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弗格森鎮騷亂還不到半年，巴爾的摩市又火光沖天!
弗格森騷亂期間，“你不給我公正，我就不給你和平!”的口號傳遍全美，在強大的民意挾裹之下，奧巴馬政府的應對之道，也只能是繼續強化公平公正。在口頭上，他表示，作為美國首位黑人總統，他對那些感到遭遇司法不公的少數族裔感到“同情”;同時在行動上，他指派美國首位非洲裔司法部長霍爾德對全美國的政策執行體系展開審查，逐個社區地采取措施，確保執法對于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公民都是公平的。
霍爾德是盡職的，盡管早在9月就已宣布辭職，但處在留守期的他還是在弗格森事件之后宣布了旨在對“種族定性與偏見斬草除根”的激進計劃。其行為邏輯是：既然都認為美國的司法體系對黑人不公，我作為美國首位黑人司法部長，就要對現狀有所扭轉，如果連黑人部長都無能為力，那就真的是有問題了。依此邏輯，他告誡警方不要成為一股“占領者”的勢力，試圖以此體現對少數族裔的公平。為了更精細地體現公平，甚至要求警察在執法時一律錄像。
黑人總統、黑人司法部長，加上一系列旨在保護黑人民眾的技術性措施，表面上看，政治領域中的“種族平等”已經以行政和司法權力實施上的“結果平等”這一最極端方式實現了，以至多少有些矯枉過正了。
但問題卻完全沒有解決!此次巴爾的摩騷亂，就像是一次對膚色政治解決方案的諷刺回應。在這個曾經的歷史名城、工業重鎮，現任市長是黑人，現任警察局長是黑人，連警察部隊也大部分是黑人。表面上看，在這里白人已淪為弱勢群體，失去了主要的行政和執法權力，膚色政治的現實已發生了顛倒。
然而，一切如舊，一起普通的死亡案件之后，大規模暴亂再起，“你不給我公正，我就不給你和平!”的口號再次響徹云霄。
會有真正的反省嗎?
接替霍爾德的美國第二位非洲裔、首位非洲裔女性司法部長林奇，恰是在巴爾的摩騷亂爆發之前幾個小時剛剛宣誓就職的。這次騷亂自然成了她履新之后所面對的第一個重大考驗。但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前方是個死胡同：其前任霍爾德部長已因過于偏袒少數族群而飽受來自警察部門的批評，作為第二位非洲裔司法部長，她不可能再繼續老一套的做法;但如果重新搖擺回來，貌似公正地有意偏袒警方，不是對當前局勢火上澆油嗎?
事實是，公眾輿論這一次已經發生了明顯的逆轉。在巴爾的摩當地報紙的報道評論中，一名似乎是警察的網友的告白，獲得最高點贊數：“我成為一名執法人員，因為我重視你的生活!我每天睡眼惺忪地工作，因為我重視你的生活!我把夜晚、周末、假期都花在孤零零地窩在警車里，因為我重視你的生活!每天離開家人去上班，心中都想著可能一去不返，都是因為我重視你的生活!但我也是個人，我也有朋友和家庭，和你有相同的感受，我的生活也很重要!” 這種近于哀求的語調，竟然出自警察之口，還能說他們是“占領者”嗎?
然而，如果在政治和司法權力的實施上徹底體現種族平等這個方案此路不通，還有哪條路可走呢?
奧巴馬總統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在第二天的記者會上，針對巴爾的摩騷亂他說：警方在處置涉及非裔美國人的事件時總會引發騷亂，有時是幾周一次，有時甚至達到一周一次，警方、非裔美國人社區乃至整個國家都應該對騷亂進行反思。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次他提出了一個頗為深刻的看法：“(這類事件)是一個緩慢發展的危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這不是剛發生的，我們不應該假裝它是新問題。”
也就是說，因黑人民眾死于白人警察之手而激起的大規模抗議和騷亂，以及涉及到的種族關系、社會公正、人人平等、民主理想等一系列深層問題，其起因主要不在現實的情勢中，而在美國的歷史中。
但又不能說歷史從一開始就錯了，林肯解放黑奴肯定沒有錯，因為“人人生而平等”是可以作為信條的。這就意味著：美國社會從林肯至今150年，這中間有什么地方出了錯，而且這個錯不是出在執行和落實環節上，是出在法律原則本身!從某個時期開始，“一個緩慢發展的危機”逐漸擴大，以至愈發不可收拾。
現在回想20世紀中期的美國“偉大社會”綱領，1964年民權法、1965年選舉權法，美國社會在種族、膚色、信仰、性別、血統之間的完全平等，被確定為聯邦法律。對于這些法律所體現的平等理想，約翰遜總統曾經充滿激情地宣稱：“不只是作為一種權利和理論的平等，而是作為一種事實和結果的平等”。
高調張揚民主原則總是激動人心的，一人一票普選、個人權利至上、民主國家、自由人民…閃閃發光的大詞令人熱血沸騰，然而，人類的千年烏托邦夢想果真如此輕易就實現了嗎?虛妄的目標、空洞的口號、完全不可能兌現的許諾，真的可以隨意拋出來而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嗎?
不知道奧巴馬總統的反省是否到了這一層：繼續用高調的公正去修補高調的平等，進一步推高民主理想，結果就只會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進一步拉大，民眾的欲求越來越多，直到無法滿足，警察的任務越來越重，直到無法完成…巴爾的摩的前方之路，就是暴亂頻發，社會崩潰。
巴爾的摩當然不會是終點，被虛妄的民主原則推上了懸崖的美國，有可能從現在開始真正進行反省嗎?
2015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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