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上午，從香港度假歸國的菲律賓前總統杜特爾特突然被一個叫國際刑事法院的機構逮捕，現在已經被送往該法院的所在地：荷蘭海牙。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們今天就來簡單聊聊這個事。
國際刑事法院
看到海牙和國際法院這幾個字，我們很容易想到一個機構：海牙國際法庭。
但實際上這個國際刑事法院和海牙國際法庭并不是一回事。
該法院成立于2002年，其基礎是1998年通過的《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
它和海牙國際法庭最大的區別就在于：
海牙國際法庭是聯合國機構之一，國際刑事法院則是一個獨立機構。
國際刑事法院受理的案件主要來自國家、檢舉人和聯合國安理會的委托。
它只能審判個人，且只對四種國際罪行有管轄權：
種族屠殺罪、危害人類罪（反人道罪）、戰爭罪和侵略罪。
看起來非常高大上，但其實它并不能隨意審判所有國家的人士。只有《羅馬規約》締約國的國民才歸它管。
也就是說如果你不是締約國，或者以前是但現在退出了，那這個法院就跟你沒什么關系了。
我們平時很少聽到跟這個法院相關的新聞，就是因為現在的中、美、俄、印...這樣的大國都不是締約國。
當然，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它也能對一些非締約國動手，比如說接到了由聯合國安理會提交的案件。
當五大善人都想抓你的時候，你是不是締約國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還有一種情況：
雖然你自己不是締約國，但跑到締約國去搞事，那也可能會被發逮捕令，比如說內塔尼亞胡。
普京也是類似的情況，只不過烏克蘭其實也不是締約國，但他通過聲明自愿接受了國際刑事法院的管轄權。
然后普京就上榜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個法院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只能管轄締約國的人。
那么問題來了，菲律賓是不是締約國呢？
曾經是。
菲律賓于2011年正式加入了這個大家庭。
但2018年該國又提交了退出條約的通知，并在一年后正式退出。
為什么退出呢？
因為當時這個法院查案查到了時任總統杜特爾特的頭上。
現在我們看到的杜特爾特被捕事件，其實就是當時那個案件的延續。
即杜特爾特上任后發動的“禁毒戰爭”。
離譜的罪名
菲律賓在2016年發起的禁毒戰爭可謂舉世矚目，因為杜總下手確實夠狠，他鼓勵所有人抓捕毒販，并允許他們在毒販反抗時開槍。
據稱在整個行動中有超過6000人被擊斃。
允許未經審判就擊斃毒販的做法肯定不符合現代社會的游戲規則，且難以避免出現冤殺的情況。但這個行動仍是可以理解的：
菲律賓的國情就是這個德性，毒販已經滿地走了，跟哥倫比亞墨西哥之流也差不多。按套路出牌已經解決不了問題，只能“亂世用重典”。
不管怎么樣，總比像南美那樣被毒販騎到頭上的好。
現實就是“禁毒戰爭”大幅降低了菲律賓的犯罪率，并讓杜特爾特獲得了大量的民眾支持。
但由于杜特爾特的反美立場，當時就有很多美國資助的NGO跑到國際刑事法院去申訴這個事。
于是國際刑事法院便宣布對菲律賓政府展開“危害人類罪”的調查。
這就比較離譜了，盡管“禁毒戰爭”確實涉嫌“法外執行”的現象，但國際刑事法院的這個操作等于是把打擊毒販和種族滅絕劃上了等號。
然后杜特爾特就退群了。
那么既然已經退群，為什么現在還能抓人呢？
因為按照《羅馬規約》第127條規定，締約國退出不影響法院對退出前已發生罪行的管轄權。
看起來有理有據，但如果我們細想一下就會發現，其實這從頭到尾都是國際刑事法院在自說自話。
它一直在忠實遵守自己制定的規則，至于當事國的態度是什么，它壓根不關心。
那么菲律賓的態度是什么呢？
即使是現任總統小馬科斯，一開始也是拒絕的。
因為站在一個國家的角度上看，這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我都退群了你還來管我干什么？你的規則難道可以凌駕于我的主權之上？你算老幾？
在小馬科斯上任之初，菲律賓司法部就明確表示“國家司法主權優先”。
那么國際刑事法院能不能在相關國家不配合的情況下強行抓人呢？
不能。
它其實只是一個空架子機構。說白了就是十幾個法官一棟樓，并沒有獨立的警察力量，行動完全靠成員國的合作。
如果成員國不合作，那它什么也做不了。
比如說之前又是要抓普京又是要抓內塔尼亞胡的，但世界各國沒一個敢配合，所以到現在也沒抓來。
那為什么這次抓杜特爾特又這么順利呢？
很簡單，因為小馬科斯和杜特爾特家族鬧翻了，他現在又選擇和國際刑事法院配合了。
如今他和杜特爾特的矛盾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此次正好借國際刑事法院的手解決掉這個政敵，何樂而不為？
至于國家司法主權什么的，那就先放一放吧。
斗爭
馬杜兩家近期斗爭的焦點是菲律賓今年5月份的中期選舉。
中期選舉顧名思義就是在總統任期中間進行的選舉，主要選的是國會議員和地方長官。
對于菲律賓這種大家族治國的國家來說，這個選舉就是各大家族爭奪地方控制權的主戰場，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下屆總統花落誰家。
按計劃，杜特爾特不僅要親自競選達沃市（杜特爾特家族大本營）的市長，還要支持親信參與國會議員的競選，另外還會在棉蘭老島和盟友合作，構筑對抗小馬科斯的政治聯盟。
他此次去香港，一個公開的目的就是去拉菲傭的選票。
很顯然，老杜這次是鉚足了勁要在中期選舉掀翻小馬科斯的牌桌。
所以小馬科斯在這個時候使出一記盤外招也就不奇怪了。
經常看新聞的朋友會發現，這個場面一點也不陌生，西方民主選舉的套路都差不多：
解決不了選票就解決競選的人，美有民主黨問罪特朗普，菲有馬科斯逮捕杜老頭。
2025年3月8日，國際刑事法院正式批準對杜特爾特的逮捕令。
3月11日，7000名菲律賓警察包圍馬尼拉機場，杜特爾特一下飛機就被控制。
在我們理解了整個事件的邏輯后不難發現，雖然逮捕令是國際刑事法院發的，但從頭到尾的活都是菲律賓人干的。
所以這就是一場典型的菲律賓國內政治斗爭。
對于普通人來說，在被警察叔叔逮捕的那一刻，正常的人生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但如果放在政治斗爭的背景下看，一切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馬科斯雖然成功抓捕了杜特爾特，但鹿死誰手其實尚未可知。
我們先看杜特爾特的反應。
杜特爾特在被抓捕前后的反應其實并不符合普通人的正常邏輯。
他在回國前就已經知道國際刑事法院對自己發出了逮捕令，如果真的不想被抓，有很多辦法可以規避，比如說選擇飛往自己的地盤達沃市，或者干脆暫時不要回國。
事實上杜特爾特去香港的日期和國際刑事法院批捕他的日期高度重合，所以也不排除杜特爾特是知道自己將要被逮捕后才跑去的香港，然后又因為某種原因回來了。
可能是想通了，也可能是得到高人指點，亦或是得到了某種承諾...
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杜特爾特坦然回到馬尼拉，主動把自己送給嚴陣以待的菲律賓警察，仿佛被捕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甚至在面對鏡頭的時候喊道：“要讓我向西方低頭，不如直接殺了我！”
考慮到他本身就是個梟雄，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在憋個大的，最起碼也是個苦肉計。
而這個苦肉計的效果確實很好。
現在菲律賓民眾已經把杜特爾特的行為視為“慷慨赴死”，甚至押送杜特爾特的軍警都有不少人在途中流下眼淚。
小馬科斯正在把杜特爾特往“民族英雄”的高地上推，堪稱“造神”現場。
接下來我們再從小馬科斯的角度來分析一下這個操作。
弱雞的豪賭
小馬科斯的這個操作其實充滿了各種不合理。
首先，杜特爾特雖然早已下臺，但并非一個落魄的失勢政客，而是政治力量強大且掌握私人武裝的軍閥。
對待軍閥的合理操作是先在物理上消滅他的力量，然后再對他走法律程序。
現在沒有消滅他的力量就直接走法律程序，后果是不可控的。
要知道杜特爾特已經快80歲了，不可能還沒安排好接班人。所以控制杜特爾特一個人，其實很難動搖其背后整個組織的完整性。
如果這股力量在日后組織反擊，小馬科斯有沒有準備好應對之策？
其次，把本國政敵丟給外國法院審理的這種做法，非常愚蠢。
它唯一的優點就是自己省事，但隱患卻有一大堆。
其中最直接的隱患就是你無法掌控局面。
國際刑事法院是個獨立機構，人家可沒保證會按你的預想方式去審案。
到時候審出什么結果，或者說杜特爾特在法庭上發表出什么言論，都是完全不可控的。
萬一他在法庭上來一波慷慨陳詞，把國內的反對力量徹底激發起來，你怎么辦？
只能干瞪眼。
而這還不是最大的隱患，真正要命的是：
如此抓捕杜特爾特的操作是不能服眾的，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政治自殺。
為什么這么說呢？
國際刑事法院固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規則去對前締約國的案件進行追溯，但你菲律賓政府是根據國內的哪條法律來進行配合的呢？
還是那個情況：菲律賓現在已經不是締約國。
一國政府去配合一個和自己沒有關系的外國機構執法，總要有個說法。
另外在該事件里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基本事實：
杜特爾特在菲律賓國內并沒有被判任何罪名。
也就是說按菲律賓的法律他是個無罪之人。
在菲律賓人看來，你小馬科斯憑什么配合外國機構去逮捕一個無罪之人？
咱菲律賓的主權在海牙嗎？
更別提這還是一個曾經獲得過極高支持度的前總統，一個家喻戶曉的禁毒英雄。
總結一下，在菲律賓人眼里，小馬科斯現在干的事是這樣的：
在沒有任何國內法律支撐的情況下，把一個在國內無罪的80歲禁毒英雄交給一個外國機構去定罪。
但凡自尊心高點的菲律賓人，這時候罵句畜生都算是輕的。
那小馬科斯的合理做法應該是什么呢？
其實菲律賓的政治斗爭本來也沒什么底線。
1983年阿基諾一下飛機就被老馬科斯派人一槍撂倒，現在杜特爾特一下飛機就被小馬科斯派人直接抓捕。
都是在馬尼拉機場，本質上沒什么區別。
既然如此，不如學自己老爹一步到位。
實在不敢，那也應該自己抓自己判，把辦案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現在把包袱丟給一個外國獨立機構，恰恰彰顯了自身的軟弱：
想干大事又怕擔責任。
這種人在哪都討人嫌。
結 語
回顧小馬科斯上任這3年的“戰績”，需要承認的是他的政治手腕還是可以的。
他在這3年里基本上把杜特爾特在菲律賓高層的勢力和盟友清洗了個遍。
副總統莎拉杜特爾特（杜特爾特之女）不僅被逼到彈劾的邊緣，甚至還遭到死亡威脅。
當然了，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美國爸爸的強力支持。
只是嫻熟的高層內斗手腕挽救不了日益下跌的民望。
而這種局面也是必然的，因為他畢竟是個傀儡，干活的出發點只有兩個：
一是滿足美國爸爸的需求，二是讓自己多撈點。
菲律賓民眾也不是傻子，時間長了自然能看出來這哥們是什么貨色，支持率下跌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而支持率下跌可能會導致中期選舉失敗，中期選舉失敗自己就會失去對國家的控制力。那么在接下來的任期里就很難繼續全心全意的為美國爸爸服務了。
甚至中途被推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小馬科斯只能在選舉前賭一把，但自己又是個孬種，結果就選擇了這種借助外力的方式來賭。
效果倒是頗為直接，你就說有沒有影響杜特爾特參加競選吧。
反正只要拖到5月份不把人放回來，那我馬科斯家族就躺贏。
至于我自己的支持率？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實對于小馬科斯的這波騷操作來說，最好的結局并不是真正抓到杜特爾特，而是把杜特爾特嚇到跑路。
這樣自己中期選舉的最大障礙就自然而然的解決了。
但現在杜特爾特坦然被捕，反倒讓接下來的局勢發展充滿變數。
不過小馬科斯現在還有兩個幻想可以指望：
美國爸爸繼續無腦撐他，幫他解決一切反對力量；
杜特爾特家族以及盟友因為老杜被抓而嚇破膽，自己放棄抵抗。
這兩個幻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實現，畢竟這里是“神奇”的菲律賓。
但看看現在美國總統的風格和杜特爾特家族的表態，我只能說小馬科斯還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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