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7月09日 中華工商時報
作者：■本報記者 李濤
6月16日，美國兩大抵押貸款巨頭房地美(FreddieMac)和房利美(FannieMae)(以下簡稱“兩房”)表示，已收到美國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FHFA)指令，將從紐交所退市。退市后，“兩房”股票將在場外柜臺市場交易。房地美預計，該公司的普通股以及20個級別的優(yōu)先股將于7月8日左右退市。房利美則將從紐約證交所和芝加哥證交所退市。
FHFA命令“兩房”從主板退市，表面原因是它們的股價最近一直徘徊在1美元附近，而1美元是紐交所對上市公司股價的最低要求。但有分析指出，作為國有化公司的政策性導向和股東獲利的要求之間的矛盾，才是“兩房”退市主因。
更為嚴重的是，“兩房”退市在大洋彼岸的中國也掀起波瀾。有消息稱，中國方面持有“兩房”債券高達數(shù)千億美元。不過，由于數(shù)字敏感，此消息并未從官方渠道得到證實。
吊詭還是悖論？
宣布“兩房”退市后，從來自官方的說法看，并沒有統(tǒng)一的途徑和言論；不過，也有一些媒體的報道間接告訴大家，美國政府會出面為“兩房”擔保。而至于對我國造成的具體損失，只有只言片語的推測。
不過，來自官方的表述出現(xiàn)在7月7日，外管局在直陳給媒體的數(shù)據(jù)中表露，“至于近日的‘兩房’股票從紐約證券交易所退市事件，我國外匯儲備沒有投資‘兩房’股票。但目前‘兩房’債券的還本付息較為正常，價格穩(wěn)定。”
外管局同時強調說，“兩房”債券規(guī)模大、流動性較好，在債券投資領域一直是各國中央銀行進行外匯儲備投資的重要對象。危機期間，“兩房”獲得美國政府的積極救助，總體情況穩(wěn)定。目前，美國政府擁有“兩房”約80%的股份，是最大股東，此次“兩房”根據(jù)交易所相關規(guī)定退市，對“兩房”的債券未造成負面影響。
官方的表述到此為止，答案始終讓人有“云山霧罩”之感。與此同時，記者在網(wǎng)絡上也看到了來自民間的看法。葉檀發(fā)布在自己博客中的文章表述如下：
“一切泡沫終屬虛幻，只有市場規(guī)律永存。房利美與房地美的結局說明，利用政府信用辦市場之事，最終會產生巨大的道德風險，以及可怕的金融災難。‘兩房’雖然上市成為公眾公司，雖然從國有轉為私有，政府卻從未停止哺育‘兩房’，投資者投資‘兩房’就是沖著政府托底的信用去的。金融危機發(fā)生后，政府也只能托底，‘兩房’無法維持市場化企業(yè)的假象。”
“兩房”退市的原因是未能滿足最低交易標準。兩家公司股價長期低于1美元，已不符合紐約證券交易所交易規(guī)則，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認為，“兩房”退市可以避免持續(xù)的最低價格水平和股東投資的損失。
這么做是及時而明智的。即便政府再次托底，也只能托出兩家官僚機構。從2008年9月開始，“兩房”被美國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接管，接管的目標是讓“兩房”擺脫非驢非馬、非市場非國有的身份，他們或者徹底國有，或者徹底市場化，沒有中間道路可走。
如果“兩房”回到政府溫暖的懷抱，他們就將接受政府嚴苛的監(jiān)督，而不是以市場之名大做證券化交易，在火山口上為自己發(fā)高薪。去年12月，“兩房”公布調整后的高管薪酬方案，兩公司CEO的年度工資與獎金總額都超過600萬美元，政府同意了這一方案，因為這一方案比2008年9月政府接管“兩房”前，已經(jīng)減少了40%。只要是半市場半國有，就會出現(xiàn)類似于“兩房”這樣的企業(yè)，不管是中國，還是美國。
“兩房”正在進行救急之后的二度改革，投行消失，金融機構償還政府的資金繼續(xù)市場化，而“兩房”則有可能國有化。“兩房”為美國整個房地產市場所供給的資金量達到90%以上，“兩房”持有債券的96%的資金要靠政府購買。“兩房”事實上已經(jīng)國有化了，即便如此，還是遭到了投資者的無情拋棄。
不少業(yè)內專家都認為，中國金融機構持有“兩房”衍生債券將近5000億美元，“兩房”退市后，中國金融機構拋售“兩房”債券變得越來越困難。盡管中國政府呼吁美國政府要確保“兩房”債券的安全，可美國政府已經(jīng)力不從心，中國債主已被“兩房”債券套牢。
難以救助的“兩房”？
作為全美最大的住房抵押貸款融資機構，“兩房”的動向始終頗受市場關注。2008年9月，在次貸危機最嚴重的時候，美國曾向“兩房”提供了多達2000億美元的資金，并提高其信貸額度，而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也接管了這兩家公司。
但“兩房”一直沒有從危機中走出。美國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在向美國國會提交的年度報告中表示，“兩房”未來還將繼續(xù)虧損，并將進一步向美國納稅人尋求資金救助。迄今為止，“兩房”已合計使用了聯(lián)邦政府1450億美元的救助資金，而這個數(shù)字還將繼續(xù)擴大。
美國聯(lián)邦住房金融局代理局長德馬科(EdwardDemarco)曾在上個月國會作證中表示，“‘兩房’對于美國樓市金融系統(tǒng)運作的支持至關重要”。除了中國等海外投資者，6萬多億美元規(guī)模的“兩房”債也是美國主要銀行機構的核心資產，如果任由其價格暴跌，那美國的銀行、機構也都會面臨破產的危險。
調查顯示，自5月17日以來，房利美的股價一直低于1美元，而房地美股價一直都處在1美元以上。退市消息出來之后，“兩房”股價都暴跌了近40%。此前，在次貸危機之前，“兩房”股價從65美元左右的高點墜落，長期維持在1美元左右的價位。所以6月16日，“兩房”股價再次暴跌也是到了跌無可跌的地步，市場對此反應平淡。
目前“兩房”處于極度虧損狀態(tài)，須填補的窟窿還將擴大。白宮曾估計，救助“兩房”的成本至少為1600億美元，而美國國家預算辦公室(CBO)估計的成本為3890億美元。但這兩個估計都是建立在美國經(jīng)濟正常復蘇，房市得以好轉的基礎上的。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現(xiàn)在“兩房”總市值還不到10億美元。顯然美國政府已經(jīng)意識到，相對于“兩房”的股票，其債券才是主打，“兩房”擁有近5.2萬億美元的債券，“棄車保帥”也是為了減少損失。
從“兩房”退市，也可看出美國房屋市場依然低迷。標準普爾(S&P)/Case-Shiller住房價格指數(shù)顯示，今年一季度美國房價年率上漲2%，為近幾年來的首次年度上漲，但由于稅收優(yōu)惠措施結束以及止贖現(xiàn)象繼續(xù)增加，第一季度房價仍較2009年第四季度下降3.2%。
IMF經(jīng)濟學家根據(jù)美國歷史上的房價運行周期經(jīng)驗指出，美國房價可能還會繼續(xù)大幅下跌，跌勢持續(xù)的時間將更長。在美國經(jīng)濟上升周期中，房價平均上漲39%，而這次房價上漲了113%；在經(jīng)濟下行周期中，房價平均下跌22%，而此次房價只下跌了15%。也就是說次貸危機前的美國房價超漲很多，還遠遠沒跌夠。
套牢中國債主？
美國政府真的會為“兩房”完全埋單？“不盡然，至少美國已經(jīng)在思考最壞的情況。”一資深業(yè)內人士向記者表示。6月17日，美國眾議院達成一致，將把“兩房”列入可能遭到清算的金融實體。
可以想見，一旦經(jīng)濟真的出現(xiàn)二次探底，房價如果繼續(xù)下跌，“兩房”的窟窿自然越來越大。列入“可清算的金融實體”意味著，如果“兩房”未來嚴重威脅到了美國整體經(jīng)濟，也可以考慮讓它們破產掉。這種可能性有多大，誰也不知道，但美國人確實在考慮。一旦走到這一步，中國持有的近5000億美元的“兩房”債也將血本無歸。
有觀點認為，如果美國救助“兩房”的成本是個無底洞，那么中國持有的大量“兩房”債券就比較危險了。到底我們持有多少“兩房”債，不管是美國還是中國官方都沒有透露，畢竟太敏感了。
美國前財長保爾森在其自傳——《峭壁邊緣》中明確指出，“外國投資者持有超過1萬億美元的由‘兩房’發(fā)行或擔保的債券，其中以日本、中國和俄羅斯為主。”根據(jù)國外媒體的報道，普遍認為美國國內持有“兩房”債券的80%，按照目前“兩房”債的規(guī)模，外國投資者持有的量應該在1.2萬億美元左右。
在次貸危機爆發(fā)時，保爾森在自傳中透露，俄羅斯和中國大幅賣出了美國政府擔保的債券(包括“兩房”債)。俄羅斯幾乎把手中的美國政府擔保的債券全部賣光，約為1700億美元，而中國賣出了500億。
假設當初賣出的都是“兩房”債的話，目前日本和中國大致將分攤剩下的近1萬億美元“兩房”債，中國估計將持有其中的5000億美元。標準普爾曾經(jīng)在報告中指出，中國金融機構持有“兩房”債券總額達到3400億美元。“標準普爾的評估數(shù)據(jù)應該還是比較可靠的，我們實際握有的‘兩房’債只會比這個多。”一業(yè)內專家篤定地表示。
“兩房”退市是否會影響中國持有的“兩房”債券的價值？業(yè)內普遍還是比較樂觀的，《貨幣戰(zhàn)爭》作者宋鴻兵就表示，針對“兩房”退市引發(fā)的后續(xù)問題，中國不必過分擔憂。他認為，退市與“兩房”債券價格并沒有直接關系，“兩房”債的價格由美國政府間接擔保，只要投資者相信美國政府，只要美國主權信用等級不被調降，“兩房”債券的價格就不會受其股價太大的影響。而在5月底結束的第二輪中美戰(zhàn)略會談中，美方也承諾，繼續(xù)加強對“政府支持企業(yè)”的監(jiān)管，確保其具有足夠資本和能力履行其財務責任。
宋鴻兵還表示，跟股票相比，債券要重要得多，美國政府不會讓債券出現(xiàn)太大的問題，在萬不得已時，美聯(lián)儲會直接購買其債權以保持市場穩(wěn)定。
不過，也有業(yè)內人士表示擔憂：因為股票是股票，債券是債券。“兩房”股票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消失，無疑將大大降低“兩房”債券的流動性，中國以后要想再伺機賣出將越來越難，其價值可能將更多停留在賬面上。
對外經(jīng)貿大學金融學院副院長丁志杰就指出：“‘兩房’退市表明‘兩房’的財務狀況令人堪憂；美國房地產按揭貸款情況依然沒有好轉，美國政府進一步拿出資金注入‘兩房’的可能性也很小。中國作為‘兩房’債券的持有者，有權力要求美國增加對‘兩房’債權人的信息披露和溝通。”
“兩房”退市后走向何方
盡管“兩房”作為上市公司早已一文不值，曾經(jīng)的金融市場寵兒淪落為靠救助茍延殘喘的滑稽角色，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作為美國房市穩(wěn)定器的“兩房”，退市以后對市場會有什么影響？債務纏身的“兩房”是否會步雷曼兄弟后塵？
表面上看，“兩房”摘牌是因為它們的股價太低，達不到紐約證交所規(guī)定的最低股價水平，而實質上則是美國政府察覺挽救“兩房”的高額投入負擔太重。作為全美最大的住房抵押貸款融資機構，“兩房”還掌握著5萬多億美元的抵押貸款，對于美國樓市金融系統(tǒng)運作至關重要，與一般從事抵押貸款業(yè)務的金融機構不可同日而語。如果任其滑落深淵，那美國諸多金融機構也都會被其拖下水。
美國政府如何支撐危局，“兩房”今后路在何方？這些毫無疑問都是擺在奧巴馬政府面前的難題。6月20日，美國國會就“兩房”是否應該享有清算豁免權展開討論，共和黨主張“斬盡殺絕”，民主黨則予以否決，兩黨意見截然相反，反映出美國決策者對待“兩房”前途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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