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據時期的臺灣農民運動,其針對的目標,既有日本資本及殖民主義當局,不可避免的也有土著地主資產階級,譬如針對林本源、陳中和等大地主和糖業資本,還有遍布各地的租佃爭議等等;但由于日本殖民者在臺灣農業經濟領域居主導地位,以及蔗農與日本糖業資本間矛盾斗爭的突出和尖銳,臺灣農民運動的主要對象是日本資本和日本殖民當局,從而賦予了斗爭以濃厚的民族斗爭色彩,它與日據時期臺灣民族資產階級領導的民族運動相呼應,共同匯成臺灣人民反抗日本殖民主義、爭取民族解放的歷史洪流。
工人運動臺灣近代產業工人隊伍的出現,是在日據之后。隨著日本資本的涌入,制造業、運輸業、礦業,尤其是食品加工業中產業工人隊伍開始形成和發展起來。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臺灣土著資本在工業領域投資亦逐漸形成,其下的工人隊伍漸次壯大。據統計,1930年全臺工人人數為577752人,其中制造業87351人,占151%;礦工19562人,占33%;運輸業48862人,占84%;短期雇工421976人,占733%。以民族分類看,日本人占3%,臺灣人占93%,其余為大陸勞工、高山族和外國人。向山寬夫:《日本統治下的臺灣民族運動史》,中央經濟研究所,東京,1987,第832~833頁。
臺灣工人階級身受日本資本、臺灣土著資本的雙重壓迫,處境不佳。臺灣工廠的大多數為雇工不滿15人的小規模工廠,其數量占工廠總數的77%,并且半數以上的工廠不使用動力。在日資企業里,工人動輒遭到日人資本家和工頭的斥責,山川均就曾指出:“企業家是日本人的場合(許多新設的制造業,就是這樣),企業家常懷征服者對被征服者的心理和態度,以對待勞工:是在進行一種不可形容的虐待。”王曉波編《臺灣的殖民地傷痕》,帕米爾書店,臺北,1985,第60、63~64頁。臺灣工人的工資與同一工種的日本工人相比,要低得多。據1920年代初的調查統計,臺灣本地工人平均工資只有日本工人的一半左右,譬如貨車夫日人日工資25元,臺灣人僅1元;排印工日人22元,臺灣人1元;漁夫日人25元,臺灣人12元。王曉波編《臺灣的殖民地傷痕》,帕米爾書店,臺北,1985,第63~64頁。身受壓迫剝削的臺灣工人階級富有革命性和戰斗性,不過由于臺灣工人階級歷史較短,其成員又大多出生農民,與農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往往在斗爭失敗的時候回流農村,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們斗爭的徹底性。
臺灣近代產業工人組織形成于1919年,該年臺北印刷工人結成具有近代工會性質的臺北印刷從業員組合。1920年代后,在祖國大陸工人運動的影響下,在臺大陸勞工于1923年成立臺北華僑洋服工友會等多個工會組織,并帶動和影響了臺灣近代工人運動的興起。隨后,臺灣文化協會和臺灣民族黨也積極介入工人運動,起到了一定的領導作用。據統計,1921~1931年間,勞資爭議計有513件,參加人數36280人。臺灣的工人運動,斗爭的目標集中指向日本資本家,在所有的勞動爭議里,針對日本資本家的約占60%以上。向山寬夫:《日本統治下臺灣民族運動史》,中央經濟研究所,東京,1987,第835頁。文化協會原先將主要的精力放在農民運動上,文化協會分裂后,新文協的連溫卿、王敏川等在1927年4月組建了臺灣機械工友協會,會員有300余人。為抗議資本家無端開除工人,高雄鐵工所的罷工就是新文協指導下最具規模的工人運動,當時有臺北、臺南、高雄各地21家工廠工人同時舉行同情罷工,并且還得到了農民組合的支持。文協指導下的工人運動較有影響的還有日華紡織會社臺北辦事處罷工、嘉義營林所和阿里山出張所罷工等,僅1928年就有23起。但是,文化協會內部在有關工人運動綱領、工會組織及名稱等諸問題上意見不一,無法形成強有力的領導力量,加上文協組織不久因新竹事件、臺南墓地事件遭到嚴重破壞,臺灣工人運動的主導權逐漸轉移到了民眾黨的手中。
第五部分農工運動及臺灣共產黨(3)
相對文化協會而言,民眾黨的工人政策更加積極,其領導人蔣渭水對工人運動十分重視,民眾黨提出要實施以農工階級為基礎的民族運動,認為“殖民地的勞動階級是民族解放運動的急先鋒——前衛隊”簡炯仁:《臺灣民眾黨》,稻鄉出版社,臺北,1991,第158頁。。因此,民眾黨領導下的工人運動更具組織性和斗爭能力,規模和影響也要大得多。其影響下的工人組織在1927年就有21個,3000余工人。又譬如1927年的高雄淺野水泥會社罷工,蔣渭水即組織了總指揮部,號召民眾出錢出力幫助被解雇的機械工人弟兄;1928年的臺灣制鹽會社罷工,提出了要求增加工資、改善勞動條件等主張,與日資會社及殖民當局抗爭。民眾黨還于1928年成立了臺灣工友總聯盟,其領導的臺灣工人運動,主要即以此為核心進行的。蔣渭水強調:“民眾黨今日能被社會肯定、被官憲重視的原因,在于民眾黨背后有工友總聯盟三十三團體及一萬數千名勞動者。黨不能輕視勞動運動,且對勞動運動之指導已明示在黨的政策中。”《臺灣民報》1928年1月8日。隨著工人運動的蓬勃發展及社會主義思潮對工人運動的影響,臺灣的工人運動逐漸強調在開展民族運動的過程中也應進行階級斗爭,以謀求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如工友總聯盟規約第四條修正案。強烈的無產階級革命色彩使得日本殖民者十分驚恐,他們采取了強力鎮壓政策,工人運動的主要領導力量民眾黨被取締,工友總聯盟的作用隨即走向衰微。實際上,民眾黨的分裂,除了日本殖民者的鎮壓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黨的內部在工人運動政策上的尖銳分歧,以蔡培火為首的穩健派和大地主資產階級(所謂有力者)對于蓬勃發展的工人運動感到恐懼,表現為極力反對在民族運動中將階級斗爭包括在內,排斥工人運動,要求進行純粹的自治運動,最終與以蔣渭水為首的一派矛盾激化,導致民眾黨的分裂。對于臺灣民族運動中的階級斗爭問題,第五節另有詳述。
臺灣工人階級隊伍的不斷壯大和工農運動的深入發展,迫切需要無產階級先進政黨和先進理論的指導;同時,在日本殖民者的高壓政策下,臺灣民族運動發展進程中民族資產階級作為領導者其軟弱、妥協性也日益體現,如何將臺灣民族運動進一步推向深入,也是擺在臺灣無產階級面前的嚴峻課題。1920年代以來,在社會主義思潮和民族運動洗禮下,臺灣本地先進知識分子的思想覺悟也得到了迅速提高,與大陸和日本的共產黨組織往來逐漸密切,林木順、謝雪紅等還到莫斯科學習,直接受第三國際和日本共產黨的指導。在共產國際方面,作為世界革命的一環,對于殖民地無產階級政黨的建立予以積極的支持和援助。在這一背景下,由共產國際和日本共產黨領導策劃,在中國共產黨的直接指導下,臺灣共產黨于1928年4月15日在上海成立。黨的中常委為林木順、林日高、蔡孝乾,中央委員莊春火、洪朝宗,中央候補委員翁澤生、謝雪紅,由謝雪紅負責與日共聯系,翁澤生負責與中國共產黨及第三國際聯系。
由于臺灣是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依據一個國家一個黨組織的原則,臺灣共產黨應納入日本共產黨的范圍,作為日本共產黨臺灣民族支部,透過日共來保持與國際的聯系。然而當時日本共產黨正忙于國內的選舉而無暇顧及,故委托中國共產黨“援助及指導”臺共成立的一切事宜,臺共領導人林木順在成立大會上也表示:“我們將遵從中國代表的指示,在實際行動中堅持努力推行——,冀望中國共產黨對于臺灣革命,賜予最大的指導與援助。”《臺灣社會運動史》第三冊共產主義運動,創造出版社,臺北,1989,第12、33、32、37頁。臺共的組織、綱領性文件都是在中共代表的參與下最后組建、修改完成的。在臺共發展歷程中,中國共產黨也與其保持了密切關系并給予積極的指導,盡管臺共內部曾有所謂主張接受日共領導的“舊中央”和主張接受中共領導的“新中央”的矛盾,彼此間勢力折沖的結果,產生了改組后的臺共新中央和1931年綱領,其間臺共受到中國共產黨的直接、有效指導和巨大影響顯然毋庸置疑。
臺共政治大綱認為:臺灣的殖民地地位決定了臺灣革命的性質是民族民主革命,革命的首要任務是推翻日本殖民者的殖民統治,同時在臺灣消滅封建勢力,實施土地革命。在后來的臺灣民族運動中資產階級表現出妥協和軟弱性,已經不能勝任臺灣革命的領導任務,無產階級必須掌握革命的領導權,以無產階級及農民大眾為主力軍,一定程度上團結資產階級,推進臺灣民族民主革命。“臺灣民族革命的主力軍與領導階級,必將是無產階級無疑。”《臺灣社會運動史》第三冊共產主義運動,創造出版社,臺北,1989,第33頁。“臺灣共產黨的當前緊急任務乃急速地擴散至臺灣各地方,吸收參與實際運動的共產主義者,以這些革命的先進分子為中心,先著手于預備組織的召集。此種預備會議之后,再努力吸收擔任戰斗員的勞動者與農民黨員,然后以勞動階級及農民作為基礎,如此始克建設成一個嚴密而鞏固的共產黨。”《臺灣社會運動史》第三冊共產主義運動,創造出版社,臺北,1989,第32頁。正是按照此一政治大綱的要求,在上海黨的組織被迅速破壞的情況下,臺共仍然不久即在島內展開了卓有成效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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