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按:
草甘膦在歐盟的許可于本月中旬到期,近幾個月,是否批準給予草甘膦新的許可一直是個爭議話題;早些時候,反對草甘膦的運動組織者曾在歐盟發動群眾,獲得過百萬人簽名支持,要求禁止草甘膦,并把這一訴求提交給了歐盟委員會[1]。
在這一背景下,歐盟委員會提議的重新批準方案幾次投票未能獲得有效大多數支持,歐委會也一再退讓,從最初建議的延期十五年縮減為五年。上月底,在歐盟上訴委員會的一輪投票中,由于德國農業部長不顧環境部長的反對,在總理默克爾未知情的情況下單方面投了贊成票(此前德國在多次投票中都投了棄權票,這正確反應了德國政府各方勢力的不同立場),導致歐委會的提案獲得有效大多數支持,草甘膦獲得在歐盟新的五年使用許可[2]。
對此,一股悲觀情緒在反草甘膦運動者(與反轉者高度重合)中彌漫,其代表人物是喬納森·朗瑟姆(Jonathan Latham)博士,他是“生物科學資源項目”的創辦人,“獨立科學新聞”的主編。他發表文章,批評了環保主義者長期以來的策略,那就是把反對的目標定位于某個具體的毒性化學試劑(如草甘膦),這樣不僅效率低下,而且即使獲得成功,它也會被另一個可能更加有潛在危害的試劑所代替。他主張環保主義者應該直接針對化工農業,力求從整體上禁止所有人工合成化學試劑在農業和公共場所的應用。實際上這一觀點與聯合國糧農組織的倡議不謀而合,聯合國糧農組織倡導生態農業[3],明確宣布我們并不需要用轉基因生物來解決當前的世界饑餓問題[4]。
另一方面,對此持樂觀態度的也大有人在。“轉基因觀察”網的克萊爾·羅賓遜(Claire Robinson)在表達了支持朗瑟姆博士禁止所有人工合成化學試劑的最終目標的同時,也對反草甘膦運動的現狀表示樂觀,其主要觀點在于這是一個公眾教育的成功,促使包括政治家在內的民眾關注到了化學工業和農業的問題,并日益表達出摒棄它們的訴求,這些正在有些國家(比如法國、意大利)得以實現。反對草甘膦以及其它合成試劑必然是一個緩慢耗時的過程,每前進一步,都使得化學工業農業體系更脆弱一點。
筆者特地翻譯介紹了這兩位反草甘膦反轉基因代表性人物的文章和觀點,這實際上是對策略性和戰略性問題的一個探討。希望能引發思考。
喬納森·朗瑟姆:歐盟重新批準草甘膦讓環保主義者的策略崩盤;現在怎么辦?
隨著在經濟的每個領域,自然產品和方式被人工合成所取代,日益增長的毒性污染[5]和塑料廢品[6]的浪潮,使得地球的生態迅速毀壞。一個最近剛報道的例子,1974年在英國種植非有機小麥每年需要噴兩次農藥,而在2014年則是20.7次[7]。
為遏制毒性浪潮,環保運動的主要策略是針對具體的“壞蛋”化學用品發起挑戰,強迫其退出市場[8]。在某些時候,這一策略很成功。例如很多國家不再噴灑DDT或林丹。但市場上有7-10萬種人造化學試劑,其中大多數沒有經過檢測,可能有毒性。假定化工業不再發明新的產品、假定從市場上禁絕一個毒性化學試劑需要10年的運作努力,禁絕現有的化學制品大約需要到公元一百萬年才能完成,而實際上剛剛的兩種假定都過于樂觀了。
這種環保策略還存在另一個問題。它假定仔細設計、誠實執行的檢測可以有意義的區分有毒和無毒的化學試劑。事實上,證據正好相反。很容易看到,化學試劑的檢測是一個沒有意義的過程,因為來自毒性化學試劑的潛在嚴重危害基本上是無窮無盡的,而化學試劑檢測評通常僅估如下這些危害:致癌性、神經毒性、肝毒性、生殖毒性、多代影響,一次只檢測一項危害。所以,僅僅著手檢測一個化學試劑是否有害,就需要使用整個城市的大鼠來實驗,而這還只是對大鼠有害與否,這個化學試劑是否對人有害還要回答很多問題。
在毒理測試的時候,毒理學家慣常使用的從嚙齒動物和其它動物外推到人類的做法是不科學的[9]。這個常規是隨意的,而且經常被證明是錯誤的。然而這種錯誤卻甚至被監管者策略性地接受。世衛組織的癌癥研究機構(IARC)比所有官方監管機構都更反對草甘膦[10],該機構的毒理分類把人類和動物的毒性區別對待;這等于承認終究不能通過動物試驗預測對人類的毒性。
先不論使用數百萬動物進行漫無目的試驗所帶來的倫理問題,監管者接受這種含糊不清的邏輯對于化學工業來說就是一種恩賜。然而,一旦測試發現某個化學試劑對動物有確鑿無疑的毒害,化學工業卻轉而堅持要別人拿出該化學試劑對人類有毒害的流行病學證據,這就相當于在球賽中移動球門柱(譯注:即改變游戲規則或雙重標準)。
所以用科學來挑戰被批準的化學試劑,這個看上去比較成功的環保策略,實際上只是一個糟糕的、失敗的策略;尤其是因為它似乎暗示著所有其它化學試劑是安全的。即便當它看上去成功的時候,它實際上也是失敗了。一個化學試劑被淘汰(或出局),它只是被另一個取代了而已。會有人同意用阿特拉津 【校譯注:又名莠去津,是一種毒性除草劑】取代草甘膦么?
反對化學污染的人也許可以借鑒反轉運動的經驗,反轉運動大致成功地使轉基因遠離歐洲、中國和亞洲、以及非洲,并使轉基因在種植國成了一個社會棄兒。反轉運動成功的訣竅在于不區分各種不同的轉基因,而是全部徹底地反對轉基因,使得不同的人和利益團體團結在同一面旗幟下---不管他們是反對那些宣稱對生命擁有專利的[11]、還是反大公司控制的、或反化學污染的、或僅僅是反轉基因特有的危害的[12]。這是一個寬大的帳篷,它不需要公眾有細節化的技術知識。想想看,聚集在“拒絕轉基因”的旗幟下,或者一個說“我反對活性成分1-methonomethyl-2-arbitrazine因為它在1到0.1ng/ml濃度下對某些種類青蛙的卵巢和殘留腺體有累積增生效應(Doolittle和Dally,1983)”的旗幟下,哪一個更容易?
我以前曾表達過[13],在狹隘的科學基礎上反對化學試劑是錯誤的、也是災難性的,因為這等于承認常規毒理學檢測的的有效性。這一策略認可政府挑選的監管者的偏心、甚至他們時而不時的公然不誠實;容忍監管者依賴工業界這一方提供的證據;容許工業界從一開始就指導化學毒理學監管的設計;承認動物實驗的倫理;容許通過“良好實驗室規范”(GLP)指南來迫使監管者無視經過同行評議的科學文獻,而這些文獻成果是納稅人花費巨資資助的;它容許公司以“商業機密”為借口而隱藏證據;認同由獨立實驗室進行的大多數化學試劑檢測可能是欺騙性的這一看法;認可化學侵害的狹隘性,認為它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科學問題。
雖然活動家們當然要抱怨這些不公平、不道德的實踐,但抵制如草甘膦這樣的個別化學試劑意味著向公眾暗示這些缺陷最終是可接受的,而現實是它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科學法庭上得到公正審判。
反轉者面臨的挑戰是對方的迂回戰術,即用基因編輯來繞過轉基因的定義,但這種境況還是比環保者被化工業嘲笑要強多了。就在今晚,化工界在用大量的比利時啤酒慶祝草甘膦重獲批準[14],他們再次說服歐盟粗暴地、也很可能是使用欺詐手段[15]凌駕于化學試劑監管規則和民主過程之上,批準給予草甘膦五年許可。
化學污染問題的解決之道因而應是一個對抗性的策略,這個對抗要與危害的存在本質相匹配。環保運動需要結束針對單個化學試劑的運動,轉而直接打擊化工業的痛處。禁止在農業上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禁止在學校和校園場地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禁止在公眾場所或整個城市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這可以做到),包括禁止所有合成化學試劑與食品的接觸。[16]
上述的打擊運動已經開始,在獲得成功的地方,與只禁止單個化學試劑相比,其結果帶來了真實的變化。但是環保運動還可以進一步:比如讓監管者為其決策負責;比如建議終止給予在食品中使用合成化學試劑的工業界任何補貼;比如針對體內檢測出毒性化學試劑并且變得不適的個人,要求制造該化學試劑的業界建立基金,自動為這些個人提供補償。這些做法將引起化工業的關注,自然也會激勵公眾。
克萊爾·羅賓遜:草甘膦重獲批準,環保主義者的策略崩盤了?
現在歐盟已經批準給予草甘膦新的五年許可,朗瑟姆博士批評反草甘膦運動沒有成效[17]。朗瑟姆博士說,“環保運動需要結束針對單個化學試劑的運動,轉而直接打擊化工業的痛處。禁止在農業上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禁止在學校和校園場地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禁止在公眾場所或整個城市使用所有合成化學試劑(這可以做到),包括所有合成化學試劑與食品的接觸。”
我同意朗瑟姆博士的目標,但是我不同意他文章題目表達的意思---“歐盟重新批準草甘膦讓環保主義者的策略崩盤”。我相信盡管歐盟重新批準了草甘膦,這個運動還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理由如下。
首先,草甘膦運動從來就不是針對單個化學試劑的。它是一個放大鏡,使人們把注意力聚焦于化學試劑、農藥工業和監管程序上的很多問題。它喚醒了政治家、媒體和普通公眾關注下列問題:
* 工業界自己檢測其產品然后宣稱它們安全
* 監管者僅僅復制粘貼[18]工業界告訴他們[19]的檢測結果
* 檢測結果不公開,因此獨立科學家無法檢驗
* 在極少數情況下當獨立科學家終于能檢驗[20]它們的時候,他們發現了[21]很多弄虛作假[22]
* 對輔佐劑沒有進行長期檢測
* 監管過程沒有考慮混合效應[23],而且永遠也做不到,因為有太多組合以至于無法檢測。
我看到主流媒體在討論這些問題,特別是在歐洲大陸,而僅僅在幾年前這還從沒聽說過,人們一直都以為監管程序在起著保護我們的作用,以為監管者為我們的最佳利益而著想。
公眾教育
在所有化學試劑中,草甘膦是個理想的放大鏡,因為:
* 它是最廣泛使用的除草劑,因此對它的禁止和限制(諸如此刻正在被實施的那些)有著廣泛的影響。我們不能假設一旦該化學試劑被禁止,它會被其它可能更壞的所代替,因為我聽說過的那些致力于局部限用措施的非政府組織,正在仔細確保用非毒性的機械雜草控制方法代替草甘膦
* 數十年來主流一直宣傳草甘膦安全、或比其它除草劑安全,而目前關于它的爭論打破了這個神話,這也將引發對未來所有將會推銷的所謂“安全”的化學試劑的沖擊效應。它有點像英國的瘋牛病丑聞效應,導致公眾對于政府對轉基因安全性的保證也失去了信心。這種后天的的不信任使得英國超市對自有品牌的產品禁用了轉基因,并且至今還是如此。
直到最近,當很多歐盟成員國開始發出反對草甘膦聲明之時,我還在想這次禁止草甘膦還是不可能的,也幾次在公開場合表達過這觀點。但這不是說這個運動是浪費時間。相反,它是我所見過的最好的公眾教育嘗試。
具體的勝利
最近數月,隨著運動匯聚了更多力量,并且多個國家的政治家未經環保活動家推動便自發處理相關問題,我確實想過也許有機會禁止草甘膦。但我從不認為該運動的成功與否取決于我們是否在歐盟層面贏得禁令。除了民眾受到教育,我們也取得了一些具體的勝利。我們已經聽到法國和意大利計劃在今后三年逐步淘汰草甘膦[24]。世界上有其它國家已經基于科學研究而這樣做了[25]。
我不太了解法國預期中的禁令的內幕,但我知道意大利政府采取這些步驟是基于科學研究,曾有些人懷疑這些研究是否有作用。但沒有這些研究,意大利不會轉而反對草甘膦。話雖如此,我們當然還需要更多更好的研究,就如Ramazzini研究院計劃進行的那種[26],如此一來其目前的良好意向才不會在(編者注:化工行業)猛烈攻擊下變得步履蹣跚。毫無疑問未來對它的攻擊一定會存在。
對反草甘膦運動家來說,這樣的圖景有什么不好呢?當然,進步是緩慢的,但是化學工業體系已經比五年前脆弱很多。這當然是好事。無論如何,我支持那些力圖禁止所有合成農藥的運動,并會為其發聲。這后一種目標還需要數年才能實現,同時我希望反草甘膦運動將會持續提醒人們警惕農藥依附所帶來的根本問題。
注釋
[1]http://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893-citizen-anti-glyphosate-initiative-will-be-examined-by-the-commission
[2]https://weibo.com/6251691439/Fx9E35vnb?type=comment
[3]http://www.fao.org/news/story/zh/item/80114/icode/
[4]http://www.fao.org/fileadmin/user_upload/biotech/docs/faqszh.pdf
[5]https://phys.org/news/2017-02-scientists-categorize-earth-toxic-planet.html
[6]https://serc.carleton.edu/NAGTWorkshops/health/case_studies/plastics.html
[7]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988-scientists-warn-of-toxic-chemical-cocktail-in-food
[8]https://mitpress.mit.edu/books/pandoras-poison
[9]https://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news/the-experiment-is-on-us-animal-toxicology-testing-science/
[10]https://www.iarc.fr/en/media-centre/iarcnews/2016/glyphosate_IARC2016.php
[11]http://no-patents-on-seeds.org/
[12]https://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environment/have-monsanto-and-the-biotech-industry-turned-natural-bt-pesticides-into-gmo-super-toxins/
[13]https://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health/unsafe-at-any-dose-diagnosing-chemical-safety-failures-from-ddt-to-bpa/
[14]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998-europe-extends-glyphosate-approval-for-five-years
[15]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999-scandal-erupts-around-german-glyphosate-vote
[16]https://www.chelseagreen.com/video/a-precautionary-tale
[17]https://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health/eu-reapproval-of-glyphosate-leaves-environmentalists-strategy-in-tatters/
[18]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898
[19]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17/sep/15/eu-report-on-weedkiller-safety-copied-text-from-monsanto-study
[20]http://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724
[21]http://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307
[22]https://www.nrdc.org/sites/default/files/open-letter-from-dr-christopher-portier.pdf
[23]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988
[24]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8000
[25]https://sustainablepulse.com/2017/10/13/six-middle-eastern-countries-ban-glyphosate-herbicides-over-probable-carcinogen-fears/#.Wh1OKEtpFIY
[26]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7933
文章來源:新浪微博,jrry86翻譯,經譯者同意,編輯校對時,對文字有些許改動;
譯文鏈接: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183340600174678
原文作者:Jonathan Latham博士、Claire Robinson;
原文鏈接:
1.https://www.independentsciencenews.org/health/eu-reapproval-of-glyphosate-leaves-environmentalists-strategy-in-tatters/
2.http://www.gmwatch.org/en/news/latest-news/18001-with-glyphosate-re-approved-is-environmentalists-strategy-in-t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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