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敢打敢拼 張積慧斬戴維斯
有膽有識 聶鳳智斗范登堡
凡與敵戰,
若審知敵有可勝之理,
宜速進兵以攻之。
——《百戰奇略·進戰》
1952年以來,新中國空軍又有幾支部隊上陣練兵。
1951年12月8日,空軍第六師飛行員42名、米格-15殲擊機52架,在政治委員張志勇、副師長北沙的率領下,從沈陽東塔機場轉至安東大東溝機場,加入志愿軍空軍作戰序列。
空六師當時是支新軍,訓練時間短,飛行技術低,在熟悉戰區飛行時,就連續發生兩起迷航迫降事故。
劉震當然不會有什么好臉兒給他們看了:
“你們再練練吧,練不好就別來打仗,回家抱孩子吧!”
這當然沒脾氣,大伙又憋著勁練了半個多月。
12月30日,才開始執行戰斗勤務。
1952年1月5日,空六師打了第一仗。
那一仗打得挺窩囊。
那天,第六師第十八團奉命起飛米格-15飛機20架,截擊活動于清川江上空的F-80戰斗轟炸機機群。
剛一接敵,有人就沉不住氣,隔著老遠就把炮打得轟轟烈烈。
轟轟烈烈打了半天雷,一顆雨點也沒澆到人家身上。
打草驚蛇,讓人家給跑了。
沒戰果。
回來的時候,人人都低著頭。
這回劉震倒沒罵人,幫著他們“一二三四”地總結。
總結完了還讓他們上。
1月的最后一天,第六師第十六團出動36架大編隊,直線出航,奔襲轟炸平壤之敵。
截住了12架F-84和-F86。
全團7人開炮,第一大隊大隊長許秀玉、第二大隊中隊長朱玉廷分別擊落F-84和F-86各1架。
這一仗就打得象模象樣有點水平了。
空六師首獲戰果。
空軍第六師在整個參戰期間共擊落敵機26架,擊傷5架。
這個成績在參戰各師中排名第五。
1月中旬,空軍第十五師飛行員48名、米格-15殲擊機43架,由師長黃玉庭、政治委員崔文斌率領,從公主嶺機場轉至大孤山機場,加入志愿軍空軍戰斗序列,
2月19日,空十五師在空四師帶領下執行戰斗勤務。
出動5次,沒有遇上敵機。
沒遇上什么都遇不上,一遇上就是F-86。
結果戰斗失利,空十五師被擊落擊傷各1架。
吃一塹,長一智。
3月20日再打時,第四十五團副團長林廣山、第一大隊大隊長樊玉祥擊落F-86各1架,飛行員孫忠國擊傷1架。
空十五師無損失。
空四師又帶出了一支能打仗的部隊。
這支部隊能打仗后,很出了些人物。
3月24日,空十五師第四十三團再度出擊,第一大隊第一中隊18歲的飛行員韓德彩一人就擊落F-80“奔星”式戰斗機兩架。
這位韓德彩后來越打越出彩,19歲就成了名人。
4月22日,空十五師第四十五團起飛迎擊遠東空軍在F-86“佩刀”式戰斗機掩護下的F-84戰斗轟炸機群。中隊長孫忠國先擊落F-86“佩刀”1架。又在與僚機失去聯絡的情況下,單機獨斗6架F-86,又擊落其中1架。
這是空十五師首次擊落F-86“佩刀”式戰斗機。
戰斗中,孫忠國的米格-15中彈47發,被迫棄機,低空跳傘,門牙摔碎兩個,右腿被摔斷成3截,只能用鋼條連接。
大多數人都認為孫忠國從此與飛行絕緣了。
也是,醫生們拿著這條腿也很頭痛,幾次動了“鋸”的念頭。
可孫忠國一聽這個就翻臉,誰說跟誰急。
他還想上天。
醫生們費盡心機,多次校正接骨,每一次都弄得大汗淋漓。
孫忠國每一次都痛得一頭是汗,每一次卻都一聲不吭。
腿最后是保住了,卻因長期臥床,關節僵硬不能屈伸,肌肉萎縮沒有力量。
這位孫忠國真是條漢子,找了輛破自行車來天天折騰,摔得一身青一塊紫一塊,直到能把那兩個轱轤踩得風車斗轉……
最后感動了醫生也感動了上蒼,他拖著一條瘸腿又上了天。
這位瘸腿飛將,后來還飛了整整27年,被譽為“長空鐵人”。
和《真正的人》中那位密里西耶夫一樣,這是個真正的人!
毛澤東很欣賞這種煅煉部隊的方法。
多少年來,他麾下一支支鐵軍就是這樣一變二二變三三變九這樣象滾雪球一樣給滾出來的。
2月4日,毛澤東指示劉亞樓:必須抓緊時機進行實戰煅煉,要十分重視實戰煅煉對空軍部隊的意義,哪怕求得只打幾次空戰也是好的。
為了使更多的部隊得到實戰煅煉的機會,空軍第十二師、第十七師和第十八師也陸續轉至第一、第二線參戰或準備參戰。
3月中旬,原屬華東軍區空軍的空軍第十二師飛行員45名、米格-15殲擊機49架,由師長王明禮、政治委員李明剛率領,從上海抵達大孤山機場。
這支部隊后來居上,打出了大名氣。
3月下旬,原屬華北軍區空軍的空軍第十七師飛行員52名、米格-15殲擊機42架,由師長李樹榮、政治委員羅斌率領,從唐山抵達大東溝機場。
這支部隊在下半年打得也很順手。
3月底,原屬中南軍區空軍的空軍第十八師飛行員39名、米格-15殲擊機40架,由師長王定烈、政治委員徐明率領,從廣州抵達沈陽于洪屯機場。
至4月底,空軍第十二師、第十七師在空軍第四師帶領下完成了戰區航線飛行,進入正式作戰階段。但因美機活動越狡猾,空十二師戰斗出動10次,只有1次發生戰斗,未能獲得戰果。空十七師出動19次,也未能與美機遭遇。
截至1952年5月底,志愿軍空軍已有9個師18個團的殲擊機部隊和兩個轟炸機部隊參戰。參戰飛行員447名,其中轟炸機空勤組28個。戰斗出動680批、11 100架次,空戰85批、1 602架次,擊落美機123架,擊傷美機43架。
志愿軍空軍被擊落82架,擊傷27架。
雙方損失比為1:1.46。
志愿軍空軍取得了重大勝利。
勝利還不在于這個損失比。
在于志愿軍空軍打破了一個神話,又創造了一個神話。
張積慧就成了打破神話又創造了神話的頂尖級人物。
1952年初,鑒于遠東空軍屢遭打擊,士氣受到很大影響。美國空軍參謀長霍伊特·范登堡上將為遠東空軍增調了一批經過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校官級飛行員和“王牌”飛行員到朝鮮作戰。
應該說,這批“王牌”還是給遠東空軍起了一些打氣的作用。這些“王牌”的飛行時數大多在兩三千小時以上,技術高超,進取心也很強,上場以后屢屢得手,很有些中蘇朝空軍的飛機栽在他們手里。
“王牌”們當然也都很驕傲,不把那些初出茅廬的中國飛行員放在眼里。
喬治·阿·戴維斯少校就是其中一個。
戴維斯少校是美國空軍第四聯隊第三三四中隊中隊長,有著3000多個小時的飛行時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參加戰斗飛行266次,被譽為“百戰不倦”和“特別勇敢善戰”的“空中英雄”,“成績最高的噴氣機王牌駕駛員”。他到朝鮮后,曾進行了59次戰斗飛行,擊落蘇中朝空軍11架米格-15飛機和3架杜-2轟炸機,也就是說,空八師轟炸大和島所損失的4架杜-2轟炸機,有3架就是被他擊落的。1951年月12月13日,當他擊落蘇聯空軍和志愿軍空軍4架米格后,美國空軍參謀長霍伊特·范登堡上將曾致電祝賀,特別向戴維斯少校本人祝賀。
你說這樣的角色他會尿誰?
可他就在平均飛行時數不過百把小時的空四師面前栽了。
栽在空四師第十二團第三大隊大隊長,24歲的張積慧手里。
那一仗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打得很富有戲劇性。
1952年2月10日凌晨5時,志愿軍前方雷達站發現美機數批先后進入平壤、沙里院和價川地區轟炸掃射,其中F-84、F-80戰斗轟炸機兩批16架,在18架F-86佩刀式戰斗機的掩護下,正向鐵山半島飛來,企圖轟炸軍隅里附近的鐵路交通線。
這18架F-86佩刀式戰斗機的編隊長機就是戴維斯少校。
雖然不知道來的是個“王牌”,但劉震對這場戰斗早有預計。
新年以來,劉震就從觀察中掌握了美遠東空軍每天早晨都要起飛30多架飛機到鴨綠江以南偵察天氣的規律,而志愿軍空軍又一直未在早晨打過空戰,所以一直想出其不意打一仗。
可劉震估計蘇聯顧問克羅洛夫少將不會同意。
前一段時間,為了志愿軍空軍究竟要不要進駐朝鮮境內機場的問題,他和這位“老克”剛吵了一架。
老克根據蘇軍作戰條令,認為空軍基地應該進駐朝鮮北部。
劉震何嘗不想把手伸遠一點,最好是能伸到漢城去攪活一番。
然而他畢竟是一位身經千戰的名將,知道什么都得從實際出發。志愿軍空軍倘能進駐朝鮮北部的基地當然好,但進得去嗎?就算進去了,真要作戰,那種種不利之處怎么解決?現在的問題至少有3個:一是晝間敵機掩護轟炸機來轟炸機場時,志愿軍空軍的殲擊機就要起飛迎敵,如起飛后機場被破壞,則只有飛回安東等地的機場著陸,這樣則因油料限制,打空戰的時間則相應縮短。二是夜間敵機來轟炸,志愿軍空軍則因技術條件的限制不可能起飛迎敵,坐守待斃,損失可能更大。三是朝鮮北部機場跑道一直修不起來,往往上午修好,下午就被炸壞;晚上修好,第二天一早又被炸壞。這樣怎么能保證作戰呢?
兩人吵得面紅耳赤,先吵到劉亞樓那里,又吵到彭德懷那里。
彭德懷耐心聽完雙方陳述,很客氣地對克羅洛夫少將說:
“將軍的意見很好,但朝鮮那邊建基地有許多困難,是不是基地先放在國內,待條件成熟了再進北朝鮮?”
克羅洛夫少將能有脾氣?
回來時,劉震得意洋洋,克羅洛夫垂頭喪氣。
兩人賭上氣了。
所以劉震這次只能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昨晚,他就背著克羅洛夫少將悄悄對方子翼交代:
“你回去準備一些點心,明天參戰飛行員不吃早飯,吃些點心就上飛機,4時半以前要作好一等戰斗準備,聽令出動。”
第二天,劉震3點鐘就進了指揮所。
凌晨,劉震接到報告并判明美機企圖后,當即命令空軍第四師兩個團34架米格-15殲擊機起飛,取師編隊團“品”字隊形前往截擊。
當時的戰斗分工是:
第十團16架戰機擔任攻擊;
第十二團18架戰機擔任掩護。
張積慧和僚機單志玉處在掩護隊的后尾。
“二0一注意,今天來的是‘狗熊’,加強戒備,注意插索!”
“二0一”是攻擊隊指揮員、第十團團長阮濟舟的代號,“狗熊”指的是美遠東空軍第四聯隊的F-86。
雖然自己是在掩護隊,張積慧仍然在心中給自己加勁:
“今天非逮住只‘狗熊’不可!”
因當天氣象情況復雜,云層較多,劉震等不時向空中通報情況,發出命令。
空四師的飛行員們不敢怠慢,眼睜得大大的監視著四周。
忽然,率領第十二團第三大隊擔任掩護任務的張積慧隱約看見遠方海面上有道道白煙。
“是敵機!”
其實是戴維斯這個老飛行痞子已經先發現了空四師的編隊,正趕來迎擊,以保護戰斗轟炸機編隊執行轟炸任務。
“扔副油箱,升高準備戰斗!”劉震大聲命令。
當他們搶占了有利高度時,敵機卻忽然不見了。
而且在爬高過程中,他和僚機單志玉已經脫離了編隊。
他們加大油門,疾速追趕自己的機群。
剛趕到泰川、納青亭之間,在右前方遠距離上又發現了8架F-86。
原來戴維斯剛才是躲在云層中偷偷地向空四師編隊襲來。
張積慧在爬高占位過程中發現,敵人已經繞到了自己右側后。
“二三0,二三0,防止狗熊咬尾!”張積慧提醒單志玉。
“二三0明白!”單志玉多靈醒的人,也看清楚了情況。
這時已有兩架F-86從右后方向張積慧、單志玉撲來。
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戴維斯。
不過張積慧們這會兒可不知道這個。
他知道的是兩架高速飛來的敵機已接近“咬尾”位置。
怎么辦?
聰明的張積慧沒有慌張,他裝作沒發現,同時命令單志玉:
“二三0,注意保持雙機!”
“二三0明白!”單志玉已經明白張積慧想干什么了。
他們彼此心領神會配合默契。
說話間,戴維斯已經對張、單雙機形成“咬尾”之勢。
這時開炮肯定一打一個準。
張積慧這也是在冒險走鋼絲。
就在距離越來近——很可能就是在戴維斯正要按炮扭那一瞬間,張積慧帶著單志玉猛然一個直角右轉上升,同時減速。
戴維斯雙機猝不及防,“刷”的一下從張積慧機腹下沖了過去,暴露在張積慧雙機的右下方。
這在空戰中是個最危險也是最忌諱的位置。
主動和被動立刻易位。
戴維斯當然明白這中間蘊藏的危機,匆忙間向左急轉彎,企圖重新占位攻擊。
可惜晚啦!
“二三0快向左反扣!”張積慧當機立斷。
“明白!”
一對黃金搭當實現了一次黃金配合。
戰機,已被張積慧雙機抓到了手。
這下戴維斯是真慌了!
他使出看家本事,渾身解數,拼命想擺脫對方的攻擊。
先是急速俯沖下滑,回頭一看,不靈,人家攆上來了。
然后一咬牙,向太陽方向作劇烈垂直上升。
戴維斯這是敗招,垂直機動是米格-15的強項。
張積慧雙機立刻急躍升,從右背側拉起,避開陽光又貼了上來。
看看這招又不靈,戴維斯又來了個俯沖下滑。
張、單雙機象影子一樣地又跟了上來,還逼得越來越近。
這時張積慧的瞄準光環已經套住了戴維斯。
開炮!
“嘩……”一串炮彈出了膛。
咦,怎么還在跑?
戴維斯畢竟是戴維斯,這串炮彈竟然被他用劇烈而不規則的機動動作給甩掉了。
雖然沒打中,戴維斯也嚇了個半死,慌亂間,趕緊加速逃跑。
張積慧、單志玉哪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他們又風風火火地攆了上去。
張積慧在600米距離上用瞄準光環將戴維斯穩穩地套住。
又是三炮齊發。
“二二三,打中了,打中了!”單志玉高興地大叫。
話音未落,這架F-86忽地冒出一股濃煙,頃刻間就起火爆炸。
戴維斯沒來得及逃出來。
張積慧殺得性起,又迅速拉起,盯上了對手的僚機。
戴維斯的僚機看見戴維斯被打掉,早已沒了斗志,做著不規則的飛行動作逃跑,想擺脫攻擊。
張積慧不管不顧,緊追不舍。
這家伙急中生智,現學現用,象張積慧擺脫戴維斯一樣,也來了個右轉上升,躲掉了張積慧的一串炮彈。
誰知張積慧早提防著這個,也跟著來了個上升轉彎,從內圈切半徑追了上去。
400米距離“咬尾”開炮,一打一個準兒!
戴維斯的僚機凌空爆炸。
筆者敲起來好象挺長,可能念起來很要一些時間。
實際這前后不過1分鐘。
“王牌”殞命,英雄揚名!
得勝的張積慧雙機正準備返航,卻被敵增援的F-86機群纏上。搏斗中,張積慧與單志玉被敵機沖散。單志玉在掩護他攻擊時,被趕來增援的F-86擊落。
單志玉血灑長空,壯烈犧牲。
失去掩護的張積慧本人也被擊落跳傘。
他正好落在博川郡青龍面三光里第五十軍第一四九師駐地,被陸軍戰友們好酒好肉地款待了一頓。
到這會兒,張積慧也不知道空戰結果。
空戰結果為2:2,打了個平手。
是平手嗎?
而此時,在地面指揮所里,氣象員突然向劉震報告:
“劉司令,海上云層急速向大陸上空飄移,再過15分鐘,沿海各機場將被云層封閉,我機不能著陸!”
劉震鎮定自若,不動聲色,心中卻倒海翻江。
頃刻,一個應急方案形成:
“一、第二梯隊空三師立即出航,在鴨綠江對岸上空阻攔敵機追擊,掩護空四師退出戰斗返航;二、空四師以大隊為單位分散就近在7個機場搶時間著陸;三、第二梯隊完成掩護任務后飛回內地二線機場著陸。”
你看這位心眼兒轉得多快。
當他指揮完最后一架飛機安全著陸時,突然間頭昏眼花,站不起來了。
從下達起飛命令到結束戰斗,正好50分鐘。
克羅洛夫少將起床喝完牛奶吃完面包,哼著俄羅斯小調來上班時,仗已經打完近兩個小時了。
他聽說劉震瞞著自己打了一仗,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這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空戰結果2:2,空四師師長方子翼并不滿意。
一連幾天,第十二團都在檢討、總結,把張積慧搞得還有點灰溜溜的。
晚上放電影,張積慧提個小板凳也去看。
電影沒開演,銀幕上卻出現了一排大字:
“向空四師祝賀勝利!
英雄張積慧擊落美國王牌飛行員戴維斯!”
英雄?誰,誰是英雄?
我?
倒把張積慧弄蒙了。
原來是前幾天東京電臺廣播,聲稱遠東空軍王牌飛行員喬治·阿·戴維斯少校在2月10日執行任務時失蹤。
2月15日,得悉這個消息的劉亞樓司令員當即電告空聯司并空四師,命令查找核實,調查清楚是誰打下來的,蘇聯空軍、朝鮮空軍,還是空四師,抑或是地面高炮部隊。
空四師于2月16日和18日連續派出兩個調查小組深入實地調查。結果在朝鮮博川郡青成面三光里以北山區找到了戴維斯的座機殘骸、軍號和遺賅。
機型F-86E,機號307。
證章:第四聯隊第三三四中隊中隊長喬治·A·戴維斯少校。
這個位置距離張積慧傘降位置僅500米。
所以該機是張積慧擊落無疑。
第一四九師也為張積慧寫了證明材料。
克羅洛夫少將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立刻多云轉晴:
“打得好啊,劉將軍,戴維斯是二戰英雄,空中王牌。美國空軍最優秀的飛行員。你們了不起啊!”
劉震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張積慧則成了新中國那一代人家喻戶曉的人物。
筆者戴紅領巾那會兒就對志愿軍張積慧叔叔擊落美國飛賊戴維斯的故事耳熟能詳,時隔多年,還能跟人掰活上一氣。后來穿上綠軍裝藍軍褲,走進藍色軍營,從很多老同志口中又更多的知道了這位傳奇英雄驕人戰績背后的種種故事。
這是那一代中國軍人的驕傲!
2月13日,美遠東空軍司令官奧托·威蘭中將發表特別聲明:戴維斯少校的陣亡,“是對遠東空軍的一大打擊”,“是一個悲慘的損失。”給在朝鮮的美遠東空軍噴氣機駕駛員們帶來了一片暗淡的氣氛。
美國國會議員、共和黨頭面人物勃里奇借機在國會上發難,說這場戰爭是美國歷史上最為絕望的戰爭。
戴維斯的妻子向美國空軍提出強烈抗議。
在整個朝鮮空戰中,張積慧共擊落敵機4架,全是F-86佩刀式。
他因此而榮立特等功,并被授予“一級戰斗英雄”稱號。
朝鮮戰爭結束后,他被選送至蘇聯莫斯科紅旗空軍學院學習,回國后歷任副師長、師長、副軍長兼參謀長、軍長、軍區空軍副司令員、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副司令員,對空軍建設頗有建樹。后來不知為什么被解職,轉業到山東省煙臺市當了一名分管計劃生育的副市長。
那年頭,唉……
空軍第四師此番參戰經歷空戰8次,擊落擊傷敵機30架,
真正會打仗的戰將都會總結經驗。
1951年最后幾個月的大機群作戰,打開了劉震的另一個思路。
當時,噴氣式飛機剛剛登上空戰舞臺,各國空軍對噴氣機的使用尚處于摸索階段,所以在朝鮮半島噴氣機空戰時,雙方都沿用了活塞式飛機空戰的大編隊老戰術。
現在到了思變的時候了。
劉震已經看出,大編隊大機群出戰很笨拙,不靈活,往往是敵我雙方一接觸,即被打散。打散以后,保持4機協同作戰的較少,一般只能保持雙機協同作戰。因此,志愿軍空軍應當采取多批編隊,分梯次進入戰區,集中全力于一個空域,并力求保持4機或雙機協同作戰,做到有組織有掩護的攻擊。
對空戰戰術十分重視的劉亞樓也在想這件事。
他認為志愿軍空軍經過一段時間的戰斗實踐,應該概括出幾條適用于噴氣機空戰的戰術原則來。為此,他這一段時間常常蹲在安東,親自摸索、研究和總結空戰經驗,參戰部隊每打一仗,他都和飛行員們一起研究作戰中的經驗教訓。
然后和劉震一起沒日沒夜地搗咕。
兩個劉司令搗咕出來一個“一區兩層四四制”。
1952年4月,劉亞樓草擬了“一區兩層四四制”空戰戰術原則的指示,對這一戰術原則作了具體、系統的闡述。
這個表述很象是從兩位劉司令的老上級林彪那個“一點兩面三三制”那里改頭換面而來的,而且好象來得也太容易,只改了幾個字。
連模樣都挺相似。
其實這是來自于實戰經驗教訓的總結、提煉和升華。
后來又經參戰部隊的實戰檢驗,在表述上又作了更為準確的修訂,定名為:
“一域多層四四制”。
“一域多層四四制”戰術原則的基本內容是:
我出戰機群以4機為單位,采取梯次配備,以長機為核心,在目視聯系和戰術聯系的范圍內,保持一域,相互協同作戰。
現在的殲擊機飛行員們可能會覺得這一戰術原則的幼稚和粗糙,可在當時的技術裝備和認識基礎上,這個原則卻能較好體現在空戰中爭取兵力優勢和技術優勢的思想。對于適應于噴氣式飛機高速機動的特性起到了明顯的作用,它源于實踐,又經過實踐的檢驗,其意義非同小可。
在新中國空軍的歷史上,這是一個里程碑。
它意味著新中國空中健兒在戰斗中成長成熟起來,空戰戰術也開始了從實踐到理論的飛躍。對人民空軍戰役戰術思想的形成和戰術理論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世界空戰戰術史上,也有它的一席之地。
奧托·威蘭中將也和劉亞樓們想到一塊了。
很快,遠東空軍也放棄了大編隊和所謂“圓陣戰術”,而采用流動4機的作戰方式。即:有若干“流動4機”小隊,按不同間隔和不同的高度梯次配置,進入戰區巡邏。此外,還輔以小機群、魚餌等輔助戰術。這些作戰方法,便于發揮噴氣式飛機高速、機動的特性,無疑也是一種創新。
遠東空軍還采用了由兩個16機組成的大縱深、多層次機群,相互支援進行活動。當發現中蘇朝空軍時,各個4機、8機、16機等不同編隊,就一齊奔向對手進行攻擊和偷襲,或者誘使對手的飛機分散,爾后進行攻擊。
這些辦法相當有效,遠東空軍一時間在空戰中頻頻得逞。
很快,中蘇朝空軍又研究出對策,又連折遠東空軍的威風。
……
雙方的思想不斷地付諸于行動,又不斷地交鋒,從實踐中得到提煉,使理論變得更為成熟,更為系統。
不謀而合,異曲同工。
就這樣,雙方咬牙切齒轟轟烈烈地打出了一個噴氣機的時代。
其實,所有的戰術都是打出來的。
所有的軍事思想也是打出來的。
多年后,人們從噴氣機空戰實踐中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
“多機空戰并不能充分發揮高性能飛機的作戰效能。”
這與修正的蘭切斯特平方律的估算結果是一致的。
這個結論的數學表述為:如果空戰中雙方參戰飛機數分別為N1、N2,且N1≠N2,一對一空戰中的損失率為LER,多機空戰時又不考慮配合的失誤,則雙方損失比為
美國空軍曾用F-5E與F-14/15(雙方均帶空空導彈)作過模擬對抗演練,得出了相似結論:
單機對抗時,損失比為1.7~2,F-14/15占絕對優勢;
而4對4空戰時,損失比為0.8~1.2,雙方勢均力敵。
4對2空戰時,損失比為0.65~0.9;F-5E反居優勢。
這個結論當然比當年朝鮮空戰雙方的戰術原則更為嚴密準確。
迄今為止,小編隊空戰仍然是現代空戰的主要形式。
人們在更深層次上認識到,雖然“集中優勢兵力”仍然是現代空戰中兵力使用的一個重要原則,但其含義不能簡單的演繹為:
集中優勢兵力=大編隊。
而只能通小編隊、大縱深、多批路、多層梯次的手段來實現。
對于活動范圍日趨擴大、機動性能日趨發展的現代作戰飛機來說,大編隊活動方式,不僅會限制高性能殲擊機性能的發揮,而且還給保持隊形帶來極大的困難,使起飛集合時間增加,作戰活動半徑縮短,兵力也亦不易展開。對于電子技術高速發展的今天,大編隊還有難于隱蔽機動和易遭敵地空火力突襲的弊端。
時隔近半個世紀,雖然科學技術日新月異,但現代空戰中小編隊的空戰形式并無實質改變,仍然主宰著我們這個時代這個到處都蘊藏著殺機的天空。
這都發祥于朝鮮戰爭,發祥于那些看似低級、粗糙的經驗總結。
任何真理都是從實踐經驗發源的。
1952年5月底,美遠東空軍持續了8個月的絞殺戰慘遭失敗。
咽不下這口氣的霍伊特·范登堡上將決定將空中突擊重點轉向朝鮮北部的重工業設施和城鎮,仍然想通過“從空中施加壓力”,來加重停戰談判桌上的籌碼。
6月19日,美國總統杜魯門批準了美遠東空軍轟炸朝鮮北部水利發電系統的計劃。
6月23日,美遠東空軍和海軍航空兵出動飛機300余架次,突然集中襲擊了中朝邊境的拉古哨水力電力發電站,并對朝鮮北部的赴戰、長津等地的發電系統實施猛烈轟炸,造成了朝鮮北部停電達半月之久的嚴重后果。
此后,美空軍的襲擾活動加劇,每天都有300至600架次的飛機對清川江以北的重工業設施和大小城鎮進行有計劃的狂轟濫炸,并對志愿軍空軍一線機場進行封鎖。同時,美遠東空軍還經常出動小股戰斗轟炸機對清川江以南的中朝軍隊地面部隊進行轟炸襲擾。
關鍵是遠東空軍F-86“佩刀”式戰斗機的活動也加劇了。
情況仍然很嚴峻。
敵進我亦進。
5月底,毛澤東根據朝鮮戰場的情勢,作出了空軍已輪戰的各師再“加打一番”的指示。
沒打上仗或打得不過癮的部隊都很高興,誰不想有仗打?
就是打得好的如空三師空四師這樣的部隊也很高興,立功的機會又來了!
中央軍委決定,輪戰也輪指揮班子。空軍指揮機構也以軍區空軍機關為班底,輪番指揮,輪番煅煉。志愿軍空軍的作戰區域也奉空聯司命令,前推至“米格走廊”以南。
這下有好瞧的了!
好瞧的不光是這個,好瞧的是空聯司還來了一位新司令:
三野名將聶鳳智。
他是第一個其實也是最后一個輪上了打仗的軍區空軍司令員。
7月間,聶鳳智來到四道溝的空聯司指揮所,天天跟在劉震屁股后頭邊學習邊交接工作。
這幾個月的空戰很讓聶鳳智長見識。
7月以來,正值雨季,而志愿軍空軍飛行員能在復雜氣象條件升空作戰的不到一半。但在劉震指揮下,他們以科學態度加勇敢精神,在最低氣象條件下仍然積極出戰,同時不斷改變戰術,多次采用小編隊多梯次迂回到F-86戰斗機“阻擊屏幕”之后,打擊遠東空軍的戰斗轟炸機編隊。
執行第一線作戰任務的空軍第三師、第十二師還開始使用在米格-15基礎上改進的米格-15比斯型殲擊機出擊,頻頻給遠東空軍的戰斗轟炸機以打擊。
8月,空三師和空十二師共擊落F-86“佩刀式”戰斗機21架。
6月~10月,志愿軍空軍戰斗出動共305批、2455架次,與美機交戰35批、338架次,共擊落擊傷美機44架,其中大部分是F-86“佩刀”式戰斗機。
聶鳳智還未正式上任,就感受到了壓力。
9月,劉震正式離任,聶鳳智實習完畢,正式上任。
劉震扔下一句話:
“老聶,看你的啦!”
聶鳳智上任后的第一仗卻是個失利戰斗。
9月7日,美遠東空軍出動100多架F-84戰斗轟炸機攻擊編隊和F-86“佩刀”式戰斗機掩護編隊空襲拉古哨發電站。
偏偏又遇上復雜氣象,天低云暗,能見度極差。
打不打?
聶鳳智一時決心難下。
打吧,如此惡劣的天氣,平時訓練都不大敢飛,何況是要面對上百架敵機的實戰;不打吧,眼瞅著拉古哨大型水利發電樞紐就要遭到覆滅,這個損失太大,也太長敵人氣焰了。
看著標圖板上敵機的蹤跡一秒一秒往前移動,聶鳳智那股莊稼火上來了,媽那個×,不能示弱,不能在范登堡這老小子面前示弱。
打!
聶鳳智當即向空軍第三師下達了出動16架米格-15的命令。
仗打了,結果也出來了,5:6,敵5,我6。
空三師被擊落擊傷米格-15比斯6架,美遠東空軍被擊落擊傷F-86“佩刀”式戰斗機5架。
平心而論,這還不算敗仗,算是失利。對于新上手的部隊,甚至還可以算是平手甚至勝利。
但對空三師卻不同了。
空三師打上陣以來,就是支出足了風頭的常勝部隊,很少失手。仗打成這樣就算是很沒出息了。
大家議論紛紛,也不管聶鳳智在沒在跟前:
“這樣打法,不要幾次就咱的飛機給搞光了!”
“聶鳳智指揮陸軍還行,指揮空軍就不靈了!”
“他媽的,瞎指揮!”
……
好家伙,這份量,一般人還真受不了。
可聶鳳智受得了。
聶鳳智一輩子就喜歡那些有話說有屁放的家伙,喜歡那些敢撩蹶子的調皮騾子,他知道,人家能跟你較真兒,那是瞅著你也是個愿意較真兒的人。大家關心年輕空軍的榮譽,關心作戰指揮和戰術思想的提高,那就是士氣,那就是本錢。
要是大伙仗打得不好反而無動于衷,那才真讓人著急呢!
聶鳳智坐到了飛行員們中間:
“同志們,仗沒打好,這是事實,責任在我。我是個土包子,從陸軍到空軍不長,指揮空戰還是個新兵,得從頭學起。雖然這次打得不好,但我愿意從教訓中汲取經驗,在戰爭中學習本領。”
飛行員們很感動地大鼓其掌:“聶鳳智有大將風度。”
聶鳳智還當著大家的面揭自己的老底。
紅軍時期,聶鳳智當連長,一次上級讓他去伏擊敵人的汽車。他很有章法地在公路上埋伏了一個通宵。
天將亮時,一群轟轟隆隆的鐵家伙在公路上出現了,
副連長問:“打不打?”
聶鳳智仔細端詳了那玩藝半天,說:“不打,這是火輪船,咱要打的是汽車。”
天亮了,營長擼他,說他把敵人汽車放跑了,他還不服氣:
“報告營長,我這里沒過汽車,只過了幾只火輪船!”
整個一個土得掉渣的土包子。
大家明白了,聶司令這是在提醒大家,嚴峻的現實已不允許空軍的領導干部囿于駁殼槍一揮就往上沖的那一套,必須用現代戰爭的新知識充實“小米加步槍”的老學問。
其實他們好多人都知道,雖然沒讀過什么書,聶鳳智卻是個思想非常活躍的人,凡是新鮮的東西,他都有興趣。解放戰爭打濰縣時,他帶著九縱幾個師長去勘察地形,讓大家和他同坐一輛剛繳獲的美式吉普車。
大家明白他要干什么,全都往后躲:
“你開‘火輪船’啊,我們不坐,我們還想多活幾天呢!”
推推搡搡都上了后邊警衛排的大卡車。
那時聶鳳智才30出頭,很利索地上了車,三擺弄兩擺弄搗鼓了幾下,就讓司機坐一邊,自己握上了方向盤。一氣開出幾十公里,越開興致越高。
結果樂極生悲,把車開進路邊溝里,變成了底朝天。
后邊坐卡車的師長們趕上來,先嚇一跳,看看沒傷著人,全都哈哈大笑。
聶鳳智說:“幫幫忙吧!”
大家七手八腳把車翻轉過來,聶鳳智又坐到了駕駛座上。
在四道溝空聯司指揮所,劉震和聶鳳智上下班都是自己開車,把司機給消停得難受。
不光是這,其它如擺弄無線電、打獵、釣魚、打牌、跳舞,聶鳳智都是高手。
這么說吧,什么新奇稀罕事兒讓聶鳳智撞上了,他都要把它玩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這么個人物,你說他能跟范登堡那老小子有完?
劉亞樓聞聽空三師戰斗失利,專程從北京趕來:
“你初次指揮空戰,有壓力。就是泰山壓頂,你老聶也要扛住。指揮這樣上百架飛機的大空戰,能和對方打個旗鼓相當,已經不錯了。關鍵是注意總結經驗,以利再戰。”
劉亞樓多會將將!
果然,聶鳳智仗越打越精。
1952年10月,距他指揮第一仗一個多月,又來了情報:敵人大機群活動,目標鴨綠江橋、鴨綠江邊機場。
那天,蘇軍顧問,空聯司副司令員兼朝鮮人民軍空軍司令官王鏈上校,志愿軍空軍一線輪戰的5個師長都在指揮所。
“敵第五十一聯隊、第四聯隊起飛了!”偵察參謀陸根偉報告。
聶鳳智不動聲色。
“情報可靠,兩個聯隊起飛115架F-86。”陸根偉補充。
出動是出動了,得判斷出是真動還是佯動。
遠東空軍常使佯動這招,他們知道米格-15是為國土防空設計的殲擊機,續航力差,升空后只能作戰40分鐘。所以遠東空軍常將攻擊編隊分為兩個,第一批為佯動編隊,虛晃一槍,等中蘇朝空軍起飛迎擊時,則掉頭返航。待米格機見敵機不至返航落地加油時,第二編隊就沖上來,打你一個措手不及的時間差。
倘若這個時間差打成功了,起碼要覆滅半個師。
“據前線觀察哨報告,頭批起飛20架F-86,我分析是佯動!”
陸根偉再補充報告。
有報告,有建議,參謀就得這樣當。
當時防空情報網有三道:雷達、偵聽、地面觀察哨。蘇軍顧問只相信雷達,為此和聶鳳智沒少吵嘴。
這會兒他又著急了:
“起飛吧,再不起飛就來不及了!”
聶鳳智盯著標圖板不吭氣。
從標圖板上敵機軌跡看出敵機群不大,聶鳳智認定這是佯動。
又過了片刻功夫,大家長長地噓出了一口氣。
標圖板上表示敵機軌跡的藍箭頭到了清川江口就回返了。
40分鐘后,情報參謀報告:
“敵第五十一聯隊又起飛了!”
“真的來羅!”
聶鳳智這回一點也沒猶豫,立即向待命的空三師、空四師和空十二師下達了起飛命令。
這一下,反把遠東空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運輸線保住了。
“哈拉少!”蘇軍顧問不由地不服氣,翹起了大拇哥。
聶鳳智自己文化不高,卻愛和知識分子打交道。
他手下的偵察參謀陸偉根是西南聯大化學系的大學生,到英國留過學,偵察參謀熊德偉,父親是牛津大學的教授,本人畢業于牛津大學。這些吃過黃油,喝過牛奶的知識分子都是聶鳳智入朝前死乞白咧向陳毅陳老總要來的。在四道溝,聶鳳智沒黃油面包牛奶給他們吃,他們也干得興沖沖的。
“關鍵是聶司令重用,心情舒暢!”他們說。
他們有成就感。
偵察參謀熊德偉找到聶鳳智:
“我們高射炮炮位有問題!”
他把炮位標圖往聶鳳智面前一攤:“B-29航線是固定的,我已經找到了它們的規律,制成圖紙,如果炮位這么一變,B-29飛過來就喪命!”
聶鳳智和他趴在圖紙上仔細比劃討論一番,當即拍板。
改變炮位第二天,好幾架B-29就裁在這兒。
“聶鳳智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多年后,當年的情報科長沙林如是說:
“聶司令恢諧、風趣、思維敏捷,集思廣益,他那非凡的凝聚力象磁性極強的電磁場,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磁化。參謀們在他手下一個個充滿自信,渾身冒精氣神兒,所有能量都被他調動起來。反過來,聶司令又善于把這些能量、智慧汲收過去,這使他的指揮才能迅速提高,充分顯示。”
你看聶鳳智這首長當得多聰明多有水平。
這才是大學問。
“聶司令脾氣很大!”
給聶鳳智作偵察參謀的陸根偉說,“他一進指揮所誰也不敢嘻里馬哈。腳步一響,所有參謀都肅立恭候。按偵察、氣象、通訊、作戰的順序向他報告。所有的報告中,只允許偵察參謀說‘可能’,其它匯報一律要求精確,不容絲毫誤差。仗打完了,戰績報上來了,如果是個大勝仗。聶司令孩子似的一笑,大家就知道警報解除。這個給他倒上一杯茶,那個給他拉把椅子,圍著他開始侃大山。聶司令字寫得不怎么的,口才卻極佳,笑話和故事講得繪聲繪色,常讓我們捧腹大笑。這時候大家跟他開個玩笑,逗個樂,偷他的香煙,干什么都可以。戰情一到,他臉一板,起身就進指揮室,嚴肅、緊張,一切如初。”
你看聶鳳智這首長當得多么大度多么分明。
這才是真功夫。
此后,聶鳳智指揮日趨嫻熟,連續指揮志愿軍空軍以進攻的姿態,靈活多變的戰術,堅決勇猛地打擊美機,并乘勝向南推進。
11月和12月,志愿軍空軍戰斗出動238批2463次,與美機空戰48批598架次,共擊落擊傷敵機63架,一度迫使美遠東空軍將戰斗轟炸機的活動限制在清川江以南地區。
這個時期,中蘇朝空軍還成功地運用了“鉗形包圍”戰術。
這種戰術以60~80架米格機編成幾個相互協同的編縱隊,在10000米以上高度從安東和水豐電站上空飛過鴨綠江。“西海岸縱隊”和“中部縱隊”都留下少數兵力與F-86巡邏隊交戰,而機群的主體則一直向南飛到平壤上空集合,然后開始向鴨綠江返航。返航途中,一部分米格機則降低到5000米~6000米高度,攻擊“聯合國軍”的戰斗轟炸機編隊或返航的F-86或掉隊的飛機,志愿軍空軍為掩護大批飛機的返航,通常再起飛一批米格機向南至少飛到新安州去接應。
由于在“米格走廊”附近中蘇朝飛機占有數量上的優勢,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在平壤以北地區,中蘇朝空軍都握有主動權。
11月2日,聶鳳智還成功地指揮了一場反鉗制作戰。
這天下午,美遠東空軍出動150架轟炸機,由60余架F-86“佩刀”式戰斗機掩護,企圖再次進襲拉古哨發電站。
聶鳳智一面指揮空三師和空十二師起飛28架米格-15比斯殲擊機前出至安州、龜城地區攻擊美鉗制機群,一面指揮空三師第九團全團起飛,將美掩護機群40余架F-86“佩刀”式戰斗機阻于宜川、安州地區,掩護主力攻擊F-84戰斗轟炸機群。
結果那天擊落美F-84戰斗轟炸機14架。
自己僅被擊落3架,擊傷1架。
朝鮮戰爭,為新中國軍隊煅打出又一位兩棲戰將。
聶鳳智,一個成天價笑微微的矮腳虎將。
最狠狠不過笑面虎!
聶風智后來授銜中將,在國土防空作戰中繼續唱大戲,1958年8.23炮擊金門時,他指揮了航空兵入閩作戰行動,將大陸解放后仍一直逞兇于福建空域的國民黨空軍逐出海峽中線,使福建人民開開心心地唱起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他最后一個任職是南京軍區空軍司令員,闖過文革這道關時已遍體鱗傷身患絕癥,去世前女兒去看他,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管道的他樂呵呵地用兩個腳掌相互鼓著掌,沒力卻有氣地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1992的4月3日,兩棲虎將聶鳳智走完了他的傳奇人生。
他是帶著坦然爽朗的笑容走的。
“此去泉臺招舊部”,走進那個世界,他還是只笑面虎。
筆者將來要到那個世界去,也想象他那樣去。
也想到他那兒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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