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中國革命問題致毛澤東同志的兩封信
蔡和森：（1895-1932）湖南湘鄉人。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一，中國早期優秀的馬克思主義宣傳家和理論家。早在五四運動以前，就極力提倡革命思想。1917年夏季和毛澤東同志共同發起組織“新民學會”（1918年4月18日正式成立），團結進步青年研究新思想，領導五四時期湖南的學生運動，同時還和毛澤東同志組織湖南青年赴法勤工儉學。1920年初到法國，致力研究馬克思主義，經常寫信和毛澤東同志討論關于中國革命以及建黨等問題。192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被法政府以宣傳共產主義的罪名驅逐回國。到上海后即參加黨的領導工作，在黨的第二次至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均被選為中央委員，并在第五次和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1931年被捕，翌年犧牲。
一
潤之兄：
湘局定，想已歸。前見改造宣言，如能照行，甚善。來法會友上月在蒙集議一次，詳情子升報告。我到法后，鹵莽看法文報，現門路大開，以世界大勢律中國，對于改造計劃略具規模。現搜集各種重要小冊子約百種，擬編譯一種傳播運動的叢書：
（一）世界革命運動之大勢。
分四種形勢：
1.無產階級革命成功的地方——俄。
2.無產階級革命已發動或小產地方——中歐及巴爾干戰敗諸國。
3.階級革命醞釀的地方——五大強戰勝諸國。
4.階級覺悟發生后有愛國運動引導到布爾什維克上去的地方——諸被壓迫之民族、保護國、殖民地，如波斯、土耳其、印度、埃及、朝鮮、中國等。
（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之四種利器：
1.黨（社會黨或共產黨）。發動者，領袖者，先鋒隊，作戰部，為無產階級運動的神經中樞。
2.工團。先的作用，為實力的革命軍，不可破獲的革命機關。后的作用，為生產組織。
3.合作社。先的作用為勞動運動、革命運動的經濟機關，進而打消貿易主義，為消費組織。
4.蘇維埃。無產階級革命后的政治組織。
（三）世界革命之聯絡與方法：
1.萬國共產黨（本部在俄）之計劃與方法及新舊國際黨之經過。
2.萬國工會組織，作用，最近之舉動。
3.萬國同盟罷工（如最近萬國礦工會宣布，如協約對俄再戰，則下令英法礦工罷工）。
4.萬國同盟結交（如今年六月，萬國工會宣布，與虐殺工人及社會黨之匈牙利反動政府同盟絕交，電、郵、路、船都不與通，結果被捕之人民委員得減死刑）。
（四）俄羅斯革命后之詳情。
這四種東西，現已搜集許多材料，猛看猛譯，遲到年底，或能成就。我近就各種主義綜合審諦，覺社會主義真為改造現世界對癥之方，中國也不能外此。社會主義必要之方法：
階級戰爭——無產階級專政。
我認為現世革命唯一制勝的方法。我現認清社會主義為資本主義的反映，其重要使命在打破資本經濟制度，其方法在無產階級專政，以政權來改建社會經濟制度。故階級戰爭質言之就是政治戰爭，就是把中產階級那架機器打破（國會政府），而建設無產階級那架機器——蘇維埃。工廠的蘇維埃，地方的蘇維埃，邦的及至全國的蘇維埃，只有工人能參與，不容易下野的階級參與其中，這就叫做階級專政。無產階級革命后不得不專政的理由有二：
無政權不能集產，不能使產業社會有。換言之，即是不能改造經濟制度。
無政權不能保護革命，不能防止反革命，打倒的階級倒而復起，革命將等于零。
因此我以為現世界不能行無政府主義，因為現世界顯然有兩個對抗的階級存在，打倒有產階級的專政，非以無產階級的專政壓不住反動，俄國就是個明證。所以我對于中國將來的改造，以為完全適用社會主義的原理和方法。
我想編的“四種利器”，亦是我這一回要與你具體商量的。我以為先要組織黨——共產黨，因為他是革命運動的發動者、宣傳者、先鋒隊、作戰部，以中國現在的情形看來，須先組織他，然后工團、合作社才能發生有力的組織，革命運動、勞動運動才有神經中樞。但是宜急宜緩呢？我以為現在就要準備。我預料三五年中，中國必有一個克倫斯基政府出現。換言之，必定有個俄國的二月革命出現，主持的人必為一干搖身一變的舊軍閥、政閥、財閥，而結果產生一個不牛不馬的德奧式的革命政治。這樣一回事，我預料有少數的青年也會參與其中，但我不愿你加入。我愿你準備做俄國的十月革命。這種預言，我自信有九分對法。因此你在國內不可不早有所準備。
然則這種黨如何的準備組織呢？照舊組織革命機關，是不中用的。我以為要邀一些同志跑到資本家的工廠里去，跑到全國的職業機關、議會機關去。去干什么？去做工、辦事、當代表、做議員。我望你物色如殷柏者百人，分布全國各處，不必他往，亦不必另組機關，即以中產階級現成的職業機關、議會機關做革命機關。這種方法，我得之于布爾什維克。二月革命后，布黨遍布全國各機關，列寧亦入了克倫斯基政府，所以十月革命一舉成功。
我在這面業已醞釀組織，將于此早組一整隊赴俄工作（二年內）。將來以俄為大本營，至少引一萬青年男女長駐工作。擬于今冬聯絡新民會友、少年學會友、工學勵進會友、以及赴德之王光祈、赴英之某某，開一聯合討論會。我將擬一種明確的提議書，注重“無產階級專政”和“國際色彩”兩點。因我所見高明一點的青年，多帶一點中產階級的眼光和國家的色彩，于此兩點，非嚴正主張不可。此意已與曾某深言之，彼甚為感動，預料不久將與少年學會中人發生影響。將來討論如得一致，則擬在此方旗鼓鮮明成立一個共產黨。
莫斯科萬國共產黨是去年三月成立的，今年七月十五開第二次大會，到會代表三十多過。中國、高麗亦各到代表二人，土耳其、印度各有代表五人。據昨日報土耳其共產黨業已成立。英國于本月初亦成立一大共產黨。法社會黨擬改名共產黨。現在第二國際黨已解體，脫離出來者都加入新國際黨，就是莫斯科萬國共產黨。我意中國于二年內須成立一主義明確、方法得當、和俄一致的黨，這是關系不小，望你注意。
徐彥之等赴日，不知如何聯絡。現在中國不明俄國及各國社會情形，所以一切運動都支節無大計。朝鮮、日本、波斯、印度、土耳其都應有人去，尤以日本為重要。我意日本要去一個極重要的人，與去俄國一樣的重要，望你注意！我意中日間要兩國無產階級聯絡革命才能解決。只要有成熟的聯絡，誰先誰后不成問題。如果中國革命而日帝國政府未倒時，我們量力之所能采兩個方法對他：
（一）我意我們的運動成熟，必與俄國打成一片，一切均借俄助。如日出而干涉，則如俄之對波蘭者對之。
（二）萬不得已，則以列寧之對德者對之。
以我觀察，中國行俄式革命分，反動必較俄大。其因有二：
（一）大資本家大地主少，而十萬二十萬之身家多，故反動數目必多。
（二）中國自來政治影響于個人經濟者很少，個人經濟極自由，一旦集產，反動必大。
有人以為中國無階級，我不承認。只因小工小農不識不知，以窮乏慘苦歸之命，一旦階級覺悟發生，其氣焰必不減于西歐東歐。
共產黨的原理和方略，我須先研究清楚，現已譯“議院行動”（系萬國共產黨之魁作）一篇，及列寧等重要文字數篇，擬續譯“俄國共產黨大綱”。
俄十月革命共產黨僅萬人，現尚只六十萬人。一九一七年俄工黨只百五十萬人，現四百萬。
現在內地組織此事須秘密。烏合之眾不行，離開工業界不行。中產階級文化運動者不行（除非他變）。
我擬在此組織一整隊赴俄做工。法語于俄甚行，勤工可得川資。將來以俄為大本營，縱少要有青年工人萬人在俄，國內往俄難，請先鼓人來法。
你前要我做通信，現因有系統一點的編譯計劃，無暇作此。
改造地圖，請買一部寄我。
你如對于上列意見表同情，或即潛在運動，則有兩點應注意而不可游移：
無產階級專政。
萬國一致的階級色彩，不能帶愛國的色彩。
叔衡，啟民，惇元，殷伯（柏），諸友均此。
彬 一九二〇，八，一三。
原載1921年1月
“新民學會會員通信集”第3集。
二
潤之兄：
上月寄一長信，大要系主張馬克思主義及俄式革命，而注重于組織共產黨。今子升歸國，再陳其略。我以為現在世界顯然為兩個敵對的階級世界，學說已顯然劃了鴻溝。自柏拉圖統御以來的哲學思想（人生哲學，社會哲學），顯然為有產階級的思想。其特點重理想輕生活，重精神輕物質。馬克思的唯物史觀，顯然為無產階級的思想。以唯物史觀為人生哲學、社會哲學的出發點，結果適與有產階級的唯理派相反。故我們今日研究學問，宜先把唯理觀與唯物觀分個清楚，才不至墮入迷陣。我對于人性只認為有“可能性”，比如到了饑的境地分，性之可能為吃；遇到困難的境地，性之可能為思（想方法）；處現經濟制度之下，性之可能為“人剝削人”；處怒或挑剔（如民族主義、軍國主義）之時，性之可能為“打”或“殺”。窮其極，這種可能性與別的動物一樣，沒有別的高貴不同。總之，人由低等動物進化成的。道德根于先天之說，不能成立，成立也無意思。人是一它物質。人是一個消費（吃、穿、住）才能活動的動物。故人的理想云為乃是吃了飽了以后的物質的化分（或派生）。我以這種直接簡單的理由，肯定唯物觀，否定唯理觀。唯理觀弊病到了化境（助長有產階級），唯物觀才由馬克思尋找出來。這真是思想史上一樁大喜事！修正派、改良派（即染了有產階級唯理主義的毒）的考茨基，伯恩斯坦等好膽大，又把中產階級的唯理主義拿來駁唯物史觀，以為“人”、“社會”決不是單由物質的條件決定的，還有內心理想的支配力。唉！這真是為資本家說法。結果是以唯物史觀啟發的階級戰爭的動機為卑下、為薄弱（現張東蓀也是這樣說），而別尋所謂高尚的動機，及尋一勞資調和的辦法,故他們最終的結果，主張改良而不主張革命。中產階級的民主和威爾遜的十四條，是他們嘆觀止的地方！今日俄、德革命之不同，根本即在此點。我今擬二公式：
俄社會革命出發點=唯物史觀。
方法=階級戰爭+階級專政。
目的=創造共產主義的社會；無階級，午飯動，社會組織完成，世界組織完成（列寧及共產黨屢次如此宣言時），取消國家。
德多數社會黨立足于=修正派社會主義及中產階級的民主之上。
方法=與帝國政府通力合作（入戰時內閣）；利用革命與中產階級聯盟組織政府。
目的=勞資合組的民主。
結果=延長資本政治的危險，內亂，破產，反革命，壓迫工人，鬧個不休。
張君勱以中產階級的反動眼光及賢人眼光觀察俄國革命，對于德叛逆社會黨（即多數黨）一唱而散攤（見“解放與改造”）。他對于中國主張的八條，不馬不牛，這種冬烘頭腦，很足誤人。階級戰爭的結果，必為階級專政，不專政則不能改造社會，保護革命。原來階級戰爭就是政治戰爭，因為現政治完全為資本家政治，資本家利用政權、法律、軍隊才能壓住工人，所以工人要得到完全解放，非先得政權不可。換言之，就是要把中產階級那架國家機關打破（無論君主立憲或議院政治），而建設一架無產階級的機關——蘇維埃。無產階級不獲得政權，萬不能得到經濟的解放，比如生長于現政治下的工團主義（經濟的，職業的，而非政治的），充其量不過是運動到產業國有，由資本家的“公司”里運動到資本家的“國”里去，這不但于工人無益，而且反鞏固“資本家國”的產業組織，以后工人愈難解放分。比如三角同盟國有運動，自去年到現在，沒生一點效。現在礦工為增加工錢減少煤價爭議數月（礦工已發停工預告，定期本（月）二十五），政府、公司絲毫不動。所以我們專門經濟的職業的工團運動，經久不能超出“工錢物價問題”，如何能得到解放呢？至于現在俄的工團就不然了，“工錢”、“物價”都有工團自定，生產管理與分配，工團與全國經濟最高蘇維埃共同執行。這才真算是解放。然而所以能達到這步，因為他獲得了政權。現世經濟政治早已打成一片，怎么會容許你單做經濟解放呢？所以現在有兩種說法最足延長現政治之危險而暗殺工人階級：
（一）反唯物史觀。以為以此啟發階級戰爭的動機太卑下而不高尚！
（二）分離經濟與政治，教工人專去做經濟運動，做保護職業的運動，使他們永世生息于資本家剝削政治之下！
這兩種危險的說法，凡冬烘先生（歐美如此）及資本家御用的改良派社會學者總是瞎眼說去，不怕害死工人！
資本家帝國主義者的大戰爆發，于是各國不真實的社會黨及工黨，盡向軍國主義投降（即向資本家投降），盡變為叛逆，愛國的社會黨及工黨，有兩個叛逆的總機關：一為第二國際黨，一為萬國工會。
忠于馬克思主義的布爾什維克，即已把俄羅斯完全徹底的建設其主義，于一九一八年改名共產黨，與德李卜克內西、盧森堡所首創的斯巴達加斯團（不久亦改名共產黨），及匈貝拉更所組的共產黨，組織“第三國際黨”（即萬國共產黨），一九一九年三月四日（正資本家分贓會議在巴黎熱鬧時），在莫斯科成立，加入的團體共三十五個。高利亦以勞動聯合會的名加入，波斯、印度、土耳其等以東亞民族解放大聯盟的名義加入，獨中、日沒有團體！萬國共產黨即世界革命的總機關，這是無產階級極徹底的、極真實的、極具主義方略的、真正的國際組織，與沒氣焰的資本階級的國際聯盟針鋒對立。俄十月革命成，各國犯了罪的革命黨及工黨又疑又怕，去年二月已死的第二國際黨，在柏林死灰復燃，開了一次大會，贊揚俄革命的占多數，詆毀的盡為犯罪已深（入了戰時內閣）及執迷不悟的改良派，不久大多數紛紛宣布脫離第二國際黨。其中的大黨如德獨立社會黨、法統一社會黨、英獨立勞動黨、西班牙社會黨、瑞士社會左黨等等，并宣布于第三國際黨商議加入條件。故今年七月萬國共產黨開第二次大會，中西南歐及美社會黨都與會，中國亦有兩個代表，但無團體名義。現中、西歐各代表已返國，正在開全國大會討論即刻加入。詞源于平日改良派及修正派之惡劣影響，現在完全的馬克思主義及無產階級專政既在俄羅斯實現有效，于是各國覺悟的工人莫不醉心于紅色化，而各國社會黨和工黨大呈分裂之狀。從中把持的無非是幾個改良派、修正派、中立派的舊首領，這種首領在各國覺悟的工人階級中，不久即會遭淘汰。現在英、法、美共產黨（英八月成立的）業已成立，加入萬國共產黨，所以英、法、美的社會黨非加入則不能立足（因違反工人的要求故），我今把美、中西歐、巴爾干及東亞的已加入或即將加入萬國共產黨的略舉如下：
美，已成立三個共產黨，加入莫斯科。社會黨（已與莫斯科大會）勢力不大，首領杜波斯，因反對戰爭，現還關在牢里。美I.W.W.勢力亦弱，但主張階級戰爭，為美勞工的真正組織，已參與莫斯科大會。美勢力最大的勞動聯合會的領袖為岡波斯，極舊極反動（莫斯科指名排斥）。社會黨和I.W.W.都參與莫斯科大會，與第二國際黨及黃色的萬國工會脫離關系。
英，不列顛社會黨與別的三個團體，自去（年）夏商議組織與俄一致的共產黨，今年八月一日成立，加入莫斯科萬國共產黨。英共產黨始擬不令勞動黨加入（黨員已近五百萬），列寧力主可容其加入。獨立勞動黨已宣告脫離第二國際黨，與莫斯科商議國際改造。現英勞動黨階級戰爭的色彩益明，援俄及國際運動甚力（今又派代表參與俄波和議）。三角同盟將與俄工團于今秋、冬發起紅色的萬國工會，打破死灰復燃之老的、黃（色）的萬國工會（他有七千萬會員），反動的工黨舊首領將被排斥。
法，統一社會黨之極左翼，已組成共產黨，為萬國共產黨之一部。統一社會今年二月宣布脫離第二國際黨，與第三國際黨協商加入，此次派二代表與莫斯科萬國共產黨第二次大會。莫斯科加入的條件極嚴，大略如下： 1.改名為共產黨，以后一切宣傳運動皆為共產黨性質。
2.排除右翼的改良派、愛國派、中立派、入閣派的首領，然后才準加入。
二代表已返國，即將開全國大會，討論加入條件。法工黨首領為霞華，莫斯科指名排斥，要法工人將此人驅逐。
德，獨立社會黨去年十一月大會，宣布脫離第二國際黨，與莫斯科商議加入，昨派四代表與莫斯科第二次大會。加入條件與對法略同，要他排除右翼首領才準加入。獨黨十月將開會討論此事。斯巴達加斯團改名共產黨為萬國共產黨主要分子之一。德工黨舊首領為萊琴，莫斯科指名排斥。
西班牙，工人社會黨已于前二月脫離第二國際黨，正式加入萬國共產黨。
比利時，社會黨為愛國、入閣、賣主義的首領所把持。共產黨已成立。
意大利，社會黨左翼已正式加入萬國共產黨。勞動聯合總會亦加入，社會黨右翼的改良派將于下次大會被除名。意近日勞動運動占領工廠，管理生產，絕非國有運動可比。
匈奧，其社會民主黨與德多數黨一樣的與中產階級聯盟攬政權，在社會主義商議宣布死刑，匈共產黨為發起萬國共產黨之一，奧共產黨也是其中一員。
雅格斯拉夫，共產黨運動極得勢，此次城邑選舉大獲勝利，中產黨皆失敗。去年三月即加入莫斯科。
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去年三月加入莫斯科。社會黨團體有八，現組織政府，此次不應法命助波攻俄，社會黨政府與有力。
保加利亞，戰后破產，共產運動極盛，上次國會選舉獲選五十名之多。與中產階級聯盟的社會黨一敗涂地。現俄共產黨的黨綱，在保銷行八十萬卷。去年三月即加入莫斯科。
羅馬尼亞，戰后軍國主義大盛。共產黨運動亦盛，去年三月加入莫斯科，此次多瑙河流域三小協約國，不聽法命助波攻俄，即三國共產黨之力。
東亞，印度共產黨已成立，去年即加入莫斯科，我在法報見其宣言。
土耳其，共產黨于今年八月成立。昨波斯、印度、埃及、土耳其代表于參與莫斯科二次大會之后，又在巴庫開東亞民族解放大同盟大會發。印度又于八月成立八百萬工人的聯合會。法統一社會黨及人道報派代表赴印度祝賀。高麗去年三月以高麗勞動聯合會名義加入莫斯科，此次又有二代表與第二次大會。中、日亦有代表，但不見團體名義。
以上所舉系犖犖大者，觀此亦可知世界大勢所趨。而中國民眾運動幼稚如此，將怎樣呢？我以為非組織與俄一致的（原理方法都一致）共產黨，則民眾運動、勞動運動、改造勞動皆不會有力，不會徹底。
布爾什維克與孟什維克（先同屬社會民主黨）的分裂，開首是爭黨員加入的條件，布派主張極嚴格，孟派主張寬大。其后布黨主張極短的行以下公式，即階級戰爭+無產階級專政=蘇維埃，而孟派還主張與中產階級聯盟，所以十月革命不得不起。現在布黨改名為共產黨，加入條件仍極嚴格，所以十月革命時的黨員僅萬人（極確實的份子），現在不過六十萬。現在入黨條件如下：（1）二人介紹于地方支部。（2）入黨的實習所受訓練三月，作為后補入黨之期。（3）實習所的指導員一步一步引導他們到共產主義的生活上來，并令他們到共產主義的學校去聽講。（4）不能確信主義及遵守的除名。（5）如指導員認訓練未成熟，須再受訓練三月。（6）然后具愿書三份，須守黨的“鐵的紀律”。黨的組織為極集權的組織，黨的紀律為鐵的紀律，必如此才能養成少數極覺悟、極有組織的份子，適應戰爭時代及擔負諾大的改造事業（現全俄政府每部的事縱多不過十余人擔任，全國勞動聯合總會五人擔任）。黨的最高機關為中央委員會。黨中設宣傳運動部、組織教育部、調查統計部、義務勞動部（此部專為黨員做星期下午的義務勞動，以為社會倡率而設）。在十月革命前，黨的方略為多方面的，無論報紙、議院、團體以及各種運動絕對受中央委員會的指揮和監督，絕不準單獨自由運動。所以議院行動在各國社會黨弊端百出，以致工人不信用政治行動，而在布黨適得其反，他第一從根本上否定中產階級的議院主義，第二以為應入到里面去打破他，一面黨的群眾在外面釀革命風潮，一面黨的議員在議壇上釀風潮，議員亦須參與群眾運動，利用選舉戰爭為宣傳運動，而不在得票多少。第三，黨的議員一言一語，皆須以中央委員會所授命的態度（革命的），一面在議院內做合法的工作，一面又在議院外做非法的工作，一等運動成熟，即達到議院和政府，而做完全的革命行動。十月革命時，俄工團份子約百五十萬，大多數反對布黨的主張。不及數月，布黨在各工團中都組有黨的團體，將反動的首領驅逐，一變而為多數贊成布黨的主張。即如十月二十五日，乃是一種定期的革命，是日開全俄蘇維埃第二次大會，列寧所提出的議案為將臨時政府的政權移交于全俄蘇維埃，孟黨紀中產階級各黨和客輪司機都到會投票，結果工人與兵盡贊成將全政權移與蘇維埃，于是克倫斯基只得跑了，這完全是一種組織的革命，絕不是流血的革命。革命的標準在客觀而不在主觀，有一干人生怕革命，其實是錯了，凡社會上發生了種種問題，而現社會現制度不能解決他，那末革命是一定不能免的了。你看中國今日所發生的問題，哪一種能在現社會現制度之下解決？所以中國的社會革命，一定不能免的。不趁此時加一番徹底的組織，將來流血恐怖自然比有組織要很些，有了強有力的組織，或者還可以免掉，所以我認黨的組織是很重要的。組織的步驟：（1）結合極有此種了解及主張的人組織一個研究宣傳的團體及出版物。（2）普遍聯絡各處做一個要求集會、結社、出版自由的運動，取消治安警察法及報紙條例。（3）嚴格的物色確實黨員，分布各職業機關、工廠、農場、議會等處。（4）顯然公布一種有力的出版物，然后明目張膽正式成立一個中國共產黨。現在組織研究宣傳之外，更可組織一調查統計部，研究宣傳部、調查統計部與出版物三者現在可打成一片而潛在從事。比如我在國外可調查俄國及各國的情形，你在國內可調查各省的情形，將人口、土地、產業、交通、勞動狀況、經濟、教育等列為統計，此種材料與研究的著作，皆在一種出版物上發表，出版物有須組織一個審查會，凡游移不定的論說及與主義矛盾的東西，皆不登載。
沒有紙了，我的意見一時不能寫完，在籠統說幾句：我以世界革命運動自俄革命成功以來已經轉了一個大方向，這方向就是“無產階級獲得政權來改造社會”。不懂的人以為無產階級專政是以暴易暴的，不知列寧及萬國共產黨已再三宣言，專政是由資本主義變到共產主義過渡時代一個必不可少的辦法，等到共產主義的社會組織世界組織完成了，階級沒有了，于是政權與國家一律取消。故現在各國的無政府黨與工團的見到了的份子業已改了傾向，我不信這種傾向會錯的。無政府黨最后的理想，我以列寧與他無二致。不過要做到無政府的地步，我以為一定要經俄國現在所用的方法，無產階級專政乃是一個唯一無二的方法，舍此無方法。試問政權不在手，怎樣去改造社會？怎樣去組織共產主義的生產和消費？最大的錯誤，就是他們以為遲一點就會了，殊不知遲一點兒資本家的大戰又起了，伏尸流血又不知幾千百萬，而戰死與破產及生活昂貴的大禍，就是無產階級受了，戰勝的中產階級又不知道要得到好多的賠款和殖民地，而戰勝的國際的托拉斯的組織（指國際聯盟）將越發鞏固，工人真是動也動不得了！第二次資本家的大戰戰場必在中國。我們還不應準備么？
叔衡，惇元，殷柏，啟民，章甫，均此。
彬 九月十六
原載“新民學會會員通信集”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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