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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鄧華上書薦良策·開國第一戰(31)》

雙石 · 2008-12-30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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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審時度勢 鄧華上書薦良策
扼險筑壘 金雄浴血洗甲兵

凡戰,          
  所謂守者,        
  知已者也。        
      知已有未可勝之理,    
          且固守以待敵之有可破之勢,
   而出兵以攻,       
  無有不勝。        

               ——《百戰奇略·守戰》
  

  中朝方面對“聯合國軍”再次動武是有所準備的。
  說實話,李奇微不動手,彭德懷也要動手。
  當第五次戰役剛一結束,彭德懷就在策劃第六次戰役。
  
  7月2日22時,停戰談判前夕,彭德懷致電各部:
  
  美帝決議授命賊酋李奇微代表聯合國向我提出和談建議,這是我軍8個月來奮戰的結果,也是和平民主陣營聲勢浩大的具體反映。敵雖急于求和,但不會改變其帝國主義侵略本質,可能玩弄種種花樣與欺騙陰謀,亦可能乘我麻痹之際突然襲擊,我全軍必須提高警惕,望轉飭所屬,加強戰備工作,準備掌握情況,對進犯之敵,在充分準備下予以沉重打擊。須知,惟有經過堅決激烈的斗爭,才能換得和平。也惟有持久作戰的充分準備,才能獲得較速的勝利。望各級首長深刻領會,堅持執行之。
  
  同日24時,毛澤東也對志愿軍發出了同樣內容的指示。
  根據這些指示,中朝聯合司令部為配合停戰談判,開始著手擬定和準備第六次戰役計劃。聯司擬定,如果美國拒絕以三八線停戰撤軍,中朝軍隊則待敵進攻時全線發起反擊,以軍事斗爭的勝利來取得政治上的有利地位,促成以三八線為界實現停戰。即使“聯合國軍”不進攻,中朝軍隊也擬于9月主動發起戰役反擊。
  戰役計劃為:
  以志愿軍13個軍在朝鮮人民軍4個軍團配合下,分兩步作戰,殲滅敵軍兩個師左右,將東線之敵打到三八線以南地區,同時出動志愿軍炮兵、裝甲兵支援步兵作戰。
  志愿軍空軍也擬出動22個航空兵團直接支援地面部隊作戰。
  整個戰役作戰時間計劃在兩個月左右。
  
  7月8日,志愿軍總部下達了戰役準備工作指示,要求各部隊作好陣地攻堅和連續縱深突破的戰術準備。
  談判果然如中朝統帥部所估計的那樣,進展得極不順利。美方頑固地拒絕討論從朝鮮境內撤退一切外國軍隊的問題,也拒絕把以三八線為軍事分界線的問題列入談判議程。
  7月19日,美國國務卿迪安·艾奇遜還專門發表聲明,拒絕從朝鮮撤退一切外國軍隊。
  直至7月24日,半個月過去了,停戰談判竟然連一項議程協議也沒有達成。
  按捺不住的彭德懷此時已有戰意,當天便致電毛澤東:
  
  我再有幾次勝利的戰役打到三八線以南,然后再撤回三八線為界進行和談,按比例逐步撤出在朝外國軍隊,堅持有理有節。經過復雜斗爭,爭取和平的可能仍然是存在的。如果經過上述一切辦法而不能達到和平,則繼續打下去,在持久戰中,我雖有許多困難,但可克服,最后贏得戰爭勝利是肯定的。從全局觀點來看,和的好處多,戰亦不怕。……我于8月中旬爭取完成戰役反擊準備,如敵不進攻,則至9月舉行。最好待敵進攻,我則依托陣地出擊為有利。
  妥否?盼示。
  
  7月26日,毛澤東回電指出:
  
  7月24日電收到,敵人是否真想停戰議和,待開城會議再進行若干次就可判明,在停戰協定沒有簽訂,戰爭沒有真正停止以前,我軍積極準備9月的攻勢作戰是完全必要的。
  
  在停戰達成議程協議并進入分界線談判后,美方的態度更加傲慢,將中朝代表在一些枝節問題上的讓步視為軟弱可欺,得寸進尺咄咄逼人,絲毫也沒有表現出要在公平合理的原則上達成協議的誠意。
  這下把參加談判工作的鄧華、解方也惹火啦!
  媽那個×,不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他媽的得意得要忘形了!
  
  7月31日,志愿軍談判代表鄧華、解方致電彭德懷司令員:
  
  談判需要戰斗勝利配合,并須作破裂之軍事準備,……戰役準備,爭取8月15日以前完成,準備破裂后的反擊以8月內動作為宜,……如談判仍在持續,最好是乘敵進攻時予以有力地打擊……或者我舉行地區性的主動攻擊敵人。總之,談判需要政治攻勢,特別是戰斗勝利相配合才更為有利。
  
  這正中彭德懷的下懷。
  “打的堅決打,談的耐心談。”
  他對打的和談的說。
  
  8月8日,志愿軍總部將第六次戰役的意圖和部署電報毛澤東。
  8月10日,毛澤東指派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和代總參謀長聶榮臻召集總部有關人員對第六次戰役問題進行研究,并拿出具體意見。
  
  這個時期,雙方在三八線附近地區形成了相互對峙的態勢。
  至8月中旬,中朝軍隊與“聯合國軍”對峙在西起臨津江口,向東經高浪浦里、漣川、鐵原、金化、登大里、月山里、沙泉里至東海岸一線。
  中朝軍隊第一線陣地西起土城里,經松岳山、五里亭、平康、登大里、艾幕洞、西希里、沙泉里至東海岸之高城,東西延綿250公里的防御工事已經全部完成。并在西起南川店,經市邊里、安峽、玉洞里、新城山、云磨山、乍德山、昌道里、龍門山、竹葉山、國士峰至東海岸高城,構筑了第二線陣地。熙川、孟山至陽德之中間運輸線,佳麗州至昌道里、法洞里至淮陽兩條東西運輸線,以及陽德、成川、遂安地區,新溪、伊川地區的4000多個倉庫設施亦按照計劃完成。同時,中朝聯合司令部對中朝軍隊部署亦進行了調整:西線以第四十七軍第一三九師、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一個師進入開城及其以南地區,保衛開城談判會場區域;中線第二十七軍接替第二十軍防務;原在西線的朝鮮人民軍第六軍團調至東線化川里地區,以加強東線防御力量。至此,全軍已獲得1~2月的休整時間,補充了10多萬兵員,儲備了一個月的糧食與彈藥。
  中朝聯合司令部還在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各部隊中抽調軍事素質和政治素質都較強的偵察骨干于6月中旬組成中朝聯合游擊支隊。志愿軍共抽組4個中隊,即第三、第九、第十九兵團各抽組一個中隊,原第十三兵團各軍合組一個中隊。游擊支隊以志愿軍第四十軍第一一八師政治部主任劉振華為司令員,第四十二軍第一二五師副師長茹夫一為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朝鮮人民軍派出政治委員和副司令員各一人,并抽組兩個中隊,游擊支隊共組建6個中隊共2 050人,于7月中旬集結完畢,準備在戰役反擊發起前后深入三八線以南開展游擊活動。
  中朝軍隊第一線展開兵力為志愿軍8個軍,朝鮮人民軍3個軍團,共11個軍;第一梯隊展開8個軍,第二梯隊為3個軍。第二線包括擔任東西海岸防御的兵力,志愿軍為9個軍,朝鮮人民軍為4個軍團,共13個軍。志愿軍入朝兵力已達77萬人,朝鮮人民軍亦整編補充至34萬人。
  中朝軍隊總兵力為112萬人。
  
  與此同時,“聯合國軍”亦在雙方接觸線已方一側建成了3道防線:
  第一道防線即與中朝軍隊的接觸線,名曰“耳明線”;
  第二道防線,西起鐵原西南的263.3高地,東經讀書堂、地境洞、大成山到北漢江西岸之小高云飛伊,全長60公里,為中間了陣地,名為“懷俄明線”(距第一道防線10公里);
  第三道防線西起臨津江口之鰲頭山,沿江而上,經積城、道城峴、華川湖南岸、楊口、兜率山、山頭谷山至東海岸桿城以北之馬達里一線,全長220公里,名為“堪薩斯線”(距第二道防線20~30公里)。
  各道防線均構筑了堅固工事,設有大量的地雷和鐵絲網。另外,“聯合國軍”還積極擴建金浦、水原、大邱等原有機場,新建了瓦草里、東豆川、永平、麟蹄等18處前沿機場,增辟了原州、鎮海、群山、濟州島等14處海、空軍運輸補給基地。在此期間,美軍有6個師、韓軍有4個師先后撤至二線,進行了1~2個月的休整。美軍及其他“聯合國軍”部隊亦補充、輪換了19萬余人。同時,還擴建了3個韓軍師,并將空降第一八八團和兩個轟炸機聯隊由美國調至日本,增加了其機動力量。
  為了統一指揮,英步兵第二十八旅、第二十九旅和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等英聯邦國家軍隊于7月28日合編為英聯邦第一師。
  至此,“聯合國軍”第一線兵力為14個師又兩個團,第二線兵力為4個師又一個旅又一個空降團。全軍共計69萬人,計有火炮3 560門,坦克1 130輛,飛機1 670架,艦艇270艘。

  此時,中朝軍隊在兵員數量上與對方形成了1.6:1的相對優勢,但在技術兵器、坦克和炮火方面仍處于絕對劣勢,制空權、制海權均操于“聯合國軍”之手。
  而且從這時的戰場態勢來看,“聯合國軍”相對來說要主動一些。
  在談判期間,“聯合國軍”雖未實施大規模的進攻,卻仍然保持著相對持續的局部攻擊態勢,其目的顯然是企圖消耗當面的中朝軍隊,以不斷施加的壓力與談判桌上的無理要求形成呼應之勢,并準備視對中朝軍隊的消耗情況,隨時恢復全面攻勢作戰——也就是第八集團軍司令部制定的向平壤、元山——朝鮮蜂腰部推進的所謂“勢不可擋的行動計劃”。
  這種戰場態勢,是彭德懷、鄧華等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彭德懷、鄧華也在準備以打來爭回主動!
  8月17日,為動員全軍,積極準備作戰,中朝聯合司令部向全軍下達了戰役預備命令。計劃分兩步作戰,第一步突破敵當面陣地,第二步再向南推進,如第一步進展不順利或打不動,則各個輪番撤退,誘敵深入而后反擊,將敵趕過三八線以南。
  這個時期,中朝軍隊雖然已確定了持久作戰、積極防御的方針,但對在敵人猛烈火力下實施陣地堅守作戰還缺乏信心和把握。防御作戰思想還被局限于“運動防御與反擊相結合的拉鋸戰形式,亦即積極防御與短促突擊的作戰方式。”
  所以這個計劃總的思路是打小殲滅戰和穩步前進。
  但總的設想仍是打運動戰。
  
  同是主張打,鄧華卻與彭德懷的思路不同。
  雖然在參加談判,但身為軍政全才的百戰名將鄧華仍然時刻關注著前線的情況,并且一直在根據對情況的直接了解,盤算著怎么動手才最為有利。
  經過縝密的思考和分析,鄧華認為,如果仍按前幾次戰役的方式向敵人發起攻擊,必將付出很大代價,而且不一定能取得預期的戰果。從第三次戰役以來,中朝軍隊的幾次戰役一次打得不如一次,正面攻擊傷亡巨大,取得成果又難以鞏固。這說明,在這種技術兵器遠不如敵人,又沒有足夠的海空軍支援的客觀現實基礎上,再發起規模巨大的攻勢,與“聯合國軍”打堂堂之陣,很可能還是象前幾次戰役一樣,得到的是事與愿違的結果。
  再象前幾次那樣打大規模的進攻戰役,的確是困難重重。
  
  不光是敵人,自然條件現在也在與中朝軍隊作對。
  7月,朝鮮北部出現了40年不遇的特大洪水。
  
  從7月20日起,朝鮮北部連降大雨,山洪暴發,河水漫溢,泛濫成災,一般河流水位上漲3~4米,最高達11米。水流速度達到每秒4~6米,最高達7米。洪水所至,交通中斷,堤防潰決,房屋坍塌,物資沖走,裝備毀壞,人畜傷亡,其水勢之猛、之急,持續時間之長,危害范圍之廣,為朝鮮近40年來所罕見。
  
  這是志愿軍后勤司令員洪學智將軍記錄的文字。
  最慘重的是洪水淹了志愿軍后勤部的主要物資集散地三登。
  三登的倉庫、醫院和高炮陣地全在洪水之下變成一片澤國,大量庫存物資被沖走,有些待避的汽車也被沖走,露天存放的物資幾乎全部被沖。保衛三登的高炮營所有高炮均被沖走,被逼上高壓線的指戰員們未能及時疏散,在壓斷了高壓線后,紛紛墜入水中,被淹死了167人。
  交通也被中斷。
  后方幾乎所有的公路路面都被沖壞,路基被沖塌,205座公路橋梁全被沖垮,無一幸免。
  鐵路橋也一樣。
  不少橋梁修好了又被沖毀,沖毀了又被修好,反復多次,比敵機轟炸還麻煩。主要鐵路橋如京義線上的大寧江、西清川江、南大同江橋;滿浦線明文橋;平元線東大同江,東沸流江橋均被沖毀,每座橋平均被沖4次,東清川江橋先后被沖垮竟達9次。
  而前方部隊儲存的糧彈只夠維持一個月,前方少數部隊已發生斷糧現象,只能以野菜充饑。
  進入8月后,“聯合國軍”又發起了所謂“空中絞殺戰”,出動其空軍力量的80%,投入了幾乎全部的戰斗轟炸機和戰略轟炸機,企圖在3個月內全部摧毀朝鮮北部的鐵路系統。在這個節骨眼上,原來寄予厚望的蘇聯空軍又不愿前出,只肯掩護鴨綠江至清川江這一段后方交通線,志愿軍空軍部隊又因準備不充分,要遲至11月份才能投入戰斗,致使前方交通線仍處于無空軍掩護的狀況。
  運輸困難仍然無法解決。
  真是雪上加霜!
  
  而當面的“聯合國軍”也是今非昔比了。
  由于屢遭中朝軍隊運動戰的打擊,原來不喜歡構筑工事的“聯合國軍”部隊也改掉了不少大少爺脾氣,花了很大力氣來改進工事,由上一年秋冬簡單的方形坑掩體(俗稱“狐貍窩”),發展成為普遍構筑鋼筋混凝土的永備工事,前沿還敷設了大量地雷和鐵絲網。至8月中旬,已完成了縱深達30~40公里的3道防線。而面對這種前所未遇的堅固陣地和立體防御,中朝軍隊在火力處于絕對劣勢,又缺乏攻堅經驗的情況下貿然發起進攻,顯然是把握不大而勝算不多的。
  鄧華認為,大舉進攻,不如以守為攻。守住現有陣地,大量的消耗敵人并粉碎敵人的進攻,同樣可以達到“在軍事上打擊敵人配合停戰談判的目的”。
  但這樣就必然涉及到戰略方針的調整。
  也就是說,要改變中朝方“以三八線為界停戰”的目標函數。
  
  深思熟慮后,鄧華毅然上書中央軍委。
  8月18日,在中朝聯合司令部發出戰役預備命令的第二天,鄧華致電毛澤東,正式提議改變“以三八線為界”的停戰條件。
  鄧華提出,實現就地停戰,雖然“聯合國軍”在三八線以北占領的面積要大一些,但從雙方位置上來看中朝方并不吃虧。依據充分調研的論據,鄧華建議,與其耗費巨大人力、物力來發起大規模的新攻勢,還不如把力量花在鞏固現有陣地的上,這樣可以讓“聯合國軍”不斷在徒勞的進攻中消耗的自已遠較中朝方更為稀有的有生力量。
  出于高度的政治責任心,鄧華還建議,對中朝方的戰略方針進行重大調整,以適應新的形勢,重新把握主動權。
  鄧華,真不愧是胸懷戰略全局的百戰名將。

  鄧華的建議得到了響應。
  聶榮臻等中央軍委和總參謀部的有關人員與鄧華產生了共鳴,他們認為,倘再以原有的運動戰方式發動攻勢,還會象第五次戰役那樣推來推去,對于機動能力遠不如對方的中朝方來說反而不利,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戰略格局和雙方態勢問題。本來機動力非凡是中國軍隊的傳統優勢,但那是徒步機動力,你就算是神行太保飛毛腿,怎么也比不過人家的汽車輪子呀。再說,人家白天有行動的自由,而咱們卻被人家的飛機大炮壓得動不了窩。
  情況變了,環境變了,對手變了,昨日之長,變成了今日之短。
  那就得敵變我變,改變思路與對策。
  “因敵變化而制勝者,謂之神!”
  
  毛澤東非常認真地考慮了鄧華的意見。
  8月19日,中央軍委經過仔細分析研究,權衡利弊,對第六次戰役提出了具體的參考意見并電告彭德懷。
  中央軍委的電報在分析了敵我雙方戰略態勢后著重指出:
  
  為使休戰談判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解決,并準備談判不成破裂的責任落在敵人身上,……在作戰上我們也應與談判的要求相配合、相適應。在9月份如果我們預擬的戰役計劃,確實能做到殲滅美三師、偽二師及其他敵人一部或只殲敵一個師,同時又能迅速推進至漣川、鐵原、金化地區,或只推進一個地方,而不致為敵趕回原陣地甚至侵入我陣地,那么整個戰役尚是有意義的。但從現在具體情況看來,不僅空軍在9月不能出動,并也不能掩護清川江以南的運輸,而且其他方面也不易使我們這個戰役達到預期的目的。首先,朝鮮雨季8月底才能結束,清川江、大同江、新在川、富城幾座橋梁尚未修通,清川江以北堆積的糧車最快恐須至8月底才能倒裝完畢,因之連續作戰一個月的糧食在9月份得不到完全保證。彈藥從現在前方儲量計算,可供一個月作戰消耗,但雨水浸的程度不知檢查結果如何,有些倉庫離前線較遠,尚不能供應及時,且戰役發起后,不論勝利大小,均有使戰役繼續發展可能。我們糧彈儲備只有一月,而后方運輸又未修場,設敵人窺破此點,我將陷入被動。次之,從戰術上看,……我軍出擊必須攻堅,而作戰正面不寬,敵人縱深較強,其彼此策應亦便,我第一線只能使用8個軍突入,敵人則除麟蹄以東外,有16個師旅可供呼應。即使我在戰役開始時,殲敵一部,突入后迂回滲透、擴張戰果及推進陣地則須經過反復激戰,時間拖長可能性極大,結果對談判可能起不利作用。現在我們重兵在手,空軍、炮兵逐步加強,敵人在談判中對此不能不有顧慮。設若戰而不勝,反易暴露我弱點。如談判在分界線及非軍事區問題上,在9月份尚有妥協可能,亦以不發起戰役為能掌握主動。
  
  這和鄧華的建議是完全一致的。
  
  8月21日,毛澤東再次電告彭德懷,要求考慮將9月份戰役計劃改為加緊準備而不發動,盡可能做戰術性的反擊。
  
  8月26日,鄧華再次向毛澤東和彭德懷提議不再舉行第六次戰役:
  
  當前敵人已有強大縱深的強固設防,而又是現代化的立體防御,是不可小視的,如我以現有力量和裝備進行攻擊,其結果有三:一是攻破了敵陣,部分殲滅了敵人;二為攻破了敵陣,趕走了敵人;三為未攻破敵陣,而被迫撤離戰斗。不管哪一結果,傷亡和消耗均會很大,尤其后者對我是很不利的。相反的,如敵離開他的陣地,大舉向我進攻,我以現有力量裝備是可以將其打垮,而求得部分殲滅的,代價也不會很大。
  
  毛澤東、彭德懷都對鄧華的建議予以首肯。
  但因為“聯合國軍”乘中朝方洪水泛濫補給困難之機,率先向中朝軍隊發起夏季局部攻勢,中朝方又不能表現出在敵人壓力下屈服,故而已經準備打出的“就地停戰”牌也就沒有打出。
  第六次戰役計劃也未予以正式取消,只是改為準備待發狀態。
  因為中朝軍隊是否頂得住“聯合國軍”進攻,還有待于實踐檢驗。
  東線朝鮮人民軍的防御作戰,提供了這樣一個檢驗機會。
  
  東線朝鮮人民軍陣地處于“聯合國軍”猛烈進攻的驚濤駭浪之中。
  這次進攻,“聯合國軍”的主要突擊方向為中北漢江以東至東海岸朝鮮人民軍防守正面約80公里的陣地,其戰略上的目的是以軍事壓力迫使中朝方在其強大軍事壓力下屈服,從而接受“聯合國軍”所謂的“海空補償”方案。而其直接的戰役目的,則是奪取東線突出部陣地,拉平登大里、五味里至蘆田坪地段戰線,與其中部戰線取齊,改善防御態勢,遏制中朝軍隊隨時可能發起的戰役反擊。
  其實“聯合國軍”的攻勢在剛進入分界線談判的第一天就開始了。
  
  從7月26日起,美步兵第二師即在美空降第一八七團的配合下,每天以團以上規模的兵力輪番向朝鮮人民軍第二軍團扼守的大愚山陣地發起了猛烈沖擊。
  激烈爭奪5天后,美軍以傷亡2 200余人的代價攻占了該高地。
  雖然的損失慘重,但“聯合國軍”既得寸,就要進尺。
  
  8月18日,“聯合國軍”的夏季攻勢全面展開。
  扼守該線的是朝鮮人民軍前線總指揮金雄中將指揮的第二、第三和第五軍團。
  金雄,中國名字王信虎,是參加過中國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老戰士,抗日戰爭期間曾在新四軍第三師第八旅第二十二團任參謀長,當時的第三師參謀長洪學智、第八旅政治委員吳信泉都是他的上級,對這個打仗既勇敢又肯動腦筋的參謀長有很好的印象。
  進軍東北后,金雄曾任著名的李紅光支隊的支隊長,參加過解放東北的各次大戰,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過積極的貢獻,也跟隨洪學智、吳信泉等百戰名將一起經歷過許多嚴酷的戰爭考驗,其戰略戰術的素養受講求實效靈活機動的中國軍隊的熏染很深,非常重視發揮步兵火器和輕便火炮的作用,遠非那些從蘇聯歸來的食洋不化只知擺開陣勢打堂堂之陣的刻板人士可比。
  在這次帶堅守性質的防御戰中,金雄把步炮協同組織得很好。
  他為中朝軍隊帶堅守性質的防御作戰,吃了第一只螃蟹。
  
  跟金雄較勁的,是美第十軍軍長克洛威斯·巴亞斯少將。
  在朝鮮人民軍防御陣地的西段,方虎山中將指揮的第五軍團正面頂嶺至第二軍團右翼之后頂谷15公里地段上,剛接替晉升為中將的愛德華·阿爾蒙德就任美第十軍軍長的克洛威斯·E·巴亞斯少將使用了美步兵第二師4個營、韓軍第五師、第七師各一部共3個團,在40余輛坦克的配合下,向朝鮮人民軍陣地發起猛烈進攻。
  在這個地段上打得最殘酷最激烈的是983.1高地。
  983.1高地位于大愚山(亦稱1179高地)和白石山(亦稱1142高地)之間,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沿水入川和西川北上的兩條公路。地勢雖然不太高,但卻能控制通往楊口和麟蹄的補給道路,而且還能引導炮火對設在谷間的山谷內的美軍炮兵陣地和指揮所進行準確的射擊。“聯合國軍”發動進攻以來,崔忠國少將指揮的朝鮮人民軍第十二師團在高地上設置的觀測哨就沒少給巴亞斯添堵,他們不斷呼喚來的炮火使占領杜密嶺(亦稱788高地)東西高地線的美步兵第二師部隊死傷累累,寸步難行。
  983.1高地,巴亞斯很是頭痛。
  983.1高地,巴亞斯勢在必得。

  巴亞斯瞅著的是983.1高地,想著的是“亥安盆地”。
  所謂“亥安盆地”,是指華川湖東北的近40公里處的一個圓形山谷,周圍群山環繞。山谷東、西、北3個方向的制高點均為朝鮮人民軍控制,983.1高地就是其中之一。在這里,直瞄火炮可威脅到“聯合國軍”的防線和部隊機動,范佛里特將一直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取之而后快,所以進攻的計劃就是首先拿下盆地西面的制高點。
  巴亞斯想得很簡單,“聯合國軍”有炮火優勢,拿下983.1高地不成問題,得手后可順勢卷擊,控制這個盆地。
  美步兵第二師師長拉夫納少將在4公里正面集中了全師7個炮營榴炮126門和中、重型火炮72門,平均每公里近50門。
  這在當時,是一個罕見的炮位密度。
  
  攻擊部隊是黃燁上校的韓軍第五師第三十六團。
  黃燁也想得很好,18日6時開始進行30分鐘的炮火準備,第三營沖擊983.1高地,第二營奪取940高地和773.1高地。第一營為團預備隊。
  “從正面進行出其不意式的突襲式攻擊,不給敵人以喘息應付的時間。”
  黃燁如是解釋他的設想。
  
  戰斗起始確實是按黃燁的意圖進行的。
  7月18日6時,200門火炮一起開火,雖然由于天降大雨預定的空中支援沒有來,但由于拉夫納少將有“這次攻擊彈藥沒有限制”的豪語,所以炮兵們都非常賣力地拼命把炮彈往炮膛里填。
  9天后統計,消耗了36萬發炮彈。
  也就是說,198門火炮平均每天發射炮彈4萬余發。
  第一天炮火密度達沒達到這個數字不知道,反正目力所見的朝鮮人民軍陣地完全被滾滾煙火所籠罩,騰起來簡直就是原子彈蘑菇云的那種感覺,那架勢誰都認為上面絕對不會再有一個活人了。
  所以韓三十六團的士兵們向人民軍陣地沖擊時表現都很勇猛。
  可也就是沖得很勇猛的士兵們要漫上山頂的當口,轟轟隆隆一連串分不出點的爆炸聲把拉夫納和黃燁的夢給炸飛了。
  正得意洋洋的黃燁慌忙舉起望遠鏡一看。
  望遠鏡里一片濃煙烈火,耳邊傳來的是毫無節奏此起彼伏的頻頻巨響,煙里火鉆出來的韓軍士兵們正在連滾帶爬地往下跑。
  地雷!
  黃燁是行家,一眼就看出,往回跑的連上去的一半都不到。
  這“地雷戰”是金雄的拿手戲。
  金雄沒有依照陣前帶狀布雷的慣例,而代之以大縱深不規則布雷,不光是在陣前,而且在各個可能的通路上也布上了雷,“聯合國軍”的炮火誘爆地雷開劈通路基本上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都是中國造的那種防步兵的小型地雷,當年炸鬼子的那種。
  這一招,金雄在中國當新四軍反鬼子清鄉的時候就練得爛熟。
  黃燁期望的一舉成功泡了湯!
  
  次日,黃燁集中第二營的兩個連分別向940和773.1高地沖擊
  這回更慘!
  幾乎在“聯合國軍”的炮火剛一停息而韓軍士兵剛一躍起那一瞬間,手榴彈就在陣地前張開了一道道彈幕,輕重機槍火力也得到了淋漓盡致地發揮。
  最要命的是迫擊炮,全部隱蔽在反斜面開掘的洞穴式工事中,一到這個時候就從工事中鉆了出來,雨點般地砸向蜂涌沖擊的韓軍士兵群中。
  朝鮮人民軍第十二師團的官兵們表現出非常良好的戰術素養。
  他們的陣地都構筑在接近山頂的反斜面上,而在正斜面上只構筑假陣地和警戒陣地。在“聯合國軍”進行炮火準備時,守備分隊全在反斜面的掩蔽部待機。一俟“聯合國軍”炮火停止或延伸,就沖上陣地用步兵火器和迫擊炮火打擊敵人。
  金雄還在縱深保持了強大的預備隊,適時進行猛烈的反沖擊。
  
  這天從這兩個高地站著走下來的韓軍士兵每個連都不足40人。
  第三天韓三十六團還算運氣,利用朝鮮人民軍的疏忽,在人民軍部隊從反斜面向山頭運動的時間差內,沖上了773.1高地。
  21日——也就是攻勢發起的第四天,韓三十六團傾盡主力,數度與人民軍守備部隊進入“戰史上也很少有類似的先例的凄慘的白刃突擊”,終于占領了940高地。
  22日中午,黃燁又利用朝鮮人民軍火力部署的死角,奪占了983.1高地。
  可在當天,攻占高地的韓軍部隊就在朝鮮人民軍迫擊炮火的反擊下傷亡慘重。
  一天下來,黃燁已經沒幾個兵了。
  目睹當時慘烈戰況的美聯社記者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
  “Bloody Ridge!”
  那意思是“血染的山嶺”。
  美國人就怕見這個。
  
  黃燁壓根兒沒來得及高興。
  8月27日,金雄調集預備隊第五軍團第六師團和第十二師團各兩個團,反擊進占杜密里以北地區之地,以第二軍團第二十七師團在第五軍團第六師一部配合之下,反擊大愚山之敵。
  反擊杜密里以北地區的人民軍部隊進展非常順利,除對大愚山的反擊因敵奪占時間較久,已形成了堅固的永備工事,防守兵力較大,反擊部隊激戰一夜仍未得手外,其余983.1高地、773.1高地、752.1高地、三臺洞、陳峴、鳩峴等陣地均于當夜予以收復。
  氣急敗壞之下,美國兵上了場。
  克拉克·拉夫納少將派出手下的美步兵第二師第九團進行增援,但激戰至月底,仍然無法奪回朝鮮人民軍奪得的陣地。
  
  30日,美步兵第二師向朝鮮人民軍發起連續反撲。
  因為聯司有“凡屬不易奪回之陣地,暫不必強求,以免傷亡過大”的指示,攻擊大愚山的朝鮮人民軍部隊在大量殺傷敵人后,于31日主動撤出戰斗。
  經此一戰,美步兵第二師和韓軍第五師的士氣降到了冰點。
  師長拉夫納少將離任,由謝·德佐少將代理師長。
  謝·德佐少將也沒干幾天,師長就換成了羅伯特·揚格少將。
  
  東段丁字峰戰斗的殘酷程度較之與“血染嶺”有過之無不及。
  這里靠近東海岸,進攻的韓軍第一軍團軍團長白善燁少將所指揮的首都師、第八師和第十一師部隊得到了美海軍第七艦隊戰列艦上400毫米艦炮和巡洋艦上200毫米艦炮的火力支援,對朝鮮人民軍第二軍團左翼蘆田坪至第三軍團右翼新炭里13公里地段發起了猛攻。
  戰斗的過程與西段杜密嶺幾乎一模一樣。
  先是韓軍們被地雷炸得一塌糊涂,然后被步兵火器和迫擊炮火大量殺傷,然后是你來我往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在高地上反復爭奪,甚至發展到互相用石頭交戰的程度。
  朝鮮人民軍的夜間奇襲特別讓韓軍頭痛,往往白天花費很大代價奪得的陣地,一個晚上就被奪了回去。其中884、965等高地都經過3次以上的易手。
  白善燁指揮的韓軍也表現出罕有的頑強,一波一波不顧死活地在炮火和飛機掩護下往上沖,打到8月底,付出重大傷亡后,才將戰線向前推進了2~6公里。
  從進攻大愚山開始,這一階段作戰,美韓軍傷亡達24 000余人。
  付出的和得到的,不成比例!
  
  美第十軍軍長巴亞斯少將沒咽下這口氣。
  美第八集團軍司令官范佛里特中將也不滿意。
  基于對中朝軍隊“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機動防御思想的認識,他總以為集中這么多的炮火,攻擊地域又那么集中,一舉拿下這些小山頭應該不是什么問題。所以發起攻擊前,他給部隊下達的指示口氣也很輕松:
  “為了掩護堪薩斯線,增大防御縱深,必須奪取983高地。另外為了完成對‘亥安盆地’的大包圍,和威脅文登里以擾亂敵人后方,也必須奪取成為其門戶的這個高地。雖然敵人的陣地可能很堅固,但只要是集中炮兵予以打擊,就不會有多少困難了。”
  他期望“通過獲得輝煌的戰果來得到自信”。
  
  可一打起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么檔子事兒。
  朝鮮人民軍的抵抗出乎意料地頑強,與兩個月前那種且戰且走完全不同,每一個山頭,都要經過反復爭奪,付出重大消耗和人員傷亡,才能奪占。
  而且還不一定能守住。
  這種損失和收獲不能相抵的有限作戰簡直無法忍耐!
  范佛里特哪里知道,自從雙方開始停戰談判以來,人家金日成就發出號召,在朝鮮人民軍全軍開展“祖國的高地運動”,口號是“用鮮血保衛祖國的每一寸土地”。
  想想,那是人家的國土,爭一分算一分,哪能隨便讓你占了去?
  范佛里特決定再賭一把!
  
  9月1日,巴亞斯少將部署調整完畢,將正在洪川休整的美陸戰第一師調至第一線,接替韓軍第八師加田里以西部分防務,韓軍第八師則向北延伸至松支谷一線,加上該師原配屬給美步兵第二師的一個團,接替美步兵第二師大愚山地區的防務,加大了主要進攻方向的兵力密度。
  金雄也沒閑著。
  早在巴亞斯發起第一階段攻勢時,金雄就就將朝鮮人民軍第六軍團調至一線,接替了通川、高城至新炭里第三軍團兩個師的防務,第三軍團則西靠接替了新炭里至西希嶺第二軍團兩個師的防務,也縮短了第二、第三軍團的防御正面,加大了防御縱深。
  兩邊都憋足了勁兒,決心大打一場!
  
  按范佛里特原來的策劃,口氣更大,目標函數訂得更高。
  計劃的主旨,是在中、東部戰線發起一次大規模進攻,將朝鮮人民軍主力壓迫到金剛山脈予以殲滅,“以圖使其解體”,“將戰線推進至金化——金城——金剛山——長箭一線,從根本上改變中、東部戰線”。
  還要在元山附近發起登陸作戰,迂回中朝軍隊后方。
  計劃稱為“猛禽之爪”。
  這已經是一次戰略行動了。
  
  李奇微一看這個頭就痛,他可不敢陪著范佛里特玩。
  再說就是他想陪,華盛頓的杜魯門也不會讓他陪。
  這道理其實仔細一想就明白,倘若這樣一打,戰爭肯定升級,談判肯定泡湯。真要把中國人惹火了,再派幾個兵團到朝鮮來,那是完全辦得到的。到時候,美國上哪去找那么多兵力來陪著他們練?
  所以范佛里特的計劃被李奇微大打折扣后批回。
  登陸作戰被劃掉,只保留了地面作戰的內容。
  
  倔頭犟腦有點象沃克的范佛里特還是沒有死心。
  他覺得這樣的仗打得太窩囊,太難受,太沒脾氣。半個月的仗打下來,給予朝鮮人民軍的損失是估計,但“聯合國軍”的的兵員損失和彈藥消耗卻是實實在在在那兒擺著的。試想,僅攻擊幾個小山頭就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那么被劃掉了登陸作戰的“猛禽之爪”不知道是這個數字的多少倍?為了拉直彎彎曲曲戰線的這種戰術目的,反復攻擊了有限目標,每次都付出巨大代價而效果很小的作戰是不能令人容忍的。
  必須進行扭轉戰局的作戰!
  他再次將包含有登陸行動的計劃上報“聯合國軍”總部,只是將登陸點換成了通川,而且地面作戰的規模更大了。
  范佛里特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正在犯與麥克阿瑟同樣的錯誤,不是就非,非此即彼,小的不行,就來大的。
  且不說在兵員眾多意志頑強的中朝軍隊面前能不能達到所想象的“扭轉戰局”的效果,即便能達到這個目的,推進到平壤——元山一線甚至推進到鴨綠江邊,你怎么就能保證中國軍隊不在一個晚上再推回來?而且就算是人家不推回來,美國也得在朝鮮保持強大的兵力以抵御這種可能卷土重來的強大勢力。
  這符合美國的全球戰略利益嗎?
  甭說別的,兵員損失上美國就拖不起?
  
  你說李奇微能給范佛里特什么好臉色?
  計劃中登陸內容又一次被劃掉,地面作戰目標也被縮小。
  范佛里特這下沒脾氣了。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在地面上發展他的進攻,命令巴亞斯少將指揮美第十軍從全線進攻轉入重點進攻,奪取血染嶺正北方的851-931-894高地群。
  巴亞斯的分工是韓軍第五師奪取1211高地,美步兵第二師奪取931高地群,韓軍第七師奪取白石山東麓棱線,韓軍第八師攻占加田里以北5公里處的黃基至松魚月4公里的地段,美陸戰第一師攻占道味峴到松魚月12公里地段。
  然而,這一輪交手,范佛里特又碰了一鼻子灰!
  
  9月1日起,“聯合國軍”重新發起攻勢,不斷以營、團兵力向朝鮮人民軍陣地發起攻擊,而以頂嶺地區,杜密嶺以北773.1高地地區,大愚山以北加七峰、1211高地地區及加田里以北地區戰斗最為激烈。戰至9月8日,敵軍占領朝鮮人民軍部分前沿陣地。
  9月9日,巴亞斯少將被迫轉入重點進攻。
  重點進攻的攻勢首先從加田以北5公里的黃基至松魚月4公里地段開始,韓軍第八師每日均以一個多團兵力進行連續攻擊。駐守該地段的朝鮮人民軍第三軍團第十三師團第二十一團頑強抗擊,晝失夜返,給韓八師進攻部隊以重大殺傷。12日,第二十一團向松魚月南無名高地之敵反擊,一舉殲滅韓軍一個營大部。
  韓軍第一軍團軍團長白善燁中將氣得不行,4天竟然1寸也拱不動!
  
  巴亞斯少將決定加大重點進攻力度和范圍。
  13日,“聯合國軍”的重點進攻正面開始由黃基向西延伸至道味峴。美陸戰第一師也投入戰斗,先后集中4個多團的兵力,在大量飛機和猛烈炮火支援下,向道味峴至松魚月12公里地段連續猛攻。與此同時,其左翼韓軍第七師、美步兵第二師、韓軍第五師亦各以1~2團的兵力向杜密里以西581.7高地及其以北三臺洞、894.3高地、930.6高地、加七峰以北高地群進行連續猛攻。
  道味峴以東朝鮮人民軍第三軍團的防守地段上,戰斗最為激烈,每一陣地均擊退敵6~8次沖擊,有的陣地擊退敵人的沖擊達18之多。
  “聯合國軍”還是拱不動。
  
  巴亞斯少將決定將進攻重點再次集中。
  14日,“聯合國軍”之進攻重點集中在道味峴至蘆田坪4公里地段,每日以4~5個營的兵力進行輪番沖擊。
  又過去了4天,仍然寸土未進。
  只有美步兵第二師和韓軍第五師在“血染嶺”一線的進攻有了些許進展,相繼占領了581.7高地和894.3高地,
  但在杜密嶺以北的851高地和加七峰以北的1211高地,“聯合國軍”卻怎么也無法越雷池一步。在851高地一線朝鮮人民軍第六師團陣地,美步兵第二師傾盡全師之兵力和火力,反復組織進攻,打得精疲力竭,傷亡極其慘重,那個在砥平里守備得逞的美步兵第二十三團光后送傷員就花了整整10個小時。
  一直到10月中旬,新上任的羅伯特·楊格師長指揮美步兵第二師部隊在大量飛機和坦克掩護下,發起了“結束傷心嶺戰事”的最大攻勢,可仍然被“步槍和手榴彈擋回”。
  從此,851高地被稱為“Heart Break Ridge”(傷心嶺)!
  韓軍第五師進攻的1211高地也是如此,“聯合國軍”在這里的進攻一直持續到10月中旬,仍然還是不得越雷池一步。
  戰至9月18日,除851和1211高地外,“聯合國軍”的攻勢被迫停止。
  這一階段作戰,美韓軍共傷亡22 000余人。
  巴亞斯少將非常敗興,怎么想怎么心里也不能平衡,想想費時一個多月,損兵折將數萬之眾,第一階段打出了一個“血染嶺”,第二階段打出了一個“傷心嶺”,再打下去還會出些什么吞食著大量美韓青年的什么嶺?
  巴亞斯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當金雄浴血苦戰的同時,中國軍隊也沒閑著。
  在東線朝鮮人民軍部隊粉碎敵人夏季攻勢的過程中,志愿軍第一線各軍為打擊敵人,推近接觸線,配合朝鮮人民軍作戰,積極地進行了戰術性反擊作戰。
  
  9月1日至3日,彭德清軍長指揮第二十七軍3個團,在地面炮兵5個營的火力支援下,向金城以南的注坡里東西一線地區之敵7個陣地實施反擊,包括打敵反撲,共殲敵1 900余人。
  
  9月5日至6日,第六十四軍、第四十七軍、第四十二軍、第二十六軍各一部,分別向當面之敵發起反擊。
  第六十四軍第一九六師第五七四團向漣川以西10公里德寺里的美騎兵第一師第五團兩個連發起攻擊,第五七五團阻擊援敵4個營,共計斃傷俘敵660名;
  第四十七軍第一四一師則向338.1高地之敵發起攻擊
  第二十六軍第七十六師第二二六團和第二二七團在炮兵8個連的火力支援下,殲滅美步兵第二十五師第三十五團兩個步兵連和一個火器連,計斃傷俘敵440人,占領了西方山、斗流峰一線,改善了志愿軍在平康地區的防御態勢。
  只有第四十二軍向中馬山的攻擊失利。
  共計殲敵2 000余名。
  
  至此,范佛里特抱有極大期望值的“聯合國軍”夏季攻勢,最終以失敗而告終。“聯合國軍”全線兵員損失為78 000余人,其中美軍22 000余人,“聯合國軍”在東線部分地段突入中朝軍隊防線2~8公里,奪占土地179平方公里。
  這賬一盤下來,真是太劃不來了!
  無怪乎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奧馬爾·布萊德雷上將也說:
  “這次攻勢是沒有選好時機,沒有選好地點,沒有選好敵人的敗仗。”
  
  而對于中朝方面來說,這次防御作戰的卻具有重大的意義。
  夏季防御作戰的勝利,是在中朝軍隊剛轉入陣地防御,工事不堅,經驗不多,糧彈供應不足和部隊疲勞的情況下取得的,這正好為中朝軍隊戰略指導思想的轉變進一步提供了依據。朝鮮人民軍防御作戰經驗也說明,在具有現代化技術裝備的敵人的進攻面前,完全有可能保證防御的穩定性。關鍵在于要有堅固的陣地工事,彭德懷要求全軍必須把進一步加強防御陣地作為戰略任務來抓。
  當夏季作戰正在進行的9月4日至10日,志愿軍黨委在志愿軍總部駐地空寺洞召開黨委擴大會,對夏季作戰進行總結。
  彭德懷說:
  “自8月18日開始,敵人向東線人民軍進攻,20天內前進了5公里,傷亡至少有5000人。這僅僅是我整個前線的1/3的地段。目前從前沿至黃川有120公里,我們又有3道縱深防線,即需要480天時間及30多萬人的傷亡。范佛里特吹噓其東線攻勢,要讓我們在開城會議上去想一想,那末,這也要范佛里特去想一想,看他有沒有本錢來干!”
  “朝鮮戰場上陣地戰的戰爭形式一天一天的明顯,大踏步進退的運動戰的機會已日益減小。我們必須學會陣地攻堅與陣地防御,堅持持久作戰。”
  志愿軍的“零敲牛皮糖”式的小型攻殲戰的成功,也使他們對以小型殲滅戰挫敗敵人更具信心。
  著名戰將、時任志愿軍第二副司令員的陳賡將軍說:
  “在目前情況下,我供給困難,與其勉強去進行大的戰役,倒不如這樣小打,雖然是小的殲滅戰,但可積小勝為大勝,逐漸削弱敵人,打其士氣,造成大戰役的基礎。”
  會議正式決定:將第六次戰役時間再次順延至11月舉行。
  同時,提出了今后中朝軍隊的作戰指導方針:
  
  在防御作戰中應是積極防御、節節抗擊,對每一陣地必須進行反復爭奪,不得輕易放棄陣地,采取不斷的陣地反擊及小出擊,殲滅出犯或突出部之敵,以求得多殺傷敵人,爭取時間。在進攻中,如無特別有利的時機,技術條件還未得適當解決前,不宜進得太遠……必須穩扎穩打。
  
  會議還作出加強防御陣地的部署,要求全軍為隨時防范與還擊敵人從正面進攻和在東西海岸登陸,把進一步加強防御陣地作為戰略任務,并著手構筑東西海岸縱深工事和第三線(西起海州,東經麟麒里、南川店、市邊里、伊川、洗浦里、淮陽至化川里)陣地的永備工事。
  李奇微、范佛里特偷雞不成蝕把米,幫了彭德懷一個大忙。
  后來的事實證明,打陣地戰,“聯合國軍”更沒便宜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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