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沁園春】•雪——兼議蔣百里比毛澤東更早提出抗日持久戰
wensheng
2009年6月29日,鳳凰衛視在“中國記憶”欄目里以《 蔣百里:比毛澤東更早提出完備抗日持久戰計劃》為題,混淆了視聽。見http://phtv.ifeng.com/program/zgjy/200906/0629_5334_1224316.shtml
http://www.baidu.com/s?wd=%BD%AF%B0%D9%C0%EF%20site%3Aifeng.com&pn=0
之后,我對他們說:“別睜著眼說瞎話!”并勸擬定這篇題目的作者去讀一讀毛澤東1935年寫的《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這篇文章。現將早在2008年7月我同友人之間的一封通信發表于此,也算是對“蚍蜉撼大樹”們“鴉鳴蟬噪”的一種回應。
此信只句未改,題目是現加上去的。
者誠老師:
您推薦給我的《毛澤東詩詞的另一種解讀》和《國破山河在》兩本書我都看了。有些篇章及個別地方我做了筆記。從日本人自己披露的史料看七十七年前開始的中日兩國僵持十四年之久的那場對抗和戰爭,可以讓人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不同的一個側面來進一步了解那場戰爭的真實性、持久性、殘酷性以及永遠不可否定的歷史性。的確是一件很受啟發也很有教育意義的事情。
兩本書,雖然各自成篇,但其中有很多的交集。特別是在許多歷史事件的評述上。我的手頭上也有兩本《毛澤東詩詞集》《毛澤東詩詞鑒賞》的藏書,一本是毛澤東逝世二十周年由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印的,一本為公木先生一九九四的著作。分別收錄毛澤東的詩詞六十七首、五十七首。這本《毛澤東詩詞的另一種解讀》的確是別開生面,他從另外一個視角(我覺得應該是站在詩情畫意的方位上)來審視歷史上的毛澤東。該書收錄的毛澤東詩詞七十六首,按照作者朱向前自己的話說,是他搜集的近百首(有些待甄別)毛詩中的一部分。
寫詩是需要詩性的。我理解的詩性應該是那種“富有詩畫情懷意境”的人,它既是感性,也是天性。我覺得,戎馬倥傯一生全心全意為民的毛澤東,他超絕領袖群體的“詩性”更多還在于他其中蘊涵有極高的“率性”。而后人對一般詩詞的解讀,往往靠的是理性和悟性。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是贊同對同一首詩,不同讀者是可以進行“再創作”的。
我查閱了幾個不同版本里的毛澤東詩詞,也翻閱了同一時期的毛澤東著作。應該說,從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五年,這十四年間毛澤東所作的詩詞為數不多(共11首),盧溝橋事變發生后至日本戰敗前這八年更少(只有一首挽戴安瀾將軍)。但是,這一時段卻是毛澤東本人及他的思想成熟發展的延安時期(1935年10月至1948年3月),在收錄的《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的一五九篇著作中,有一一二篇就是在這一時段寫成的。而這些著作包括《實踐論》《矛盾論》《論持久戰》《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等等名篇巨著,曾經指導中國革命從具體實踐走到最后的勝利。我的那首您認為不錯的寫于解放軍政治學院赴延安現場教學期間的《毛澤東故居》的小詩,就是當年的有感而發。
十四年間毛澤東所作的詩詞雖然不多,但是,他那首自己認為最為得意的作品“憶秦娥”《婁山關》就是寫于一九三五年二月。盡管那時遵義會議剛剛開過,但仍在長征途中,而且黨內的張國燾路線正在分裂,還沒有到達陜北鞏固的根據地,紅軍的主要對手是蔣介石而不是已經占領東北四省的日本人。所以詩人壯志未酬“而今邁步從頭越”的感慨與“喇叭聲咽”“殘陽如血”的感傷,還如同他眼前的雄關一樣漫漫,也和山海一樣蒼茫。我感覺這時的毛澤東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浪漫,他連同他的詩與岳飛的《滿江紅》一樣,都有“精忠報國”與“還我河山”的壯懷激烈!時年,他四十二歲。
他的另一首叫他的對手蔣介石在以后讀來深感震驚和震怒也叫“國統區”的文人們震撼還讓他的同時代人和現代人都一致拍手叫絕的“沁園春”《雪》,寫于一九三六年二月。這時的毛澤東經過一年穿越十一個省連續二萬五千里的跋涉,已經同陜北的紅軍會合了,但蔣介石發動對陜北根據地的圍剿還在繼續,內戰沒有休止。單看字面,這首詞與《婁山關》相比,似乎同眼前殘酷的戰爭現況關聯不緊密,也看不出“國破山河在”的東北已經淪陷的滄桑感。但在詩人的心里,“千里冰封”的“北國”是“須晴日”的,否則,就不會有“紅裝素裹,分外妖嬈”的一天。在詩人的眼里“北國風光”是很美的,但我覺得暗喻著的“千里冰封”應該就是那一年代的大特寫。這里的反比——“須”,好一個“須”字了的啊!從中,讓我們感受到了詩人那“欲與天公試比高”的從容,還有他那具有偉人膽識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魂魄。
在讀毛澤東這首詩的同時,我閱讀了毛澤東同期的著作《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這篇文章。該文寫于一九三五年十二月,是毛在瓦窯堡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的一個報告。在這篇文章中,毛澤東有很深刻的這一段論述:“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的事變,開始了變中國為日本殖民地的階段。只是日本侵略的范圍暫時還限于東北四省,就使人們覺得似乎日本帝國主義者不一定再前進了的樣子。今天不同了,日本帝國主義者已經顯示他們要向中國本部前進了,他們要占領全中國。”(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143頁)這就是毛澤東當時站在怎樣的一個高度對中國目前的形勢所做出的分析。從這里,我們就不難理解他在一個月后寫的“沁園春”《雪》中對過往帝王們那種詩化的評斷——與“風流人物”比——豈止是“惜”之,怎么才“略輸”呢?也不僅僅是“稍遜”和“只識”了!
這,就是超凡脫俗方顯英雄本色的毛澤東。
在《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這篇文章中,毛澤東還專門論述了“民族統一戰線"問題。在這一章節里,毛澤東提到:“日本帝國主義和漢奸賣國賊的任務,是變中國為殖民地;我們的任務,是變中國為獨立、自由和領土完整的國家。”因此,“亡國的危險不容許我們有一分鐘的懈怠”。(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152頁)他還指出:“中國革命戰爭還是持久戰,帝國主義的力量和革命發展的不平衡,規定了這個持久性。”“要打倒敵人必須準備作持久戰,這是現時革命形勢的又一個特點。”(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153頁)。由此,我想起在《國破山河在》這本書中讀到的“人物軼事篇”里的“氣高骨硬”的蔣百里。說實在的,我對這個歷史人物很感興趣,單就他年輕時主辦的《浙江潮》就可以同以后毛澤東的《湘江評論》相媲美,更不必說這位死后被追認為國軍二級上將當年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九期步兵科畢業時曾經獲得過第一,以后又以德國國防軍營長的身份繼續留學德意志,還有他與泰戈爾、羅素、徐志摩、林徽音等一大堆中外文化人的知交了。
蔣百里與蔣介石同屬浙江人,蔣介石浙江奉化,蔣百里浙江海寧。浙江歷史上是個盛產文化名人的地方,陸游、魯迅、郁達夫、矛盾、豐子愷、余秋雨等等。而海寧這個地方,也可謂名人匯萃,我在《人物》雜志讀到海寧歷史上出過的文化名人有:王國維、蔣百里、徐志摩、查良鏞(金庸)。而蔣百里就是海寧這些名人中非同尋常的一個。
蔣百里為清末秀才,那年他十七歲。這個人早年追隨梁啟超(梁12歲秀才,17歲中舉人),矢志推翻袁世凱,后投筆從戎與蔣介石合作,擔任陸軍大學校長。真可謂是“曲線救國”。從蔣百里與泰戈爾、羅素、徐志摩、林徽音等人的交往關系看,這個人身上“文人氣息”的比重,應該說是遠遠高過他的“軍人特質”的,因此他稱得上是一位儒將。有意思的是,徐志摩與原配張幼儀的婚姻就是由蔣百里介紹的,以后蔣又把徐志摩介紹給了他的老師梁啟超。至情至性的徐志摩留學歐洲后,與林徽音一見鐘情,之后便不惜犧牲與原配的婚姻拼命追求。而那時的林徽音其實與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已經早有婚約了。面對這位“中國的雪萊”,林徽音欲推還就。據說林徽音同徐志摩最后決裂,是因為徐志摩逼著已經懷有身孕的妻子張幼儀在英國簽訂了離婚協議書,林徽音的道德防線在感情浪潮的強烈沖擊下,最終沒有潰堤。徐志摩與妻子離婚后,追林徽音不成,最后同畫家陸小曼的結合也是“橫刀奪愛"得來的。在徐志摩與陸小曼的婚禮上,梁啟超作為他們的證婚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你們兩個人都是性情浮躁之人,都屬用情不專,以至于離婚后再娶再嫁,以后務要痛改前非,重新作人”。如此不留情面,如此“師道尊嚴”的話,恐怕只有“公車上書”后敢于同康有為決裂的梁啟超才說得出口。
當然這是另話。
如此優異的蔣百里為什么不能在亂世中歷練成為民族的英雄?在中國近代史上,最后一決雌雄的人為什么不是蔣百里與毛澤東,或是蔣介石與蔣百里,而是毛澤東與蔣介石?我想這大概與文人太過書生氣有關,太過書生氣的人是氣候不了政治領袖也成就不了江山社稷的。要不,蔣百里三十一歲保定軍官學校校長任內,因為校務改進得不到北京陸軍部的授權,召集全校師生講明經過后,為什么會朝著自己的胸口開槍“自殺”。作為他的同鄉,中國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一九二七年六月二日也自沉于頤和園內的昆明湖底,終年才五十歲啊。雖然前者慷慨悲壯后者死因成迷,但都是學人都是才子。我以為“讀書人”以死“明志”那是一種壯舉,身為后人我們怎能不為這種“書生氣”而“蕩氣回腸”呢!但它畢竟是文人的局限,也是文人的悲劇啊。
我的問題是,我在《國破山河在》這本書里讀到了一個讓我們的對手日本人如此景仰的蔣百里,我對他那部關于“國防"的論著在作者薩蘇眼里——“以空間換時間,行持久戰"反映的是蔣百里“對兩國實力與戰略態勢的準確把握”的說法,如果還能接受的話,那么,對薩蘇的“如果說毛澤東回答了‘中國能不能打贏日本?’這個難題,那么蔣百里就是回答‘中國怎樣打贏日本?’這個題目。”的觀點,就感到相當不以為然了。
蔣百里的《國防論》見著于一九三七年,那年蔣百里五十五歲。毛澤東《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這篇文章成文于一九三五年,那年他才四十二歲。有關“論持久戰”的提出,毛澤東比蔣百里要早過一年多時間,更不用說一九三八年毛澤東那篇洋洋灑灑有關對日作戰如何進行“持久戰”系統的講演了。在《論持久戰》這篇文章中,毛澤東對形勢作了深入的分析,他論述了為什么是持久戰,什么是持久戰,怎樣打持久戰,方式方法、長短利弊都講得很清楚——毛澤東怎么才回答了能不能打贏的問題呢?!倒是在薩蘇的書中,以下這段話我表示贊同,他說“以他(蔣百里)的軍事才華,如果在內戰中施展,飛黃騰達,升官發財,一將功成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但是這里的薩蘇只說對了一半,就看蔣百里跟的人是誰了。當然如果不是蔣介石而是毛澤東,那情況應該就不一樣了。但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調停“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蔣百里也是個重要的推手,這對國共兩黨從對抗走向合作抗日是很正面很歷史性的。我也想,好在蔣百里一九三八年就英年早逝,否則到了國共內戰開打,真不知又會是什么樣子了。
我在毛著中查閱了有關篇章,沒有發現毛澤東與蔣百里之間有任何的交集。倒是在毛澤東的著作里,提到了蔣百里的學生也是蔣的部屬唐生智,毛澤東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毛澤東,一八九三年出生。蔣百里,一八八二年出生。蔣介石,一八八七年出生。蔣百里比他的同族大五歲,比毛澤東大十一歲。同為一介書生的毛澤東,少了那分嬌情,靠“赤色暴動”打游擊來壯大自己的階級隊伍。他一生中沒有打過槍也很少摸過槍,更不必說留學西方軍事了,但他卻被稱為是無產階級的軍事家。我在毛澤東另一篇寫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的文章中,讀到了他的這段話:“后起而且發展得很快的帝國主義國家,即德日兩國的軍事家中,積極地鼓吹戰略進攻的利益,反對戰略防御。這種思想,是根本不合于中國革命戰爭的。”(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1 99頁)。在這之前,我曾以為毛澤東的有些軍事觀點受益于蔣百里,讀到這里,我們終于感到西方那些所謂先進的軍事理論,在毛澤東的眼里,對中國是如何的不適用。毛澤東,之所以最后得天下,我想最根本的,是他知道對《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不僅給出了方向,而且還身體力行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毛澤東熱愛中國這塊土地,立足這塊土地,深耕這塊土地,最終帶領衣衫襤褸受苦受難的人民大眾打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江山——
“江山如此多嬌”,毛澤東,當然偉大!
要了解中國近代重要的發展史,特別是現在為什么有好日子過,在歷史人物堆里乃至領袖人物的群體中,我以為毛澤東最杰出,他的著作也是最出神入化最具有參考價值的。可是經過“文化大革命”把毛澤東推上了“神壇”,以至于把他的著作簡單化概念化了。“紅語錄”揮動的結果,是讓大多數人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它。現在西方有一種說法也是他們的一種恐懼,說中國的崛起不僅僅是經濟的起飛,還來自于民族主義的不斷“擴張”。而他們最擔心和最害怕的這種所謂擴張,就是毛澤東思想的全面“復活”。其實,西方人的擔心顯得多余,因為毛澤東思想一直就活在中國人民的心中。從這個意義上說,也就是關起門來講,中國的崛起,對西方人的那種擔心和恐懼的“威脅"是潛在的,也是必然的。我很信仰毛澤東在戰略上所藐視的“一切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但更敬重的,是他老人家在戰術上敢于把他們當成“真老虎”來打!
下半年,待天涼的時候,我計劃帶上家人去一趟湖南。到韶
山,親眼去看一看當年“紅旗卷起農奴戟”的那塊土地;也到橘
子洲,去感受一番毛澤東“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是怎樣一種
浪漫與激情。把湖南把韶山作為我退休后自由出行的第一站,是
因為——那里是我們心中太陽一直不落的地方。
炎炎暑熱,請多保重!
緊緊握手。
2008年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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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第九 文章來源:烏有之鄉 點擊數:14230 更新時間:2009-7-19 文章屬性: 熱 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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