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能不能拉動經濟增長？這個問題的現實性早就浮現了。自從進入“新常態”之后，“內需”簡單化為國內消費，就有必要研究消費究竟能不能拉動經濟增長、如何拉動經濟增長。按照宏觀經濟學中大家最熟悉的索洛模型，顯然是投資在推動經濟增長，這其中沒有消費什么事。其它的模型大多七七八八的添加進去了許多別的因素，但是消費作為一種經濟現象，被考慮得并不多。
在國家統計局公布今年上半年經濟數據時，發言人（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就2023年上半年國民經濟運行情況答記者問）說，
擴大內需各項政策措施落地生效，內需潛力持續釋放，尤其是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明顯增強。上半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8.2%，保持較快增長；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77.2%，明顯高于去年。
一、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分析
從下圖可以看出，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長幅度，從2013年到2019年比較穩定，大約每年3萬億人民幣左右。隨著基數的增加，增速呈現下降趨勢。2020年由于疫情的影響，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下降了，但是2021年補漲了回去。2022年又有所下降。
2023年只過了半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一直到6月的數據都是增長的。但是，增長速度在迅速下降。
這意味著，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較快增長”實際上最多保持了5個月，6月已經掉下來了。7月的數據還不知道，如果保持甚至低于6月的增速，那么“較快增長”將很快變成“略有減少”。
事實上，這幾天剛剛出了一個文來促進消費。國家發改委的《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尤其是用了“恢復”兩個字，足以說明消費情況肯定不理想。該措施內容共計20條，基本上都可以用兩個帶“渴”的常用語來總結：望梅止渴，遠水解不了近渴。
二、最終消費支出分析
對這個措施文件的具體內容不做展開討論。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處于危險的邊緣，那么“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77.2%”又是怎么回事呢？
最終消費支出是一個國民經濟核算的概念，與國內生產總值即GDP息息相關。GDP的定義是“指一個國家所有常住單位在一定時期內生產活動的最終成果。”這是什么意思呢？其實也沒什么意思，就是所有常住單位在一定時期內最終使用的貨物和服務價值與貨物和服務凈出口價值之和。學過國民經濟核算的都知道，沒學過的請去學習一下，這里不多說。GDP的核算方法有三種：生產法、收入法和支出法。這三種方法核算出來的結果，理論上是一致的，因為本質上都是一回事，是從不同的角度來考察同一個事物，當然具體數字上會有略有差異。用支出法核算GDP，全部貨物和服務或者國內生產總值=最終消費支出+資本形成總額+貨物和服務凈出口。這三項在全部GDP中所占的比重之和當然等于100%，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之和等于實際GDP增速。
對這些數字的經濟意義進行辨析之前，先看看數字變動趨勢。從2022年1季度到2023年2季度，國內生產總值的三個組成部分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貢獻率的情況如下：
貨物和服務凈出口的貢獻率，從2022年4季度開始，連續三個季度是負值。早在評價2021年經濟數據的時候，我就指出，“好在是老天眷顧，今年的國際市場對中國特別有利。”當時我也指出，穩定下來的中國經濟增速“可能長期維持在4%左右”。（2021年中國經濟數字有感）實際情況是2022年的GDP增速為3%，剔除掉外需是2.5%。
但是雖然2022年第四季度凈出口的貢獻率轉為負數，畢竟全年積累之和為0.5%?？墒?023年兩個季度的負數，意味著全年的貢獻率也應當是負數，或者是非常小的正數。外需不僅正在消失，而且反過來拖累經濟增長。
所以首先，最終消費占比的增加建立在外需消失的基礎之上。其次，2022年各個季度資本形成總額的貢獻率雖然大起大落，但是畢竟有起有落，在2022年全年，資本形成總額的貢獻率是50.1%。這對穩定2022年的經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并且在過去的10年里，只有2013年和2020年資本形成總額的貢獻率高于這個數字。但是2023年，前兩個季度，資本形成總額只有落，沒有起，也就是資本形成總額這一部分也熄火了。
資本形成總額指常住單位在一定時期內獲得減去處置的固定資產和存貨的凈額，包括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和存貨變動兩部分。由于沒有公布構成，所以我們不知道存貨變動在其中有多大的比重，只知道2023年6月工業企業的存貨金額與去年同期大致相當。所以，資本形成總額的下降，基本上可以判定為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在減少。一個經濟體的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在減少，意味著新形成的產能在減少，也就是未來經濟增長的潛力在減少。
所以，最終消費支出占比增加的第二個原因是資本形成總額在減少。一個等式的三個加數，有兩個在減少，那么第三個相對增加，這就是一個數字游戲而已，根本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最后，解釋一下最終消費支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國內生產總值或者說GDP，是一個流量概念，它是對一個地區、一段時間內的經濟活動的最終成果的核算。既然是對最終成果的核算，顯然是事后的統計。在國民經濟核算中，一個經濟體在一段時間內所有的經濟活動，產生的最終成果，按照這些最終成果的不同使用方式歸屬于不同的分類。被居民消費掉的（核算項目中的政府消費支出實際上也是被居民消費），歸為最終消費支出。出口的，抵扣掉進口之后就是凈出口，如果進口大于出口凈出口就是負數。沒有被消費掉也沒有出口的，要么是庫存，要么是固定資產，歸為資本形成總額。
所以，這里邊的最終消費和資本形成總額完全不能說明它們拉動經濟增長，或者對經濟增長做貢獻，只能說明一個經濟體的經濟大的經濟結構是什么樣的，這個經濟體的經濟活動的最終結果，更多的被當期消費掉了，還是更多的用于投資未來。這有些類似于，你一個月的工資，是80%用于消費20%用于儲蓄，還是80%用于儲蓄20%用于消費，都不能說明你為什么一個月工資是6000還是30000，更談不上對你的工作有什么樣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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