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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志愿軍危機重重·開國第一戰(26)》

雙石 · 2008-12-25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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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甲車滾進 特遣隊來勢洶洶
亂云紛飛 志愿軍危機重重

  大多數戰略進攻只能進行到它的兵力恰恰足夠維持其防御地位以待言和的時刻為止。超過了這個時刻,形勢就會發生劇變,會遭到自己力所難拒的還擊。而這種還擊力量一般都比先前進攻者所使用的力量更為劇烈,我們稱此為進攻極點。

                  ——[德]卡爾·克勞塞維茨《戰爭論》
  

  應該承認,這一輪出牌,李奇微比彭德懷老道。
  雙方交手幾個回合,李奇微要么是看到過研究過,要么是參與過經歷過,對未來戰局的發展,他心中也開始大致有了個譜。
  打了幾個月,“聯合國軍”虧吃了不少,學問也跟著見長。原來那種不把這支落后的東方國家軍隊放在眼里的沒邊沒沿的驕狂心理,也在無形中給打掉了不少。強大的美國軍隊官兵們都認識到,他們的的確確沒有同這樣一支勇敢善戰的東方軍隊交手過招的實際經驗。
  他們開始學會用平等甚至某種仰視的眼光來看他們的對手了。
  有了這種心理體驗的基礎,李奇微也逐漸洞悉了曾經被“聯合國軍”官兵視為天兵天將的中國軍隊那些致命的短處,而且也逐漸琢磨出了一套針對這些短處的行之有效的戰法來。
  1月間,他在發起“雷擊行動”時還是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帶有很大的偵察和拭探性質。而這一次,他的行動就大膽和果斷得多了,攻防之間的轉換幾乎完全沒有間隙,反攻發起之時正是中國軍隊進攻休止之日——7天之末。
  因為他自信已經把準了中國軍隊的脈搏,掂量出他們的份量,洞悉了他們戰斗力的極限:
  禮拜攻勢洶涌澎湃卻嗄然而止之日,正是中國軍隊彈盡糧絕而氣短力竭之時。值此進攻極點施以重擊,必能予中國軍隊有生力量以最大限度之殺傷,置其于窮于應付招架之極端被動地位。
  李奇微和范佛里特在雙方這一回合的對策搏弈中,求得了一個最優純策略。
  雙方搏弈矩陣中的鞍點,被李奇微抓住了。
  
  彭德懷等中朝軍隊首長顯然對李奇微這一手缺乏思想準備。
  更不要說下邊的部隊了。
  必須承認,相較于對手們基于良好數理邏輯基礎的跳躍性思維,他們基于傳統經驗的習慣性思維在反應上非常明顯也非常遺憾地慢了半拍。
  為這半拍的認識差距,中朝軍隊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他們本應從李奇微的“雷擊行動”中汲取足夠的教訓,李奇微的那次進攻,相距中朝軍隊第三次戰役停止之日有半月之久,中朝軍隊就已經感到非常倉促非常被動了。而這一次,甚至在中朝軍隊攻勢尚未結束之時,敵人的試探性進攻就已經開始了。全線進攻發起之日距中朝軍隊攻勢停止之日僅僅兩天。
  這完全出乎彭德懷等人的預料。
  從經驗型思維模式出發,他們認為這一次也一定和上一次一樣,攻與防之間的轉換,也會經歷一個時間間隙——即或這個間隙很短。尤其是這次攻勢經過了較長時間準備,強度遠遠超過以住的任何一次,殲滅敵人的數量也超過以住的任何一次。敵人要從潰敗的頹勢中掙扎出來,沒個十天半月,行么?
  這委實有點太小瞧了世界頭號強國美利堅合眾國的軍隊。
  你在準備,人家也在準備,而且準備得比你充分;
  你在反應,人家也在反應,而且反應得比你快捷;
  你在盤算,人家也在盤算,而且盤算得比你精細;
  你在學習,人家也在學習,而且學習得比你得法。
  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壘的,資本主義的工業國不是官僚地主的土圍子,自由女神的護衛軍不是封建軍閥的壯丁隊。美國軍隊在資本主義世界軍隊中坐上頭把交椅,也不是光憑鋼袍裹身,家伙硬實!那從大工業生產孕育生長發展成熟的非凡效率就曾讓天馬行空傲視群雄的日本皇軍瞠目結舌。在珍珠港把美國海軍炸得昏天黑地的大和軍神山本五十六就是因為曾經數了數紐約附近的煙囪,打了勝仗底氣也還是泄了一半。
  人家那隊伍里也是名將眾多英杰輩出。
  從約翰·約瑟夫·潘興到切斯特·威廉·尼米茲、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和喬治·巴頓,那西點或弗吉尼亞校門里走來的將軍們也不都是白吃干飯的等閑之輩,文的武的大都能拉出來遛遛。就是那粗話連天成天價吵吵嚷嚷罵罵咧咧給人印象是個魯莽武夫的巴頓,動手寫起文章來,也是洋洋灑灑下筆數千言立就,見諸于報端常常語出驚人讓你一覽之余不禁拍案擊節。當年還在奧運會去搏得過名次,要按美國社會道德標準,那也算是“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人物了。
  倘以專業技能和文化水準論,當時中國軍隊將領能跟人家比的真還不多,在現代戰爭專業素養上就更是矮一大截。而仗一旦打成明火執仗的堂堂之陣時,人家的優勢就漸漸地顯露出來了。大膽揭露已方缺點,自由爭論探討對策,戰役布勢彼此靠攏不留縫隙,遇到攻擊暫避鋒芒再行反撲,其戰術改進的速度,確實讓人生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來。
  反觀中朝軍隊方面,從第三次戰役開始,戰術一直是老一套,砥平里失利后也沒有及時汲取經驗教訓。密集沖擊單刀直入的突破戰術一用再用,穿插迂回左右包抄的傳統套路一上再上,直到屢屢碰壁經過煉獄之火的灼烤并付出血的代價后,才能痛定思痛,去認真思考策劃應對的辦法。
  撤退也是這樣,由于對“聯合國軍”的全面反撲缺乏思想準備,反映在部署上也顯得隨意性很大,缺乏周密的計劃和安排。
  那還能不出事兒?
  
  5月21日,中朝聯合司令部下達指示,決定各兵團留一個師至一個軍的兵力,從現有位置起,采取機動防御,節節阻擊,殺傷消耗敵人,掩護各兵團主力轉移至渭川里、朔寧、文惠里、山陽里、楊口、元通里一線及其以北地區進行休整。部署為:
  
  第十九兵團主力轉移至渭川里、漣川以北地區休整,留一個軍或4個師從議政府、清平川之線布防,利用東豆川里、抱川、機山里南北有利地形,采取縱深配備,阻擊敵人15~20天。
  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主力轉移至開城地區休整,留一部于汶山、坡州里以南阻敵。
  第三兵團主力轉移至鐵原、金化地區休整,留一個軍從加平、春川(不含)線開始布防,利用華川以西山區節節阻擊敵人。該兵團與第十九兵團以機山里、文巖里、漢灘川(鐵原不含)之線為分界線,以西屬第十九兵團(線上含),以東屬第三兵團。
  第九兵團主力轉移至華川、山陽里、金化(不含)以東地區休整;留個師利用昭陽江及華川湖節節阻擊敵人。該兵團與第三兵團以新延江、芝巖里、白積山、大成山、金化線為分界線,以西屬第三兵團(線上含),以東屬第九兵團。
  朝鮮人民軍前線指揮部各軍團主力轉移至麟蹄、楊口、襄陽之線及其以北地區休整,以1~2個師在于論里、縣里、西林里線及以南采取機動防御,阻擊敵人。朝鮮人民軍前指所屬部隊與第九兵團以大同里、四明山及北漢江為分界線,以西屬第九兵團(線上含),以東屬朝鮮人民軍。
  
  這是個很原則的部署,指揮環節中間又多了個兵團,相互協調動作無形中受到了很大的牽扯:聯司的指揮調度責任分解下放給各兵團,而各兵團在第二階段進攻作戰時就打亂建制互相調用,現在又要歸建組織防御,在敵人優勢地空火力下進行艱難的交叉橫向機動,動作各不協調又參差不齊,對防線的完整連續性產生了很大的不利影響。后撤開始時全線多處出現空隙,許多部隊又忽視對要點與公路的控制,致使“聯合國軍”有隙可乘。
  當“聯合國軍”全面反攻的頭幾天,中朝軍隊的陣線立即就陷入很嚴重的混亂狀態,幾乎所有的部隊都投入激戰,根本沒有得到所期望的休整。
  而且這次比第四次戰役更為被動,那時聯司直接指揮到軍,戰線完整連成一線,態勢被動卻仍能相互策應,雖然是節節后退卻仍顯得有章有法。
  5月22日,志愿軍總部為避免轉移時部隊擁擠,令原擔任第三兵團預備隊的第三十九軍提前于22日黃昏轉移。
  而第三兵團又令第十五軍提前于22日黃昏轉移。
  現在看來,這樣的部署的確有些考慮欠妥,顯然沒有把怎樣應付“聯合國軍”的瘋狂反撲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來衡量。如果讓預備隊迅速在二線陣地展開,與后撤部隊進行有組織的交替掩護,對于遏止“聯合國軍”方面攻擊的初始勢頭可能更為有利。
  5月23日,在中朝軍隊主力轉移行動尚未開始之時,“聯合國軍”有計劃的猛烈反撲即洶涌而來。
  “聯合國軍”這一次攻勢組織得非常高明。
  
  范佛里特青出于藍,比李奇微的招法更勝一籌。
  李奇微在2~3月間的“雷擊行動”、“屠夫行動”和“撕裂者行動”,是一種帶有戰略偵察性質的攻勢作戰,采用的都是比較謹慎的直線攻擊戰術,即以火力進行打擊,以坦克奪取陣地,由步兵進行固守,從這座山峰到那座山峰,由這條調整線到那條調整線向前推進。
  汲取分析了李奇微的偵察試探成果,也學習借鑒了彭德懷的穿插分割戰術,范佛里特慧眼獨到,將李奇微步步為營的直線平推,演化為大刀闊斧的機動躍進,進攻矛頭直指已突入“聯合國軍”陣線的中朝軍隊后方,意在斷其歸路,折其鋒芒。
  這就是所謂的特遣隊大幅度機動穿插分割戰術。
  這招法出自于對手,卻比對手具有更雄厚的物質后盾、更猛烈的沖擊力度和更持久的進展彈性。
  
  范佛里特是鐵了心要洗雪被彭德懷愚弄的恥辱。
  早在中朝軍隊攻勢正盛的5月18日,范佛里特就下令要在西線和中線進行反攻準備,第二天,就讓F·M·羅金厄姆準將的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配屬給羅伯特·索爾少將的美步兵第三師,以加強東線太白戰線的守備,并定下了于20日轉入全面進攻的決心。
  5月23日,范佛里特在全線調集了4個軍13個師的兵力,以大量坦克和機械化步、炮兵組成的特遣隊為先導,在航空兵和地面遠程火炮的支援下,主要沿漢城至漣川、春川至華川、洪川至麟蹄公路兩側地區,多路向中朝軍隊實施反撲。其部署是:
  約翰·奧丹尼爾少將指揮美第一軍編成內的美騎兵第一師、美步兵第二十五師、韓軍第一師和由英步兵第二十八旅、英步兵第二十九旅、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組成的英聯邦第一師以及后來加強的美步兵第三師,沿漢城——鐵原軸線實施主要進攻;
  威廉·霍奇少將指揮美第九軍編成內的美步兵第二十四師、美步兵第七師、韓軍第二師和第六師,向春川、華川方向實施輔助進攻;
  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指揮美第十軍編成內的美陸戰第一師、美步兵第二師、美空降第一八七團向麟蹄、楊口方向進攻。
  白善燁少將指揮韓軍第一軍團編成內的韓軍首都師、第三師和第十一師沿東海岸北進,以為策應。
  范佛里特一拳打在對手要害。

  西線“聯合國軍”特遣隊第一天進展就非常迅速。
  當天,戰線最西頭的韓軍第一師向汶山、高陽地區的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發起猛烈進攻。
  完全缺乏準備的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措手不及。
  他們只能一邊招架一邊節節后撤,后撤中又多次被迫改變原擬定的北撤時間和路線,結果一天之內就將戰線后移至臨津江附近的馬智里、斗浦里一線,處于背水面敵的不利態勢。
  最關鍵是把右翼第六十五軍給晾了。
  還牽一發而動全身,經多米諾骨牌效應將混亂傳遞到全線。
  美騎兵第一師、美步兵第二十五師、英聯邦第一師、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韓軍第二師則在議政府、清平川一線與第十九兵團擔任掩護任務的第六十五軍進入激戰。
  中線亦是如此,韓軍第六師、美步兵第七師、美陸戰第一師、美步兵第二師進至加平、汗谷、正屏山、大龍山、寒溪一線,威脅第六十三軍和第六十軍陣地。
  剛剛從漢江南岸歸還第六十軍建制并擔任掩護任務的第一七九師在大龍山及其以東地區倉促投入戰斗,與敵人展開激戰。
  中朝軍隊整個一個措手不及。
  “聯合國軍”的特遣隊沿公路迅猛沖擊前進,插入中朝軍隊后方,而且是多路突擊,見縫插針,很有些水銀瀉地的漫延之勢。
  由于韓軍第一師突破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陣地,進展甚速,致使第六十五軍右翼完全暴露;第三兵團和第十九兵團結合部加平方向出現缺口。
  形勢陡然為之一變。
  勝利回師的主動行動變成了被動招架的倉促撤退。
  
  24日,“聯合國軍”各路部隊繼續北進。
  韓鮮人民軍第一軍團的倉促后撤,一下把楊得志的第十九兵團的側翼給亮了出來。
  第六十五軍猝不及防,右側翼暴露給韓一師,處境甚為危急。
  加上一線防御一下子被敵人的特遣隊沖亂了陣形,穩不住陣腳,軍長肖應棠只好下令向北轉移,至第二線陣地繼續組織防御。
  結果一退就剎不住車。
  第六十五軍一天之內退了20~30公里,從議政府、清平川一線收縮至龍巖里、旺方山一線。而按志司給他們的任務,他們本應該在這里堅守半個月到20天。
  即使從20日敵人發起進攻之日算起,他們也只穩住了4天。
  完全可以想象徒步機動的第六十五軍后撤時是多么地狼狽。
  筆者在這里完全沒有想貶損這些前輩們的意思,因為以第六十五軍當時的處境,不撤顯然是不明智的,不撤必將兩面受敵,有被敵斷絕后路的危險,處境將更加困難。
  就此而言,第六十五軍后撤行動本身應該說并無失當之處。
  問題在于這是一種倉促無序的慌忙后撤。沒有有效地組織交替掩護,為兵團主力和友鄰爭取寶貴的反應和轉移時間。
  混亂無序的倉促后撤立即產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多米諾骨牌效應使第三兵團與第十九兵團接合部已出現的缺口又被進一步擴大。
  危機加重了!
  
  這個缺口是剛從北漢江南岸撤回的第六十三軍留下的。
  第六十三軍是擔任助攻的第十九兵團各軍中南進最遠的部隊。
  5月18日4時,第六十三軍強渡北漢江,相繼攻占了禾也山、通方山、羅山、鳳尾山、508.7高地等要地。第一八八師攻占禾也山后已挺進至天安里、羅山一線;第一八七師亦渡過洪川江占領吉谷里、石山里一線;第一八九師正向佳日里、小理山和并川里線推進。
  這個時候,第六十三軍正好處在北漢江和洪川江兩江夾成的三角地區,也就是說,兩條大江均在第六十三軍部隊之側后。
  背水作戰。
  軍長傅崇碧心里有點不踏實了。
  他當然知道楊得志司令員這樣部署的良苦用心,兵團把第六十三軍這樣的主力置于這個位置,意思就是要堅決阻止“聯合國軍”由西向東增援。因為第六十三軍處在第十九兵團的最左翼,也就是與第三兵團的戰斗分界線上,緊靠著第三兵團的第六十軍。可以說是第三兵團的一個屏障。
  但傅崇碧卻從自己部隊和友鄰傳來的信息中嗅出了不妙。
  20日,第六十三軍當面的戰斗越來越激烈。
  據報上來的情況看,當日敵軍抵抗異常頑強,各師前沿均遭到“聯合國軍”強有力的反撲,許多高地歷經反復爭奪,戰況非常激烈。
  友鄰第六十四軍在金谷里、磨石隅里也遭到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土耳其步兵第一旅的頑強抵抗,雙方相持不下。
  咦,這狗日的美國兵今天怎么這么硬氣呀?
  肯定是有所依仗。
  傅崇碧馬上聯想到,范佛里特該不會也跟我們一樣也來個假動作,在西線傾全力猛攻,以緩解東線之壓力?倘如此,一旦敵人從旁邊哪一個地段被突破了并迂回側后,那背水而戰的第六十三軍部隊就會孤立無援,腹背受敵,處境將非常危險。
  這時第一八九師也緊急報告,敵人已從該師東側包圍上來了。而且在正面也加緊了對508.7高地的爭奪。
  “怎么可能這么快?”精明的四川人傅崇碧感到情況嚴重,“叫他們抓個俘虜問問,不要這種沒頭沒腦的報告!”
  當晚,第一八九師抓到俘虜審訊后得知,從第一八九師東側包圍上來的“聯合國軍”部隊是美步兵第七師。據俘虜供稱,韓軍第二師已在第六十三軍以西占領磨石隅里,將從外水入里渡江東進;別一路韓軍第六師正分路向北進攻。
  從機關槍下爬出的戰將傅崇碧知道自己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打還是撤?
  打,肯定是不能打的,一旦敵人迂回到后面,自己部隊就陷于敵人的南北夾擊之中,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而且就是這樣也仍然保護不了第三兵團的側翼。
  撤吧?兵團又沒有明確指示。
  傅崇碧幾經權衡,最后還是覺得應該當機立斷:
  “撤,命令各師留下一個團掩護,主力北撤。將來志司要追究責任,我來負責!”
  “軍黨委共同負責,立即向志司發報,報告敵情和我們的決定!”
  政治委員龍道權心說這個時候你怎么能把我給忘啦?
  不夠意思。
  
  傅崇碧這個非常果斷的決定使第六十三軍免遭滅頂之災。
  他是對“聯合國軍”攻防轉換速度體會最早也是最深的指揮員。
  因為幾乎在第六十三軍部隊后撤的同時,韓軍第二師部隊在占領磨石隅里后,又疾速向外水入里開進,企圖渡江夾擊第六十三軍部隊。當第一八八師從清平川漢江橋上北撤時,望遠鏡里甚至能看見韓軍的工兵部隊也在架設浮橋。
  就看誰槍在前頭了。
  如果敵人搶在前頭過了江,又突破了第六十四軍陣地,從九谷里沿北漢江西岸直取清平川,那第一八八師部隊的北撤道路將會被截斷。
  而且正面掩護部隊的第五六三團也必須頂住才行。
  萬幸的是,這幾個必須都得到了保證。
  第五六三團擋住了正面的敵人,掩護了師主力的北撤。
  但他們傷亡非常慘重。
  敵人的火力空前密集,僅第二連第三排一個排的陣地前,敵人就出動了38輛坦克和一個營的兵力。戰士們花了一晚上修的工事,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打平。
  打了一個多小時,前沿第二營營長佘小水就扛不住了,哭喊著打電話向團長馬兆民叫苦:
  “不行啦團長,傷亡太大啦,我們頂不住了呀!”
  自己的部下,馬兆民當然明白,象余小水這樣打起仗來有點二百五勁頭的干部都叫起苦來了,那陣地上的殘酷勁頭可想而知。那眼看著朝夕相處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去而自己還活著的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是沒有戰爭經歷的人很難想象的。筆者幼時曾聽很多親歷過那場戰爭的大老爺們兒聲淚俱下地侃過這種感覺。
  不過馬兆民現在可沒功夫去細想這個,他要為全師的安全轉移負責。
  “佘小水你他媽的聽著,你頂不住也得頂,影響了師主力轉移,你我都吃罪不起!”馬兆民很惱火,心說才守了不倒兩個小時就頂不住了那還了得。
  “那守到什么時候算完呀?”佘小水不死心。
  “叫你守到什么時候算什么時候,你他媽要怕死就下來,老子換人上。”馬兆民沒好氣地罵罵咧咧。
  其實他也不知道師主力什么時候才能過完。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佘小水當然聽不得這句話,只好把一肚子氣傾泄到敵人身上了。
  好在師主力過得很快,不到中午就過完了。
  佘小水后來說這幾個小時就象幾年那么長。
  中午,兵團司令員楊得志親自把電話打到第五六三團,表揚馬兆民他們,并安排后撤事宜。
  這是楊得志的老習慣,關鍵時刻非常周密認真,事必躬親。第十九兵團部隊后撤中損失相對較小,跟這個有很大關系。
  因要躲過敵機白天的轟炸掃射,他們又和敵人又打了一個下午,直到把烈士掩理了,把傷員轉移完了,才于晚22時撤出。
  沒有扔下任何一個戰友。
  擔任掩護的第三營第七連被敵人包圍下不了陣地,干部戰士們都抱定了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決心。
  “不行,第五六三團一定要全師而退,一個也不能拉下!”
  政治委員劉炎田斬釘截鐵。
  團長馬兆民當即命第四連指導員孫辰良率領戰士們乘夜色摸上敵人陣地,突然開火,在包圍圈中殺開一條血路,然后一起突圍出來。
  悲喜交集的戰友們緊緊擁抱,抱頭痛哭!
  
  搶來搶去,第六十三軍和敵人誰也沒搶在前頭。
  他們幾乎是齊頭并進渡過北漢江的,使先到江北等著第一八七師的傅崇碧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的船隊和徒涉的第一八七師的相距不過幾百米,肩挨肩地往漢江北岸沖。
  經驗豐富的傅崇碧看出徐信他們沒發現這伙敵人,敵人也把徐信他們當韓軍了,所以近在咫尺的兩支敵軍彼此相安無事。
  傅崇碧沒讓人通知徐信,那樣的話要是有人一慌,驚動了敵人反而更危險。
  5月22日,第六十三軍全軍撤過北漢江。
  一過江后,楊得志即指示傅崇碧們不得停步向鐵原方向后撤。
  這一撤,就把第三、第十九兵團的缺口亮出來了,因為那時誰也沒想到第六十五軍那么快就頂不住了,所以也就沒有及時通知相鄰的第六十軍第一八0師,或留下與之靠得最近的第一八九師擔任阻擊。
  美步兵第七師和韓軍第六師乘隙插入。
  這樣壓力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第一八0師頭上。
  最后理論起來,誰都有責任,誰都沒有責任。第六十三軍本來沒有阻援任務,也沒誰安排他們阻援任務。楊得志沒有預見到第三兵團和自已將要面臨的危機,就是預見到了也會認為第三兵團有自己的阻援部隊,志司也會協調。
  第六十軍未嘗不是如是設想。
  恰恰志司沒有來協調各兵團的行動,任務只下達到兵團。
  各自為政,各自為戰,對于傅崇碧這樣長于外線無后方作戰且能夠當機立斷的指揮員尚能勉力應付,但那些長期處于內線作戰的部隊來說,就很難應對裕如了。
  中國軍隊的指揮員們大都缺乏現代化大兵團協同作戰的意識。
  就連志司后來也是手忙腳亂,抓住哪個部隊就叫哪個部隊堵哪兒。
  此時此刻,在這一點上,他們比起他們當面的對手來,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們面臨的重重危機乃是一種客觀必然!
  
  危機從西向東依次傳遞。
  韋杰的第六十軍首當其沖。
  第六十軍是第三兵團安排的阻擊部隊。
  5月22日,第三兵團的命令發到第六十軍:
  
  決以第六十軍擔任本兵團之阻擊任務,該軍置于白逸里、白積山以南,東起與第九兵團分界線,西起與第十九兵分界線(含)以東地區即以加平、春川(不含)一線地區開始布防,利用華川西南山區節節阻擊敵人……于今(22日)晚開始向指定地區轉移。
  
  王近山把兵團北撤時間比志司的要求整整提前了一天。
  其實不怪王近山著急,這仗一打響他就吃夠了擁擠的苦頭。
  剛入朝的時候,在兄弟部隊前期作戰勝利形勢鼓舞下,王瘋子也雄心勃勃想上來露一手,那口氣也大不咧咧很是躊躇滿志:
  “美國兵怕死,武器好有什么了不起!咱們人多呀,宋時輪3個軍,老楊哥3個軍,咱們第三兵團3個軍,后面還有楊成武。三個打他美國人一個,那還不把他們打趴下?人說殺雞不用牛刀,咱劉伯承老總打仗有發明,殺雞就是要用牛刀。牛刀殺雞,你們想想,嗯,那是個……”
  在志司的部署會上,王近山當著彭德懷拍胸脯打保票:
  “咱們第三兵團,這次要給彭總交五千個美國俘虜!”
  后來想想這些話既幼稚又好笑,不過當時確實是那些剛入朝部隊指戰員們的普遍心態。你想,咱們部隊什么時候有這么強大的陣容?那上來的部隊又都是英勇善戰功勛卓著的勁旅,那美國兵能架得住打?
  “美國兵不敢拼刺刀,怕近戰夜戰……”
  “沖過三八線,咱們就釜山見嘍!”
  “咱們這一開上去,打完了正好回國吃西瓜!”
  ……
  不要埋怨這些指戰員是井底之蛙,如果不是這場戰爭,這支農民為主的軍隊大多數戰士恐怕連朝鮮是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他們對戰爭的認識全部來自于他們自己的親身體驗。與美國軍隊這樣一流的現代化軍隊交手,無論對這個國家這支軍隊和他們個人,都是頭一次。
  連王近山都是如此,剛解放大西南那會兒他就鬧過一個笑話。
  那時第十二軍住進重慶,王近山把軍部設在國民黨警備司令李根固公館中。
  剛一住進去,王瘋子就瘋瘋顛顛地翻箱倒柜,忙得不亦樂乎。
  人家問他這是干嗎?
  “找地圖。”王瘋子頭也不抬。
  消息傳到劉鄧那兒,劉鄧二人相視一笑,讓人把這瘋子叫來。
  “近山,你很忙呀,你在人家李根固家挖地三尺要干啥子?”
  鄧小平明知故問。
  “找印度和緬甸的地圖,那小子是警備司令,沒準兒……”王近山一楞,心想這種小事兒怎么傳到鄧政委耳朵里了?
  “你找來干啥子?”鄧小平打斷他。
  “我們打到重慶了,再往南不就該打到印度和緬甸了?”
  王近山心說鄧政委那么大學問還能不知道這個?是考我吧?
  劉、鄧二人終于憋不住大笑起來。
  劉伯承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數落這員愛將:
  “近山哪近山,哪個給你說我們要打印度和緬甸?”
  “可是,地球是圓的,我們遲早要打到美國去的嘛!”王近山一臉認真。
  劉鄧笑得厲害了——而且以后一說起還大笑不已。
  想想,出息得能看《安娜·卡列妮娜》的王近山尚如此二楞,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可嚴峻的戰爭不跟你開玩笑,大大小小的王近山們很快就認識到這種過于樂觀的情緒實在是沒有任何道理,美國軍隊優勢的火器火力、先進的通信手段、高度的機動能力使他們驚詫不已,血淋淋的現實傾刻間就將所有的樂觀情緒打得粉碎。
  咱人多是不假,可人多根本使上勁兒啊!戰役第一階段第六十四軍幾個師隊形密集遭敵航空火力和遠程火炮嚴重殺傷;自己第三兵團3個軍擠在17公里的狹窄地段上,容納不下也展不開,由于部隊擁擠,造成戰場混亂,增大了傷亡。有些部隊還沒跟敵人照上面就受到很大傷亡。形成了兵力多了展不開,兵力少了難突破的怪圈。
  血的代價換來了新的認識。
  王近山提前轉移的命令的初衷就是怕部隊在多路后撤時出現擁擠,增大傷亡。
  可惜事與愿違。
  第十五軍的提前后撤反而使第六十軍左翼缺口更加擴大,從而使第六十軍兩翼受敵,剛一投入戰斗,態勢就非常被動。
  而且還加重了整個戰線的危機。
  
  韋杰接到命令時還是個光桿司令,手頭只有一個工兵營。
  第二階段作戰,第一八一師配屬第十二軍打穿插,遠離軍部120公里,沒兩天時間根本回不來;第一七九師配屬第十五軍,尚在北漢江南岸;剩下的第一八0師也作為兵團預備隊在加平方向集結,歸兵團直接指揮,現在正在北漢江以南,還處在進攻狀態,同樣沒兩天時間根本回不來。
  而這個時候,正是傅崇碧的第六十五軍從漢江南岸撤回來的時候,如果志司協調調度有力,讓第一八九師先在一線頂他一頂,掩護第六十軍主力完成歸建和展開,可能情況會好得多。
  可那會兒這些指揮員,都有那么點打不掉的傲氣,不愿叫苦叫困難,好象一說困難就要被人瞧不起就要矮人三分就要在人前抬不起頭。
  時年35歲的韋杰沒有跟兵團叫苦,他想有困難自己克服。
  35歲,氣盛之年。
  他不叫苦,王近山能及時掌握情況和溝通聯系也好呀。
  也沒有!
  因為在這要命的關節上,兵團的電臺車被炸了,軍與兵團從22日起,連續3天失去了聯絡。
  這就使被動局面不可避免了。
  兵團命令下達當日,第六十軍分別向第一七九師、第一八0師、第一八一師發出迅速歸建執行掩護任務的命令:
  
  第一七九師附炮兵第四十六團,于現地即大龍山、甘井里掩護轉運傷員,任務完成后預定25日晚除以一部留現地待第九兵團接替后再開始向指定地區轉移外,師主力分兩路經芝巖里、退洞里、進至加平、觀音山、修德山地區布防。
  第一八0師附炮兵第二師兩個連,以一個步兵團北移漢江以北構筑阻擊陣地,師主力置北漢江以南掩護兵團主力北移及傷員轉移,師作戰地域為新延江、芝巖里、白積山、上海峰以南地區,并注意和右鄰第六十三軍的聯系。
  第一八一師于現地執行轉運傷員,任務完成后,預定26日經新里、國望峰、觀音山、上海峰之間地區休整,并準備在國望峰、觀音山布防。
  軍決于所轄地區構筑兩道阻擊線:以駕德山、明智山及625.1高地為第一阻擊線,以722及1286.5高地、石龍山、國望峰、觀音山之線為第二阻擊陣地。
  
  好在第一七九師在張國斌副師長率領下,于次日率先歸還建制,第五三五團在大龍山一線布防,與正疾進之敵特遣隊展開激戰。第五三六團、第五三七團也占領縱深防御陣地,控制了西側春川向北延伸的公路。
  這個處置非常及時正確。
  否則敵人特遣隊從這里突破長驅直入后果不堪設想。
  接著插入敵后寒溪地區的第一八一師也于23日歸還建制。
  第一八一師不愧是“皮旅”,王誠漢也很有經驗。雖處在態勢突出的不利位置,掩護部隊第五四一團在與敵特遣隊糾纏時也付出了重大傷亡,但由于交替掩護組織得不錯,使師主力安全撤出,以最快速度于次日歸建,在照橋里、勿老里一線占領了陣地。
  而北漢江以南岸漢谷、正屏山地區的第一八0師卻處境不妙。
  23日凌晨,當他們接到命令時,師長鄭其貴還在指揮部隊與美步兵第七師對攻,第五三九團22日在通谷里、九巒山一帶與敵人反復爭奪了整整一個晝夜。
  他們對陡然惡化的局勢全然不知。
  鄭其貴接到命令后立即進行緊急部署,令第五三八團、第五三九團繼續扼守北漢江南岸陣地,第五四0團在北漢江北岸雞冠山占領陣地,構筑工事,作為師的二線陣地,并加強友鄰的聯系。
  哪還有友鄰呀!
  23日上午11時,第一八0師右翼第六十三軍方向槍炮聲大作,派出參謀人員聯系回來說他們只碰上第六十三軍的一個執行任務后正在返回的偵察班。
  第六十三軍主力已經北撤了。
  鄭其貴緊張起來,趕緊派出兩個連在右翼占領陣地,同時向軍長韋杰作了報告。
  師主力也開始行動,準備渡過北漢江北移至春川以西地區組織防御。
  可就在這時,韋杰又接到兵團的急電:
  
  ……由于運力缺乏,現戰地傷員尚未運走,第十二軍5000名傷員全部未運;第十五軍除已運走的外,現水泗洞附近尚有2000余名不能行動之傷員;第六十軍亦有傷員1000余人。為此決定,各部暫不撤收,并于前沿構筑堅固工事,阻擊敵人,運走傷員后再行撤收,望各軍照此精神布置并告我們。……
  
  這電報意思本來是很清楚的,轉運傷員的任務是下達給各軍的,而且是“望各軍照此精神布置……”。
  這時,一線展開的其他友鄰均在轉入防御后開始后撤。
  可第六十軍指揮機關將電報內容誤解為“第六十軍必須掩護全兵團傷員轉運”。因此又轉而電令正在撤過北漢江的第一八0師繼續位于春川、加平、北漢江以南組織防御。
  這一誤解鑄成大錯。
  第一八0師副師長段龍章、參謀長王振邦都建議先把主力撤過北漢江,只在江南留少量掩護部隊,以免陷于背水作戰的被動局面。
  師長鄭其貴覺得應該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
  段龍章們只好再向軍里建議。
  副軍長查玉升等幾位軍首長也和段龍章們的意見一致。
  可軍長韋杰仍然認為要“不打折扣地執行兵團命令”。
  于是,第一八0師已撤過江的部隊又返回南岸,重新展開,實施寬大正面防御。
  他們打得很英勇,第五三九團第二營在土木洞以傷21人亡6人的代價,打退敵人8次進攻,殲滅美步兵第七師120余人。
  可惜局部的勝利已不能挽救即將滅頂的危局。
  他們喪失了至關重要的一天。
  
  韋杰很快就為這一天而懊悔不已。
  原想雖然第六十三軍撤出,但敵人從西向東機動,路途遙遠,第一八0師左翼又有第一七九師可遲滯敵人前進,不會很快形成致命威脅,第六十軍尚有充分時間與機會完成掩護轉運傷員任務并脫離險境。
  而事態的發展卻證明這都是些一廂情愿的設想。
  有空中偵察的敵軍指揮官很快發現第一八0師兩翼空虛,除以兩個團加強對其正面攻擊外,美步兵第二十四師、韓軍第六師從第六十三軍撤走的缺口中沖向第一八0師右翼,美步兵第七師則從新巖里沿公路突擊,進至春川,撲向第一八0師左翼。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的特遣隊第二天就沖到了城隍堂。
  情況萬分危急,第五四0團炮兵營山炮連連連長華銀貴指揮炮兵在幾百米甚至幾十米的距離上向敵人猛烈轟擊,直至打光了所有炮彈,與堅守陣地的第三連一起,與敵人同歸于盡。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順勢控制了北漢江北岸渡口。
  緊接著,美步兵第七師、美陸戰第一師一部也相繼靠近了春川及春川以南之新延江,直接威脅到第一八0師北移路線。
  第一八0師處在敵人的弧形包圍的威脅之中。
  段龍章和王振邦再次建議撤過北漢江。
  可鄭其貴仍然非常執著,說沒有命令不能撤。
  說實話,遇上這種指揮員你是佩服他也不是,責難他也不是。
  情急之中,段龍章又再次向軍指報告和建議。
  幸運的是這一次韋杰沒有猶豫,城隍堂一失守他就立即下令:
  “第一八0師撤過北漢江,繼續沿江布防,阻擊敵人;第一七九師扼守沙利峰、沙坪里、遲滯敵人進攻;第一八一師迅速擺脫敵人,擔任軍第二梯隊。向華川方向轉移。”
  第一八0師這才開始向北漢江北岸轉移。
  行前,還是沒忘了執行了志愿軍司令部下達的一項特殊任務:
  釋放了24名“聯合國軍”戰俘。
  其中1名美國兵是在這次戰斗中,自己走到俘虜隊伍里來的。
  “我失去了戰斗能力,有權享受戰俘待遇。”
  人家說得理直氣壯。
  美國兵臉皮真他媽厚!
  
  25日拂曉前,第一八0師渡過北漢江。
  雖然只差一天,此時過江與彼時過江的效果已經大大的不一樣了。
  敵人主力全面展開,兩翼合圍的態勢已經形成。
  師主力剛在雞冠山、明月里、九唇垡山、北培山、上下芳洞地區占領陣地,防御陣勢還沒擺好,敵人就從三面撲了上來。
  一天打下來,又累又餓的部隊減員很大,原來3000多人的主力團第五三九團現在已經不到1000人了。
  而且在敵人強力突擊之下陣地也連連失守。
  當日午后,由西面江村里進攻之韓軍第六師占領了第一八0師雞冠山陣地,由城隍堂進攻的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占領了第一八0師右側后的燭臺峰、間村陣地。
  第一八0師被割斷于北培山、駕德山、梧月里地區。
  他們的處境非常危險。
  如果這個時候斷然撤出,擺脫敵人的機會還是有的。
  本來韋杰也是這樣想的,25日下午5時也如此電告鄭其貴:
  
  令第一八0師以兩個團迅速向北沿公路進至馬坪里北側占領有利地形阻擊敵人,一個團沿山土路到駕德山阻擊敵人,掩護傷員撤退。
  
  鄭其貴也作出了安排,師直屬隊和第五三八團、第五三九團已經上路,第五四0團在駕德山殿后,開始轉移。第一八一師和第一七九師主力亦轉移至史倉里、灘甘里、馬坪里地區。
  可就這個時候,失去聯絡3天的兵團又與第六十軍溝通了聯系。
  兵團電報上要求第六十軍在場巖里、國望峰、史倉里地區布防,并指示“第一八0師以兩個團在駕德山一線阻擊敵人為宜。”
  看來王近山也知道自己遠在鐵原對第六十軍情況的了解遠沒有人家自己那么清楚,所以對第一八0師的部署多了個“為宜”。
  這是給第六十軍首長留下了機動指揮的余地。
  可是這個本來帶有很大余地的指示被第六十軍照轉到第一八0師后,又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已經擺脫了敵人的第五三八團又被追回,在駕德山一帶布防,第五三九團亦被安排轉運傷員。
  第五三八團團長龐克昌、政治委員趙佐瑞和第五四0團政治委員李懋召等向師長鄭其貴建議靈活執行兵團命令,只留少數分隊掩護主力向北轉移。特別是第五四0團政治委員李懋召很識大體顧大局富有犧牲精神,主動提出率第五四0團為師主力后撤擔任掩護。
  此議也為鄭其貴所否決。
  已出發的部隊都被追回。
  只有已向馬坪里出發的第五三九團第三營因行進途中失去聯絡,沒有返回。
  就這樣,鄭其貴帶著自已的部隊掉頭自投羅網。
  第二天拂曉,美步兵第七師就從左翼迂回到側后,突破西上里、梧口南里的第一七九師第五三六團第一營、第二營陣地,進而占領馬坪里,將第一七九師和第一八0師分割并深入第一八0師側后,切斷該師退路,前出到芝村里附近方下橋,向史倉里、華川郡方向發展進攻。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也從右翼占領松亭里、灘甘里地區,并在下下紅礦附近場巨里與查玉升副軍長率領的軍直偵察連、工兵營展開激戰。
  僅僅就這一天的時間差,第一八0師主力就在劫難逃了。
  太痛心了!
  
  筆者有個看法會駕車的朋友一定會同意:
  一個亂闖紅燈的司機肯定不是一個好司機。
  一個任何紅燈也不敢闖的司機更不是一個好司機!
  后來第一八0師遭受嚴重損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也是深層次的,剖析起來可能要寫一本書。
  但重返駕德山這個命令卻是最直接的——即或不是最重要的。
  筆者始終不解,如果說前幾天第六十軍和第一八0師貫徹命令的作法尚有可評可議可理解之處的話,這一次自投羅網就怎么也難讓人理喻了。以韋杰豐富的戰爭閱歷和堪稱輝煌的軍旅生涯,為什么在第一七九師和第一八一師都已后撤的情況下,還要讓第一八0師這支孤軍前出拒敵?
  如果確實想完成掩護任務,上策當然是讓第一八0師后撤,在史倉里、灘甘里、馬坪里一線與第一七九師、第一八一師相互靠攏形成完整的防御體系,這樣與馬坪里軍糧站靠近,斷糧好幾天的部隊有飽飯吃,可以好好與敵人糾纏上一陣子;
  中策是是執行原命令,留第五四0團一部轉移傷員,主力仍然向馬坪里轉移,特遣隊兇是兇,但與后續部隊也是脫節的,空隙不是沒有,而小部隊靈活機動,很容易找到機會沖出來。
  下策是讓第一七九師、第一八一師前出反擊敵人,硬將敵人頂回去,強行與第一八0師靠攏。但該案最勉為其難的是第六十軍部隊斷糧已經將近一周了,有些戰士已經餓死,這樣的狀態下要去跟敵人的機械化拼體力,顯然是不明智也是很難指望有成效的。
  所以該案只具有理論價值而無實際操作性。
  至于全師重返駕德山,那根本就是不入冊的“策”!
  鄭其貴長期從事政治工作,作為軍事干部缺乏足夠的魄力,但韋杰是軍事指揮員出身的著名戰將啊?從前“抗命”的仗也不是沒有打過呀?明擺著的一步敗棋為什么還要那么執著的去走呢?
  韋杰將軍曾任筆者家鄉成都軍區副司令員,筆者本人也對他從百色起義開始的數十年戰爭經歷極為欽佩。而且在將帥成長的經歷中,吃敗仗也不是什么不得了事情,如果只允許勝不允許敗可能世界上不會再有將軍這個職業。況且,共產黨和共產黨的軍隊本身就是從失敗的血海中爬起來的,哪怕是后來被冠名“常勝將軍”、“軍神”的這大將那元帥的,都曾經有過千慮一失的時候。
  這不足為奇——要沒有失過手那才真是奇怪了。
  但如果要從總結經驗教訓的角度出發,作為事后“臭皮匠”的筆者對韋杰將軍當時的處置仍然不明白。
  這后果太慘重了!
  
  第九兵團方向危機更為嚴重。
  第二十軍于24日晨由縣里以南轉移至楊口、麟蹄地區,其中美空降第一八七團地空配合,在九萬里地區實施了一次聯合作戰,企圖阻截第二十軍和第二十七軍部隊。
  第二十軍當即與敵人傘兵展開激戰。
  敵人很兇,美第十軍軍長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乘直升機親自觀察情況,指揮特遣隊攻擊前進。特遣隊由美第一八七空降團副團長蓋爾哈特上校率領的空降兵一個營、一個偵察情報分隊、第七十二坦克營B連和4輛自行高射機槍及炮兵和工兵各一個連組成。
  坦克營副營長牛曼少校指揮4輛坦克和情報偵察分隊和工兵排作為尖兵沖在最前面。
  在天上指揮的阿爾蒙德把中朝軍隊后方的混亂情況看得清清楚,進攻指揮得也得心應手。甚至直接指揮牛曼少校往前沖。
  牛曼少校3小時突進20公里,因而被稱為“牛曼尖兵”。
  很多中朝戰士都是倒在牛曼的機槍和炮火下的——只要不近身搏擊,美國兵們都還能打得象那么回事兒。
  筆者作為軍人,非常羨慕阿爾蒙德這種指揮方式。
  也非常遺憾楊得志、王近山、宋時輪們無法施行這種指揮方式。
  否則哪能輪得上阿爾蒙德在這兒顯擺?
  由于敵人在九萬里進展迅速,第二十七軍被阻隔在富坪里以南、洪川至麟蹄公路兩側的桃木洞、玉山洞(路西)、鷲峰山及縣里(路東)地區,原本安排其擔任的利用昭陽江(新延里至大同江段)阻擊敵前進掩護兵團主力轉移的任務也因而無法執行。
  但第二十七軍軍長彭德清處置非常果斷,他也不去和敵人特遣隊爭時間比速度了——反正也比不贏,而是當即根據志司命令和戰況發展,令第七十九師在富坪里、麟蹄以南、第八十一師在縣里地區展開,靈活機動地阻擊敵人進攻,在昭陽江南北地區纏住敵人,掩護兵團主力轉移和傷員后送。
  第二十七軍在這兒硬挺著跟美步兵第二師和韓軍第五師輾轉打了3天,反倒把敵人弄得磕磕碰碰邁不動步了。
  他們啃不動第二十七軍這塊硬核桃。
  
  第十二軍到底是挺進大別山的主力部隊。
  第十二軍主力轉移至自隱里、于論里地區后,即被敵攻進之特遣隊分割于洪川至麟蹄公路以東。
  軍長曾紹山很有經驗,他料定敵人先遣隊與后續部隊之間必定有脫節之處,不會聯系那么緊密。他率部隊耐心放過特遣隊后,從敵人的空隙中穿過,越過洪川至麟蹄公路,向華川和楊口方向轉移,擺脫了被動態勢。
  只有南進最遠的第三十一師第九十一團被遠隔在下珍富里以北三巨里地區。
  第九十一團孤懸敵后,情況比第一八0師還要不妙。
  
  截至25日晚,中朝軍隊原來確定的機動防線尚未形成之時,就被“聯合國軍”突如其來的進攻沖得七零八落,而且還在西線的加平和東線的麟蹄這兩個重要方向上被敵人分割,態勢極為不利。
  志愿軍全線陷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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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6-1:第五次戰役轉移作戰階段作戰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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