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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李奇微換指揮官·開國第一戰(18)》

雙石 · 2008-12-16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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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擰一股繩 彭德懷開高干會
燒三把火 李奇微換指揮官

  策之而知得失之計,  
  候之而知動靜之理,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處。
   

          ——《孫子·虛實》
  

  彭德懷對中朝軍隊的休整期寄予很高的期望值。
  1月11日,在“就地休整、暫不向南進攻”的問題上與朝鮮方面金日成、樸憲永取得共識后,雙方商定在近期召開中朝兩軍高干會議,以總結交流作戰經驗,統一對形勢的認識和作戰思想。
  1月14日,毛澤東致電彭德懷,對“聯合國軍”的下一步行動作出這樣的估計:

  ㈠在中朝兩大軍隊的壓迫下,略作抵抗即退出南朝鮮。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我們充分準備工作的結果,因為敵人知道了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我們的軍事力量更加強大了,敵人才能知難而退。㈡敵人在大邱、釜山地區作頑強抵抗,要待我們打得他們無法再打下去了,方才退出南朝鮮。如果是這樣,我們必須做充分準備才能再戰。  

  客觀地說,這是一個有偏差而又不失冷靜的戰略估計。
  偏差在于在中朝軍隊大勝形勢的鼓舞下,在總體上過低估計了敵人的力量,仍然以敵人“退出南朝鮮”這個并不符合客觀實際的設想為目標函數。
  最后結局是這兩種“可能”都不可能。
  冷靜之處在于認識到中朝軍隊“必須做充分準備才能再戰。”
  更為可貴的是,在同一封電報中毛澤東還作出了另一種估計:  

  還有一種可能,即客觀形勢迫使我們在2月間就要打一仗,打了再休整。
  

  恰恰是這一個被剔出來另說的“可能”,從可能變成了現實。
  
  盡管彭德懷和金日成在是乘勝追擊還是休整喘息的問題上存在分歧,但在“聯合國軍”是否有能力在短期內發動反攻的看法上是一致的。他們都樂觀地認為:“聯合國軍”在遭受嚴重打擊之后,在短期內不可能向中朝方面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1月8日,彭德懷致電中央軍委,讓楊得志的第十九兵團速調至鴨綠江至球場地區為預備隊,并在各大區緊急抽調一批老兵補入部隊,以解決各部隊戰斗骨干傷亡過大的燃眉之急。
  1月12日,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高崗向中央軍委報告了東北軍區為志愿軍發動春季攻勢所做的各項準備工作計劃,提出3月底以前的計劃為:

  
  ㈠特種兵訓練。炮兵,計高射炮3個師另22個營,共364門炮。戰防炮2個師120門炮,火箭炮9個團210門炮,榴彈炮3個團108門炮;空軍3個師;裝甲兵5個坦克團、一個摩托化炮兵團、一個摩托化步兵團。㈡加緊訓練已集中的4萬名老兵和8萬名新兵,補入部隊。㈢進行聯合兵種作戰教育。㈣各種后勤工作準備。

  
  為改善部隊輕武器“萬國牌”,以致彈藥供應困難的狀況,中央軍委向蘇聯訂購了37個陸軍師的裝備。其中為朝鮮人民軍無償改裝2個師,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批改裝35個師。
  都在一門心思為“春季攻勢”作準備。
  
  1月15日,當周恩來將1月14日中國政府關于停戰談判致朝鮮政府備忘錄電告彭德懷的時候,彭德懷所抱的想法還是:“如果停戰限期至3月底止,不會妨礙朝鮮作戰,反而有益,可減少敵機活動,便于進行各項準備。”
  倒不是彭德懷相信美國政府的誠意,而是在于他認為“聯合國軍”現在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他的全部注意力,還是在春季攻勢的準備工作上。
  然而,從1月15日起,美第八集團軍就動用了7個步兵營和150輛坦克,向中朝軍隊水原和利川間陣地實施了代號為“獵狼犬”的試探性進攻。
  這是戰役偵察!
  
  代總參謀長聶榮臻和蘇軍總顧問扎哈羅夫大將對此有所警覺。
  1月17日,M·B·扎哈羅夫大將與聶榮臻對中朝軍隊在漢江南岸的部署提出建議。他們認為,“聯合國軍”近日在積極地偵察進攻,美步兵第三師也增至正面,恐有乘虛而入,攻占漢江南岸橋頭堡及各前進機場之企圖。而中朝軍隊主力過于靠北,在漢江以南之北的部隊不僅數量少,而且不成防線。倘讓敵占領,春季攻勢再重新奪回會增加中朝軍隊的困難。故提議:

  
  ㈠漢城至仁川一線之人民軍一軍團防務可由我軍派部隊接替,該軍團可南開水原、陽村里一線布防。㈡將原州地區人民軍第五軍團調至驪州至陽村里一線布防。㈢以上兩個軍團及我五十軍等部在正面布成一條防線,確保驪州、利川、水原一線及以北地區。  

  同時,還建議加緊對敵進行偵察活動,以掩護中朝軍隊主力在漢江以北進行休整。如果從積極防御,爭取戰場有利態勢這個目的出發,這不失為一富有建設性的意見。
  這扎哈羅夫是個參加過攻打冬宮的老布爾什維克,又是伏龍芝軍事學院的科班,與中國軍神劉伯承是先后同學。衛國戰爭時期曾擔任過加里寧方面軍、預備隊方面軍、草原方面軍、烏克蘭第二方面軍的參謀長,在蘇軍出兵東北時又任外貝加爾方面軍的參謀長,為成攻實施出兵中國東北消滅日寇關東軍作出過重大貢獻,因戰功卓著曾被授予“蘇聯英雄”稱號,戰后又擔任過蘇軍總參軍事學院院長,在戰役理論上有很深造詣,實踐經驗也非常豐富,絕非等閑之輩。
  可惜這時彭德懷考慮問題的基本點,仍是未來的春季攻勢大量殲敵,唯恐主力過于前出,使敵不敢放膽向北而過于南縮。所以,雖然對這個意見非常重視,也在中朝軍隊聯合作戰會議上進行了充分討論,但卻仍判斷這是“聯合國軍”在“加強正面防御,并無進攻我漢江南岸橋頭堡陣地的企圖。”
  1月19日,彭德懷電令防守漢江以南陣地的第五十軍、第三十八軍第一一二師、第四十二軍第一二五師,要求他們“注意工事構筑,并合乎戰術和隱蔽的要求;由軍至營要完成周密的通訊聯絡;組織嚴密的警戒觀察與靈活的偵察襲擾,隨時改變自己的對策,不使敵人摸著我之規律;漢江須架幾座便橋,保持后方交通之安全。”
  他對扎、聶建議還是真心實意予以重視的。
  只是戰略估計的著眼點有了偏差。
  就這一步之差,就差出了大被動。
  
  李奇微壓根兒就不想考慮華盛頓指定的什么“錦江防線”。
  如果竟然被迫退那么遠的話,那不就意味著要撤出朝鮮嗎?
  陸軍中將自信,他已窺破了中國軍隊的弱點。
  近一個多月來,美第八集團軍這位新任司令官馬修·李奇微中將一直在殫精竭慮地讓部隊恢復元氣。經過兩周在部隊的的深入實際后,他決定大動一回手術,罷免一批高級指揮官,鼓舞起已降到冰點的士氣。
  這士氣已讓李奇微狠狠地動了幾回肝火。
  1月5日,當中國軍隊占領漢城后,李奇微在參謀會議發布了一道總命令,要求部隊在撤退的同時“尋求各種時機嚴懲中國人……尋找伏擊中國人的機會,并將強大的部隊埋伏在翼側,突然發起猛烈攻擊將其殲滅。”
  這種戰法現在簡直就是中國軍隊的專利。
  而第八集團軍幾乎所有的軍官都認為。新任司令官的這個命令完全是異想天開,在這樣的情況下,讓這樣一支元氣大傷的部隊去干這種又要有膽又要有招的活兒,這不是開玩笑又是什么?
  甚至軍師一級的指揮官也普遍地缺乏進取心。
  李奇微剛上任不久,第八集團軍參謀部曾送交給他一份《1951年2月20日至8月31日第八集團軍理想配置位置》的報告,據稱是經過作訓部門核準的文件,并且還獲得了情報、后勤、工兵、遠東海空軍代表和氣象部門等方面的認可。這份報告的宗旨,就是極力要求第八集團軍徹底打消轉入進攻的念頭,讓部隊分階段地撤至太白山脈以南的陣地。
  “這種缺乏進取心的報告不能批準!”
  李奇微把報告一扔,“要按照這個方案,我們將失去全部的戰場主動權。”
  
  而他巡視戰場時的所見所聞,更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他的那支裝備精良供應良好的部隊,面對數量占優勢的中國人,全都鉆進堅固的工事躲了起來。從官到兵,沒有誰對激烈的戰斗行動感興趣,沒有誰想到去主動進攻和騷擾敵人。
  李奇微氣得差點兒吐血。
  “找到他們!咬住他們!打擊他們!消滅他們!利用巨大的空中優勢和裝甲優勢進行晝間攻擊。”他象個執著的傳教士,但凡見著人就發表他的演說,宣布他的命令。
  可表面唯唯諾諾的軍官們私下里全不來氣!
  李奇微悲哀的發現,自己所有帶有進取色彩的命令都沒有得到貫徹執行。
  即或是自己親自對營團一級指揮官下達的命令。
  甚至還聽說有這樣的現象:李奇微的命令下達了,可接到電報的指揮官還懶洋洋地坐在那里,抽著香煙作沉思狀,也許還要在房間里踱上幾步,然后才慢吞吞地去干他該干的活——而李奇微希望的是他們接到命令后就立即拿起電話,或者抓起帽子,雷厲風行地去執行要求他們完成的任務。
  最可氣的是,在百般拖延之后,他們很可能還是給你一份洋洋灑灑數千言的戰地報告,詳盡完備地申述在對手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壓力之下不得不撤退的種種理由。
  他媽的,這種司令官當著還有什么勁?
  這一個月來肯定白了不少頭發的李奇微在給自己的西點軍校的老同學勞頓·柯林斯上將的一封私人信件中說:

  
  這里確定無疑地有一種緊張不安、大難將臨,動蕩不安的氣氛,一種驚恐未定的精神狀態……我很清楚,我們的部隊業已喪失信心。從他們的眼神,步態都可看出這一點。他們反應遲純,不愿交談。我必須從他們那里了解情況。他們完全缺乏那種士氣高昂的部隊身上可以發現的那種警覺性和進取精神。  

  最后,他殺氣騰騰地對柯林斯說,準備“毫不留情地對待我們的將級軍官,如果他們不稱職的話。”
  李奇微要殺幾只雞給猴子看了!
  躊躇滿志的陸軍中將心想,現在又不是在西點,我可沒功夫來為這些軍官們辦一個訓練班。不行老子就殺雞換將。
  美步兵第二師師長羅伯特·麥克盧爾少將不幸成了第一只雞。
  
  其實麥克盧爾少將多多少少有那么點冤枉。
  他從勞倫斯·凱澤少將手中接過該師的指揮權還不到一個月。
  這個師在中國人的清川江攻勢中損失慘重,建制單位已不完整,官兵士氣也受到了極大地打擊。而光是為把該師的建制恢復完整,麥克盧爾就費盡了心機跑斷了腿。
  可也活該他倒霉!
  當中朝軍隊發動除夕攻勢時,步兵第二師負責堅守漢江以南的原州。1月8日,麥克盧爾在戰斗過程中察覺朝鮮人民軍正威脅到他的主要供給線,立馬著了慌,唯恐重蹈清川江的“印第安苔刑”,決定由峽谷中撤退并用炮火掩護原州。
  由于步兵第二師這時已劃歸美第十軍指揮,這個命令必須得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的批準。
  可又到處都找不到這位頭發花白的上司。
  麥克盧爾驚慌之余,斗膽擅了一把權,自行下令撤退。
  部隊一聽往后撤都很高興,動作也麻利,當晚就撤出了原州。
  怕人民軍攆上來,工兵還沿途敷設了地雷。
  誰知剛一撤到新的駐地,屁股都還沒沾地,又接到了美第十軍軍部“重占原州”的命令。
  原來第十軍軍長阿爾蒙德將軍聽說沒有他的命令竟然就敢放棄這么重要一個前沿要點,大光其火,當即命令撤銷麥克盧爾的命令,說第二師是怎么來的還得給我怎么回去。
  得,回吧!
  委委屈屈窩窩囊囊的麥克盧爾只好又派出一個營去重占原州。
  出來很容易,回去卻很麻煩。
  他們出來時敷設的地雷標記已被大雪覆蓋,難以排除,自己把自己的回頭路給斷了,支援炮火和指揮官遠在后邊,無法提供炮火掩護。
  沒有炮火打不了仗的美國大兵磨磨蹭蹭都不肯再往前走。
  麥克盧爾沒脾氣,只好又將這個營撤回。
  
  第二天,阿爾蒙德風風火火趕來,再令派出兩個營去奪原州。
  這一來就逮住了把柄:
  一個營長竟然沒有一張他所屬連隊位置的作戰地圖。
  沒有一個營部參謀人員呆在前進指揮所里。
  炮火極少命中目標,步炮之間全無協同。
  ……
  他媽的這樣官的這樣的兵還能奪回原州?
  阿爾蒙德看在眼里,氣在心頭,一回頭就向李奇微告了黑狀。
  這當口李奇微正想斬只雞嚇唬嚇唬猴子,心說還找什么呀這不是送上門來了嗎,立馬就跟阿爾蒙德說行啊行啊,你再逮點證據來,我罷他的官!
  
  1月9日,阿爾蒙德捧著尚方劍又來到步兵第二師防區。
  活該麥克盧爾官運到此終止,阿爾蒙德沒怎么費事兒就收集了一連串的證據:
  大炮散放在防區后部各處,沒有任何警戒。
  炮兵指揮官也不在前線,全師36門155榴炮竟有半數沒用。
  ……
  氣急敗壞的阿爾蒙德自己當炮兵指揮官命令開炮,結果一個炮兵連打了兩發均未命中目標,炮彈全打到了正準備沖擊的右翼突擊營的中心。
  你說他到李奇微那兒能為麥克盧爾說什么好話嗎?
  陸軍少將當下就致函李奇微,對眼瞅著就要倒的麥克盧爾這堵墻又推了一把:美步兵第二師的狀況“不僅說明了為何不能以全盛的士氣去阻滯和摧毀敵軍,而且也說明指揮師一級行動時的漫不經心。”
  4天后,阿爾蒙德再次視察美步兵第二師防區。
  這次洋相出得更大啦。
  工事做得馬馬虎虎,士兵們沒有手套、睡袋和大衣。盡管下達了直接命令,炮兵仍然沒能摧毀附近的村莊。阿爾蒙德親自在一個觀察哨位上呼喚炮火,結果過了12分鐘才見著第一排炮彈打過來。
  這叫打仗?
  還有更好笑的。
  阿爾蒙德發現,士兵們的反坦克火箭筒全沒開過火。
  當然這也勉強能找到一點理由,中國軍隊沒坦克嘛。
  可竟然有一組57毫米平射炮的炮手,“在射擊700碼外的目標時,不能命中離目標300碼以內的地方。”
  這可就怎么也說不過去的啦!
  說實話,筆者怎么都不相信有這碼事兒,如今一個受過軍訓的女大學生恐怕也不致于這么低能吧?
  沒準兒是阿爾蒙德故意臭人家吧?
  可人家阿爾蒙德在嚴肅認真方面是挺有口碑的,不象是糊弄人的人。
  這下麥克盧爾的官算是做到頭了。
  
  第二天,李奇微罷了麥克盧爾的官。
  還不解氣,臨走還在檔案上給了人家一個挺刻薄的評語:
  “我相信,麥克盧爾卓著成就的漫長紀錄將證明這一設想,即他在其它一些職務上必將前程無量。”
  這不是存心讓人家找不到飯碗永遠在家待業嗎?
  
  不過麥克盧爾將軍還是應該慶幸,慶幸他自己生在美利堅合眾國,是美國軍隊的將軍。倘若他是日本皇軍的將軍,他得自己勞神費力壯膽提氣自己把自己的肚子剖開。
  那“殺”字是不帶一點含糊的。
  至于官嘛,不做也罷,只要軍銜在,就有人發銀子。
  
  殺一只雞李奇微覺得還不夠狠。
  亂世當用重典,得再打發他幾只只打鳴不下蛋的老公雞回窩。
  調查都懶得調查了。
  這幾只倒霉的公雞是:
  美騎兵第一師師長霍巴特·蓋伊少將;
  美步兵第七師師長戴維·巴爾少將;
  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師長約翰·丘奇少將;
  美步兵第二十五師師長威廉·基恩少將。
  看見沒有,除了陸戰第一師師長奧利弗·史密斯少將和美步兵第三師師長羅伯特·索爾少將,整個第八集團軍的師指揮官全被換了班。
  其實,李奇微在離開華盛頓之前就把這一切都籌劃好了。
  
  1月8日,他在一次高級會議上圓滑地說:
  “我們必須弄一些飽經風霜的伙計們回去。我們將抽走一些戰斗已久的人,派來一些較為年經的將官。”
  為了不致引起國會那些沒事兒都要找事兒的政客們的責難,陸軍副參謀長韋德·海斯利普將軍給李奇微出了個點子,讓他盡可能地將這次撤換說成是例行的輪換,由華盛頓的陸軍部來發新聞公報,而不是由李奇微在戰地發布。
  “而且要強調他們在朝鮮的功績。”海斯利普將軍強調說,“讓人感覺他們是將回國擔任頭等重要的職務。”
  這個李奇微懂!
  李奇微早就物色好了的一批年齡在49歲~51歲的少將,正昂著脖子等著接替那些倒霉的老公雞哩:
  克拉克·拉夫納少將任美步兵第二師師長;
  查爾斯·帕爾默少將任美騎兵第一師師長;
  克勞德·費倫博少將任美步兵第七師師長;
  小布萊克希爾·布賴恩少將任美步兵第二十四師師長;
  約瑟夫·布雷德利少將任美步兵第二十五師師長。
  好啦好啦,雞也殺了,該嚇唬嚇唬猴子啦!
  
  收拾完了官再來折騰兵!
  李奇微在給柯林斯的信中,很尖刻地把美國軍隊在戰場上的表現與中國軍隊作了比較:

  我們仍然緊抱著卡車上運來的物質享受品而不放。因此,我們只能死死依賴公路。我們的步兵大都丟掉了美國軍事史上可尊敬的先輩們的才干。……除非你親自從吉普車上而不是從空中看到了這種地形,你很難想象行動的困難。但是人家那邊就能克服這種困難,他們好象從不缺少彈藥;盡管這在他們的后勤線上是最沉重的的物資;當然他們使用了強壯的力夫和各種運輸土辦法;牛、駱駝、騾馬和兩輪大車。  

  而為了讓美國兵們“加強體力和精神”,李奇微已經傷透了神。
  到了實在沒什么轍的時候,李奇微也胡思亂想進入了麥氏思維怪圈,想起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歪歪點子來。給麥克阿瑟打電報要求批準將毒氣“作為掩護撤退和從最后灘頭陣地撤出時的不得已手段,我們在這些灘頭陣地受到極大壓力以致訴諸極端手段也是有道理的。”而且,“使用毒氣將帶來不可估量的戰術價值。”
  這也是筆者忒瞧不上李奇微的地方!盡管在其它將帥品質上仍然很欣賞他。你有本事就用你的本事,有章法就使你的章法,干嗎乞靈于這些下三爛的損招?你想,象李奇微這樣很有些爺們兒氣的將領都到了要祭起這類寶貝的地步,其它道貌岸然的美國將軍就可想而知了!
  麥克阿瑟回絕了他。
  不過他是從另一種角度來看的,他說真到了要撤退的時候,你還有功夫來動用那玩藝兒嗎?別偷雞不成蝕把米,軍事上與事無補,政治上又給合眾國政府造成大麻煩。
  麥克阿瑟覺得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
  
  可人家李奇微的的確確是把天大的麻煩事理出了個頭緒。
  第八集團軍的官兵們很快就知道了李奇微是個一絲不茍的人。他會叫住一名海軍陸戰隊的無線電通訊兵,替他系好戰斗靴上松散的鞋帶;他也會和他的飛行員邁克·林奇上尉一起乘飛機飛遍整個戰線,了解步兵能否背負武器、食品和彈藥翻越某一處山脊,輪式車輛能否滿載通過某一處道路,重型裝備能否牽引涉過某一處溪流。
  “李奇微將軍在與戰斗相關的地方,就象是一只呆在發燙的鐵皮屋頂上的貓。”林奇敘述說,“他想身臨其境!”
  多年后,美國軍事歷史學家沃爾特·G·赫姆斯在《朝鮮戰爭中的美國陸軍》中這樣描繪馬修·李奇微將軍:
  李奇微,“用模范行動、用規勸把參謀人員、指揮官和士兵中的失敗主義情緒驅散了。哪里需要硬碰硬,他就剛直不阿;哪里需要說服教育,他就苦口婆心;哪里需要個人的示范,他就以身作則。”
  麥克阿瑟怎么沒這樣?
  除了走馬看花嘩眾取寵為新聞記者賺得廉價的喝采外,這類勞心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他是從來不屑為之的。
  除了全力以赴地整頓第八集團軍,李奇微還利用良好的運輸條件,迅速從美國本土及歐洲、日本的部隊中,抽調大量老兵補充其在朝部隊,并加強了坦克和野戰炮兵,改善了后方供應。并將正在休整的美第十軍調至三十七度線附近地區,加入了第一線的作戰序列。
  李奇微恢復了實力,整頓了隊勢,兵力相對集中,地面部隊兵員數已達25萬人,超過了當面中朝軍隊的前線兵力。
  時機成熟,他要動手了!
  
  麥克阿瑟遠離朝鮮熱衷于與華盛頓的唇槍舌劍,無意中為李奇微創造了大刀闊斧革新鼎故的機會和條件。使李奇微對第八集團軍的治理整頓工作日漸起色,也一天天恢復了生氣。
  李奇微越來越感到得心應手。
  不過,畢竟在五角大樓工作過多年,他比犟頭倔腦的兵呆子沃克還是要世故圓滑得多,知道麥克阿瑟好大喜功愛慕虛榮的德性。為了第八集團軍重整旗鼓的工作能順利完成,他也千方百計地不去得罪這個頂頭上司。
  李奇微天天向麥克阿瑟早請示晚匯報,報告他恢復第八集團軍戰備狀況的工作情況。他和麥克阿瑟一樣,對華盛頓語焉不詳的訓令同樣感到不滿,但卻與麥克阿瑟的做法迥然不同:麥克阿瑟是倚老賣老撒潑耍賴,李奇微是殫精竭慮修墻補院。雖然李奇微對政客們持保留態度,但卻從不去得罪和冒犯政客們。相反,他還煞費苦心地向指揮官們解釋白宮政客們既不擴大戰爭又不提供增援的決策,同時還向他們灌輸在這種政策制約下繼續打下去的信念。
  通過身體力行的垂范,通過殫精竭慮的籌措,李奇微初步穩定了軍心。雖然承認失敗迫在眉睫,但一切將從朝鮮全面撤退的謠言已經收斂,軍官和士兵們都認識到:沒有船來接他們回家,除了在朝鮮呆下去,他們沒別的出路。
  這很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在里面。
  不向士兵們瞎許回家愿的李奇微說話更負責任。
  
  這個時候,麥克阿瑟卻仍然在跟五角大樓玩繞口令。
  他在給華盛頓的電報中說,“聯合國軍”已經完成了其最初的使命,他們把北朝鮮軍隊趕出了南朝鮮。“聯合國軍”從未被打算用來“同中國軍隊交戰”。而且,聯合國部隊“在長期困苦的征戰中已經精疲力竭,并因那些無端指責他們在被曲解的后退行動中的勇氣和戰斗素質的可恥宣傳而感到苦惱,他們的士氣將成為他們作戰效率的嚴重威脅,除非要求他們以生命換取時間的這一政治基礎得到了明確的說明,充分的理解以及緊迫到了作戰的危險可以欣然接受的程度。”
  在電報的結尾處,他要挾華盛頓,對是否繼續留在朝鮮這一點,必須馬上作出決定,要么擴大戰爭,要么退出朝鮮。
  讓華盛頓非常惱火的是這封電報中竟有這樣咄咄逼人的句子: 

  我的疑問在于:目前美國政策的目標究竟是什么——是在不明確的有限時間內保持在朝鮮的軍事地位,還是在能夠實施撤退時就立即撤退以盡量減少損失?
  如前所述,在受到非同尋常的限制和被迫面臨種種困難的情況下,本軍在朝鮮的軍事地位是難以保證的,但是它能堅守一定的時間,直至全軍覆沒,如果壓倒一切的政治考慮這樣的要求的話。

 
  這最后一句是典型的麥氏賴皮語句。
  非此即彼,不是就非!皮球踢給你們,你們看著辦吧!
  “這是一份留給后人看的文件,如果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文件的話,其目的不僅是在一旦事情弄糟可以使麥克阿瑟免受指責,而且還向華盛頓盡量施加壓力,以使之后退,轉而接受他擴大戰爭的建議……”
  迪安·艾奇遜從骨子里把麥克阿瑟看透了。
  同為二戰名將的喬治·馬歇爾將軍也是一針見血。
  “一個將軍埋怨他部隊的士氣之日,便是他應當檢查他自己士氣之時。”
  
  其實只要有一點可能,美國就要在朝鮮撐下去。
  要不頭號強國的面子往哪里擱?
  況且,在朝鮮的第八集團軍在李奇微的調理下,已讓華盛頓看到了一絲希望。憑什么你麥克阿瑟說什么就非得是什么?
  1月6日,杜魯門簽署了增拔200億美元作為國防費用的法令,使其本年度的軍事預算一下子上升到450億美元,較上個年度增加了80%。
  杜魯門和艾奇遜還決定要想辦法讓麥克阿瑟這個老家伙就范,讓他一勞永逸的明白:美國正進行一項特殊的事業——既不擴大戰爭,還得在朝鮮撐下去,你那些沒完沒了的節外生枝是不受歡迎的。
  1月10日,杜魯門總統決定,采用3條各自獨立的渠道來使麥克阿瑟“遵命就范”: 

  批準參謀長聯席會議發一封電報,重申對他的指令。并聲稱,從我們所知的所有因素,參謀長聯席會議認為,在現有條件下,在朝鮮堅守更長時期是不可取的,但是為進行外交努力,更進一步爭取時間符合美國和聯合國的利益。因此,參謀長聯席會議強調給中國人以“盡可能重大的、可以實現的懲罰的重要性,并強調不從朝鮮撤出的重要性,除非確實迫于軍事上的考慮”。
  派柯林斯將軍和范登堡將軍前往朝鮮,去獲得關于當前戰況的第一手資料,并與麥克阿瑟面商當前局勢。杜魯門希望在沒有電報往來這一套繁文縟節的情況下直接同麥克阿瑟將軍談話,這樣可以說明自己的理由。
  杜魯門給麥克阿瑟發去一封私人信函,信中說,總統一直認為,只要將軍理解了美國對外政策的原委,他就會停止對總統的批評。總統聽說了一些傳聞,說麥克阿瑟左右侍從擋了他一些電報,很多重要文件根本到不了他的的辦公桌上。為此,總統不得不發上這封冗長的私人電報,來使他“跟上美國的對外政策”。  

  連蒙帶哄加糊弄,非趕著這個老家伙上路不可。
  其實潛在的意思很簡單,你麥克阿瑟糊弄了白宮糊弄了五角大樓糊弄了美利堅合眾國別想一推六二五就完事兒,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那兒把活兒給我們干完然后再等著挨板子吧!
  想把危機和責任轉嫁給合眾國政府,沒門兒!
  我們還等著開你的“大批判”會呢!
  
  1月15日,柯林斯和范登堡趕到東京。
  麥克阿瑟劈頭就埋怨從來沒有人向他明確表示過第八集團軍應在何種條件下,在多長時間內固守朝鮮,以及由誰來負責日本的安全?
  兩位欽差面面相覷,這是干嗎呀?
  那會兒你能干得不行,什么包票你都打完了!不光要保衛日本,還要統一朝鮮,還跟人家布雷德利信誓旦旦地保證要調兵到歐洲。怎么著?現在你什么都不知道啦?又沒誰跟你明確過啦?可人家沒跟你明確過你可跟人家明確過呀!再者說啦,那會兒誰敢跟你明確呀?你是兩戰英雄、三朝元老嘛!誰要跟你過不去你還不尖酸刻薄不依不饒地把人家罵得抬不起頭?
  倆欽差當然不敢當著五星上將的面發作,只好悶著頭聽著他的抱怨。心里想著快點完吧,咱們還要到朝鮮去親眼看看李奇微的第八集團軍呢!
  不過后來欽差們還是小心翼翼地和麥帥爭了幾句。
  麥帥說他不能同時承擔保衛朝鮮和日本的責任,倆欽差說你得按參謀長聯席會議1月12日指示辦;麥帥說他需要國民警衛隊4個師的增援,倆欽差說國民警衛隊還不曾為這類目的調動過。
  臨了,欽差們還遞給五星上將一張單子。
  不看猶可,一看差點沒把麥克阿瑟的鼻子氣歪。
  單子中開列了16條關于可供選擇的行動部署,其中11項與朝鮮有關。而麥克阿瑟11月30日的4項特別要求里,只有一項被毫無保留地被采納了,這就是取消對國民黨部隊不得進攻中國大陸的限制。
  麥克阿瑟一定從心里伸出了兩只巴掌,對著杜魯門和布雷德利那兩張老臉左右開弓地煽將了過去。
  
  兩位欽差隨即飛往朝鮮,會見了李奇微,并同第八集團軍許多下級軍官進行了交談。
  甚至還乘飛機巡視了戰場。
  而此時正是李奇微向中朝軍隊陣地發起試探性進攻的時候,兩位將軍終于看到了在朝鮮戰場久違了的“聯合國軍”方面的攻勢行動。而且,雄心勃勃的第八集團軍司令官顯然感染了他的下屬,使這支連吃敗仗的部隊終于有了一絲生氣。
  1月17日,又是這個柯林斯,一個月之內第二次給參謀長聯席會議帶來了好消息:

  在李奇微領導下,第八集團軍狀況良好,日見起色……部隊士氣令人振奮,韓國部隊信心不足,從內心懼怕中國人,但他們對北朝鮮軍隊仍能進行抵抗。……
  中國人迄今未向漢江以南推進。他們一般是遭到反擊就逃遁。他們的補給有困難,有許多跡象表明,他們的士氣低落……總的說來,第八集團軍現已就位,準備嚴厲抗擊任何大規模的進攻。  

  這封鼓舞人心的電報內容大致屬實。
  但中國軍隊并不是沒有向漢江南岸推進,第三十八軍第一一二師、第四十二軍第一二五師和第五十軍全軍都在漢江南岸。而且在這個時期“遭到反擊就逃遁”的是“聯合國軍”而非中朝軍隊,李奇微向水原的試探性進攻碰到的都是釘子。
  往回撤逃的是第八集團軍。
  雖然這本來就是帶戰役偵察性質的試探性進攻,雙方進進退退都不說明什么問題。但也可以看出,柯林斯也好,李奇微也好,有一點是和麥克阿瑟驚人的相似——那就是都竭力用自己的意志去影響白宮和五角大樓,甚至不惜以犧牲事實為代價。`
  只是兩邊方式不同,一個用嘴,一個用腿。
  
  布雷德利得到這封電報,一定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很快,國防部長馬歇爾也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向武裝部隊總司令杜魯門打電話作了報告。
  “這下該讓我們松口氣了!喬治……”
  半晌,才聽到杜魯門在電話里說。
  估計這當口杜魯門一定熱淚盈眶了。這么大的事件,這么大的轉折,于情于理,他怎么也該擠幾滴眼淚出來。
  
  彭德懷對李奇微的小打小鬧不太在乎。
  其實誰也沒在乎。
  彭德懷的高期望值里最高的期望是爭取在這個可貴的喘息機會里,作好充分準備,在下一次戰役里,徹底解決朝鮮問題。
  1月22日,他就M·B·扎哈羅夫大將和聶榮臻的建議復電毛澤東,認為下一戰役主要是沿堤川、丹陽、洛東江以東,首先奪取大邱、慶州,截斷洛東江以西美軍主力退路。因此,漢城南橋頭陣地不宜配置過多兵力,亦不宜向南伸太遠,增加下一戰役困難。朝鮮人民軍第一、第二、第五軍團很疲勞,均需休整,不宜擔任過重任務。
  這不能不說是彭德懷的一次判斷失誤。
  
  1月22日至30日,為加強后勤工作,改善志愿軍供應狀況,由東北軍區副政治委員李富春主持,在沈陽召開了志愿軍第一次后勤會議。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代總參謀長聶榮臻、總后勤部部長楊立三、空軍司令員劉亞樓、炮兵司令員陳錫聯、軍委運輸司令部司令員呂正操等專程赴沈陽參加了會議。
  正在沈陽治病的鄧華也參加了會議。
  大家一致認為,目前朝鮮戰場與國內戰爭已有所不同,已從物資主要取之于敵的方式轉變為主要依靠國家后方供應,在這種情況下,運輸工作是后勤工作的基本環節,也是后方戰場上敵我雙方斗爭的焦點。
  這是第一次把后方作為“戰場”對待。
  會議著重研究了改進交通運輸工作和建設好兵站線的問題,決定迅速搶修鐵路,趕筑公路,加緊儲備作戰物資。
  “千條萬條,運輸第一條!”
  
  1月25日,中朝兩軍軍以上高干會議在君子里召開。
  除兩軍軍以上干部外,中方參加者還有彭德懷、鄧華、宋時輪,即將率第三兵團入朝的陳賡和即將入朝的第十九兵團部分軍、師干部共122人。按金日成的提議,與會中朝同志混合編成6個組。
  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高崗參加了會議。
  朝方參加人員有金日成、金枓奉、樸憲永、金雄、樸一禹等。
  彭德懷對兩軍高干會議寄予了很大希望。
  毛澤東也是如此,他在仔細修改了彭德懷送來的將在會上作的《三個戰役的總結與今后任務》的報告,并批示“為了避免由中國人對朝鮮的政策和工作作出決定的語氣,為了避免泄露軍秘的可能(許多事實和數字可以口說不要寫出),并為了使行文更為簡潔,現將你的報告稿在文字上和某些意思上略加修改發上,請再依據情況予以斟酌,并事先送金首相閱正,商得其同意。”
  彭德懷當然更加小心。
  咱那么討厭“老大哥”指手劃腳那副德性,可別在人家眼里把咱也弄成了那樣。
  會議上,他著重講了3個戰役勝利的意義、取得勝利的原因,戰術上的幾個問題、下次戰役的思想準備、后勤工作、在解放區實施的政策、中國人民志愿軍向朝鮮人民軍學習的問題。
  其實大家最關心的還是作戰經驗的交流、下一步作戰行動和后勤保障問題。
  對于作戰經驗,彭德懷在會上安排了第九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宋時輪、朝鮮人民軍第五軍團軍團長方虎山、第三十八軍第一一三師副師長劉海清、第三十九軍第一一六師副師長張峰介紹了各自的作戰經驗。彭德懷最后作了總結,指出:三次戰役的經驗證明,敵軍裝備雖然占優勢,我軍依靠靈活的戰役指揮和勇敢頑強的步兵作戰相結合,是可以勝利的。在裝備特殊的條件下,我軍應力求夜戰,但在滲透敵人縱深或迂回敵后,或疏散的追擊潰敵的條件下,仍可視情況堅持白晝作戰;戰斗中,要力求大膽地迂回,包抄分割,在勇敢滲入敵之縱深和后方的同時,組織精銳勇敢的小部隊,襲擊敵人炮兵陣地和指揮所,攪亂敵人之部署,乘勝全面猛攻,使敵四顧不暇。
  這些招法后來都成了法寶。
  
  對于后勤工作,則由洪學智和高崗來講。
  洪學智知道這是一個要惹人罵的角色,硬著頭皮也得講,講完了還得在罵聲中工作。
  當時志愿軍后勤的主要問題是物資供應不上,傷員搶救不及時。部隊普遍反映有“三怕”:一怕沒飯吃,二怕無彈藥,三怕負傷后抬不下來。主要是沒有制空權,敵機破壞使后勤損失嚴重。三次戰役共損失1 200輛汽車,平均每天損失30臺,司機的陣亡率甚至高于前線作戰部隊的平均陣亡數。美國兵是13個后勤人員供應一個兵,志愿軍則是一個后勤人員供應6~10個兵。
  這反映出當時從近代型戰爭向現代化戰爭轉變過程中,從“小米加步槍”起家的新中國軍隊對現代化戰爭后勤保障工作的認識不足和重視不夠。
  不過,洪學智在這里已經第一次提出了“必須有強有力的后勤機構,必須組織多線運輸,必須事先準備物資,必須加強對敵機的斗爭”的問題,開始有了立體化、系統化、多兵種合成的后勤作戰的初步認識,為后來實現后勤現代化的飛躍作好了鋪墊。
  只是還沒來得及深化。
  高崗也拍胸脯打保票說這回他要“八仙過海”,想盡各種辦法與敵人空軍作斗爭,火車、汽車、大車、手推車一起上,重點加強鐵路運輸以及運輸的計劃性。
  好好好,既然這樣大家也沒啥說的。
  人家做后勤工作的同志也不易,誰叫咱沒那么厲害的空軍呢?
  
  會上聽報告,會下大家就爭論。
  爭論第三次戰役該不該停下來。
  支持繼續追擊的多是朝鮮人民軍將領,他們復國心切,總覺得在這大好形勢下,不乘勝追擊殊為可惜;認為應該斷然止步的多是中國軍隊指揮員,他們對遇到的嚴重困難有著更為切身的體驗。
  吵完了大家一起會餐喝酒看節目說笑話。
  說實話,那會兒的人沒那么多彎彎腸子,有話說,有屁放,拍完桌子罵完娘大家還是生死與共親密無間的戰友。
  吃完喝完唱完樂完還接茬吵。
  可對手很快就為他們的爭吵作了結論。
  
  李奇微的試探性進攻收效甚微。
  第八集團軍在水原和利川間的寬大正面,以汽車搭載步兵,配合少量坦克,采取多路小股的方式,對中朝軍隊陣地進行威力搜索。一周之內,三次進出烏山里,四次進出金良場里,三次進占利川。18日后,還以同樣方式向原州、寧越一帶作試探性進攻。
  可除了第一線的少量部隊外,中朝軍隊的大部隊又一次神秘地消失了。而據第八集團軍情報部門估算,中國軍隊第九兵團沒有參加除夕攻勢,“聯合國軍”正面至少還應該有17.4萬中國軍隊。
  遠東空軍頻繁的空中偵察卻怎么也找不到他們。
  他們上哪去了?
  為了不冒冒失失地重蹈麥克阿瑟的覆轍,李奇微決定乘坐遠東空軍第五航空隊司令官帕特里奇將軍親自駕駛的飛機到前線偵察。
  可轉來轉去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大部隊集結的跡象。
  基于對中國軍隊“肩上后勤”和“禮拜攻勢”的判斷,李奇微認定這回不象上回,上回是中國軍隊故意誘敵深入張著大口袋讓人鉆,這次則是饑疲之師無力發展攻勢被迫轉入休整。中國人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兵天將,這回,他們是真正地打主意要坐下來歇息歇息了。
  不能讓他們安安穩穩痛痛快快地歇息!否則他們養足了精神頭再次沖將過來,咱們吃不了也兜不走,真的就只能從釜山上船回家了。
  李奇微定下了決心:以大規模穩打穩扎分段躍進的全線進攻來查明中國人的企圖,打亂中國人的部署。
  出于公共關系方面的原因,在下達進攻命令之前,李奇微還是小心翼翼地讓聚光燈打在頂頭上司麥克阿瑟的身上。
  誰讓這個該死的老家伙肩膀上比我多兩顆星星呢!
  
  1月22日,麥克阿瑟飛赴第八集團軍司令部,核準了李奇微的進攻計劃。
  麥帥興致很高,又一次帶著他慣有的傲岸神情對記者們說:
  “……由補給線拉長所造成的敵人戰略上的弱點正在逐漸發展,疾病也開始在敵軍士兵中蔓延開來。由于中國人不知道怎么去控制傷寒癥及其它廣為傳染的流行病,以致他們的戰斗力遭到破壞……現在有許多關于中國人要把我們趕到海里去的流言蜚語,正如早些時候說北朝鮮人要把我們趕到海里去的無稽之談一樣。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把我們趕到海里去。本司令部決心要在朝鮮保持一個陣地,只要華盛頓決定要我們這樣做……”
  咦,這老家伙,是忘性太大了還是太會演戲了?
  怎么把他與華盛頓討價還價的事兒給忘啦?
  唉,麥克阿瑟,麥克阿瑟,一輩子都在作戲的麥克阿瑟。
  管他是什么,麥克阿瑟這回算是沾了李奇微的光,下了一次勞而有功,有所收獲的命令。
  然而麥克阿瑟在聚光燈下表演完后,卻失去了再呆下去的興致了,只在大邱逗留了一個半小時,又匆匆忙忙地飛回了東京跟華盛頓的政客們較勁去了。
  這讓李奇微們大為困惑:
  怎么?你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說這幾句話出出風頭?
  扯淡!
  不過困惑之余還是釋然:
  這老家伙不在更好,省得我動起手來他指手劃腳礙事兒。
  他在,他說了算;他不在,我說了算!
  
  1月25日,也就是彭德懷在君子里召開中朝兩軍高級干部聯席會議的當天,“聯合國軍”由西向東逐步在全線發起大規模進攻。
  李奇微給這次攻勢取了個威風凜凜的名字:
  “雷擊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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