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前后，日本房地產泡沫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在東京市中心，人們需要工作20年不吃不喝才能買一套公寓。

　　當時日本人均年收入是700萬日元，大概相當于21萬人民幣，是同期中國人均年收入的一百多倍，盡管如此，想全款買套公寓也難如登天，降低炒房門檻，成為日本政府的當務之急。

　　面對連年上漲的房價，日本政府非但沒有降溫的打算、反而火上澆油，將首付比例維持在20%、利率也穩中有跌，如此一來，普通上班族只需要攢個三四年的工資，就能分享到炒房暴富的“時代紅利”了。

　　為了進一步充實炒房隊伍，金融機構甚至打起了低收入群體的主意，推出了“父子二代貸款”，老爸沒有還清的貸款、兒子接著還——可算是把“父債子償”給玩明白了。

　　日本這個國家雖然討人厭，但咱們也不得不承認：日本人非常嚴謹務實。他們為何敢于頂著5倍杠桿、世代還債的巨大風險去炒房呢？

　　這一切都得從1985年日本國土廳發布的那個《首都改造計劃》談起。

　　那一年，日本GDP達到1.4萬億美元，人均GDP和美國旗鼓相當。

　　長達25年的高速增長，讓整整一代日本人不知道“風險”和“失敗”是怎么回事，他們開始自我膨脹、認為超過美國是早晚的事，正是這一傲慢心態，催生了那個極端自負的《首都改造計劃》。

　　該計劃指出，“2000年之前東京一共需要面積多達5000公頃、總共250棟超高層商用寫字樓。”

　　精通數學的日本金融精英掐指一算，發現這個數字意味著東京將超越紐約，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金融中心和商貿中心。

　　這個計劃無異于用官方口吻向全世界宣布：日本將在15年之內成為世界老大！

　　各大房地產開發商聞風而動，東京地價開始暴力拉升，1986年，東京市區地王頻現，地價同比上漲23.8%；1987年，這個數字迅速攀升至65.8%。

　　地價的暴漲帶動了住宅價格的同步飆升，1987和1988年，東京住宅價格分別上漲22%和69%。

　　在熱點區域，一年翻倍毫無懸念。在20%超低首付的加持下，這意味很多人一年時間就撈到了辛辛苦苦工作十年才能賺到的錢。

　　這種一夜暴富的操作聽著就是刀口舔血的買賣，風險極大，但為什么一向謹慎的日本人卻集體頭腦發熱了呢？

　　暴富的誘惑是一方面，政府的鼓勵是另一方面。

　　日本在古代長期受中華文明熏陶，而中華文明又是典型的“集中制”，老百姓極為信任政府。

　　1985年之前，日本房地產上漲趨勢一直比較溫和，政府也并不支持炒房，原因很簡單：他們的汽車制造和電子產業橫掃全球，還不需要房地產來撐門面。

　　但1985年美日兩國簽署了《廣場協議》，短短三個月時間日元對美元升值20%，三年時間這個數據翻倍有余。1984年用250日元成本生產的產品，在國際市場賣1美元依然能賺到錢，但是到了1988年賣2美元都是虧的，這相當于日本企業的國際貿易成本直接翻倍，這出口生意還能維持嗎？

　　《廣場協議》是一只超級“黑天鵝”，僅僅前三個月的日元升值幅度，就讓許多利潤率不高的日企面臨倒閉，沒人能預料日本欣欣向榮的出口貿易這么完了。商人手里拿著大筆資金，卻根本就不敢投資實業——這可怎么得了，壓力一下子就來到了政府這邊。

　　由于80年代初期日本商品風靡全球，為了推動產業擴張，政府超發了大量貨幣，在他們的計劃中，這些貨幣都會被用于蓋廠房、造生產線、發工資等，極少涌入消費市場，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通貨膨脹、物價暴漲的困擾；但1985年日本企業一夜之間就沒錢可賺了，它們手里拿了那么多現金，如果都涌入消費市場，那就等著“貨幣賤如紙”的悲劇上演吧。

　　這種情況下，只有吹一下樓市泡沫，把這些多余的貨幣吸過去并蒸發掉才行——這樣雖然日本經濟會陷入長期低迷，但起碼政府信譽不會崩塌。

　　只要活下去，總有翻身的機會。

　　至于泡沫破滅后的哀鴻遍地？對不起，那是貪婪的老百姓自找的，不能怪政府。

　　從日本樓市的盛衰歷史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這樣一個真相：鼓吹樓市泡沫的本質，實際上是把必然到來的經濟危機推遲、并把代價轉移給老百姓。

　　在資本主義社會，經濟危機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其實不需要用那種玄而又玄的術語去解釋這件事，道理并不復雜：無論是政府還是資本家，都想用手里的種種優勢去斂財，常規手段利潤太低，他們是看不上的，自古以來，最高效的斂財方式就是詐騙，于是，他們編造各種謊言薅老百姓的羊毛，當這種謊言維持不下去了，所謂的“經濟危機”也就來了。

　　老白俞認為，經濟危機的本質，其實是信任的崩塌：老百姓既不信任政府、也不信任資本家，既然自己的勞動成果注定會被騙走，那我不如躺平，既不勞動也不消費，反正怎么掙扎都是受苦受窮，那還不如讓自己輕松點算了。

　　而經濟危機之所以必然會發生，也是因為人性使然：政府和資本聯手壓榨老百姓獲取不義之財，他們的欲望只會越來越大、手段只能越來越狠，早晚會達到老百姓的心理承受臨界點，當“奮斗越多、失去的就越多”成為共識，那么躺平思想就會在全社會彌漫。當一個社會創造真實價值的人越來越少、只知道喊口號的寄生蟲越來越多，經濟還怎么維持下去呢？

　　老白俞的這個解釋，和歷史課本上所說的“過剩論”并不沖突，一提到經濟危機，人們總會想到倒牛奶、燒麥子，從居高臨下的視角來看，這是“生產過剩”；但如果我們站在普通老百姓的視角去看，這其實是“買不起”——因為資本家提供的工資和政府提供的福利太少，根本沒錢去消費；而資本家又想維持高價、還在做那個高利潤欺詐的美夢，當彼此的“需求”對不上，矛盾就會不斷激化，直到那個“心理臨界點”到來，經濟自然也就崩了。

　　當然，這只是老白俞的一家之言，僅供參考；大家可以對照下歷史書中的記載、并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揣摩下，看看這種解釋是不是也有合理的一面。

　　一旦經濟危機爆發，倒霉的首先是政府，因為這本質上是一場“信任危機”，意味著“你畫的餅太毒我實在吃不下”，所以，一旦爆發嚴重的經濟危機，政府要么倒臺、要么被清算，下場都很悲慘。

　　例如爆發于1929年的那場全球性經濟危機，西方各國政府都受到了嚴重沖擊：在美國，胡佛總統在一片罵聲中下臺；在德國，魏瑪政府被希特勒納粹黨取代；在法國，肖當和達拉第政府相繼垮掉，法西斯分子差點得手……

　　這里插一句，大家知道為何希特勒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逆轉德國經濟局勢嗎？因為希特勒這人雖然邪惡，但卻是個理想主義者、對唯利是圖的小人尤其反感。一個理想主義的強人、往往能短暫壓制群體性的貪婪，一個社會，只要上層不貪，老百姓勞有所得、干勁很快就能恢復，大家回想下是不是這樣。

　　二戰后，伴隨著“政治文明的進步”，歐美日韓政府開始摸索出了一整套“化解危機”的方案，一方面加強對宏觀經濟的調控能力，這相當于給資本家上個枷鎖，讓他們別壓榨過頭了；另一方面，通過經濟全球化瘋狂提升本國產業利潤，用“壓榨落后國家的百姓”來減輕本國老百姓的壓力。

　　以上兩招，都能有效減輕國內矛盾、延緩危機爆發，但并不足以消滅危機，因為人類欲望無限而地球資源有限，這個現實決定了咱們根本不可能消除危機。

　　假如危機依然爆發了，那怎么辦呢？資本主義政府的最后一招，就是制造經濟泡沫，把鍋甩給老百姓。

　　在泡沫發生之前，其實經濟危機就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以1985年的日本為例：《廣場協議》決定了日本出口利潤大幅降低、甚至直接變為負數，整個外向型的制造業投資都會進入寒冬，資本家為了拿回利潤只能開啟“血汗工廠”模式，老百姓的福利待遇都會大幅下降；同時，市場上超發貨幣太多，資金不敢去投資實體，物價也會水漲船高——低消費、高物價、弱投資，這不就是經濟危機嗎？

　　更為關鍵的是，日本之所以從天堂跌落到地獄，都是因為政府簽了《廣場協議》這么一個不平等條約，政府的壓力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

　　日本政府從1985年開始不斷出臺政策引爆房地產，可謂一舉三得：第一，資本家的錢總算有了個升值的地方；第二，老百姓因為房子而“身價”暴增，花起錢來底氣十足；第三，政府靠著賣地猛賺一波，財政問題迎刃而解。

　　這么多好處，代價在哪里呢？

　　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喧囂的歷史塵埃落定，結果也就一目了然。

　　首先，日本鼓吹房產泡沫，并沒有真正化解經濟危機，從1991年開始日本遭遇“失去的三十年”——他們只是把癌癥轉化成了數十年的慢性病而已。

　　其次，日本政府是那一次危機的主要責任人，但老百姓卻不幸成了背鍋俠。通過鼓吹樓市泡沫，本該在1985年大危機中輸掉底褲的政府和企業、又奇跡般地發了一筆大財，老百姓數十年奮斗成果被清零、不少人還背上了巨額房貸。從一定程度上來講，日本政府成功把危機的代價通過炒房、轉移給了全國老百姓。

　　再次，日本摸索出來的“泡沫經驗”，顯然被許多國家學去了，從而禍害了更多平民。在一些國家（比如美國）的當代歷史進程中，我們會發現他們每一次危機即將爆發之時、總會不自覺地想去吹一下樓市泡沫。大家絲毫不用懷疑他們的動機，因為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把上層的“危難”轉移給底層的同胞，還要收割一波老百姓的“感恩戴德”！

　　有些朋友看了我上面的分析，內心會非常抵觸，他們或許會這么想：我是普通老百姓，但我也從泡沫里賺到錢了啊！

　　殺豬之前，總要喂一點飼料，你的眼中全是飼料，他們的眼中全是你。

　　最后，給大家分享一句《戰后日本經濟史》中的一句名言：

　　“泡沫經濟是世界上最不道德的事情，它損害了人的尊嚴。”

烏有之鄉網站特別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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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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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今年九月，烏有之鄉將迎來建立二十周年的時間節點，期待那時我們能共同慶祝紀念。近二十年來，烏有之鄉在反對帝國主義（美西方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反對歷史虛無主義（詆毀否定毛主席和毛澤東思想及革命英烈，否定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道路和成就）、反對新自由主義（鼓吹市場化、私有化、買辦化、資本全球化）、反對修正主義（閹割歪曲抹黑淡化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宣傳捍衛毛澤東思想、捍衛共產黨的領導、捍衛社會主義制度、捍衛工農兵勞動人民利益、捍衛人民共和國的國家安全的意識形態斗爭中，烏有之鄉大力弘揚毛澤東思想偉大旗幟，堅持站在黨和人民的立場積極戰斗，走過了曲折復雜的艱難歷程，為下崗工人、失地農民、被欠薪民工、碼農等深受剝削和壓迫的勞動人民積極發聲，使得一些愛學習肯思考的勞動群眾及其優秀子弟從思想上政治上逐步清醒覺悟起來，讓一些積極向上的進步青年找到了人生方向，聯絡了曾經跟隨毛主席參加兩場革命的革命前輩及其優秀兒女、在毛主席生前身后都始終如一保衛毛主席捍衛毛主席忠于毛主席的紅色衛士、參加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工農兵學干且頂著逆流繼續堅持社會主義的先進分子、在后毛時代先后覺醒的中青年朋友、在國際共運陷入低潮時期仍然真心信仰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知識分子群體，成為社會輿論場上一個重要的紅色陣地。并且，從這里先后走出了一批一批的紅色戰友，開辟了新的戰線，發展了新的陣地，創建了數家新網站和一批自媒體賬戶，豐富和開拓了紅色陣營，為21世紀中國紅色大潮的發展做出了歷史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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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2月27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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