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管理層不斷吹風，要進行金融體制改革，并且從目前的舉措來看，改革之心頗為堅決。我對此的看法有兩點，一是支持金融改革，二是認為金融改革要把握好尺度與步子，同激進式的金融改革論調戰斗到底。
首先談我為什么支持金融改革。提到了改革，那一定是金融領域出現了亂象和體制漏洞。自從美國爆發金融危機之后，2009年政府推出了四萬億投資刺激計劃，核心措施之一就是貨幣放水，刺激銀行信貸的發放和社會投資規模。原本信貸的發放并不是一個問題，即使存款貨幣的創造不斷推高M2存量，那也是發展中國家注重投資的合理結果。但是，貨幣的發行要有一個預期，要有一個規則框架，突然間貨幣大幅膨脹，首先的效應便是資產價格的泡沫。在我國，這場四萬億投機計劃所導致的價格泡沫，并沒有體現在股市上，而是體現在了房價上。為什么?因為政府沒有合理引導銀行信貸流向，在利益動機和風險規避的驅動下，銀行將大量信貸資金貸給了房地產企業和地方政府。房地產價格泡沫和數量泡沫就是地產類融資激增的后果，而地方政府債務危機則是另外一個惡果，地債到期的地方政府還不起本息，因為地方政府將放大量的信貸資金投降了基本建設，例如公用事業和基礎設施，收益的收回是一個緩慢的現金流過程，期限錯配導致地方政府破產謠言四起。房地產業和地方債務都面臨危機，銀行自身也面臨各種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目前已經出現不良貸款率明顯升高、流動性緊張的的現象，這意味著資產的質量在下降，對資本充足的壓力更大。此外，銀行信貸資金還流向了國有企業和政府扶植產業，例如光伏產業，導致這些行業產能過剩，也就是投資過度，當然也無法收回投資收益，面臨破產。與此形成對照的是中小企業，大多數中小企業并不能從銀行得到貸款支持，或者將面臨更高的貸款利率，其中不乏一些具有高創造性和投資價值的中小企業，無法從正規金融體系得到信貸的后果，就轉向地下金融比如非法集資，2011年發生的溫州商人集體跑路潮就是一例。在一個市場經濟中，企業是經濟的血液，而中小企業則是最具有活力的那部分。像美國的微軟和蘋果都是從小型創新型企業發展而來的，很顯然這樣優秀的企業在中國將會面臨扼殺。
其次我要談談什么是基金使得金融改革和何以要避免這種改革思維。房價飛漲、產能過剩和地方債務危機都源于銀行信貸的過快膨脹，因此自然而然的思維便是收緊貨幣，收緊信貸擴張，是不是?很遺憾，這種思維是不全面的。信貸的投向是結構性的，對于出現房價泡沫和產能危機的產業，確實應該收緊信貸，不論是出于調控宏觀經濟還是銀行自身控制風險的需要，但是對于中小企業，難道也應該收緊信貸嗎?當然不應該。然而，基于目前一系列金融調控措施的潛在后果，中小企業將會比之前更加難以得到融資。我們的監管層收緊了銀行的流動性，限制向房地產投放信貸，想通過這種方式逼迫銀行更注重小微融資。但是小微融資風險更大，并不是銀行青睞的，因此銀行通過理財產品，其他正規的或民間的金融機構通過信托產品、理財計劃和P2P網貸平臺，繞過監管直接對房地產和地方政府進行融資，這就形成了所謂的影子銀行。資金依然沒有流向中小企業，即使監管層更嚴格的調控影子銀行規模，資金充裕的金融機構寧愿去貨幣市場上錢生錢，將資金拆借給其他機構，也不愿意將錢借貸給小微企業。這是管理層一刀切緊縮貨幣的惡果，金融機構被迫從事其他高風險高收益的活動，沒有考慮到信貸結構調整遠比規模控制更為重要。此外，還通過互聯網金融把銀行存款都搬了家，銀行可貸資金的減少必然導致貸款利率升高，中小企業反而比以前更難生存。當然了，有人說這可以倒逼利率市場化，市場化企業就有了議價能力，加上民營銀行進來了，貸款利率不就下來了么?持此觀者甚是可笑。再貸款面，銀行類機構天生具有某種壟斷性質，尤其在中國，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有限，對銀行信貸的需求是剛性的，即使民營銀行加入，那也不過是兩三家而已，改變不了這種局面;再者，民營銀行自己也會成為銀行業的一部分，指望他們會照顧中小企業那是妄想，并不是說數量越多就能夠充分競爭，目前中國的地方性銀行，例如城商行和各類農村金融機構數目也在不斷增長，是否對中小企業有格外的照顧呢?有照顧，但不多。所以，目前對銀行業的改革不僅沒有找到問題的源頭，不僅沒有制定合理的解決措施，反而走向了反面。更危險的是，中國的銀行在國民經濟中是系統重要性的，貿然制定帶有不可預期后果的政策，將會發生難以想象的系統性風險，銀行破產，盡管又存款保險制度，但是破產的效應會蔓延至整個金融行業，最終影響實體經濟。過于激進的金融改革是危險的，就像前蘇聯剛解體時放開物價，導致物價飛漲，盧布崩潰，俄羅斯人民情愿用香煙來做貨幣，葉利欽根本束手無策，幸虧有普京力挽狂瀾。誰又能做中國的普京呢?
在此我要提出自己的貨幣觀點。我認為，貨幣供給的增長需要有一個固定框架，一個穩定的預期，激增和急跌都說不是合理的。在一個發展中國家，M2增長很大程度上不是基礎貨幣影響的，而是存款貨幣的派生過程導致的。這意味著，貨幣增長的背后，是企業旺盛的融資需求和強烈的投資意愿，這對于拉動國民經濟是個福音。如果企業不愿投資了，不問銀行借錢了，那說明企業都炒樓炒股去了。因此，溫和的通貨膨脹本身不是問題，只要政府能夠給中低收入人群提高薪酬福利待遇，保證他們的購買力和生活水平。這對金融改革的啟示是，控制銀行流動性，控制銀行信貸，關鍵問題不在于控制規模，而在于控制流向，如果銀行信貸能夠切實做到支持實體經濟，支持智力密集型和高創新型產業，支持具有盤活經濟關鍵作用的中小微企業，即使銀行的流動性很寬裕，那又有什么問題呢?反言之，即使銀行信貸被控制壓縮，但銀行依然把它借給房地產，這對于經濟仍然沒有任何幫助。談談存款利率市場化的問題吧，中國一旦放開，必然結果就是存款貸款利率雙雙升高，如果企業一年打拼下來的利潤都不足以償還貸款，誰來做實體呢?因此，存款利率并不能貿然放開，即使是美國也是分了6年逐步放開的，我們監管層的風控能力根本比不上美國，銀行大規模的破產是可以期待的。因此，如果不能一下子搞存款利率市場化，那么互聯網金融的規模就必須控制，收益率也必須控制，防止貨幣基金在流動性收緊的大環境下擾亂貨幣市場利率，憑借資金規模大發橫財，搞錢生錢的吸血鬼游戲，到時老百姓都來玩這個游戲了，銀行崩潰了，企業崩潰了，到頭來老百姓發現自己吸了自己的血，留下一身的淤青和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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