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衛東：評4月份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又下降了
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近日發布的報告顯示（附1），4月份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為1.95%，相比3月份的2.49%下降0.54%，支付金額比3月份減少30.49%，排名也由世界第五降至第六。如果除去歐元區內的支付，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僅為1.21%，排名世界第七位。
早在30年前，主流經濟金融界就制定了金融改革目標，首先是實現人民幣可兌換，包括經常項目可兌換和資本項可兌換，主流經濟金融界認為，這是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按照央行前行長周小川的介紹[1]，1993年下半年決定改革第一步是實現人民幣經常項目下可兌換。到1996年12月我國宣布接受《國際貨幣基金協定》第八條款，也就是公認的，實現了人民幣經常項目可兌換。
第二步改革是實現資本項人民幣可兌換，就問題重重了。首先是沒有公認的標準，西方盟國內部，也就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成員國之間有個《資本流通自由化通則》[2]，但其實際要求不是強制的，是各國自行決定自由化的程度。央行行長周小川在推進資本項開放，又叫資本項人民幣可兌換時，公開承認，沒有公認的標準[3]。當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推動改革《國際貨幣基金協定》，試圖將資本項可兌換納入到協定中，成為強制條款[4]。但1997年爆發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其根源之一，就是這些國家實施了廣泛的資本項貨幣可兌換，給這些國家經濟帶來了巨大的災難。按照當時的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公開的說法，就是使馬經濟倒退20年。這使得西方推動的這項改革無疾而終，西方推銷的資本項完全自由兌換也就不再流行了[5]。但中國的資本項可兌換改革仍然在不斷推進，2012年5月16日，中國證監會主席郭樹清在國際證監會組織第37屆年會上發表了題為《中國資本市場開放和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的演講[6]，介紹中國資本項目中，事實上可兌換的有16個子項，基本可兌換的有17個子項，部分可兌換的有7個子項，沒有完全不可兌換的項目。
雖然美國從不對中國開放貨幣主權，包括實施經常項目美元與人民幣之間的可兌換，例如，美國境內的銀行從不開展人民幣與美元之間的兌換，從實際來看，美國在美元與人民幣兌換方面就沒有任何承諾，人民幣美元之間的兌換，完全是中國政府承諾并負責實際兌換的，但美國卻不太認可，尤其是資本項可兌換。更大的問題是，我國主流經濟界卻十分信服美國的斷言，經常在我國主流媒體上宣傳，人民幣不可兌換，要學美國和西方，實現人民幣可兌換。如果中國真的學美國，不讓銀行去兌換人民幣與美元，人民幣和美元之間就真的不可兌換了，中美貿易恐怕就會中斷了。不管怎么說，美帝的斷言，讓我國主流經濟界自信不起來，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也就一再延緩了。
第三步改革是實現人民幣國際化。按照央行副行長潘功勝的介紹[7]，2009年7月我國首先在上海等5城市啟動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開始了人民幣國際化，到2018年已經在全國實施了個人經常項目跨境人民幣業務。一般認為，早先的貨幣可兌換改革，是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如今正式開始的人民幣國際化努力已經進行了12年，按照海關和央行分別發布的統計數據，今年4月份跨境貨物貿易總額為31492億元（附3），使用人民幣結算部分為4345億元（附2），僅占13.8%。
對比歷史上，我國曾經在1968年啟動對外貿易使用人民幣結算，當時西方貨幣陷入動蕩不安的狀態，各國貨幣貶值都比較嚴重，我國就適時開始了此項工作，防止使用西方貨幣帶來經濟損失。按照當時負責對外結算的中國銀行《行史》介紹[8]，到1973年廣州秋季交易會上，使用人民幣結算，出口占貿易額83%，進口也高達41.4%，表明此時人民幣已經成為中國對外貿易的主要結算貨幣，平均占62.2%；到1976年使用人民幣結算的國家和地區增加到120個（當時聯合國共有147個會員國），包括美國和西方國家。當時的人民幣國際化比例，遠超當代中國。
相反，當時西方國家在1971年5月初紛紛禁止本國銀行兌換美元，從而在國際貿易中停止使用美元結算，當時參考消息以“在大規模拋售美元浪潮的沖擊下西歐國家紛紛停止外匯交易”為題，摘錄西方各國新聞報道（附8）。不是美元，而是人民幣才是當時西方各國包括美國都接受和使用的國際貨幣。
美國的西方盟國為什么不愿在對外貿易中使用美元?從歷史來看，二戰后，西方國家因戰爭變成了一片廢墟，美國為拉攏西方國家對付蘇聯輸出社會主義制度，通過馬歇爾計劃，給西方國家提供了131.5億美元援助，也使西方國家綁上了美國戰車，經濟上與美國捆綁在一起。然而，戰后美國廣泛發起侵略戰爭，尤其是侵朝戰爭和侵越戰爭，耗資巨大。在朝鮮戰場上，當時美國因提供經濟援助，拉攏了西方16國聯軍，卻被中國志愿軍打敗，按照美國精英在首都華盛頓建立的紀念碑，志愿軍消滅了225萬西方16國聯軍，其中擊斃62.9萬人（附4）。
到侵越戰爭，西方各國都不愿派兵了，但美國卻借助“國際貨幣基金協定”，自行定價35美元兌換1盎司黃金，使得美元匯率高估。當時美國官方公布的物價指數已經比1933年增長了3倍多（附11），美國購買力不到1933年三分之一了，但美國卻一直維持1933年黃金價格，使美元匯率嚴重高估，讓美國可以印鈔低價購買各國物資，支持越南戰爭，卻使西方盟國陷入難以抑制的通貨膨脹。當時西方各國一再要求美國降低美元匯率，或者兌換各國手里美元為黃金，但美國卻不愿意，依靠軍事上優勢，使西方各國不得不妥協。致使西方各國因此而損失大量財富，導致無法抑制的通貨膨脹，不得不采用多種措施，諸如對使用美元進口物資提供補貼，對美元儲蓄收稅等政策，卻不能從根本上改變。
到1971年5月5日，西方各國政府忍無可忍，紛紛下令禁止銀行兌換美元，從而與美元脫鉤。當時美聯社公開報道哀嘆：美元在歐洲已成了按匯率沒人要的貨幣。當時的外電報道：美國會對美元危機驚慌不安；西方各國專家評論，美元如不貶值 危機就難渡過。敦促美國降低美元匯率。當時美國儲備的黃金僅有100億美元，但西方各國儲備的美元超過600億美元，早已無法兌現承諾，也不愿意兌現承諾。此后美國不能掠奪西方國家后，陷入嚴重通貨膨脹，按照黃金或石油價格（附12，13）計算，在此后十年上漲了22-25倍，平均每年上漲38%，快趕上與蔣介石發行的法幣了。西方各國自然更不愿意接受和使用美元。
美國發動的侵越戰爭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當年7月尼克松就派基辛格秘密訪問中國，第二年2月又親臨中國訪問，承諾從中國臺灣撤軍等措施，換取中國不出兵打擊美軍，讓美軍從越南體面地撤軍。雖然當時美國還是世界第一大工業生產國，生產能力超過西方排其后的德國日本和英國三個國家之和，但美國老百姓卻不愿降低生活水平支持美國的對外侵略政策，承擔損失。當時美國青年紛紛抵制當兵，致使美國政府不得不取消義務兵役制，改為花錢雇傭制了[9]。這是中國支持越南反侵略戰爭，消耗美國經濟和軍事力量的結果，是美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失敗，也是新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成功。
正是因為這場抗美援越戰爭，在經濟上打垮了美國，使美國物價飛漲，經濟瀕臨崩潰，才使美國不得不放棄了公開敵對中國政策，也使中國走上了國際舞臺，成為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成為第三世界國家領袖，在聯合國領導第三世界國家，公開反對美蘇兩霸的對外侵略政策，為維護發展中國家利益作出了巨大貢獻，也贏得了第三世界國家的衷心擁護。美國既不能掠奪西方盟國，又難以掠奪第三世界國家，使得依靠對外掠奪的經濟瀕臨崩潰，美元也就無法穩定，自然在貨幣國際化競爭方面一敗涂地。
但在改開時代，我們的主流媒體經常黑白顛倒地宣傳這段歷史，如編造謊言污蔑文革時代缺少外匯儲備，是經濟瀕臨崩潰[10]。很多人都形成了這種觀念，估計很多人看不進去筆者介紹的這段歷史。但歷史早已給這段歷史留下了大量史料，例如當時報紙上的大量報道，還有官方文件被整理出版[8]。
以兩個時代的經濟條件來看，就更加不可思議了。文革時代中國工業生產能力還很低，不到美國5%，對外貿易在國際上比例也很低，即使因我國對外貿易主要使用人民幣結算，但以國際貿易總量計算，也僅占2.1%，但仍然超過了現在的水平。如今我國早已成為世界工廠，早在十年前，大部分工業產品都占世界一半以上，與中國能相比的也僅僅是外國了，大部分工業產品產量都超過美國巔峰時期十倍以上。對外貿易也早已占世界第一，全世界大部分國家的對外貿易對象中，中國都是貿易額排第一的國家。
另一方面，貨幣國際化是不同貨幣競爭的結果，文革時代，當時的美元是有含金量的貨幣，是代表美國政府承諾的黃金欠條，而人民幣則沒有含金量，是法定的紙幣，但在國際化方面，與人民幣相比，可以說，美元遭遇了潰敗。就是美國的西方盟國，都不愿用美元，反而愿意用人民幣結算國際貿易。而現在的美元不過是美國金融教科書[11]介紹的，不斷自動貶值賴賬，還不負責兌現的美國聯邦政府欠條。更加嚴重的問題在于，美國早已產業空心化，早已沒有工業生產能力支撐美元購買力，但是，美元卻牢牢占據國際貿易結算貨幣第一位，占據壓倒優勢。相反，人民幣國際化，雖然經過了很多年努力，從1993年開始啟動準備基礎開始，已經經過了28年，即使從2009年正式啟動開始，也經過了12年，但卻沒有多少進展，遠遠低于文革時代，也絲毫沒有撼動美元地位。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文革可是我國主流媒體經常宣傳的經濟瀕臨崩潰的時代，是經濟遭受巨大災難的時代。相反，如今倒是經常宣傳，改開時代是盛世再現的時代，是我國經濟飛速發展成就巨大的時代，但我國的人民幣國際化改革進程，為什么進行得如此緩慢，反而遠遠比不上經濟瀕臨崩潰的文革時代？
筆者僅僅列舉這些事實，恐怕就不能被很多主流網站和媒體所容忍了，有關道理的分析，就放到后一篇了，網友們也可以思考一下。
附錄：
1、4月份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又下降了，被加元反超，為什么難突破？
https://www.163.com/dy/article/GAHNV1EI0519QUDK.html?f=post2020_dy_recommends
2、2021年4月金融統計數據報告
http://www.pbc.gov.cn/goutongjiaoliu/113456/113469/4246954/index.html
3、進出口商品總值表(人民幣值) B:月度表
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2799825/302274/302277/302276/3672606/index.html
4、韓戰紀念碑_百度百科
https://baike.baidu.com/item/%E9%9F%A9%E6%88%98%E7%BA%AA%E5%BF%B5%E7%A2%91/5525430?fr=aladdin
5、美元如不貶值 危機就難渡過 - - 參考消息1957-2002在線全文文字檢索
https://ckxx.online/read-htm-tid-138456.html
6、外電報道：美國會對美元危機驚慌不安 - - 參考消息1957-2002在線全文文字檢索
https://ckxx.online/read-htm-tid-138515.html
7、美聯社哀嘆：美元在歐洲已成了按匯率沒人要的貨幣 - - 參考消息1957-2002在線全文文字檢索 https://ckxx.online/read-htm-tid-138361.html
8、在大規模拋售美元浪潮的沖擊下西歐國家紛紛停止外匯交易 - - 參考消息1957-2002在線全文文字檢索 https://ckxx.online/read-htm-tid-138352.html
9、黃衛東| 人民幣國際化應借鑒：人民幣取代美元成為國際貨幣的歷史經驗 - 學者觀點 – http://www.szhgh.com/Article/opinion/xuezhe/2019-09-17/210279.html
10、黃衛東：美元到底是廢紙還是財富？ - 昆侖策
http://www.kunlunce.com/e/wap/show2021.php?classid=176&id=151376
11．美國經濟分析局統計數據庫，歷年物價指數 table1.1.4
https://apps.bea.gov/iTable/iTable.cfm?reqid=19&step=2#reqid=19&step=2&isuri=1&1921=survey
12、數據簡報:過去50年黃金價格走勢圖與大事記 _中國經濟網——國家經濟門戶
http://intl.ce.cn/specials/zxxx/201307/30/t20130730_24618716.shtml
13、數據簡報:1970年以來國際原油價格走勢與大事記 _中國經濟網——國家經濟門戶
http://intl.ce.cn/specials/zxxx/201307/31/t20130731_24622321.shtml
參考文獻
1. 周小川周小川, 人民幣走向可兌換. 國際金融研究, 1995. 01: p. 4-9.
2. 尚昕昕，田園, OECD國家資本流動自由化的管理特點. 中國外匯, 2020(第23期): p. 22-23.
3. 周小川, 資本項目可兌換并非百分之百自由http://kuaixun.stcn.com/2012/1217/10196087.shtml, in 廣州日報. 2012.
4. IMF, 貨幣可兌換和金融部門改革(Currency Convertibility and financial sector reform), 羅平編譯. 1996, 北京: 中國金融出版社. p. 49.
5. 崔之元, 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于資本帳戶自由化的改革. 國際經濟評論, 1998. 1998(z3): p. 40－42.
6. 郭樹清, 中國資本市場開放和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 金融監管研究, 2012. 2012(6): p. 1－17.
8. 中國銀行行史編輯委員會編著, 中國銀行行史 1949-1992年 上. 2001: 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 p. 396-417.
9. 田小文等主編, 外國兵役制度概覽. 1997: 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 p. 7.
10. 喻權域, 評一則新謊言http://www.doc88.com/p-2874695151298.html. 中華魂, 2008(10): p. 59-61.
11. Cecchetti, S.G., 《貨幣、銀行與金融市場》，第2.2.1節商品貨幣與不兌現紙幣；指美元是不兌換欠條，第15.2.1節 低而穩定的通貨膨脹－－中央銀行的主要目標之一，指美元每年自動貶值，等于自動賴帳。因此，美元是美國政府開出的自動賴帳的不兌現欠條。. 2007,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p. 44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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