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會不會亂,看起來還是有一定可能性的。之前越南四架馬車頻繁換人,看起來是阮富仲想要平穩交班,但從蘇林上臺來看,應該是沒來的及做完。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在越南阮富仲駕鶴之初兩天,沒法寫這個題目。現在事情熱度大概過去,大會也開完了,可以講講越南的事情了。
13年的阮富仲
平心而論,阮富仲干的非常不錯。阮掌權的13年中,越南基本上維持了比較好的經濟發展的態勢,同時作為南北黨的北派首領,也很好的壓制了南派勢力。要理解阮富仲干的好,需要先了解一下越南南北黨爭的背景,要理解阮富仲走的不甘心,也要先看看這十年中南北相爭的情況。
越南是個狹長的國家,在歷史上,北方長期被中國統治,而南方一直相對獨立。越南南方和北方從歷史上就有很深的隔閡,在短短八百年的獨立歷史里,曾經多次長期出現南北朝或者南北分立,現代南北越更是在法國和美國的支持下,打了十多年的內戰。
哪怕在越共統一之后,南方和北方的隔閡似乎也沒有消除,越共當中也分為了南方派和北方派。北方派以河內區域的北方人為主,代表就是阮富仲。南方派則主要來自越南中部和南部地區,以胡志明市為大本營,以越南前總理阮晉勇為代表、前任總理和前國家主席阮春福也是南方派。
越南南北黨:北黨阮富仲(右),南黨阮晉勇(左)
越南長期流傳著這么個口頭禪:北書記、南總理、中主席。1991年越共八大杜梅任總書記以來,越共權力核心一直沿革這種格局,按傳統,越共黨務一把手均由以河內為中心的北方系官員擔任,像阮文靈、杜梅、黎可漂、農德孟等都是如此。國家總理為以胡志明市為中心的南方人為主,主管經濟工作。
進入21世紀之后,由于革新開放,南方各省經濟實力逐步膨脹,壓倒了北方,南方派開始占據主動。北方派的老大,阮富仲是搞宣傳出身,一般被認為是弱主。而南方派的首領阮晉勇,不但資歷遠超阮富仲(在八大、九大、十大、十一大中排名均在阮富仲之前),而且從軍20年,軍隊人脈深厚。只不過由于傳統,才讓河內書記阮富仲當上一把手。但是四駕馬車中的其他三個,國家主席陳大光、國會主席阮氏金銀和總理阮春福全是南方派阮晉勇的人馬。
一打三的阮富仲,右邊三位是陳大光、阮春福、阮氏金銀
但是沒想到這個筆桿子出身的阮富仲,手腕相當了得。
先是在超齡豁免大賽中擠走了阮晉勇,然后又組織了“中央反腐敗指導委員會”,專門打擊南方派勢力。這一機構目前已查辦了27名越共中央委員(含4名政治局委員)、30多名高級軍官,地方上查辦了胡志明市、海防市、峴港市等重要城市的許多高官。以“燒熱火爐、烘干木柴”為口號的運動,嚴重的打擊了南方派的勢力,比如胡志明市的書記丁羅升,就因腐敗被判了24年。從2013年開始,這個機構已經查辦了13萬名越共黨員,越共央管干部超過110人。
再加上南方派國家主席陳大光病逝,北方派進一步加強了權力。阮富仲身兼總書記與國家主席兩職,二十多年的四駕馬車傳統被打破。南方派已經實力大傷,原本穩定制衡的越南政局開始出現變數。
阮富仲今年77歲,從2021年阮富仲的身體就出現了問題,在繼任者問題上,擁有海外支持(英美)和財力充沛(房地產商為代表的新生越南富豪階層)的南黨又開始蠢蠢欲動。然而在2023年1月,阮富仲突然借著防疫腐敗發飆,一舉擊潰南方派首領、越南主席阮春福,成功讓其辭去職務。南方派被革職查辦了2名副總理、3名部長在內的多達141位高級官員。包括越南七號人物,越南四名副總理中排名第一的范平明、負責外交的副總理武德儋等人辭職或解職。這個突然襲擊的確手段高桿。
最近越南首富,胡志明女商人張美蘭被抓并判處死刑,也是這次突襲的延續。(張美蘭騙錢的銀行叫做西貢商業銀行,西貢就是胡志明市,南派的大本營)。
這次阮富仲生命最后時刻的突擊,顯然是這位政工老兵最后的杰作。聯想到阮富仲動手前3個月的22年10月31日突然訪華,成為疫情后第一位到訪北京的國家元首,可以想見,阮富仲想對南方黨動手,可能已經醞釀已久,并且跟“老大哥”打了招呼。
阮富仲22年10月來北京拿了友誼勛章,“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級別的人物
然而打翻了南派,并不能解決接班的問題。
就在南派旗手被逼出牌桌之后,被視為接班者的越南主席的位置,在一年中換了多次,從武氏映春代理,換成南北平衡的武文賞,然后武文賞不過做了區區19天,跟武文賞有關系的福山集團案爆發,武文賞辭職。福山集團原本是一家地區性的小公司,但在2010年代之后突然從北到南拿下一系列千億級越南盾的市政建設、房產開發工程。越南公安部調查稱,這是一系列行賄受賄操作下黑箱運作、偷逃稅款、瞞報資產、拖延工期的結果。
之后接班的熱門人物,四駕馬車之一的國會主席王庭惠,也在一個個半月內出事。23年4月12日王庭惠結束最后一次出訪回國后,他的助理范泰河就被警方帶走,后被查出,越南最著名的交通建設集團,僅2019年至2023年,就中標39項,中標項目總投資額高達22萬億越南盾的順安集團涉嫌嚴重貪腐犯罪,而順安集團與王庭惠的助理范泰河關系密切。最終王庭惠也提前辭職。
直到5月22日,主導這一系列貪腐案的越南人民公安大將,蘇林正式接任越南主席,成了第一順位接班人。
但這個接班,很可能不是阮富仲原本的設想。
在越共體制中,當總書記不能履職時,應由常務書記處暫時代理,而在阮富仲病逝前兩天,身體極度惡化的時候,他卻指定了蘇林暫代政務。
蘇林的高效和鐵腕,正是阮富仲在生命最后兩年中,閃擊南派成功的關鍵人物,論功行賞當然應該高升。但越南經濟正處在轉型的關鍵時刻,讓錦衣衛頭目來當頭羊,顯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阮富仲最后兩年的大手筆,搞定了南派,卻沒搞定自己人,原本選定的接班者,無論武文賞還是王庭惠都是經濟上頗有能力的干部,卻全部在指定之后,短短兩三周就因為同樣的商界貪腐案牽連,被逼下臺。最后公安大將出來收拾局面,顯然阮富仲得規劃,沒有來得及實施,天年不假,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對于中國來說,怕越南亂(南疆不穩)又怕越南不亂(聯手美國轉移產業)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現在看起來,越南應該不太亂(公安大將的專業),也不會太好(錦衣衛管經濟),勉強算是上上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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