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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央視《面對面》欄目的主人公是三位老紅軍。這三個老爺子，兩人九十多歲，一人上了百歲，但都頭腦明白，口齒清楚，是典型的令人欽羨的老壽星。考慮到他們年輕時都經(jīng)歷過十幾二十多年殘酷的戰(zhàn)爭歲月，常常過著衣食不足的艱苦生活，而且或多或少負過傷，他們的長壽真可以說是紅軍長征偉大壯舉之外的另一種奇跡。

　　節(jié)目中采訪的第一位老紅軍是原空軍副司令員王定烈。從電視畫面上可以看出，這老爺子精神矍鑠，聲音洪亮，完全看不出已是九十三歲的高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派典型的軍人氣質，這自然是因為他1933年剛十五歲時就參加了紅軍，是當時標準的“紅小鬼”，此后半個多世紀的漫長歲月里他從未離開過部隊，直至離休。

　　王定烈在節(jié)目中講述的是1937年他作為紅軍西路軍一員的經(jīng)歷。關于西路軍，現(xiàn)在史料已比較多了。正好前幾天央視電影頻道播出了《驚沙》，展現(xiàn)的是西路軍一批后勤人員在敵人重圍中浴血奮戰(zhàn)的真實場景，震憾人心。

　　根據(jù)王定烈的回憶，他在祁連山突圍戰(zhàn)斗中腰部中槍，下山后又被馬家軍砍傷了額頭，最后在返回延安的路上被俘，差點兒遭槍殺。被關押之初，他的傷口腐爛化膿，蛆蟲成堆，臭得不能近人，渾身虱子抱團，刺癢難耐，整天耳鳴眼花，頭疼欲裂，多次昏迷欲死，多虧一位以后才知道是地下黨的女護士給他清洗、上藥、包扎，救了他一命。后來，他與其他被俘西路軍人員一起被編為“勞役團”押去修筑公路。到八月十三日倭寇進攻上海，前方兵力吃緊，蔣介石下令調兵增援，馬步芳就把紅軍“勞役團”派去頂賬。在向西安進發(fā)經(jīng)過六盤山時，王定烈坐的那輛車前輪爆胎翻倒，犧牲了幾個人，王定烈卻僥幸只受了點兒輕傷。到西安后，他們設法與八路軍辦事處取得了聯(lián)系，經(jīng)過交涉，這批飽經(jīng)磨難的西路軍戰(zhàn)士終于回到了延安。王定烈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延安專門給這些歸來的西路軍戰(zhàn)士開了個歡迎大會，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領導人都出席，毛澤東講了話，其中一句說：西路軍的戰(zhàn)士是好的！是勇敢的！

　　王定烈的西路軍征戰(zhàn)歷程真是九死一生。

　　從戰(zhàn)俘“勞役團”里走出來的王定烈后來如何呢？從其履歷資料可知，在西路軍時王定烈才十九歲，起初是個團部書記（相當于參謀、秘書），后來下到連隊當了戰(zhàn)士。抗日戰(zhàn)爭之初，王定烈還只是八路軍115師343旅的一名戰(zhàn)士，一年后就成為八路軍東進抗日挺進縱隊五支隊指導員（連級），此后歷任營、團、師級指揮員。解放后，王定烈先后擔任空軍航空兵師長、中南軍區(qū)空軍廣州指揮所司令員、廣州軍區(qū)空軍副參謀長、參謀長、空軍航校校長、空軍汕頭指揮所主任、廣州軍區(qū)空軍副司令員、濟南軍區(qū)空軍副司令員、解放軍空軍參謀長，直至解放軍空軍副司令員。他1955年被授予大校軍銜，1961年晉升為少將軍銜。如此看來，王定烈從普通一兵到將軍，逐級成長，當過戰(zhàn)俘的歷史對他并沒有什么影響——實際上，當時西路軍的被俘人員中解放后許多成了紅色將軍，比如《驚沙》中的主人公秦基偉后來就成了國防部長。后來在“文革”中王定烈曾短時間挨過整，罪名主要是“三反（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分子”，與當過戰(zhàn)俘無關。

　　有意思的是，王定烈自解放之初就轉任空軍這個當時對解放軍來說科技含量最高的軍種，他幼時入過私塾讀過小學似乎是因素之一。顯然，在建國之初的解放軍里，像他這樣識文認字的人算是文化程度較高的了，又經(jīng)受過十幾年戰(zhàn)爭歷練，實為人才難得。可見，當年的“土八路”是多么地“土”了。然而，就是這樣一支“土氣”的軍隊卻硬是戰(zhàn)勝了許多國內外強悍的敵手，今天思之，仍不由人不敬仰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