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本文是羅伯茨在正經沙龍舉辦的講座上的實錄稿。羅伯茨先生首先從疫情數據上看，西方主要資本主義經濟體既沒有恢復經濟，也沒有保護好人民，這表明資本主義已經沒有辦法從根本上保障人民的生命健康了。緊接著，從各經濟體的中央銀行應對措施中，論證了由于低利潤率，而使得2020年代不會如同1920年代那樣，在經濟蕭條之后再次繁榮，而是會迎來滯脹。而這些帶給普通工薪階層的，是物價上漲、貧富的進一步分化以及生活的進一步困頓。在講座末尾，羅伯茨呼吁，只有社會主義的道路，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資本主義的危機。
本文是羅伯茨在正經沙龍舉辦的講座上的實錄稿。羅伯茨先生首先從疫情數據上看，西方主要資本主義經濟體既沒有恢復經濟，也沒有保護好人民，這表明資本主義已經沒有辦法從根本上保障人民的生命健康了。緊接著，從各經濟體的中央銀行應對措施中，論證了由于低利潤率，而使得2020年代不會如同1920年代那樣，在經濟蕭條之后再次繁榮，而是會迎來滯脹。而這些帶給普通工薪階層的，是物價上漲、貧富的進一步分化以及生活的進一步困頓。在講座末尾，羅伯茨呼吁，只有社會主義的道路，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資本主義的危機。
正文共6227字 預估閱讀16分鐘
謝謝各位，謝謝主辦方邀請我來做有關“疫情之后的世界經濟和滯脹”的講座。根據以往的慣例，沒有人在講座開始前以一個道歉開頭，但是我必須要道歉，我要以一個歐美帝國主義的語言即英文來向各位觀眾演講。我想通過一系列的PPT來給大家講述疫情之后的世界經濟走勢。
在第一張PPT，我想提醒大家疫情對全人類健康的影響。官方數據來看，此次疫情全球共計有2億4千8百萬病例，并且有5百萬以上的死亡。如果我們將各國的死亡人數和各國的百萬人口基數相除，就得到了這張圖，從中可以看出哪些國家深受疫情的打擊，哪些國家對疫情應對得當。
其中東歐和拉丁美洲的一些國家的疫情相當嚴重，幾乎所有所謂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死亡率都超過世界的平均水平。在G7國家中，意大利和美國的疫情是最嚴重的。只有中國和東亞的一些國家，它們的死亡率是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
第二張PPT表示的是官方數據統計的五百萬死亡人數很可能是低估的數據。如果我們將最近幾年死亡的人數和平均死亡人數比較的話，這段時間的非正常死亡率是高于平常的。據此估算，新冠相關的全球死亡人數有可能高達一千萬。紅線是代表新冠疫情相關的總死亡人數，而灰色部分是包括流感之類在內的總死亡人數，所以很明顯，新冠疫情造成的死亡遠超以往，并且要比以往一般的流感要嚴重的多，這對那些輕視新冠疫情的人來說是最好的反駁。
這張圖，我們測算了經濟增長和死亡率之間的關系，縱坐標是每百萬人新冠死亡人數，橫坐標是經濟增長率。我們看到左下角的一些國家，它們的新冠死亡人數很多，并且疫情期間的經濟表現也不好。而右上角的國家在疫情期間，新冠死亡率最低，經濟增長最好。這些國家有嚴格的防疫政策，封城、檢測、溯源等措施并且有非常強大的醫療系統，從數據上也都表明這些國家的措施是最合適的。所以那些不采取隔離、跟蹤、封城、檢測、溯源等措施的國家，它們的表現就很差，如圖的左下角那些國家。這些國家為了早點開放經濟，反而造成了更多人的死亡，也并沒有造成經濟的復蘇。
在這張圖里，我們看到了疫苗接種的不平等。本來一些經濟體想要通過接種疫苗來開放經濟，度過這次疫情，并且疫苗是可以治愈或者預防新冠感染的，但是如圖所示，新冠疫苗的接種并不平等。我們的先進科學快速制造出了有效的疫苗，卻只是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服務，而非洲那些貧困的經濟體卻沒有得到多少疫苗。
所有的以上因素都能看出，為什么2021年有些國家經濟復蘇的好，而有的國家經濟并沒有復蘇。通過這張IMF（世界貨幣組織）的圖，我們比較了19年年底到21年年底各國GDP的情況。從中我們看到，中國在疫情期間GDP增長了10%以上。有的西方經濟預測學家認為中國的GDP數據是假的。但是即便將中國的數據縮水50%，也是5%左右，遠比其它國家的GDP增長率要來得高。美國兩年一共增加了2.4%，那么每年就只增加1%左右。而G7里面的歐洲國家，它們的GDP增長甚至還發生了倒退，不如疫情前的表現。世界主要發達資本主義的表現，已經表明資本主義并不能幫助人類解決新冠疫情的問題，也不能恢復經濟。
如果我們研究一下全球范圍的產出情況，根據IMF的預測，到2024年，全球GDP仍將比其在疫情前評估的水平低2.8%。如果不包括中國，亞洲損失的GDP接近8%，這主要是印度經濟糟糕表現的影響。如果把全球的南部地區統計在一起，包括拉丁美洲、非洲、東南亞，GDP損失在5%到6%。
那么那些高收入國家的政府是如何應對可能的經濟崩潰的呢？在那些主要的發達資本主義中央銀行當中，首當其中就是進行大量的貨幣放水，也即量化寬松政策。這些發達國家的中央銀行使得它們的政策利率低到接近于0，如圖藍線所示。而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并不能照搬發達國家的政策讓利率降的那么低，如圖紅線所示。
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政府也在進行大量的財政支持，通過政府的高額購買力，來釋放工資和商業活動。它們注入的資金大概占2019年GDP總量的20%，這是自二戰以來從未有過的財政力度。這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試圖挽救危機的措施。
這種結果就造成了各個國家的貧富差距的擴大，這是由于發達國家央行給予的低利率使得大資本可以肆意地借錢舉債，來聚集更多的財富。這些注水的錢，廉價的貸款，并沒有用于投資生產，也沒有用于給工人漲工資，大資本將這些錢投入到了金融市場，用于購買股票和基金。所以股市達到了歷史上最繁榮的高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擁有股票，所以那些大富豪們的財富急劇膨脹。這張圖表明各國的富豪財產占各國GDP總量的百分比。圖中淺藍色的部分表明疫情前的占比，比如俄羅斯的寡頭，在疫情前的占比接近25%。深藍色的部分表明這些富豪在疫情期間增長的占比。現在瑞典的富豪財富占瑞典的GDP總量接近30%，而榜單中的其他國家和地區，我們都能看到財富占比增加的情況。
而與之相對的，全球的貧困人數在新冠疫情期間急劇上升。在過去，貧困人口的數量從感知上似乎在一直下降，占比也在不斷縮小。然而世界銀行的脫離絕對貧困的標準是一天收入高于1.9美元，這個標準太低，應該統計日均收入低于10美元的人口數。實際上全球有四十億人生活在日均收入低于10美元的貧困線下。即便如此，從世界銀行的數據來看，在2020年又有一億人回到貧困線下。所以在新冠全球經濟衰退期間，富者愈富，窮者愈窮。
有些人認為，因為新冠疫情馬上就要結束了，經濟很快就會像美國1920年代一戰之后那樣有機會快速增長。在百年前，經濟高速增長的二十年代，美國的經濟增長超過40%。有的人認為，新冠疫情使得一些衰老的工業和壞的投資都被清掃出去了，這和1920年的情況很像，那么在主流經濟體中，在2020年，經濟會和上世紀二十年代一樣快速增長。但是不要忘了，在“喧囂的”二十年代（1920）之后就是大蕭條。
2020和1920在許多方面是不一樣的，這里有一個馬克思主義的繁榮模式。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經濟繁榮的前提是利潤率的上升。只要大蕭條期間破壞足夠多的資本，大蕭條就有可能使得利潤率上升。這里我說的資本指的是投資的機器、廠房以及工人。如果你關閉了工廠，或者合并一些企業，賣掉一些公司，解雇一些工人，那么資本就下降了。當然，戰爭是最直接的方式。經濟衰退則會通過減少生產資料和解雇一些工人使得資本下降。這個過程被約瑟夫·熊彼特稱之為“創造性破壞”。這會清理過時的技術以及無利可圖的資本，使得新的投資和新的創新產生，以此來帶動經濟的繁榮。馬克思的觀點和熊彼特有一些微小的區別，認為創造性破壞是在弱小被強大吃掉之后創造更高的利潤率。
那么2020年代真的和1920年代類似嗎？我的觀點是否定的。在疫情開始前的十年，我們的經濟就已經放緩了，投資率和利潤率一直都很低。左邊的這張圖表明的是2010到2019年的全球GDP增長率是十分低下的。右邊的圖是2019年GDP和頭10年的平均GDP相除得到的比，我們看到沒有一個經濟體能夠達到之前十年的平均水平。我將這段時間稱之為“長蕭條”。
所以在很多發達國家，勞動生產率的增長長久以來都非常低。
這是因為發達國家對生產的投資一直在下降。為什么呢？
因為資本主義生產和投資的前提是要獲得利潤。資本主義并不是為了人們的需求而生產和投資的，而是為了資本利潤。而在疫情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利潤率是持續下降的。左手邊的圖是世界頭20經濟體的利潤率趨勢圖，你可以看到這樣的長期利潤率下降的趨勢。當然這種并不是一個直線的形式，其中有些時間，利潤率是上升的，但是總體而言是下降的。在1980年代到20世紀末，有過一次利潤率的復蘇。21世紀初，利潤率依舊是呈現下降趨勢。而右手邊表示的G7經濟體的利潤率趨勢和左邊一樣。
所以新冠疫情以前，世界主要經濟體的利潤率就已經在下降了，到了2019年很多企業的利潤率甚至跌破了0，達到了負增長。
與此同時，與利潤率相伴的，就是企業債務的增加。目前，世界主要經濟體內的企業債務占GDP總量的比例已經達到了歷史最高點。
這樣的沉重的債務壓力使得企業的債務產出比下降。從總產出和總債務的比例可以看出，生產力的下降。所以企業的債務增加，但是產出并沒有增加。
事實上，據估算，主要經濟體當中的15%-20%的企業的盈利是沒有辦法還債的。我們將這種企業稱之為僵尸企業。這些企業雖然沒死，還活著，但是它們既不投資也不提供新就業。我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很多娛樂媒體公司擁有巨額的利潤，比如說亞馬遜（Amazon）、微軟（Microsoft）、臉書（Facebook）、網飛(Netflix)。這些大公司并不能代表主要經濟體當中的大多數企業的情況。大多數公司的投資利潤率都在下降。對那些僵尸企業來說，它們幾乎要破產了。
這就是為什么我認為2020年代并不是1920年代的復刻。新冠疫情的出現并沒有改變資本主義的長久以來的前提條件。這圖的虛線部分表明的是，如果沒有新冠疫情世界產出的趨勢。紅線部分就是新冠疫情出現后出現的下降和恢復趨勢。而我們并沒有恢復到虛線的水平上。紅線部分看起來就像一個反向的平方根的樣子。
目前的經濟情況，我稱之為“升糖快感”。在主要經濟體中，許多家庭開始花錢，開始走出家門進行社會往來，好多中產階級有更多積蓄去花錢。在另外一方面，全球供應鏈發生了斷裂，產業資本家并不能供應足夠的商品去滿足消費者的需求。食品價格和能源價格和在飛漲。所以人們的消費需求上升了，但是投資和生產并沒能匹配上這種需求。所以這就表現為很多地方食品和能源的嚴重通貨膨脹。右邊的圖表示的是美國的通貨膨脹曲線，現在美國的通貨膨脹率超過了4%。
在這里我們看到，能源價格暴漲。
并且食品的價格也達到了60年來的歷史最高點。
從這張圖我們能看到各個地區的通貨膨脹率，在右手邊我們能看到世界平均通貨膨脹率是4.3%，發達國家是3.0%，而亞洲新興國家是2.3%。這很重要，因為雖然通貨膨脹率很高，但是并沒有像2008年那樣那么高。
各個地區的增長都在放緩。在2010到2019年期間，你可以看到藍色柱子表示的各國2019年GDP增長率。而根據IMF的預計，在圖中顯示為橘黃色的，各國的GDP增長率都很低。所以這么低的增長率的前提下，我不相信通貨膨脹率會大幅度上升。世界經濟將會回到緩速增長、低利潤率和低投資的境地。
快結束了，我想提醒大家，疫情還沒結束，新一輪的疫情很可能還會來臨。在主要發達經濟體國家中，這些國家的政府依舊沒有有效的健康體系去保護人民。
讓我用這張PPT來結束這次講座吧。是資本主義造成了我們現在的危機，而不是自然本身，比如環境污染、工業化農業、氣候變化以及新冠疫情。新冠疫情證明了市場并不能保護老百姓，也不能維持經濟的繁榮。政府必須介入并調控生產、投資和資源。而新冠疫情也暴露出最被大家忽視、最沒有受到保護的工人階級才是維持我們社會正常運轉的最重要也最依賴的群體。私人醫療和大型制藥公司新冠疫情面前失敗了，我們需要免費的公共醫療，也需要對藥品和疫苗的研究和生產進行大規模的公共投資。我們需要的不是挽救大企業，而是把大企業接管過來，去實行滿足社會需求的計劃生產。我們要免除背負巨額債務的貧窮國家的債務，終結富人們的避稅天堂。我們應該將所有的被壟斷企業壟斷的關鍵服務公有化，比如亞馬遜、郵件寬帶、社交媒體以及物流行業。我們需要一個民主管理以及國際協調的社會化經濟。
END
Q&A環節
Q：讀了您的文章之后，您談到了利潤率的下降問題，這是一個學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之后都比較熟悉的規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利潤率下降和生產過剩之間的關系的？
A：這是一個很短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很長，長話短說吧。根據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資本主義的利潤率下降是一個很基本的規律。馬克思認為利潤率的長期下降是資本主義世界的基本趨勢。因為實際上利潤的來源從根本上來說是工人的勞動力通過勞動凝結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為了獲得更多利潤，資本家要通過投資設備機器來提高勞動生產率。隨著資本家在資本上的投資越來越多，他們獲得的勞動比例就會下降。這很容易理解，因為他們在機器設備上的投資遠比在工人身上花的多。這最終導致了利潤的危機。這是一個經常出現的，非常普遍的現象，基本上每八年、十年一次。而經濟危機的一個表現就是生產過剩。但是生產過剩并不是人們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商品，而是因為繼續生產無法獲得利潤了。所以生產過剩實質上是積累的過剩資本，這也是馬克思的原話。所以資本積累增加，但是利潤并沒有增加。到了一定的程度，資本就停止了生產，也停止了對勞動力和設備上的投資。然后工人失業，資本家發現生產的生產資料再也賣不出去了，這就造成了需求的萎縮。當我們觀察經濟衰退的時候，我們發現低利潤導致低投資，低投資導致低就業，低就業導致低收入和低消費。當足夠的資本被創造性的破壞后，新的投資出現，經濟再次恢復。這是我對馬克思經濟危機理論的一個解讀。我必須告訴聽眾，這個并不是一個主流觀點，還有其他的對馬克思主義經濟危機的解讀。有一個理論認為生產過剩就是盲目生產造成的。還有人認為生產過剩是工人購買力不夠造成的。我認為前面兩個理論不對，這即不符合馬克思原著的解讀，也不符合現實。這是馬克思主義者內部相當激烈的爭論。全世界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只能裝滿一個大巴。
Q2：能源危機的根源是什么，是氣候變化嗎？
A：能源危機主要還是全球供應鏈的問題。我們目前可再生能源還沒有廣泛使用，主要還在使用石油相關的能源。而因為疫情的影響，石油、天然氣等資源囤積在港口卸不了貨，這導致這些物資并不能即時送達到消費者手里，這才導致了能源危機，還是供應鏈的問題。
Q3：最近美聯儲會議上宣布了減購計劃，看起來會造成緊縮，但是股市并沒有如預期那樣下跌，反而創造了新高，十年期美債收益率連接兩日大幅下跌，這種現象該如何解釋？
全球的央行都擔心經濟復蘇造成的通貨膨脹，就如我之前PPT里所展示的。而各國央行也不敢把利率提高，因為僵尸企業太多，負債太多，沒有辦法通過提高利率的方式來對抗通貨膨脹。有一個英語世界里面的說法叫“炒菜的時候小心菜從鍋跳到火里面去了”，各國央行不敢冒這個風險過分控制通貨膨脹，因為很可能導致經濟萎縮。所以美聯儲只能小心翼翼地進行緊縮干預，從市場上抽回一丁點的之前注入的資金。直到明年夏天，美聯儲都會小規模地進行放水。而拿到這些錢的資本家如我前面說的，很樂意把錢投入到股市來賭博，而工人階級面臨的就是通貨膨脹和失業問題。所以現在主流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爭論非常激烈，一派認為必須要提高利率否則就控制不住通貨膨脹，另一派說現在不能提高利率否則就會導致經濟萎縮。主流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并沒有一個理論能把通貨膨脹解釋清楚的。但是這就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 支持烏有之鄉！」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