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電視臺3月20日文章 美國知名學者諾姆·喬姆斯基最近在接受《紐約時報》的采訪時指出,美國社會傾向于無視幾個世紀以來非洲裔美國人受到的奴役,這有促成當前種族主義的存在,無視過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奴役是當現在族主義的根源。
喬姆斯認為,現在反對非洲裔美國人的種族主義根子在于“故意無視”可恥的過去,過去這些非洲裔美國人受到破壞和拷打,那是為了支持美國國家的經濟增長。
喬姆斯基解釋說,“美國社會想忘記不適宜知道的事情,如過去幾個世紀中美洲裔美國人被利用作為為了發展國家工業的奴隸勞動力。現在非洲裔美國人生活令人吃驚的統計數字可以與可恥的過去令人痛苦的其他殘留事件進行比較,黑人文化低下的遺憾,或更壞的是我們忘記了我們的財富和特權大部分是由幾個世紀的拷打和破壞創造的,我們是此事的受益者,他們繼續是受害者”。
喬姆斯基回憶說,最初的黑人奴隸是400年前運到殖民地的,“在那個漫長的時期,在幾十年的時間里只有少數非洲人有某些有限的機會進入美國社會”。他同時指出,還不應當忘記的是所謂新的“自由的帝國”的奴隸勞動場所是美國社會的財富和特權的主要來源,如同英國和歐洲大陸那樣。英國革命的基礎是棉花,主要是在美國的勞動場所的產物。
喬姆斯基說,“在工業部門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更快,這歸于鞭子和手槍的技術,有效地進行殘暴的拷打”。他強調在這些拷打和奴役非洲裔美國人社區的基地才有可能進行貿易,建立現代國家資本主義的金融機構。
喬姆斯基指出,現在的種族主義不同于過去的種族主義,這是由于非洲裔美國人權利的保衛者做出的努力,如馬丁·路德·金,但是他認為種族主義還遠沒有根除。在發生美國警察殺害黑人青年的事件以后,喬姆斯基要求美國政府制定一個反對警察種族主義的計劃。(環球視野 魏文編譯)
喬姆斯基:根除美國種族主義 “漫長而艱難”
陳詩悅 羅昕 編譯
喬治(George Yancy)是美國迪尤肯大學的一名哲學教授。近期,他為《The Stone》策劃了一個“與哲學家談種族問題“的系列專題。最近一次的對談對象是語言學家、政治哲學家以及當今世界最著名的公共知識分子之一諾姆·喬姆斯基。
諾 姆·喬姆斯基出版過許多著作,其中就包括最新與美國作家安德烈·弗爾切克(Andre Vltchek)合著的《西方的恐怖主義:從廣島到無人機》。喬姆斯基由新書談起,提到了美國立國的“兩大原罪”,并指出根除種族主義仍是“漫長而艱難” 的過程,不可一蹴而就。 以下是澎湃新聞節選編譯的內容。
喬治:你新書的標題《西方的恐怖主義》讓我想起了在美國,黑人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白人的恐怖統治之下。1882年到1968年期間,超過3000名黑人(包括女性在內)曾遭到白種人的毆打或處以私刑。所以2003年,當讀到阿布格拉布監獄的虐囚丑聞時,我并不感到驚訝。那些照片被曝光后喬治·布什總統曾說“這不是我所熟知的美國。”但這難道不是黑人一直以來所熟知的美國嗎?
喬姆斯基:“黑人所熟知的”美國并不是個吸引人的國家。400年前,第一批黑奴被運送到殖民地。我們不能忘記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間,只有短短幾十年非洲裔的美國人能夠擁有一些有限的進入主流社會的可能性。
我們同樣不能忘記,正是丑惡的勞工營構成了美國社會財富和特權的基本來源,而同樣的情況無論在英國還是歐洲大陸都是如此。工業革命所仰賴的棉花就是在美國的奴隸勞工營中生產的。
眾所周知,奴隸勞工營帶來了高效的生產力。美國康奈爾大學歷史系副教授愛德華(Edward E. Baptist)在他最近的論著《不為人知的事實》(The Half Has Never Been Told)中指出,牛鞭、手槍的應用加上對奴隸的殘忍虐待,讓勞工營的生產力甚至比工業本身發展得更快。而他們不僅為種植園主的帶來了豐厚財富,還促進和催生了英美的制造業、商業以及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金融機構。
回顧歷史,新興的美國斷然拒絕了當時的權威經濟學家們所鼓吹的正統經濟學的原則,取而代之地效仿英國采取國家干預的模式,其中就包括利用高關稅保護新生的工業,一開始是紡織業、鋼鐵業,后來逐步擴大到其他行業。
于此同時還存在著另一種“虛擬關稅”。1807年,托馬斯·杰斐遜總統簽署了一項法案,禁止從海外輸入奴隸。當時的情況是,杰斐遜所在的弗吉尼亞州是整個國家中最富有也是最有權威的,對奴隸的需求已達飽和。而南方不斷增長的蓄奴領土才剛剛開始生產有價值的商品。禁止從海外進口這些“人工棉花采摘機”對弗吉尼亞來說將會很大程度上刺激經濟增長,這很好理解。查爾斯·平克尼(美國憲法的主要簽署人)就曾經指出說“弗吉尼亞將會因禁止進口令而獲益。該州對奴隸供大于需,所以它的奴隸將會升值。”果不其然,弗吉尼亞州后來成為了日 益擴張的奴隸社會中最主要的出口地之一。
以杰斐遜為代表的一部分奴隸主對 “暴行”持肯定態度,認為這是經濟發展所必要的代價。不過同時他又害怕奴隸解放,害怕這群背負著深重不幸的受害者會群起而復仇。這一恐懼深植于美國的文化中,時至今日仍未淡去。
1865 年,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正式廢除了奴隸制。然而僅僅十年之后,奴隸制以“另一個名稱”又出現了。當時法規甚至將身為黑人本身視為非法,而所謂的另一種奴隸 制形式開始出現在農業、礦產業和鋼鐵業。這種形式被認為更有價值因為是國家而非資本主義對維持現有的奴隸勞動力負有責任,而這就意味著黑人常常因莫須有的 罪名就被捕入獄,再被強制要求從事有關商業利益的工作。這一體系為19世紀后期美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所作出的貢獻是不言而喻的,在很多地方都得到了長時間的 保留。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對自由勞動力的需求大大激增,之后 的幾十年,隨著美國在世界經濟發展中承擔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出現了一段時間的快速且相對平等的發展。黑人可以在有工會組織的工廠里謀得一份不錯的工作、 買房、送孩子去上大學接受教育和許多其他的機會。民權運動的發展還打開啟了其他的大門,不過仍然受到諸多限制。例子之一就是馬丁·路德·金試圖對抗北方種 族主義并發起一項窮人運動,但這項活動并沒有得到民權革新運動者的支持,并被有效制止了。
1970 年代末,新自由主義開始興起,里根及其后繼者將其不斷發揚壯大。大量財富聚集到一小部分人手上,而大多數人卻受困于經濟的停滯或下滑,不過最最受到打擊的 仍然是社會最貧窮和最受壓迫的階層。1986年里根的所開展禁毒戰爭不論在觀念還是具體執行上都含有深深的種族主義,誕生了一位新的吉姆·克勞(對黑人的 蔑稱),米歇爾·亞歷山大(Michelle Alexander,美國一位民權倡導者)用這個名稱來指稱重新復蘇黑人有罪論,這一點在驚人的入獄率和對黑人社會毀滅性的影響上都可以得到體現。
現實當然遠比我概括論述得更加復雜,但不幸的是,這只是對美國開國的兩大罪狀之一的一點點合理近似的描述,另一項罪狀是對土著印第安人種的驅逐和毀滅,以及對他們古老文明的摧毀。
喬治:杰 斐遜也許意識到了奴隸制存在的根基是不道德的,在《弗吉尼亞筆記》一書中,他這樣說,“與白人相比,黑人不僅缺乏想象而且遜于理性。雄性猩猩甚至都會優先 選擇黑人女性而非自己的種族。”這樣的謬論與成見伴隨著內戰以來的黑人法典持續壓迫和管制著黑人。那么你認為這樣的謬論當代還有嗎?
喬姆斯基:可悲的就是,杰斐遜不是一個人。也許最可怕的“當代謬論”是,所有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愛德華的書名《不為人知的事實》太貼切了,事實上(種族主義的)后果幾乎不為人所知和理解。
另 外還有一種變體,通常是指對一些不容易知道的事情 “故意無視”。“是的,過去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讓我們把那些都拋到腦后,一起邁向輝煌的未來,平等共享市民社會的權利與機遇吧!”人們會這樣說。 我們都快要忘記了現在的財富和特權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幾個世紀以來對黑人的折磨和傷害而創造的,可是現在我們仍是受益人,而他們仍是受害者。人們出于體面需 要所給予的一點點偏狹又無望的補償也許只埋藏在記憶深處吧。
值得肯 定的是,杰斐遜至少承認奴隸制“一方面是最持久的暴政,另一方面又是最可恥的服從。”在華盛頓的杰斐遜紀念館中陳列著他的這樣一句話,“我為我們國家而激 動,因為我知道上帝是公正的,他的公正不會永遠沉睡。” 這些話理應深埋在我們的意識之中。還有美國第6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對另一項“開國原罪”的反思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們以這樣無情無義的殘忍將印第 安人那可悲的種族根除…..對于這個國家的罪惡,我相信終有一天上帝會帶來公正的審判。”
重要的是我們的判斷力被壓抑得太久太深了,到現在為止我們幾乎沒有對這件事做過合理的反應。
喬治:這 種對知黑人所遭到迫害的“故意忽視”同樣可用于對美洲印第安人的種族大屠殺吧。18世紀瑞典的分類學家卡羅盧斯·林奈烏斯(Carolus Linnaeus)曾指出土著美國人具有“易怒”的特性,這一方便的解釋立刻就讓白人對土著人的“馴化”變得合理化。那么,美國的這種“健忘”在持續的種 族大屠殺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喬姆斯基:類 似的成見或謬論很早就有了,并且持續至今。最早的可以追溯到1629年,英格蘭國王向馬薩諸塞灣的殖民地簽署了一份憲章,內容申明讓印度人皈依基督教是 “這個種植園的首要目標”。于是當地殖民者立即刻下了“殖民地之印”,上面的圖案是一個印度人拿著一柄槍朝下以示和平,口中卻冒出一行字向殖民者懇求道 “來幫幫我們吧”。這也許是關于“人道干預”的首個案例,有意思的是,你卻發現它和后來其他的沒什么兩樣。
幾年后,最高法院法官Joseph Story曾想過盡管殖民者有時表示尊重,但仍然讓印第安人像“秋天的枯葉”一樣消失殆盡的“上帝的智慧”。不消說,那些沒有選擇“故意忽視”的殖民者看 得很明白,美國首屆政府的戰爭部長亨利·諾克斯(Henry Knox)就曾說,“在聯邦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將印第安人完全地清除”,這意味著“對印第安土著的侵略要比對墨西哥和秘魯的征服更為重要。”諾克斯還表示 說:“未來歷史學家也許會解釋印第安人被清除的原因。”
在過去,很少有人去思考那些種族的災難,像海倫·杰克遜(Helen Jackson)那樣的“英雄”很少。以同情、維護印第安人的文學作品而聞名于世的女作家海倫·杰克遜在1880年對種族不平等有過詳細的描述:“那些 破碎的信仰、出爾反爾的承諾、泯滅人性的暴力 帶給人們傷心的啟示,這些啟示將令熱愛國家的人們感覺羞愧。”
美國第26任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曾說,過去的四個世紀見證了白種人的擴張,擴張之地一直充斥著持久的利益沖突,甚至有人被驅逐至貧困和苦難的邊緣。追求種族平等主義的美國詩人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也曾寫道:“黑鬼,像印第安人一樣會被淘汰,這是所謂種族的規律、歷史…一個更高等的種族來了,所有低等種族都會被清除出去。”
直到1960年代,種族暴行才開始進入學術領域,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雖然這個領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喬治:美國黑人作家詹姆斯·鮑德溫(James Baldwin)在他1966年的文章《領土侵占報告》中寫道:“哈萊姆區(紐約黑人住宅區)就像殖民地一般被監管著”這句話讓我想起弗格森(Ferguson, Mo)(美國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北郊的一座市鎮,居民主要是黑人)。一些在弗格森的抗議者甚至把他們的所見所聞和加沙地帶相提并論。你怎么看?
喬姆斯基:各種各樣的比較都是有可能的。幾年前我去加沙地帶,很快就聯想起被監禁的體驗:這種感覺是非常奇怪的。什么感覺?你完全受外界控制。當然,弗格森和加沙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一般情況下,我對所謂比較有點懷疑。當然兩者會有共同特征,比如壓迫和暴力。比如前面提到的米歇爾·亞歷山大對黑人的類比,通常他們會抹去至關重要的區別。坦白地說我不覺得每件事都有所謂一般價值,每種比較都要有自身的評估體系。
喬治:我當然不想混淆他們。一些人似乎認為阿拉伯裔穆斯林已經取代了非洲裔美國人而成為美國社會最底層的“賤民”。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喬姆斯基:反阿拉伯/穆斯林主義有著悠久的歷史,大量文獻都有記載。比如對種族相關問題做過1000場講座的杰克(Jack Shaheen)對此一直有研究。而且毫無疑問,近年來這類研究增加了不少。
給 一個當下的例子,有一部破記錄的電影,被《紐約時報》藝術版描述為“愛國、 愛家”,它講述的是一名聲稱在美國入侵伊拉克時成為殺害伊拉克人“冠軍”的狙擊手,并自豪地介紹他的目標“野蠻、卑劣、邪惡......前所未有”。尤其 他殺死的第一個人,是一位在美軍槍林彈雨下抱著一枚手榴彈的婦女。其實這電影中,重要的不僅是狙擊手的心態,而是我們入侵和破壞其他國家時,我們國家的反 應。但在美國,盡管仍有悲劇發生,雖然我想在公眾中反阿拉伯/穆斯林主義已經有所克制。
喬治:最后,種族主義的現實環境(無論是反黑、反阿拉伯、反猶太等等)都很嚴峻。種族主義沒有單一的解決方案,尤其是從它各種表現方面考慮,你認為結束種族仇恨需要哪些必要條件?
喬姆斯基:通常有這么幾種答案很容易脫口而出:教育、醫療、勞工斗爭等等。這些答案是正確的,并多少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種族主義遠未根除。必須強調多虧了上述方面的這些努力,種族主義已不像過去那么嚴重。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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