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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英倫王牌當俘虜·開國第一戰(24)》

雙石 · 2008-12-23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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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三路突進 中華勁旅雪兵刃
一戰蒙羞 英倫王牌當俘虜

  我當了一輩子兵,同德國兵、中國兵打過仗,也看過美國兵、蘇聯兵打仗,但最優秀的我看還是中國兵。
  我贊賞他們。

           ——[英]退役陸軍上將法勒·霍克利
  

  應該說,李奇微對中朝軍隊的這次大規模反擊是有所預計的。
  雖然“聯合國軍”方面把1月底發起的攻勢吹得玄乎其玄,好象抱了個大金娃娃。但李奇微心里明白,這次攻勢的效果實在有限。戰線雖然在4個多月里前移了100余公里,但“大量俘虜和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繳獲和摧毀其武器裝備”的目的卻沒有達到,中國軍隊且戰且走,抵抗頑強而有秩序,以空間換取了時間,掩護了后續部隊的集結。
  中朝軍隊在4、5月間肯定有一次大的攻勢作戰。
  正是為了破壞中朝軍隊的進攻,為“聯合國軍”奪得先機,4月中旬,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美步兵第二十五師在鐵原附近仍然保持攻勢。
  4月21日前,“聯合國軍”已進至開城、長湍、高浪浦里、三串里、芝浦里、文惠里、華川、楊口、元通里、桿城一線。
  最靠戰線西頭的是弗蘭克·米爾本少將指揮的美第一軍部隊。
  韓軍第一師附韓軍青年團位于開城、汶山、廉安里(高浪浦里以南)地區;美步兵第三師兩個團、英二十九旅、菲律賓營位于廉安里、麻田里、三串里(漣川以北)地區;美步兵第二十九師、土耳其步兵第一旅位于漣川及芝浦里以西古南山地區;美步兵第三師第十五團為預備隊,位于議政府地區。
  中間是威廉·霍奇少將指揮的美第九軍部隊。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位于文惠里、漢灘川(芝浦里)、自等里地區;韓軍第六師位于上海峰、頭流峰地區;美陸戰第一師附韓軍陸戰第一團位于將軍山、大利里地區;英步兵第二十七旅為預備隊(后由英步兵第二十八旅接替,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回香港整補)位于加平。
  東頭是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指揮的美第十軍部隊。
  美步兵第二師附荷蘭營、法國營位于九萬里、楊口地區;美步兵第七師位于加兒里、元通里地區。
  擠在東海岸邊上的全是韓軍。
  韓軍第三軍團指揮的韓軍第三師位于元通、寒溪嶺地區;韓軍第七師為預備隊,位于縣里、美山里地區。
  韓軍第一軍團指揮的韓軍首都師位于寒溪嶺、華彩峰地區;韓軍第十一師位于達摩峰、桿城地區;韓軍第九師為軍團預備隊,位于江陵地區。
  美騎兵第一師、空降第一八七團、韓軍第二師為總預備隊,分別位于春川、水原、原州地區。
  這是一個守中有攻,以逸待勞的陣勢。
  
  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任第八集團軍司令官詹姆斯·范佛里特陸軍中將是個很有進取心的軍人,雖然也在西點鍍過金,但卻是美軍中少有的從士兵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熬到將軍位置的將領。被譽為“第一流戰斗部隊的指揮官”、“山地戰專家”。
  不過此人仕途不順、官運不通,熬得很是艱難。
  有人曾言,倘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他能穩在中校就不錯了。
  范佛里特官運不亨通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當時的陸軍參謀長喬治·馬歇爾對范佛里特這個名字很不感冒。因為30年代馬歇爾在當貝寧堡步兵學校校長助理時,這所學校一名愛酗酒的教官也叫范佛里特,潔身自好的馬歇爾對此人印象極為不佳,所以在陸軍參謀長任上時,每遇要將范佛里特晉升為陸軍準將的推薦書,都統統予以否決。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眼瞅著就要打完的1944年6月,范佛里特還只是美步兵第四師第八團的上校團長,而他的同班同學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已執掌盟軍帥印,官拜五星上將了。即或是馬克·克拉克和馬修·李奇微等等小學弟,這時候帽子上也早已是將星閃爍了。
  這個時候,范佛里特的“將星”運才跚跚到來!
  那時正是諾曼第登陸戰役打得很緊要的關口,范佛里特所在的美步兵第四師在“猶他”海灘登陸。登陸進展順利,但隨后在攻占瑟堡時卻死傷累累卻進展甚微,好長時間挪不動步。
  這時候有人推薦范佛里特代理師長。
  用人之際,也沒那么多麻煩,推薦很快被批準。
  結果,“該師好象蘇醒了一樣,很快就前進了。”
  這才得到晉升。
  此后,范佛里特在他軍中生涯珠每一級臺階上都用業績來證實了對自己所任職務的稱職,所以總算是避免了許許多多的磕絆,還算順當的爬到了陸軍中將的位置。
  到朝鮮接手第八集團軍沒幾天,這位飽經風霜的沙場老將就根椐情報分析和種種跡象得出結論,確信中國人“已準備就緒,要發動開戰以來最大的進攻”。
  他還敏銳地發現這樣一個事實:
  第八集團軍最近幾天的進展,實際上并沒有遭到抵抗。
  范佛里特立馬就動了殺機——他覺得痛擊中國人的機會到了。

  然而,李奇微這時的底氣卻不是很足。
  畢竟對麥克阿瑟誤入陷阱余悸猶存,同時這幾個月的作戰體驗也使他對中國軍隊的作戰能力不敢掉以輕心,李奇微原來發動進攻的設想相對來說就比較保守,僅限于“在元山、平壤一線建立一條防線”。那里是朝鮮半島最狹窄處,只有170公里寬——對于兵員居于劣勢的“聯合國軍”來說,這是一條很理想的防線。
  而現在看來這種比較保守的“理想”,也極有可能是“幻想”。
  “聯合國軍”的攻勢發起已經幾個月了,往北拱每一步都要付出重大傷亡的代價,而那條“理想的防線”還看不見也摸不著,對“聯合國軍”官兵來說,這個比海市蜃樓還要遙遠的目標實在是讓人垂頭喪氣。而對方現在不光是完全沒有一丁點兒頹唐之狀,還有咄咄逼人發動大規模攻勢的跡象。這樣下去,“聯合國軍”將何以應對?
  思前想后,李奇微要求范佛里特作好準備,一遇中朝軍隊進攻,就立即組織有步驟的撤退,并且在后撤中盡可能地殺傷中朝軍隊的有生力量。
  李奇微對失去地盤一事并不在乎——這是他向對手學來的。
  這正是李奇微讓人佩服之處。
  然而范佛里特還是有保留地同意了新上司的意見。
  同意部分的是“一遇中國軍隊攻擊即準備后撤”。
  保留的部分就是決心不讓中朝軍隊重占漢城。
  范佛里特認為,如果讓中朝軍隊再一次進占漢城,那將使“聯合國軍”士氣再次降到冰點,而且有可能陷入一個不可逆過程。因此,雖然“聯合國軍”需要暫時后撤,但絕不能放棄漢城,而為了確保漢城,除了在正面戰場實施有效抵抗外,還應在夏季晚些時候,在元山一帶實施兩棲登陸。
  這就是彭德懷得知“聯合國軍”準備在中朝軍隊側后實施登陸的情報的由來。
  然而,李奇微現在一聽什么兩棲登陸就氣不打一處來。
  更何況登陸地點還是元山。
  李奇微心說麥克阿瑟那笑話還不夠好笑是不是?

  李奇微對范佛里特的提議不予理睬,一扭頭就回到東京。
  隨即還發給范佛里特一個書面命令,不允許范佛里特越過鐵三角地區,而且在任何情況下不得越過鴨綠江,不得進入滿洲。
  其實李奇微不該責怪范佛里特,他更應該看重的是范佛里特建議的實質:美國軍隊是否在朝鮮北部實施登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國軍隊要在朝鮮北部實施兩棲登陸”這個信息會對敵方行動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這就是所謂威懾。
  應該承認,以“聯合國軍”優勢的海空力量為后盾的這個威懾自始至終對中朝方面的作戰行動起著巨大的鉗制作用,而且遠比杜魯門吹得玄玄乎乎的那個原子彈和麥克阿瑟那個不著邊際的“鈷放射地帶”要有份量得多!
  仁川登陸的效果在中蘇朝諸方首腦的心中投下了巨大的暗影。
  難怪毛澤東一聽誰要扔原子彈就笑,一聽誰要兩棲登陸就忙。

  彭德懷提前發起反攻,也是受對手這種威懾戰略的制約。
  想趕在敵人前面。
  因為他對這次戰役期望值很高,胃口也很大。
  他為戰役定下的是這樣一個決心:
  
  西線由志愿軍3個兵團12個軍和朝鮮人民軍一個軍團編組成左中右3個突擊集團,實施主要突擊,尋殲韓軍第一師、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美步兵第三師、土耳其步兵第一旅和韓軍第六師共5個師(旅);東線朝鮮人民軍兩個軍團作為輔助突擊集團,積極鉗制敵軍,并相機突進,殲滅當面之敵。
  
  具體部署為:
  
  王近山率第三兵團第十二軍、第十五軍、第六十軍,配屬炮兵第二師第二十八團、第二十九團和第三十團兩個營以及防坦克殲擊炮兵第四0三團組成中央突擊集團,從正面突擊。首先殲滅漣川地區之美步兵第三師主力及土耳其步兵第一旅,爾后向哨城里、鐘懸山突擊,協同兩翼迂回的左、右突擊集團主力會殲在永平、抱川地區的美步兵第二十四師、步兵第二十五師。
  宋時輪率第九兵團第二十軍、第二十六軍、第二十七軍和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配屬炮兵第一師第二十五軍、第二十六軍、第二十七團、炮兵第二師第三十團第一營、炮兵第七師第十一團和防坦克殲擊炮兵第四0一團組成左翼突擊集團,進行左翼迂回。以第二十軍、第二十六軍、第二十七軍向萬世橋里及機山里、抱川方向主要突擊,首先殲滅上海峰、白云山地區之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韓軍第六師各一部,爾后協同王近山的中央突擊集團和楊得志的右翼突擊集團會殲美步兵第二十四師、步兵第二十五師。第四十軍向加平方向突擊,切斷春川至加平公路,割裂東西線美軍聯系,并以一部前出到華川、春川間的馬坪里地區斷敵退路,配合第三十九軍殲滅逃敵和阻援。第三十九軍以一部兵力于華川以北鉗制敵人,主力向論味里、原川里方向突擊,鉗制美陸戰第一師和美騎兵第一師不得西援,保障左翼突擊集團和側翼安全。
  楊得志、李志民率第十九兵團第六十三軍、第六十四軍、第六十五軍及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配屬炮兵第八師第三十一團、第四十四團組成右翼突擊集團,進行右翼迂回。在掃除臨津江以西之敵后,在德峴洞、無等里地段上突過臨津江,首先殲滅紺岳山地區之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爾后向東豆川里、旺方山、抱川方向突擊,協同王近山的中央突擊集團和宋時輪的左翼突擊集團會殲美步兵第二十四師、步兵第二十五師。突過臨津江后,以一個軍迅速向議政府實施戰役迂回,斷敵退路,阻敵增援,得手后以一部向漢城推進,并相機占領之。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首先殲滅開城、汶山地區之敵,爾后向高陽、漢城方向突擊,占領漢城后擔任該城守備。
  東線朝鮮人民軍前線指揮部指揮朝鮮人民軍第三、第五軍團,以一部兵力于楊口以北地區積極鉗制美步兵第二師和美步兵第七師,主力向韓軍第三師、第五師結合部西湖里、麟蹄地區突擊,首先殲滅韓軍1~2個團,得手后向平昌、江陵方向發展進攻。
  
  如果這個決心實現,“聯合國軍”大概就只好卷鋪蓋卷走路。
  
  宋時輪這邊很順手。
  已經休整了4個月的第二十軍、第二十六軍、第二十七軍勢頭很猛,23日當夜就突破美步兵第二十四師、步兵第二十五師和韓軍第六師防御,前出15~20公里,進占龍華洞、外藥寺洞、白云山地區,殲滅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韓軍第六師各一部。
  22日午后,第四十軍也在打退美步兵第二十四師進攻后轉入反攻。
  第四十軍到底是“旋風部隊”,反擊一開始,又是第一一八師和第一二0師并肩突擊,迅速插入敵人縱深,沿途打挎敵人五次攔阻,殲滅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和韓軍第六師各一部,繳獲各種炮20余門,坦克12輛,汽車50余輛。至24日0時,全軍已突入敵人縱深30余公里,前出到三八線以南的加平東北之沐洞里地區,完成了戰役割裂任務。
  打響出國第一槍的第一二0師第三六0團在徐銳團長率領下,在頭流山下的松亭里地區截住了準備增援美步兵第二十四師的第九八七裝甲炮兵營和火箭炮兵營,將其大部殲滅,并繳獲全部裝備。
  總計12門自行火炮、10門105毫米榴炮、3門75毫米戰防炮、25挺高射機槍和幾輛坦克。
  發了大財!
  這次戰役有坦克第二十六師第五十三團的部隊參戰,這些坦克手全不開坦克,都是徒手,任務就是負責打掃戰場,收集繳獲的敵坦克、裝甲車。他們聽說繳了坦克和自行火炮,立即派人來把它們都給開了回去,不象以前那樣,要么自己破壞,要么被美國飛機破壞。
  這才算是繳而有獲。
  
  順手之中也有不順手。
  在兩水洞打響出國第一個殲滅戰的第三五四團打得很慘烈。
  24日凌晨0時,第一一八師前衛第三五四團第三營沖到了加平以北的沐洞里、長山里,又撞上了一股敵人。
  激戰一夜,覺得這伙子敵人挺兇,火力猛坦克也多,不象是那些一打就散的韓軍。
  逮住俘虜一看全是勾鼻子藍眼睛。
  一審問才知道,這是正準備西去的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和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一色的英國司登式沖鋒槍,坦克也是第三次戰役時第五十軍在高陽打的那種“百人隊長”式。
  跟進指揮的團參謀長劉玉珠心一下就沉了下來。
  第三營沖得太快,闖入了敵人縱深腹地,地形不利,彈藥也將耗盡,與敵人相比兵力懸殊。而后續部隊又被敵軍阻絕,無法及時跟進增援,致使他們成了一支突出的孤軍。
  全局形勢非常有利,他們的形勢卻非常嚴重。
  雖然臨危,身經百戰的劉玉珠卻不懼。
  他對第三營營長李德章說:
  “老李,我們楔入敵人縱深就是要割斷敵人的橫向支援,保障主力各個殲滅敵人,既然跟敵人撞上了,就要血戰到底,即使付出重大犧牲,也不能放他們過去。”
  “參謀長,沒得說,咱跟英國鬼子打到底!”李德章和政治教導員馮仲吉都同意。
  3人把戰斗部署完畢,點著了隨身攜帶的所有文件和筆記本。然后操起卡賓槍加入了戰士們的行列。
  誰也沒想到要活著回去。

  從他們無聲的行動中,戰士們都知道了情況的嚴重。
  然而卻沒有人害怕。
  咱是打響出國第一仗的部隊,總不能打到后邊就打不響了吧。
  機炮連一班長于懷珍手中的火箭筒只有一發火箭彈了。
  面對的坦克卻是一群,正沒完沒了地向第七連陣地猛烈轟擊。
  不能浪費了這發炮彈。
  “你們組織火力掩護,我去搞掉這王八窩的腦袋!”
  于懷珍對副班長大吼一聲,提著火箭筒向敵人集群坦克沖去。
  他瞅準了一輛有兩付天線的坦克,這一定是輛指揮坦克。
  只有15米了,坦克的炮口幾乎頂在他的頭上。
  一發火箭彈出了膛。
  “轟”的一聲,火光四濺,把自己的頭發和眉毛都燒著了。
  駕駛員剛爬出坦克,又被于懷珍扔上一顆手榴彈給炸飛了。
  這時,他什么武器也沒有了。
  可敵人也嚇得回頭就跑,其它坦克也開足馬力逃命。
  但一會兒敵人回過味來,又聚集過來,四面把第三營圍住,機槍打得象刮風一樣,坦克炮也咣咣地打過來。
  第三營傷亡越來越大,彈藥也消耗殆盡。連衛生員、炊事員都拿著扁擔、夾板和英國鬼子打開了肉搏戰,把英軍和加拿大士兵殺得尸橫遍野。
  然而他們的處境也越來越不妙——敵人是兩個旅。
  劉玉珠和李德章決定突圍:由一個小分隊向公路以東突圍,吸引敵人火力,營主力則向西轉移,搶占有利地形,繼續阻擊敵人。
  兩人都爭著掩護對方,各不相讓。一個說我是團參謀長我命令你帶主力轉移,一個說我是營長,這兒的事情我說了算。
  誰也不讓誰。
  最后妥協,兩路互相掩護,誰得手誰就先突出去。
  要知道,這是爭拼命權呀!
  李德章帶了一個20多人的小分隊首先向東突圍,果然吸引了敵人的火力,小分隊的戰士們不畏犧牲,前仆后繼,還沒有跨過公路就相繼傷亡殆盡。
  李德章也負傷一頭裁倒在路旁的稻田里。
  但敵人兵力雄厚,坦克眾多,雖有部分兵力火力被吸引到李德章帶領的小分隊,劉玉珠所率的營主力仍未能找到突圍的空隙。
  而且劉玉珠本人也在掩護李德章們出擊時中彈犧牲。
  這是指揮出國第一仗的優秀指揮員,太可惜了。
  不久,營政治教導員馮仲吉也中彈犧牲。
  第三營的官兵們雖然失去了指揮,卻并無驚懼慌亂之狀,他們排自為戰,班自為戰,人自為戰,靠從敵人尸首上收集武器,一直頑強堅持到天黑。
天一黑敵人就沒招了。
  最后剩下不足百人,他們在負傷的李德章率領下,掩埋了烈士的遺體,背負著重傷員,歷經艱難,突破重圍,回到自己的部隊。
  挫而不餒,潰而不亂,旋風部隊,真百戰之師也。
  
  第三五四團第三營的頑強戰斗給敵人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割裂了“聯合國軍”東西兩線的聯系,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和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在接連碰壁后被迫向清平川方向后撤。
  此戰的教訓是:戰前對“聯合國軍”改進了戰術的速度和效果估計不足,仍沿用傳統的單刀直入的穿插迂回的攻擊戰術。而敵人采取的“齊頭并進、互相靠攏、不留空隙、步步為營”的作戰方式,對中國軍隊這種未能及時改進提高的老套路卻已具備了相當有效的防范作用。
  這就叫:“敵變我不變,吃虧在眼前。”

  吳信泉的進展很順利。
  第三十九軍從美陸戰第一師和韓軍第六師結合部殺入,攻勢凌利,當日便前出到華川以南之滿月峴、原川里一線,將美陸戰第一師阻隔于北漢江以東,使其無法西援。
韓軍第六師又一次土崩瓦解。
  韓六師前衛兩個團在打響第一夜就潰不成軍敗退下來,結果把作預備隊的一個團也裹脅著往后跑,連剛裝備上的美式重炮和大部分重裝備也給扔了。
  美第十軍軍長阿爾蒙德少將聽得此訊氣得跳腳,立即命令美步兵第七師第三十一團團長威廉·麥卡弗里上校率美軍攔住撤逃韓軍去路,阻止其潰逃。
  “把他們趕回陣地,不得已時可以朝他們開槍!”
  阿爾蒙德狠歹歹地說。
  沒想到旁邊的韓軍第三軍團軍團長劉載興中將卻跳了起來:
  “誰敢!誰要擋住我的士兵,我就打死他!”
  阿爾蒙德一楞,這高麗棒子滿有種的嘛,敢跟我叫板?
  “我要朝你的軍中不停止撤退的人開槍!”
  阿爾蒙德的口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些。
  美國佬大都是這德性,欺軟怕硬。
  美國駐韓國軍事顧問團顧問弗蘭克·法雷爾準將一看不好趕緊上前左擋右勸,心說別共軍沒打退,你們倆倒先打起來了,
  兩人氣哼哼地誰也不理誰。
  最后還是法雷爾準將好說歹說服讓阿爾蒙德收回了成命。
  麥卡弗里上校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差事絕對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擋不擋得住這些潮水一般的敗兵姑且不論——陸軍中將李奇微司令官不是也沒擋住他們嗎?要是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在報紙頭版一登出來,讓我怎么擔戴呀?我還敢不敢在漢城的大街上走路呀?
  不過韓軍第六師這一潰逃,給范佛里特的中間防線上,開放了一個近20公里長的大缺口。
  這個缺口對范佛里特很危險,對宋時輪很有利。
  可惜宋時輪根本還沒來得及調集兵力鉆通和擴大這個缺口,美第八集團軍預備隊美騎兵第一師等部就從百余公里外疾馳而至,迅速在第二線陣地上填補了這個缺口。
  鐵腳板還是快不過汽輪胎,這是一個鐵的事實。
  
  中央突擊集團啃的是硬骨頭,發展較為緩慢。
  第三兵團在漣川西北三串里以東15公里的地段上發起進攻。
  爭強好勝的秦基偉擔任西路突擊,他指揮的第十五軍進展很快。配屬的炮兵第二十九團和坦克第一團兩個連作用發揮得很充分,很好地掩護了張顯揚的第二十九師和向守志的第四十四師并肩突破。激戰10余個小時,于23日早晨先后占領162高地、152高地。第四十四師第一三二團將菲律賓營包圍,殲其大部,將敵逼過漢灘川南岸。
  23日夜,第二十九師沖過漢灘川,與敵人形成對峙。
  24日夜,第十五軍主力第四十四師于金谷里渡過漢灘川。
  主力就是主力,第四十四師第一三一團第三營動作勇猛迅速,當夜突入哨城里東北大田里,擊破美步兵第三師第七團的頑強抵抗,經40分鐘激戰,殲其兩個連。
  當面之敵全線崩潰。
  
  東路突擊的第六十軍第一八一師是名聞天下的“皮旅”,師長王誠漢很有辦法,他采取正面佯攻與穿插迂回相給合的辦法,于23日晨在漣川以東突破土耳其步兵第一旅的防線,全部占領釜谷里北山土耳其步兵第一旅全部陣地。
  當晚,第五四三團和師偵察連前出控制了漢灘川以北全部陣地,繼續向縱深發展進攻。戰至25日晨,師主力全部渡過漢灘川,進至加郎山、旺方山一線,與敵展開激戰。
  同時,吳仕宏師長率第一七九師主力亦占領永平。

  曾紹山軍長指揮的王牌主力第十二軍進展最為緩慢。
  當面的美步兵第三師和土耳其步兵第一旅依仗大量航空兵和坦克掩護,抵抗得很是頑強,第十二軍主力打了一晚上又一個白天,才突破其防線。爾后雖與第十五軍主力在漣川以南炭洞、粟隅地區包圍了美步兵第三師第三十五團,軍偵察支隊也深入敵后將清潭川的橋梁炸斷,但還是因斷敵退路的兵力單薄,未能堵住這個籠子逮住這只雞,讓美國少爺和土耳其穆斯林們在飛機和坦克掩護下沖破包圍跑了。
  打得費勁不說,還空喜歡一場,
  
  左翼突擊集團的第九兵團也是空喜歡了一場。
  他們24日前出至云山里、坡州洞、國望峰一線,在永平、金谷(坡州洞北)、龜汀洞等地分別包圍了美步兵第二十四師5個營,眼瞅著也能達到殲敵的大半個師的指標了。
  結果還是讓人家給跑了!
  筆者聽當時參加這次戰役的許多老兵們說,那打響的頭一晚上全是這類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到處都說包圍了一個兩個團什么的。
  可最后全都是空歡喜一場。
  筆者在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的作戰地圖上也看到,那表示包圍敵人的圈圈很多,可最后打上一把紅“×”很少。
  到底是家伙不如人哪!
  
  當中央突擊集團進至哨城里、寶藏山、永平一線時,敵軍已全部撤至第二線陣地,與攻進的志愿軍部隊形成對峙。而在敵人狂轟濫炸之下,志愿軍摩托化炮兵和騾馬炮兵均不能及時跟進,沖得很快的步兵得不到炮火的有力支援,常常眼睜睜地看著敵人跑掉。而且“聯合國軍”乘車開進的預備隊美騎兵第一師和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加拿大步兵第二十五旅部隊馬上就上來堵住了宋時輪和王近山費盡千辛萬苦才打開的戰役缺口。
  最讓王近山感到窩囊的是,由于照搬國內戰爭的經驗,加上步炮兵協同不緊密,部隊向前運動時隊形密集,受敵人航空兵和遠程火炮殺傷非常嚴重。
  有許多戰士還沒跟美國鬼子照上面就傷亡了。
  王瘋子這回是沒撈上打瘋,卻差點給氣瘋。
  
  相較而言,楊得志的右翼突擊集團收獲要大一些。
  右翼突擊集團的第六十三軍、六十四軍、六十五軍和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在22日當夜掃清臨津江西岸的韓軍第一師部隊后,第一梯隊西路突擊部隊第六十三軍第一八七師、第一八八師于23日凌晨突破臨津江。
  徐信師長指揮第一八七師突破臨津江前,親自徒涉踏勘,準備周密,部隊在白天分散隱蔽地接近江邊的進攻出發陣地,在戰術上達成了突然效果,因而突破非常順利。僅10多分鐘就從多路突破臨津江,攻占了江南要點紺岳山和甕店洞以南398.1高地,殲滅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一部,并將該旅與美步兵第三師的聯系割斷。爾后,穿越15公里的崎嶇山路,以迅猛動作向磨叉山、神巖里的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主力撲去。
  第一八八師突破江防后,連續多次打退縱深之敵的多次反撲,
  可第六十四軍在攻占長坡里、馬智里后在高士洞地區受到英步兵第二十九旅和韓軍第一師部隊頑強抵抗,前進受阻。
  楊得志這個時候也急眼了,屢屢電催。還直接與第六十四軍軍長曾思玉通電話,甚至還使用了“革命紀律制裁”這樣非常刺耳的字眼兒。
  這在很厚道的楊得志身上是很罕見的。
  
  急迫之中,第二梯隊第六十五軍兩個師也被調上來投入戰斗。
  不到20平方公里的地域,一下子擠了5個師。
  真成了人海戰術。
  可對手有“火海戰術”,美第一軍的坦克集群和遠東空軍的航空火力猛烈突襲,達到了極致的發揮。
  5個師傷亡慘重,進展仍然遲緩。
  只有第十九兵團偵察支隊和第五三八團第三營在混戰中突入敵人縱深60公里,于24日下午14時進占議政府西南側的道峰山,造成了合圍敵人的有利態勢。
  為配合主力合擊敵人,他們在道峰山堅守了幾個晝夜。
  第六十三軍第一八九師也在土橋場包圍敵人2 000余人。
  可惜第六十四軍主力在敵人航空火力威脅之下,行動遲緩,終于還是把敵人的大頭給放跑了。
  運氣比較好的是第六十五軍第一九四師,他們在熊潭里逮住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一個營,給打掉了大半。
  預計的迂回包圍,全都打成了正面平推。

  戰至25日,中國軍隊左中右3個突擊集團連續突擊了3天,前進30~60公里,將當面“聯合國軍”逐至錦屏山、、竹葉山、縣里、加平、春川第二線陣地。
  但傷亡很大,卻沒有什么大油水。
  
  朝鮮人民軍小有斬獲。
  志愿軍突擊集團發起攻擊的同時,東線朝鮮人民軍第三、第五軍團亦向楊口、元通里一線韓軍發起猛攻。23日,第五軍團在麟蹄以北西湖里地區殲滅韓軍第五師第三十六團大部,24日又在麟蹄、縣里間殲滅北援之韓軍第七師第五團大部。
  西線的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22日沖過三八線,占領了朝鮮古都開城,23日占領長湍,各殲韓軍第一師一部,隨即向汶山發展進攻。
  韓軍遇上人民軍,一般都沒脾氣。
  
  在整個志愿軍突擊集團連續3天的突擊中,只有第六十三軍第一八七師包圍的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一部,在戰役結束后的作戰地圖上那個被圈圈套住的紺岳山和雪馬里,被打上了非常醒目的一把紅“×”。
  不到30歲的徐信師長指揮第一八七師打了個不大不小的殲滅戰,把女王陛下的王牌勁旅數百名官兵請進了碧潼的戰俘營。
  
  4月23日,是英格蘭民族的傳統節日——圣喬治守護神節。
  第六十三軍第一八七師突破臨津江時,英步兵第二十九旅格羅斯特郡聯隊①第一營正在為次日的祝祭儀式進行準備。
  炮聲一響,祝祭場立馬變成了血肉橫飛的戰場。
  格羅斯特郡聯隊是英軍中一支有歷史榮譽的部隊,1801年,在遠征埃及的殖民戰爭中,曾在埃及軍隊優勢兵力的夾擊之下頑強作戰轉敗為勝,因而名聲大噪,受到皇室的特別嘉獎。因其是在兩面夾擊之下克敵制勝,所以特許該聯隊每個官兵頭上綴兩個帽徽。
  他們的帽子既可正戴亦可反戴,這在特別講究紳士氣派的英國軍隊中實屬罕見。
  第一天,這伙子英國佬還算硬氣,在配屬的皇家炮兵第四十五團第七十隊的炮火和皇家哈薩斯第八騎兵坦克團A連的支援下,盯在雪馬嶺主峰陣地上跟第一八七師第五六0團的部隊打得昏天黑地,關健時刻甚至還能跟中國士兵比劃兩下白刃格斗。
  那當然是班門弄斧啦。
  
  打到第二天,在突過臨津江的第六十三軍第一八八師的猛烈進攻下,英步兵第二十九旅抵擋不住,眼瞅著就有被正向側翼迂回的中國軍隊包圍全殲的危險。
  旅長湯姆·布羅迪陸軍準將扛不住了,急電美第一軍軍長米爾本少將,請求派兵馳援,想救出格羅斯特郡團后再趕緊撤逃。
  可是廣水院趕來接應增援的菲律賓營殘部、比利時營和美第六十五波多黎哥步兵團在坦克飛機支援下足足折騰了一天,始終無法突破雪馬嶺一帶第一八七師的阻擊陣地。
  相距不過兩公里,就是過不去。
  布羅迪準將一看不好,也顧不上這個雙帽徽部隊了,趕緊帶著皇家諾林伯蘭步兵營、皇家第一阿爾斯特營和烏斯特營在美步兵第三師第七團坦克掩護下,向議政府方向逃跑。路上又迭遭第六十三軍部隊痛擊,在損失了1/3兵力后,總算逃了出去。
  英國人一跑,就把美國人也給晾啦。
  美步兵第三師第七團跑得慢的一個營沒有回去。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第五團被截住,只有一半人跑了回去。
  師長羅伯特·索爾少將氣得跳著腳大罵英國表兄弟不是東西。
  
  女王的寵兒成了沒娘的孩子。
  有著20年軍旅生涯的格羅斯特郡聯隊聯隊長兼第一營營長詹姆斯·卡恩中校有一種被出賣的感覺。
  恰巧這時“聯合國軍”的“心戰”單位又來湊了個不合適宜的熱鬧,在廣播中鼓勵這支雙帽徽部隊發場傳統榮譽,再次轉敗為勝,說如果這次在四面包圍的處境下突圍成功,那你們的帽子將綴上4個帽徽云云。
  他媽的,哪跟哪啊!
  一氣之下,卡恩中校作出了以連為單位分散突圍的決定。
  這當然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英國大鼻子不是人熟地熟語言通的韓軍士兵,轉眼間就能鉆進山里,運氣好三轉兩轉還能轉回家。
  高鼻子藍眼睛的英國紳士們能往哪兒跑呀?
  
  徐信這次以第五六0團為正面主攻,第五五九團和第五六一團協同,多路穿插,并用較大的兵力斷敵的退路,于25日全殲了雪馬里地區的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皇家格羅斯特郡聯隊第一營及配屬該營的炮兵、坦克各一個連。
  逮了不少俘虜。
  
  向沙器幕方向滲透的第五六一團第二連就逮住了其中一伙。
  因為徐信師長指揮得好,從突破臨津江到攻占紺岳山,第五六一團好象都是一沖就過來了,一點也不過癮不刺激。
  第二連的任務是從沙器幕插入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縱深,占領空防洞北山,切斷英國鬼子們的逃跑退路。一過沙幕器,一心想撈個過癮仗打的第二連就兵分兩路,在夜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沖,在24日拂曉沖到了空防洞北山。
  按連里的布置,戰士劉光子帶一個戰斗小組守在最東頭的山頭上,任務是控制山下的公路,不讓雪馬嶺上退下來的敵人從這兒跑掉。
  這活兒太冷清,冷清得難受——聽那些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老兵們說,看別人打仗是最難受的事情,那心里就象貓抓似的,癢癢得不行還抓搔不到。這個位置能看到已被煙火籠罩住的雪馬嶺主峰,那里,8架F-84戰斗轟炸機正繞著山頭亂轉,不斷地向山北面俯沖。
  那是第五六0團的同志們搶奪主峰陣地呢。
  劉光子們正看得心急火撩的,卻聽見公路上傳來了坦克和汽車的轟隆聲。
  “敵人上來了!”戰士張宏軍拉開槍栓。
  “別忙,我下去看清楚再說。”劉光子按住張宏軍的槍。
  湊過去撥開草叢一看,右下方大石頭下坐著8個勾鼻子兵。
  劉光子正在琢磨著怎么對付這幾個鬼子,不提防腳下一滑,跌了一跤,響聲驚動了那幾個敵人,嘩拉就飛過來一梭子子彈,把劉光子的棉褲給穿了個窟窿。
  嗬,還怪有警惕性的嘛。
  不過劉光子也有點犯愁,按說這幾個鬼子咱收拾起來也不在話下,一梭子機槍再加幾顆手榴彈足矣,可抓俘虜的指標就完不成了。戰前,班長可是當著全連打了擂臺的,一個人要活逮3個美國鬼子。
  嗯,回去和班長合計合計。
  剛回到山頭上,就碰上了機槍四班班長郭全喜帶著的一個機槍組,一問才知道是班長劉忠聽到槍聲后派來支援自己的。
  劉光子把情況一說,郭全喜就說那還不簡單,拿機槍一突突不就全完事兒了嗎?
  他就知道機槍。
  敢情機槍班沒有抓俘虜的任務,光圖簡單省事兒。
  劉光子白他一眼,心說要那樣我還回來干嗎,一個人不也把這活兒干了嗎?
  他攔住郭全喜:
  “別用槍,咱抓活的!”
  “怎么抓啊?”郭全喜問。
  “咱們來個小迂回,人不要多,我們分兩路從兩邊包抄過去,讓張宏軍和徐立堂在山頭上掩護,打倒兩三個把他們唬住了再抓活的。怎么樣?”
  “好!”郭全喜心說這樣的好主意我怎么沒想到。
  劉光子向戰友們要了兩個沖鋒槍彈匣,帶上一顆反坦克手雷,悄悄地向敵人迂回過去。
  看看差不多了,他嘩啦一梭子就掃了過去。
  一梭子子彈沒怎么浪費,立馬就放倒了6個。
  奇怪地是剩下兩個敵人沒跑,卻朝自己沖了過來。
  劉光子剛要換彈匣,突然眼前黑壓壓地站起來一大片敵人。
  糟了!
  劉光子暗暗埋怨自己偵察敵情不仔細,怎么沒注意觀察這塊大石頭下面昵?
  后悔也來不及了。
  一大幫敵人舉著槍對準了自己,換彈匣顯然來不及了。
  劉光子手慢慢地抽著反坦克手雷上的保險針。
  一個軍官模樣的敵人提著手槍走近了劉光子,一只毛聳聳的手也搭在劉光子的肩上,看樣子想抓他的俘虜。
  去你媽的,盡想好事,沒門兒!
  劉光子乘那軍官遮住自己那當口,把已拔掉保險針的手雷往腳下一扔,心說老子跟你拼了。
  他順勢往后一倒。
  悶雷似的一聲響。
  正包抄過來的郭全喜們一下就急了,又不敢亂開槍,怕傷著劉光子。
  被震昏過去的劉光子一醒來,發現周圍全是尸首,剩下的敵人下正四散奔逃。
  劉光子一下就來了精神頭,換上彈匣跳上大石頭端著沖鋒槍就是一陣狂掃,郭全喜的機槍也加入合唱,敲著點的攆著敵人的屁股追。
  看看敵人膽已經破了,劉光子跳下石頭,邊打邊攆。
  沖鋒槍子彈打光了,他順手撿起一支卡賓槍接著打,打完了再換一支,……
  終于在溝口兜住了敵人。
  “站住!”
  一聲斷喝,竟然把一個正在跑的大個子機槍射手給嚇癱在地上。
  劉光子眼明手快,一把奪過機槍:
  “站住,誰動打死誰!”
  他端著機槍朝天嘩啦一梭子后接著喊:
  “走,跟我往山上走!”
  一大群敵人,全楞怔怔傻呆呆地望著他,聽不懂他說什么,也不敢動。
  劉光子那個后悔喲,當初文化教員教英語的時候為什么不好好練練呢?現在要用了卻怎么想也想不起來了。
  他掏出一把敵工部門發的傳單撒了出去。
  那伙勾鼻子兵看了傳單好象不慌了,但仍然不動。
  把劉光子急的。
  一著急反而好啦,他一下喊了一句入朝時學的朝鮮語:
  “巴利,巴利卡!”
  意思是“快走,快快走!”
  敵人聽明白了——他們到朝鮮來打仗也要學這個。
  一大群比劉光子高半個頭的勾鼻子兵被他押著上了山。
  班長劉忠在山上正急得不行,突然看到一大群敵人上來了,機槍射手端著機槍就要打。
  劉忠一把按住:“別打,沒看見他們舉著手的嗎?”
  一看真是,這伙子敵人投降全象訓練有素,手舉得整整齊齊,格式全都一樣。
  有細心者點了一下,一共63人。
  懂幾句英語的文化教員上來一問才知道,這不是美國鬼子,是英步兵第二十九旅格羅斯特郡聯隊的英國鬼子。
  怪不得,和美國洋基笨蛋相比,人家就是要紳士得多。
  美國兵該學著點。
  
  格羅斯特郡聯隊第一營的622名英國官兵中,只有D連連長率34人在突圍路上遇到一個美軍坦克營,得以絕處逢生。
  全營被擊斃129人,格羅斯特郡聯隊聯隊長兼第一營營長詹姆斯·卡恩中校、隨軍牧師薩姆·戴維斯上尉和C連連連長法勒·霍克利上尉等459人被俘。
  配屬的皇家炮兵第四十五團第七十隊的炮兵和皇家哈薩斯第八騎兵坦克團第一連也沒跑掉,一起被第一八七師包了餃子。
  第一八七師繳獲各種炮26門,坦克18輛。
  其實進戰俘營比跑回去好——不用再來受這份罪了。
  
  40年后,英籍華人學者徐澤榮到英國牛津郡的穆盧斯福村訪問了一位67歲的老者,他就是已退役的北歐英軍總司令法勒·霍克利將軍。
  自結束戰俘生涯重返英軍后,法勒將軍知恥后勇,奮力進取,在職務和軍銜步步高升的同時,還完成了牛津大學的碩士學位,在擔任了英國防務研究員期間,刻苦研修朝鮮戰爭史,先后撰寫了10多篇戰史文章和回憶錄,其著作《朝鮮戰爭中英國的角色》一文后來成為研究朝鮮戰爭中英國政策的重要文獻。
  一個俘虜,成了將軍兼史家。
  法勒將軍一再聲明自己不是共產主義的同情者,但對中國軍隊在那場戰爭中的表現持極為贊賞的態度,雖然他在任北歐軍總司令時的職責正是“遏制共產主義的侵略”。
  他高度評價志愿軍的對待戰俘的政策。并對所謂中國軍隊虐殺戰俘的所謂“死亡行軍”的宣傳嗤之以鼻,并斬釘截鐵地說:
  “中國人民志愿軍嚴格執行命令,不槍殺和虐待俘虜。有時供應緊張,志愿軍自己吃差的,而讓我們吃好的。”
  關于中國士兵的戰斗力,法勒將軍予以坦誠評說:
  “我當了一輩子兵,同德國兵、中國兵打過仗,也看過美國兵、蘇聯兵打仗……但最優秀的我看還是中國兵,我贊賞他們。”
  來自對手的贊譽最有份量。

  指揮第一八七師殲滅英步兵第二十九旅“雙帽徽”部隊的徐信師長,于1955年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大校軍銜,時年34歲,并作為優秀將領被選送到蘇聯伏羅希洛夫軍事學院深造。
  1964年,徐信晉升少將,是少有的幾位三八式少將之一。
  1988年,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的徐信將軍被授予上將軍銜。

  剛接任“聯合國軍”總司令的李奇微這時顯得有些慌亂。
  在中朝大軍壓迫之下,他已有了放棄漢城的打算。
  然而,正急欲建功立業的范佛里特不同意。
  范佛里特對李奇微說,第八集團軍現在精神狀態和物資準備狀態都比被趕出漢城那時候要強得多,炮火支援和空中支援也都要強得多,完全有能力堅守漢城,給予中國軍隊以重大殺傷。
  李奇微勉強同意了。
  這時候他的想法和當時的麥克阿瑟如出一轍:
  由著你的性子干吧,干好了,是我英明;干壞了,是你蠢笨。
  飽經風霜的范佛里特知道這個。
  但還是要干,是軍人,就要會走鋼絲。
  范佛里特,勁敵也。
  
  4月26日,3路突擊集團進抵西線“聯合國軍”第二道防線。
  彭德懷這次很冷靜,當即致電中央軍委,認為3晝夜作戰“沒有達成迂回議政府、截斷敵人歸路的計劃。估計戰果有限,不足以打破敵人登陸企圖。”并指出“此次作戰,我軍主力不宜南進過遠”,擬“相機追擊至三十七度線為止”,“如敵扼守漢江及漢城橋頭陣地,我以小部隊監視之襲擊之”。
  中央軍委復電同意彭德懷意見,認為敵“確有誘我南下然后在北部登陸的企圖”,同時也指出,“估計敵人在未得到大量補充(估計5月份將有一批新兵)或援兵(即運日的軍隊)能使用以前,還會有一個猶豫時間,而仍然與我們進行拉鋸戰,企圖消耗我們。此種情況出現,對我們并無不利,只要我們避免主力消耗,轉而消耗和分散敵人,則推遲敵人登陸或向北進攻,便我完成各種準備,倒是合乎理想的。”
  他們始終對兩棲登陸懸心吊膽。
  事隔多年以后來看這封電報,除了對“聯合國軍”登陸行動的現實可能性估計過高這一點外,毛澤東和彭德懷對戰局的預計都不失冷靜。
  尤為可貴的是,這時候,他們的戰略設想中已開始有了將大口吞吐的殲滅戰轉變為“消耗和分散敵人”的思路。
  根據這個精神,中朝軍隊于26日繼續向“聯合國軍”防御縱深發展進攻,并于當日占領敵人錦屏山、縣里、加平第二線陣地。至28日,右翼突擊集團攻占國祀峰、梧琴里、白云臺地區。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在梧琴里殲滅韓軍第一師一個營大部,前出至北岳山區;第六十三軍乘勝前進,在議政府以北道樂山包圍美步兵第三師一個團。
  結果又是空歡喜一場,還是讓人家給跑了。
  
  中路突擊集團于28日進至自逸里、富坪里地區,29日一部前出至間林、退溪院里地區,控制了漢江北岸,逼近漢城;
  左路突擊集團第四十軍也于20日在加平擊退美騎兵第一師第七團、英步兵第二十七旅的反擊,占領加平;第三十九軍主力進至春川地區后,以一部渡過昭陽江進至九峰山、坪村里,將美陸戰第一師迫退。第九兵團主力則于28日攻占鑄錦山、祝靈山、清平川地區后,29日前出至金臺里、磨石隅里地區,逼近漢江。
  至此,中朝軍隊已兵臨漢城城下,形成弧形包圍圈。

  范佛里特這回是鐵了心要在漢城與中朝軍隊決一死戰。
  “聯合國軍”所有的大炮都被拖到了漢城街道上,在城市東西北三面組成了綿密火網,總預備隊也調給美第一軍加強漢城防御。同時,美步兵第二師和韓軍第五師已調歸美第十軍,美步兵第七師和韓軍第二師調歸美第九軍,加強洪川江防御。
  28日,范佛里特從西向東以韓軍第一師、美騎兵第一師、美步兵第三師占領漢城北側外圍5~7公里一線,完成漢城防御布局。僅美騎兵第一師的火炮,平均每門炮就發射了600發炮彈。遠東空軍僅在29日一天,就對漢城當面進行了39次猛烈轟炸。
  李承晚該給李奇微一耳光,給范佛里特一勛章。
  可惜這老小子沒這種!
  
  鑒于在漢城以北殲敵機會已失,彭德懷于29日下令停止進攻。全軍除一部兵力前出監視敵人,主力在高陽、議政府、抱川、華川及春川以北地區轉入休整,準備新的作戰。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北調至沙里院及平康以北地區,準備應付敵人可能的登陸。
  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作戰,遂告結束。
  此階段作戰,中朝軍隊共殲敵23 000余人。
  中朝軍隊減員為30 000余人。
  但全殲紀錄中沒有一個是團級以上建制單位,包括韓軍。
  與戰役設想相去甚遠。

注釋

  ①英軍實行管理與作戰分離的編制體制,管理序列以地域(如“郡”)為單位組成“聯隊”,聯隊以下轄營,作戰時以營為單位加入步兵旅的建制(英軍“旅”下不轄“團”而直轄營)。有的資料將“聯隊”譯作“團”,這樣易將我軍建制序列中的“團”等同或混淆,其實兩者的內涵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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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4-1: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作戰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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