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冬天,我正式參加工作,成為“八大員”之一——供銷社售貨員。經過短暫的培訓,被分配到城關供銷社。在計劃經濟主導的年代,由于商品比較貧乏,票證是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的寶貝,買糧要糧票,買布要布票,就連買紅糖都需要用糖票。
商業部門是當時的熱門單位,城關供銷社又坐落在縣城,因此能被分配到那里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在供銷社的八年,我曾經當過門市部營業員、副食加工場工人、采購站業務員,最后忝居到門市部經理。1989年因工作需要,我調離了供銷社,雖然已經離開20多年,但對供銷社的感情卻仍舊一如既往。
那時候交通沒有現在這樣發達,通訊也沒有現在這樣方便,趕集、趕會是供銷社主要工作之一。每到集日,我們就要將滿滿一大車商品用人力運到集市上,支上床架,將貨物擺放整齊,從早晨八點多開始營業,一直到集散人疏。如果趕上來點新鮮商品,或者布票減半,那就要著實忙碌一上午了。當時農村剛剛實行了承包責任制,過去一直處于饑寒狀態下的農民是供銷社的主要服務對象,也是商品銷售的主力軍,他們口袋里揣著大把的票子,進城來看見眼花繚亂的商品就愿意掏腰包,什么滌卡、的確良、凡爾丁、大花被面等大路商品,一上貨架就被搶購一空;電視機、縫紉機、自行車、手表等高檔商品也成為農村青年談婚論嫁的首選條件。不論是炎炎夏日,還是數九寒天,營業員都會忙的滿頭大汗,雖然辛苦,但心情卻是由衷地舒暢。
最辛苦的是到鄉下趕集趕會(物資交流大會),幾十里地,騎著滿載商品的自行車,不管是頂風還是順風,不論是晴天雨天,都會按時出現在集市上。后來,供銷社購進了一輛“嘎斯”汽車,雖然方便了許多,但服務范圍更加寬闊了。有一年冬天,我們先在夏津趕完了會,又去老武城,隨后又發往東李官屯,然而天公不作美,連續的幾天雨夾雪天氣讓整個“物交會”泡了湯,我們只好整天窩在棚里打撲克、下象棋、喝酒、聊天。家在東李街上的王萬杰副主任邀請我們家去聚餐,十幾口子人吃餃子,外面飄著毛毛細雨,屋子里卻是熱鬧非凡,那暖融融的感覺令人回味至今。
1986年,夏津縣興起了棉花市場,一時間,大街小巷,所有人仿佛都變成了生意人,隨便在街上遇見一個人,一寒暄就是“要貨嗎?”“有貨嗎?”“幾級的?”“嘛價格?”由此吸引的全國各地客商紛至沓來,小小的縣城里南腔北調,繁華一時。作為農村主戰場的供銷合作社,我們更是不甘人后,較早的做起了棉花生意。最初是收購籽棉自己加工,然后打包出售,后來就在縣服務樓安營扎寨,做起了棉花經紀業務。
那年冬天,我和兩個同事曾經在禹城和臨邑交界的一個村子里住了一個多月,收購了幾萬斤籽棉,運回來后軋包。在那里曾經發生過一件讓我終生難忘的事情。從那個小村子回來,要步行幾里地,搭乘臨邑到禹城的班車,到禹城后再等從濟南到夏津的班車。那天我早早就從村子里出來,緊跑慢跑,眼看著那輛公交車在距離我十幾米的地方疾馳而去,沮喪的我恨不得打自己。心想,也許還會有過路車,慢慢等吧!從早上八點我就開始等,偶爾有車路過,我忙連呼喊帶招手,汽車卻在我面前揚起一片塵土轟鳴著遠去。一次次充滿希望地站起,一次次又滿含失望地坐下,就這樣,一直等到下午三點才趕上了那輛見人就載的往返車。也是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領教了等待的枯燥。棉花運回來以后,我們委托別的單位加工成皮棉,再進行軋包。那項工作卻是一項純粹的體力勞動,不但每天累得筋疲力盡,而且還臟得昏天黑地。
1988年,理事會成員一致推舉我到虧損嚴重的社直門市部擔任負責人,我一邊利用已經熟悉的棉花業務打開局面,一邊研究市場動向,拓寬經營渠道,當月就實現了扭虧為盈。記得那年我到淄博一家軍用企業,購進了一批棉衣和膠鞋,棉衣非常暢銷,幾乎供不應求,膠鞋卻和預期效果大相徑庭,令我異常煩惱。也是帶著這個遺憾我離開了城關供銷社。沒有想到的是,過了不久,適逢縣里組織治河,那些膠鞋、膠靴都派上了用場,幾天時間就被搶購一空,讓我的那位繼任者著實發了一筆小財。
歲月如歌,往事已矣,當年一起參加工作的小伙伴現在都已近老年,還有些曾經朝夕相處的朋友早早離開了人世,那段歲月雖然短暫,但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記憶。供銷社,一個沉甸甸的稱呼,必將伴隨著我們的記憶走向永遠,我為曾經是她的一員而驕傲、自豪,為她明天的涅槃重生而祈禱、祝福。
作者簡介: 李學勇,山東夏津人。曾在《中國文藝》、《當代小說》、《當代散文》、《散文選刊》、《東方散文》、《魯北文學》、《廠長經理日報》、《中國食品報》、《長河晨刊》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200余篇(首)。散文《云臺山印象》獲首屆全國旅游散文大賽“最佳山水散文獎”,散文《謁蒲松齡故居》獲2012全國散文作家論壇征文大賽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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