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學森：看吧，這就是“自由”的美國--美國如何控制大學

錢學森：看吧，這就是“自由”的美國--美國如何控制大學

錢學森：我在美國的時候
 
錄自：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10月出版的《青年共產主義叢刊》第一集——《民主與自由》，第140—146頁。
 
在這次整風運動的初期，有不少的知識分子——舊的、年長的也有，新的、年輕的也有，他們在不同程度上都表示過向往資本主義國家里面的所謂民主和自由，在不同程度上他們都曾認為在中國共產黨旗導下的新中國沒有資本主義國家那樣民主，也沒有資本主義國家那樣自由。這些言論對我來說是很奇怪的，我不能相信他們的話。我在美國一直住了20年，但我沒有與他們相同的感覺。自然，如果我們只看表面，如果我們真的相信資本主義國家統(tǒng)治者的的宣傳，那可能會覺得他們很民主，很自由。但其實情況并不是這樣。在這里，我想就我親身所兄所聞來談些有關美國的“民主與自由”的情況。
 
美國的教育制度
 
首先，我想談一下美國的教育制度。在美國聯(lián)邦政府里一向是沒有教育部的，也沒有高等教育部。直到最近，在艾森豪威爾的政府里才放置了一個“衛(wèi)生、教育、福利部”，但這不是一個重要的部，它所管的教育只不過是聯(lián)邦政府對學校的一些幫助。在美國的教育主要是歸各州政府管的，全國并沒有統(tǒng)一的制度。而州政府的教育管理和行政單位也不過是對州立的一些學校加以控制。非州立的，也就是私立的學校是沒有直接的控制的。而在美國，私立的學校很多，高等學校尤其是如此；象有名的哈佛大學，布林斯頓大學，雅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紐豹大學，斯旦弗特大學，麻州理工學院，加州理工學院等都是私立的。各種不同派別的教會也都設置自己的中小學校，這些學校的教學方式也不完全一致，各有它們的特點。在美國也強調所謂“學院自由”，說：不管州政府也好，聯(lián)邦政府也好，都不應該干涉學校教學。這看起來真是民主自由極了，但事實是怎樣的呢？
 
事實上，美國的統(tǒng)治階毅對教育工作的最重要的一點——思想教育——是抓得很緊的。自然這是說資產階級的思想教育，是為少數(shù)資產階敘統(tǒng)治者服務的思想教育。上面曾說美國對教育沒有統(tǒng)一制度，他們又說不要政府干涉學校教學，那么美國的統(tǒng)治階級怎樣抓思想教育呢？當然，方法還是有的，而且還很巧妙！就以加里福尼亞州來說吧，那里控制州立學校的是教育委員會，而教育委員會的成員是選舉的。這里就有文章可做了。選舉是需要把候選人名單向選民介紹的，候選人自己也可以作演說來競選。誰來介紹候選人名單呢？報紙；而報紙是誰在控制著呢？資本家！候選人作競選也得到處跑，跑就得花錢、花時間，誰有錢，誰有時間？資本家所支持的人！所以一般來說，只有被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者所賞識的人才能選上教育委員會，他們是絕對控制著加州教育委員會的。好了，有了這么一個反動的控制機構，任何有一點點進步成分的措施都是難以通過的。例如：記得在1953—1954年就發(fā)生過在加州“派薩廳那”市的中、小學校里要不要介紹聯(lián)合國工作的問題，其實這至多也不過是說在今天的世界中，我們需要國際間的合作，和平共處。但是當?shù)氐馁Y產階毅統(tǒng)治者就大為震怒，通過敖育委員會撤了該市的教育局負責人。本來么，要制造國際的緊張局勢又怎么能容許人說國際合作與和平共處呢？
 
再有一條控制教育的方法就是錢，沒有錢就不能辦事，自然也不能辦學校，州立高等學校，象密芝根大學、加里福尼亞大學的經費每年都得要州議會批準通過。它們并沒有固定的經費。正象前面所說的教育委員會一樣，州議員們也都是資本家的代言人，他們如果發(fā)現(xiàn)州立大學里有進步的分子，他們就可以要挾大學，要大學清除這些進步分子，清除了之后才批經費。在1950年左右，加州大學就來了這么一次。結果有十多位有正義感的教授，因為要表示抗議，拋棄多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實驗室而離開了加州大學。但是抗議并沒有能阻止統(tǒng)治者們的迫害，他們是終于把進步分子從加州大學排除出去了。
 
如果是私立大學，那也是一模一樣。美國私立大學的經費來源有兩條：一是靠募集基金；一是靠聯(lián)邦政府以及私人企業(yè)和學校訂立合同，委托大學作某一項研究工作。這樣資本家就很容易控制私立大學：如果大學有了進步分子，資本家就不捐款，企業(yè)也不再訂合同，而聯(lián)邦政府也會說進步分子不會“忠誠于國家”，因而“有礙國家安全”，不能給什么研究合同。這樣，這個私立大學的經費就完全落空，學校也自然就辦不成。
 
自然，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者也知道，控制是要有伸縮性的，這就要看當時具體情況來決定。如果資本主義制度的敵人不強，自身的危機不嚴重，那就可以控制得松一些，也可以留個別的進步分子在學校里裝裝門面。到情況嚴重時，象侵朝戰(zhàn)爭失敗了，用原子彈氫彈嚇人不成了，這就需要控制得緊些。好在美國資本家嘴里說的共產黨范圍極廣，也沒有明確的定義，只要把標準適當?shù)馗囊幌拢刂剖强梢苑潘梢部梢允站o的。但是無論哪一個學校也逃不出資產階級統(tǒng)治者們的手掌，學校非順從地為他們服務不可；民主自由是假的，不民主、不自由、反人民的利益是真的。
 
所謂“學術探討的自由”
 
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者們也喜歡吹噓他們的科學家們完全有學術探討的自由，意思是他們的科學家們愛作什么研究就可以作什么研究，不受計劃的拘束。他們也曾說過：科學研究是不能作規(guī)劃的，而在社會主義國家里，連這也作規(guī)劃，那是可笑的。然而事實是不是如此呢？這我們一定要討論一下。盡管有發(fā)明家可以單槍匹馬，一個人坐在家里發(fā)明些什么；但是即使這個發(fā)明是好的，是有可能實現(xiàn)的，那也只不過是一個建議而已。因為從一位發(fā)明家的建議到真正把發(fā)明品做出來，能實在運轉，那中間有一段路；而且要走完這段路也非許多人參加工作，投入許多物力財力不可。所以單干戶發(fā)明家的勞動只能認為是一項科學技術工作的開端，而不能認為是它的完成。我所以要說這種發(fā)明工作的緣故是：在科學技術工作里，現(xiàn)在能一個人用自己的錢在家里作的也只有某些發(fā)明工作而已；其余的，所有其他的科學工作就都不能一個人在家里作。其中理由很簡單：靠工資薪金生活的人誰也沒有足夠的錢來獲得必需的圖書資料和實驗裝備。在科學發(fā)展的早年情況則不同，那時科學工作本身要比現(xiàn)在簡單，的確有些科學家能靠自己的收入來進行研究。但是這種科學研究的“手工業(yè)時代”是一去不復返了，科學研究的“工業(yè)革命”早已到來，一個人的財力是不足以進行任何科學研究的。
 
現(xiàn)在的科學研究往往需要有龐大的實驗裝置。譬如研究空氣動力學吧，那就得有風洞，而風洞就是最起碼的也得用幾十千瓦的動力，也就是一輛汽車那樣大的動力；大的風洞、高風速的風洞更不用說了，動力有大到幾萬以至十幾萬千瓦的，也就是象北京市全市所用的那么大的電力。再說研究核物理和基本粒子物理吧，那就得有高能回旋加速器，小的加速器也得上百噸的鋼，大的得幾千噸鋼，也就是一只輪船那么重。象這一類的研究設備自然要很多錢，而且就是有了錢也需要一定時間——幾年的工夫，才能建立起來。向哪里要這許多錢，什么時候開始設計、開始動工，這即使在工業(yè)力量雄厚的美國，也需要在全國范圍里來安排。這就是說要有計劃，不能想干就干，不能不考慮全局。這也就不是絕對的研究自由了。也許有人會說，他不想作這些需要龐大設備的研究，可以不可以作些不要大裝置的研究呢？自然可以的，不過首先得說明白：如果完全不作這些要大設備的研究，那也就等于完全放充今天科學領域里最前端的研究。事實是：今天科學領城里最前端的研究往往需要龐大的實驗裝備。
 
就是完全不作科學領域里的開荒工作，只作不要花大錢的研究，那是不是就等于不要有計劃了呢？就能絕對自由了呢？那也不是的，理由是：一個人或幾個人能作的研究工作只不過是整個學科里研究的一小部分，但是—個學科里面的研究是密切關聯(lián)的，學科之同也是有相互關系的。盡管一位科學家和他的助手可以選擇一個研究問題去做，這個問題可以很小，不需要什么大設備，但是，在選題的時候，在研究的過程中，他和他的助手也還—定要周密的考慮其他同行科學家們的研究工作，有時還得看看鄰近學科的研究工作。那也等于說要知己知彼，要和其他科學家的研究工作相協(xié)調，決不能一意孤行。這也就是計劃，不是絕對自由了。
 
由此看來，美國統(tǒng)治階級愛說的學術探討自由決不是絕對的自由，決不可能是不要研究規(guī)劃的自由，因為科學技術的發(fā)展現(xiàn)階段不容許這樣做。其實在美國也實際上有著不少的全國性的科學規(guī)劃和協(xié)調機構，例如：在航空技術的研究方面就有國家航空顧問委員會、海軍研究局、空軍研究和發(fā)展等單位，每個這樣的單位又按照更細的學科分類分很多個學科組，它們對全國范圍內的研究工作進行審查和協(xié)調，最后決定用它們的經費來支持哪一些研究工作。一個研究航空科學的人要作工作就非得從這些機構之一取得支持，而要取得支持就得把他的研究納入全國的計劃之中。
 
這是聯(lián)邦政府支持的科學研究。私人企業(yè)的科學研究呢？私人企業(yè)自然是為了賺錢，要賺錢就得講效率，講效率就不能亂來，一定得有步驟、有目標。所以私人企業(yè)所雇用的科學家作研究也得照所在企業(yè)的經營目的定研究計劃，根本談不到什么自由選擇研究題目。據(jù)說象美國杜邦化學公司那樣的大企業(yè)，它的研究計劃一直訂到十年以后。科學家不愿意照公司的計劃作也不能離開公司，因為他巳經在公司里工作過，知道了公司的技術秘密；如果放他出去為同行公司所利用來進行競爭，那就不利于杜邦化學公司。所以一定要對這位不滿的科學家加以威迫利誘，把他留在公司里。這是研究自由嗎？這就連人身自由都喪失了。
 
當然，在美國的科學研究計劃是一個在資本主義國家里面的計劃。資本主義的私人占有制決定了資本主義制度里面的內部矛盾是無法解決的。就象航空科學研究吧，空軍同海軍有矛盾，企業(yè)同政府有矛盾，企業(yè)之間有矛盾，這些矛盾都無法真正協(xié)調。所以他們的計劃就不可能象社會主義制度里的科學規(guī)劃那樣全面，那樣具有高度的效率；這是社會主義制度在科學研究方面的優(yōu)越性。美國的科學研究一方面因為事物本身的要求，必需作規(guī)劃，不能真實行他們愛說的研究中的絕對自由；但是另一面又不能把規(guī)劃作得象我們國家里那樣全面、那樣合理。有的該做的不能做，不該做的反而做了。在私人企業(yè)間，為了競爭，它們的科學研究機構的科學研究必須保守秘密，于是就使科學研究力量大量的浪費。總之，資本主義國家科學規(guī)劃約束了科學家們；但由于制度本身，就決定了它不能達到象社會主義制度那樣高的工作效率。
 
所謂“美好的生活”
 
美國的統(tǒng)治者們也好說他們的生活水平如何如何高，對科學家們的生活那是更說得天花亂墜了。但是讓我們再來研一下實際情況。先說錢。美國的薪金是照一年算的，在1955年左右，學校里的副教授年俸一般是五千到八千美元，教授一般是七千到一萬美元，聽說年俸最高的有到一萬五千美元的，但那是鳳毛麟角。這看起來錢是不少。但是第一，在美國得交個人所得稅，這一下子就去了薪金的六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第二，在美國交通往來，因為距離遠，非有汽車不可。汽車是自己開，連折舊、維護和汽油在內，一年也得花上一千美元左右。第三，房租貴，一年房租也得花上一千美元以至二千美元。這樣七折八扣，真正的生活費用是已經大為減少了。還不止如此，美國一般單位規(guī)定六十五歲一定得退休，退休了又沒有多少退休金，生活怎么維持呢？這就需要平時大量地盡可能地買養(yǎng)老保險，也就是一種儲蓄，以備以后的生活費；這一筆錢約占薪金的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所以最后真正能夠支用的、相當于我們國家里的生活費也不過是年俸的三分之一。一位俸九千元的教授而實際上不過是年俸三千元。再進一步算算，一元美金在美國的購買力約等于一元人民幣在我們國家里的購買力，所以這位美國的高級科學家的工資合算起來還不到每月三百元。因此，一位科學家在美國的生活水平并不此我們的一位相當科學家高多少。
 
一位科學工作者在美國此一般人可能錢多些，雖然多得不算多，可是總算他多拿些錢吧；但是錢的問題對他還是沒有解決的。這是因為通貨不斷地膨脹，使錢的購買力一直降低，本來估計到退休時，退休金加養(yǎng)老保險可以生活了，而實際上到時候錢貶值了，還是不夠維持生活。這時，年經也大了，無法找到正常的職業(yè)。雖然他一生勤勞，到了白發(fā)蒼蒼的年紀，依然還是生活困難。在著名的加州理工學院，就有一位老物理教授陷在這種處境里，后來還是通過他的學生在—個航空公司里作些不重要的研究工作，才勉強維持了生活。
 
因為這個問題，美國的一切人，包括科學家在內，都抱著有機會找錢就得去找、去爭、去奪！自然，正象前面所說的那樣，科學家如果對美國政府的政策表示敵對的意見，那怕是輕微的，都不能逃過特務的耳目，因而招致不同程度的處罰和迫害，象拿不到研究合同了，研究作不成了，或者更嚴重到失去學校工作，連教書也不能教。我記得我在加州理工學院工作的時候，在餐廳的午鈑桌子上，同事們每次都要談到這類科學家被迫害的事件。雖然有極少數(shù)負學術盛名的科學家就在這種壓力下出賣了自己，向資本家投靠，一躍而為企業(yè)的領導人物，發(fā)些小財；可是還有不少的科學家為了正義，寧可受到迫害，遭到失業(yè)，他們也不愿抹殺自己的良心狠心地去作強盜的幫兇。也有些科學家明明看到自己的將來并不光明，但是為了衣食又只能委曲求全。他們喪失了學術工作的積極性，在工作上開慢車；有的回家種花，有的回家粉刷墻，有的上教堂，好象于什么別的都行，就是不愛干學術工作。
 
看吧，這就是“民主自由”的美國，這就是有“學術探討自由”的美國，這就是有“美好生活”的美國！那里，少數(shù)幾個人的歡笑早就被千萬人的嘆息所掩蓋；那里，人們對未來的憂慮和恐懼代替了研究和創(chuàng)造的喜悅；那里，“民主與自由”是為少數(shù)人所獨占，而不是屬于人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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