死的人大幅度減少，僅憑這一因素，中國人口總數也應該快速增長。相反的例子是：美國著名俄羅斯問題專家斯蒂文·科恩在文章中指出：“俄羅斯男性，包括年輕人在內，壽命縮短了將近10年。…我認為，這同樣與蘇聯解體有關。俄羅斯因死亡率上升而每年減少100萬人口。”(《蘇聯解體十三周年，俄羅斯人付出沉重代價》，《參考消息》2004.12.29(3))
在人均壽命大幅度增長這個前提條件下，即使不“錯批”馬寅初，完全按他的設想(每對夫婦生育兩個孩子，1957年中國每對夫婦約生育6.12個)制訂政策且能毫無阻力地實行(很多學者認為絕無可能)，再考慮到人口學理論認為即使總和生育率降至人口更替水平(每對夫婦約生育2.1個子女，人口未來將零增長)，人口增長慣性還將保持50-70年這一因素，中國人口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也應比五十年代末大幅度增長;這三億人似乎不應算“誤增”。從1954年起中國就提倡節育，后又實行計劃生育的政策(未采用強制手段)，人口總數還增長這么多;這恰恰是中國共產黨造福中國人民的有力證據，應該大力宣揚才是，怎么反而成了毛澤東的錯誤呢?
二.章元龍在《也談：針灸與計劃生育》(《大眾醫學》1980年第11期)一文中提到：“《中華婦產科雜志》1959年第1期，刊載了《針灸石門避孕66例初步觀察》，…。”“《廣東中醫》1960年第9期，曾發表《針灸避孕初步探討》，…。”“1958～1960年間，上海地區曾有許多醫院(如上海市針灸研究所等)開展過針灸石門避孕的臨床研究，…。”“1960年前后，為了大力開展計劃生育工作，上海地區曾有許多醫院研究針刺流產問題，…。”
但據學者考證：1957年10月14日出現了對馬寅初人口觀點不點名批評的一篇文章。在北京大學“雙反”運動和學術界“批判資產階級學術思想”的背景下，1958年和1959年底兩次出現批判馬寅初學術觀點的高潮(人口觀點只占一部分)，馬寅初始終執著反擊。1960年1月11日，在北京大學內部召開的“馬寅初經濟理論哲學思想和政治立場討論會”上，馬寅初不但學術觀點被批判，還被校辦秘書揭發出擁有巨額股票及一些政治立場問題。第二天，馬寅初血壓陡升住院，不再參與辯論, 1960年6月這場批判活動基本結束。如果批馬寅初影響了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那為什么1959年、1960年還有研究計劃生育的成果公開發表呢?為什么1960年前后上海地區的許多醫院還在研究運用針灸實行計劃生育呢?
受章元龍的文章啟發，筆者在國家圖書館和全國圖書館參考咨詢聯盟網站上檢索。假設從1958年起因為批馬寅初而影響計劃生育政策。從1958年-1962年，全國公開出版了4種書名含“計劃生育”的書，7種書名含“避孕”的書，8種書名含“節育”、“節制生育”、“有計劃地生兒育女”的書。1958年-1968年，全國公開出版了43種書名含“計劃生育”的書，15種書名含“避孕”的書，9種書名含“節育”、“節制生育”、“有計劃地生兒育女”的書。從1958年-1962年，全國中文期刊公開發表了8篇標題含“計劃生育”的文章，51篇標題含“避孕”的文章，16篇標題含“節育”的文章。1958年-1968年，全國中文期刊公開發表了57篇標題含“計劃生育”的文章，195篇標題含“避孕”的文章，70篇標題含“節育”、“節制生育”的文章。從書名或標題上看，這些書籍、文章絕大多數是宣傳和研究節育、計劃生育的，作者中還有衛生部副部長傅連暲。有意思的是1958、1964、1965年各有一篇文章提及美國報刊誣蔑我國的節育或計劃生育政策。其中一篇名為《美報誣蔑我用“威嚇辦法”節制生育》(《參考資料 下午版》1964年第6308期)。
如果批馬寅初影響了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那為什么批馬寅初四年內、十年內還有大量有關節育、計劃生育的書籍出版、文章發表呢?為什么美國報刊還要誣蔑我國的節育或計劃生育政策呢?
本文作于2010年
投稿前附記：
一.本文字數雖少，所參考過的文獻之多堪比博士論文，每一論據皆有確切出處；但因我寫此文不是用來評職稱，故沒精力把所有參考文獻一一列出。
二.因家有病人，我無暇去圖書館查找《針灸避孕初步探討》（《廣東中醫》1960年第9期）和《美報誣蔑我用“威嚇辦法”節制生育》（《參考資料 下午版》1964年第6308期）二文，希望有常去圖書館的熱心網友將此二文拍照上傳或發我郵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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