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給了很多人一個深刻的教訓,無論家庭還是企業,財務安排不能太激進。一二線城市有大批新興產業的新中產階層,譬如疫情前每月有四五萬/五六萬的收入,住著月供兩三萬的好房子,同時保有較高的生活品質。有一定積蓄但現金比例不高,通常攢夠一定數目便會投資到另一套房產之上,作為養老及子女的預備,而不會提前清償第一套的貸款。在一二線城市房價堅挺,地塊稀缺,這樣的資產安排被視為最穩妥最抗通脹遠期收益也最大的。
這群人是一二線城市繁榮昌盛的中堅力量,支撐起了樓市、車市和中高端消費,也是銀行業的生命線,幾大支柱行業共同撐起了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一切看似完美但稍微有些激進,一環扣一環,就是不能停。疫情改變了一切,一些環節突然暫停了,同時引發連鎖效應,有些高收入行業開始裁員。
新中產階層的高負債、高消費模式完全依托于穩定持續的高收入,突然它失穩了。而且它的失穩不是逐漸降薪而是突然斷供,零。在五六萬月薪面前兩三萬貸款不算什么,但一旦前端變成零,便立即成為沉重的負擔。程序員轉行開滴滴、送外賣也是絕對無法繼續支撐的。過于偏向房產而缺少現金儲蓄的理財模式,也嚴重制約了變現過渡的能力。疫情期間,想出手一套多余房子都很難,最穩妥的資產成了最燙手的山芋,每個月都在大量燒錢。疫情是中產階層的收割機。
這就是為什么,這一次清零與共存之爭如此激烈和持續,因為大量中產的美好生活也在被清零。坦率來說,躺平對中國來說也是很殘酷的,雖然致死率下降了,但龐大的基數下天量的感染者必定會把醫院沖垮。就算大人可以居家自愈但是孩子,沒有家長能坐視孩子發高燒,想想以前每年冬天的流感季兒童醫院都人滿為患,遠比流感數量翻幾倍的發燒兒童試試。還有老人,在傳統理念上也不應成為被犧牲的人群。這些隱含的前提都沒變,大家也都知道,但還是忍不了了,當一個曾經的中產眼看著房子斷供、法拍、上失信名單的黯然前途時,39度的兒童和八九十歲的老人不再是他有能力去考慮的了。
這一批人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技能和雄心,在高新產業領域大展宏圖,在納稅消費方面貢獻多多,他們自身的高速進遷幾乎與國家的高速發展同步,也是即將把中國帶入中等發達國家的主力軍。高速都不可避免自帶一定風險,就是遇到突發狀況它很難像低速交通工具那樣減速避讓,而很可能會人仰馬翻,一切歸零。
這就是為什么一些專家這樣描述疫情對高速經濟的沖擊,它不是地上的車而是天上的飛機,并非停下來慢下來,而是直接掉下來。待風波過后重新起飛,也不是一腳油門那么簡單,而需要長長的跑道和緩慢的爬升。
經歷這一波劫難之后,包括中產甚至部分企業主階層在內的中堅群體會得到一個深刻的教訓:以前太激進了。他們100%會為下一次疫情的反復而做出充分預備,現金積蓄與保守理財將重受青睞,而房產、汽車等高消費等支出會被嚴重抑制。
統計部門與地方財政顯然已經感受到了嚴峻的信號,近期一批城市對限購松綁,包括蘇州杭州這樣的新一線在內,有借三胎的,有借改善的,有借出租的,以種種名目突破成規……土地財政又回來救急了。但這一次,可能真的救不了了。飛機因為掛載量太重摔下來一次了,死里逃生勉強修復重飛之后,它還會重蹈覆轍嗎?
最回不去的是信心。2020年經歷第一波,信心修復是很快的,經濟呈現V型反轉,在國際社會的羨慕眼光中一飛沖天。當時人們眾志成城困死病毒,生產口罩,研發疫苗,開發特效藥,相信未來一定可以戰勝病毒,或者說,一定能在封城封控的老辦法之外戰勝病毒。但今天,奧密克戎沖破了所有防線,我們回到了封城封控的老路,一點新元素的話,就是一輪接一輪的全員核酸。
近期衛健委安排了永久性的方艙醫院規劃和15分鐘常態化核酸檢測圈等長期措施,這意味著我們不會很快走出現有的抗疫模式了。大規模輪番核酸肯定可以壓制傳播,但與之配套的,只能是輪番的封控隔離措施。你無法預測何時會輪到自己不能上班,不能開門做生意。企業也無法預測何時停工停產,何時居家辦公,何時中斷跨省物流,何時銷量銳減等等。在這種常態化預期之下,死里逃生的中產階層一定不會再回到從前的激進財務模式之中,由他們組合起來的經濟總量,也失去了地板油門模式。
爭議歸爭議,現行的抗疫模式也是無奈之舉,誰也不敢斷言躺平或共存會更好。公眾對大勢也無力左右,只能改變自己以提高抗風險能力,整體性的保守思維將主導今后數年。
宏觀經濟不會很好看,但心急不解決任何問題。復飛先修跑道,樹林里不可能給油門,大水漫灌的經典刺激方式只能帶來災害,而不會浸潤到任何需要耐心修復的經濟領域。放松限購就能刺激買房的老套路也會失效,當年是兜里錢多一松就上天,現在是不敢花錢不敢貸款,樓市對信心的依賴高于所有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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