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偉大的、無私的、天才的人民領袖!
作者:云杉
原載《瞭望》新聞周刊2010年35期
一部書從征集到最后全部出版歷時整整53年,作者1300多人,既有功彪史冊的統帥與將軍,更有回歸社會、默默無聞的普通一兵。他們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間,記述了一場偉大的戰爭:人民革命戰爭。
這本書從形式到內容都是舉世罕有,其價值超越了人類歷史上任何軍事巨著。因為它記述的不僅僅是戰爭的軍事得失與過程,還承載了廣義的社會性;它見證了什么是真正的平等,什么是官兵一致,什么是舍生取義;它詮釋了被壓迫者在追求解放過程中體現的最偉大的人性。
一個軍隊能夠保持這種精神,她就會無往而不勝,一個民族能保持這種精神,她就能生生不息。
這部書就是《星火燎原》。從1958年《星火燎原》叢書到2009年《星火燎原》全集最后出版,時間跨越半個世紀之久。
解放軍出版社社長施雷說,這是留給后代的無價財富。
地庫里的珍貴史料
40多年前,在一次小學的語文課上,老師正在給全班同學朗讀課文《跟著父親當紅軍》,這篇課文就是從當年出版的《星火燎原》中摘選出來的。老師讀到小紅軍聽到父親犧牲的消息悲不能禁時,一個9歲的小男生當場痛哭起來。
這個小男生就是施雷。
多年過去,施雷提到這篇文章和作者的時候,目光仍然閃爍:“作者的名字是吳華奪,他12歲跟隨父親當紅軍。國慶十年閱兵的時候,吳華奪是將軍領隊,他手持八一軍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在此后的許多年里,那篇文章帶來的震撼一直留在少年施雷心里,他關注著那個叫做吳華奪的小紅軍,也在思索這種震撼后面的意義。
40多年后,施雷這樣評價這部書:“《星火燎原》是一個民族擺脫黑暗、走向光明的記錄,體現了中華民族的最偉大的民族精神。民族精神是民族的血脈和靈魂,能夠決定這個民族的生存和未來。”
2006年,施雷調任解放軍出版社總編輯(后任社長)。上任不久,他聽說出版社的地庫里有一大批珍貴的史料,由于年代久遠和雨水浸漏,已經面臨毀損。
出版社的地庫里會保存著什么珍貴史料?
1956年,解放軍總政治部向全軍和全國人民發起“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年”征文活動,這次征文活動盛況空前,530余位開國將帥和數萬名官兵、轉業軍人應征稿件3萬余篇,毛澤東為征文叢書題寫了“星火燎原”書名,《星火燎原》叢書自1958年至1963年出版8卷,相繼用13種文字、8種版本發行國內外,影響了新中國幾代讀者。
但由于時間和歷史上的多種原因,這批史料除已經刊用在《星火燎原》叢書上的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被默默地封存在地庫里達半個世紀之久。作者大多數已經作古,這些材料成為極其珍貴的孤本。
施雷看到的這些史料,由于年代久遠,紙張發黃變脆,字跡漫漶,有些被雨水浸透,變成一塊塊“紙磚”。盡管如此,什么都不能掩去它們的價值和光芒。
出版《星火燎原》全集的工作就這樣擺上了解放軍出版社的議事日程。解放軍出版社是全軍唯一的綜合性出版社,日常工作非常繁重,現在又面臨著搶救、整理、出版《星火燎原》全集的任務,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編輯部主任劉翎告訴《瞭望》新聞周刊記者,編輯部的工作人員把手稿結成的“紙磚”輕輕泡在水里,再小心翼翼地一張張揭下來,仔細謄寫、辨認、錄入,然后就是大量的編輯工作,這樣一干就是數年。
“這些書稿給我們的感覺就是:忍不住為之奮斗,付出一切代價在所不惜,覺得出版了這樣一套書此生無悔。”施雷說。
一部信史,回答后世疑問
項小米是知名作家、解放軍出版社編審。3年的時間里,她把自己完全沉浸在稿件中,直至今天,她提到《星火燎原》時,仍然動容。
項小米告訴本刊記者,《星火燎原》的文章寫于建國之初,沒有今天的八股腔調,更沒有粉飾阿諛,一字一句,以事實說話,樸實無華。盡管許多文章甚至文理不通,但里面傳達出真摯情感和戰斗氣息。對于中國革命的感悟,對人民軍隊的理解,對歷史的判斷,正是從這一篇篇信史中來。
《星火燎原》全集還有著針對性的現實意義。現在有些人,或者出于對歷史的無知,或者其他目的,對歷史的真相進行顛覆,有一種論調是,國民黨共產黨之間不過是黨派之爭,他們模糊中國革命戰爭的正義性、必要性,他們企圖用貶低毛澤東來否定中國革命的偉大意義。
《星火燎原》不僅僅是闡述軍事斗爭的過程,這些作者以自己親身的經歷見證了一個深刻的事實:什么是政權的合法性?合法性就是政權的人民性,人民軍隊的勝利是必然的。
不同于歷史上所有軍事著述,這部巨著中有大量的篇幅反映人民群眾與人民軍隊血肉相連的關系。人民軍隊的每一步成長和勝利無不包含著人民的傾力支持和信任。
作者楊宗勝回憶,抗日戰爭中,八路軍傷員老陳被秘密隱藏在當地一位大嫂家里,大嫂將自己家里的大米和雞蛋都留給了傷員吃,自己和女兒天天吃野菜糊糊,漢奸發現后向日偽頑軍告發。被日偽軍抓走后,她為了保護傷員安全轉移,受盡酷刑,幾乎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淮河風雨舟》中記述道:1947年二縱六旅抵達淮河北岸,后面是國民黨軍緊緊追咬,五旅正在阻擊,拼死血戰,二縱若不盡快渡河,勢必背水一戰。戰士們可以徒涉,那些文件、藥品等軍需品怎么辦?必須找到船。可這時河上卻沒有船,幾天前,國民黨軍下令燒毀了漁船。部隊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一條船,船主是一個30歲左右的婦女,丈夫被國民黨抓了丁,身邊只有一個小女兒。大嫂不顧國民黨“資共者殺”的禁令,毅然決定幫助部隊運送物資。
“船沒駛出多遠,突然起了風,大浪一個接一個地向小船打去,眼看要駛過河心了,突然一個小山似的浪頭向小船撲去,船身猛烈顛簸了一下,小孩沒抓緊媽媽,掉進河里。大嫂剛要去救,洶涌的浪頭又要把漁船打翻……船頭的兩名戰士見孩子落水,立刻跳水營救,可追了幾十米也沒見人影……”“到達堤岸后,部隊領導取來一些光洋送給大嫂,大嫂沒有接,她說:‘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不需要什么錢了,隨便怎么樣都能過,你們留著吧,部隊上更需要。’聽到大嫂的話,在場的許多同志都哭了……”
“這樣的軍隊不勝利,那才是怪事”
項小米說,長征中有一個很奇特的現象,那些20多歲的干部犧牲的很多,而十五六歲甚至更小的小紅軍戰士卻活下來了,為什么?就是在那些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長官”們把活下去的可能給了自己的下級和更年輕的人。
作者李桂林在《我的第一個指導員》中寫道,在滇東農田,他認識了他的第一個指導員,指導員跳下水田和他一起勞動,打消了當地農民對紅二軍團的顧慮,也打動了他的心,從此跟著紅軍走上長征路。在過草地的時候,糧食沒有了,部隊殺了馬,他的一塊小小的馬肉很快吃完了,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之際,指導員把自己一小塊救命的馬肉給了他,他得以活著走出草地,而他的指導員永遠留在了草地上。
官兵之間是這樣,兄弟部隊呢?作者熊友剛當時是四方面軍31軍衛生部部長,他回憶說,一、四方面軍過草地前,部隊分頭募集糧食,他的部隊幾乎全是傷病員,沒有能力找糧,情急之下,就去找了彭德懷。他親眼看到一方面軍出去找糧的戰士們每天歸來,有的空手,有的被打傷后被戰友抬回來,卻萬萬沒想到幾天后紅一方面軍送來了救命的糧食。深入草地之后不久,他陸續發現了餓死的一方面軍戰士……
熊友剛這樣記錄:“(他們)倒在燃燒盡的灰燼旁邊,從烈士衣領上的紅布條和帽子上的五角星上,我們知道這是一方面軍的同志,他們有的手里拿著野草,有的身邊的菜缸里還盛著沒有來得及吃的野菜和草根。看著這些犧牲了的戰友,四方面軍的同志們熱淚盈眶,一方面軍給他們的不是糧食,是階級之愛,是生的希望啊!”
項小米說,像這樣滿懷深情的記述,在《星火燎原》中俯拾即是。“有時我會想,這樣的軍隊不勝利,那才是怪事。”
通觀《星火燎原》,不畏強敵、英勇作戰、不怕犧牲是人民軍隊優良傳統和最大特點,面對無論多么強大的敵人,從不低頭,從一個軍、一個師、一個團乃至一個連,一個班排指揮員,面對惡仗硬仗,總是爭先恐后搶最重的擔子挑,攻堅爭當“先鋒”,開路爭當“前衛”,撤退爭當“斷后”。
《從淮海到廣西》原來是戰斗英雄劉子林的個人戰斗總結,字里行間可以看出解放軍戰士那種虎虎生威的昂揚斗志。在從淮海到廣西一路的戰斗中,劉子林從戰士打成連長,又從連長打成營長,一仗比一仗打得漂亮,在江西興龍坑嶺戰斗中,由于他們連追得太快,孤軍插入到敵人一個師的防區里去了,此時周圍都是敵人,他乘敵人還沒明白之際果斷發起進攻,打得敵人滿山跑,一個連解決了敵人一個師。“戰斗開始前,我把黨證及自己的一切物品都交給了我們的小組長——教導員,并把所有的津貼全繳了黨費,以表示自己的決心。”
東北抗聯五軍的獨膽英雄翟學忠在《東滿破襲》一文中,記錄了當年自己和戰友們是如何破襲日軍在東滿的軍事設施的。他的戰友韓順和李有奉命執行炸毀日軍湖南營火力發電站任務,經過幾個月的偵察、接近,經過多次研究,得出結論:爆破是沒有問題的,但由于日軍看守甚嚴,爆破后無論怎樣都無法脫身。在這種情況下,李有和韓順的決心是:“任務必須完成,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了國家和民族,他們作出讓自己犧牲的決定,然后從容地死去。
如果不是有了《星火燎原》,后人或許永遠不會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些人,他們是這個民族真正的脊梁。
中國革命的勝利更廣闊的視角審視
據項小米介紹,《星火燎原》全集同當年的《星火燎原》叢書相比,反映挫折和失敗的稿件更多,更豐富,能從更全面的視角審視這場恢弘的革命戰爭。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能夠了解到毛澤東的偉大。
毛澤東的威望不是靠行政命令,而是一仗一仗打出來的。在第三次反圍剿戰役中,毛澤東的隊伍一度被國民黨軍重重包圍在興口、龍崗一帶。作者楊至成描述了這場戰斗起死回生的神奇過程:三萬人的紅軍隊伍面對二十幾萬國民黨軍包圍,跳不出包圍圈。毛澤東幾個晚上在山坳里用馬燈研究地圖,下決斷:以羅炳輝率十二軍佯裝主力北上牽引敵人,主力從興國山口跳出去。
是夜,“三萬人馬一點兒生息沒有,攀藤附葛,翻山越嶺向西疾進。走了一個多鐘頭,突然停下來了,我們隨毛政委趕到前面一問,原來沒有路了。向導是地方的一個區委書記,急得直撓頭。毛政委看看指南針,說:方向沒有錯,我們到前面去探一探,實在沒有路,我開出一條路來……”結果,部隊跟著毛澤東,用刺刀劈開荊棘,硬是開出了一條路,兩面山上都是敵人,滿山的篝火閃著紅光,此時老天又來幫忙,山上突然下起了大霧,滿山白茫茫一片,“我們趁著這天然的煙幕,猛力疾進,回望尖嶺垴已遠遠甩在后面了……”
“沒有路,我開出一條路來!”這是何等的氣魄。這句話,可以說是毛澤東一生軍事政治生涯的精髓和寫照。稿件中說,當中央紅軍幾千人的疲弱之師歷盡艱險到達陜北那個時候,一半的人癱倒在老鄉家中,傷的傷,病的病,真正是潰不成軍。然而,率領這支隊伍起死回生、從疲弱到勝利的人,正是毛澤東。當所有人都迷茫不知所向之時,唯有毛澤東目標堅定,一仗一役,耐心調整計劃,捕捉戰機。今天細細讀來,那一戰一役,步步精確,需要何等高超的膽識和智慧?錯一步,就沒有這支軍隊,更遑論后來的人民政權。
項小米說,她在編輯稿件的時候,心情也是從悲愴走向昂揚的。當年西路軍兵敗高臺,馬家軍極其殘忍地殺害紅軍傷員、女紅軍,真是不忍卒讀;僅僅12年后,情形完全不同了。有一篇稿子叫《兩條腿賽過四條腿》,這“四條腿”指的就是殘殺了我無數西路軍將士的馬家軍,1949年9月,在我一野的窮追猛打下逃進了祁連山。歷史在十二年后來了一個輪回,這下馬家軍的威風蕩然無存。我一野將士三天兩夜長途行軍三百六十里,愣是用兩條腿攆上了敵人的四條腿,在達坂山馬場將敵人追得滿山跑,全殲敵人,剩余者投降。不禁想起了一句話:路線對了,一切就不一樣了。
一部《星火燎原》,一章一頁清晰地告訴讀者,中國革命是如何在毛澤東的領導下,一步一步從星火之弱走向燎原輝煌。毛澤東是偉大的、無私的、天才的人民領袖,他領導的是一場震古爍今的人民解放戰爭,這是歷史的判斷,是任何市儈庸才無法理解和詆毀的!
遠來的祭奠者
2009年10月,《星火燎原》剛剛出版,解放軍出版社所屬的中國軍事書店里來了兩位奇特的購書人。所謂奇特,并不是說他們從遼寧瓦房店市專程來買兩套《星火燎原》精裝全集,“傳給自己的后輩兒孫”,而是他們還帶著香燭紙馬,向工作人員打聽編輯黃濤的家庭地址。
黃濤是《星火燎原》的首任編輯,已經在一年前去世,書店的工作人員不免有些好奇。
兩位樸實的中年人解釋說,他們是瓦房店軸承廠的工人,想祭奠一下黃濤同志,向《星火燎原》的前任編輯表示他們的敬意和感謝。
編輯若此,夫復何求?
施雷是事后得知這件事的,他很遺憾沒有送兩套書給這兩位工人師傅。他對記者說:一套精裝全集可是他們一個月的工資啊!
也許正因為如此,考慮到不同的消費需求,解放軍出版社接著出版了《星火燎原》全集的精選本和普及版。
施雷告訴記者,出版《星火燎原》全集的時候,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心情,出版社幾年全力以赴的投入,卻并不能預知市場的前景,雖然這部書的價值,絕對不是經濟效益能夠衡量的。
然而,社會以極大的熱情接納了《星火燎原》系列圖書。出版后不到一年的時間,銷量已經超過100萬冊。人們用不同的渠道和方式,表達出對這部書的喜愛。
今年6月,施雷和編輯部的同志們,應邀參加了清華大學舉行的座談會。施雷在會上說,他很高興《星火燎原》成為同學們喜愛的一部書,“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武裝斗爭,其時間之長,規模之大,戰斗之激烈,在世界革命史上都是罕見的。這部書表現了中華民族最優秀的傳承,就是那種向往光明、戰勝黑暗的勇氣。”
“我們編輯出版這部書,不僅僅是為了解讀歷史,更是為了這個民族的未來去傳承這樣的勇氣。”施雷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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