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主義、安哥拉內戰與南非黑人解放
女神讀書會親情奉獻
1990年2月11日,南非Paarl,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從監獄釋放后與妻子溫尼高舉拳頭。圖片來源:WALTER DHALDHLA/東方IC
今天是南非黑人解放運動領袖納爾遜·曼德拉逝世的日子!毫無疑問,他將作為全世界人民反抗殖民統治的楷模而被載入史冊。
記得,整整一百六十年前,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在一篇題為《中國革命和歐洲革命》的社論中,曾以極為凝練的語言概括了爆發在中國的革命對歐洲人民反抗資本主義強權統治的作用。他說:
有一位思想極其深刻但又怪誕的研究人類發展原理的思辨哲學家(按,指黑格爾),常常把他所說的兩極相聯規律贊譽為自然界的基本奧秘之一。在他看來,“兩極相聯”這個樸素的諺語是一個偉大而不可移易的適用于生活一切方面的真理,是哲學家所離不開的定理,就像天文學家離不開開普勒的定律或牛頓的偉大發現一樣。“兩極相聯”是否就是這樣一個普遍的原則姑且不論,中國革命對文明世界很可能發生的影響卻是這個原則的一個明顯例證。歐洲人民下一次的起義,他們下一階段爭取共和自由、爭取廉潔政府的斗爭,在更大的程度上恐怕要決定于天朝帝國(歐洲的直接對立面)目前所發生的事件,而不是決定于現存其它任何政治原因,甚至不是決定于俄國的威脅及其帶來的可能發生全歐戰爭的后果。
資本主義把自己變成了普世真理,也把反對它的革命變成了普世真理。并且在這篇不長的社論中,這位思想家極富洞見地看到了,深受資本主義壓迫的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任何一次反抗,都可能帶動針對資本主義國家的共產主義運動。隨著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挾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的東風趨于蔚然,那些以“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為理想的后繼者們,把解放全人類的重心放到了殖民地解放運動上。風起云涌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左翼運動與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起義在全球化浪潮下如此密不可分,“兩極相聯”成為了現實。
無疑,納爾遜·曼德拉,這位一生致力于南非種族平等的戰士,正是搭著二十世紀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末班車,把自己的革命事業推向了高峰。南非的反種族隔離運動、安哥拉的民族解放運動,與蘇聯、歐美人民要求進一步民主的左翼運動,形成了真正的“兩極相聯”。
早在十六世紀,葡萄牙人就開始了對安哥拉的殖民統治,并在十九世紀那場臭名昭著的伯林會議上得到了列強的正式承認。時至二十世紀,葡萄牙正式向安哥拉派駐軍隊,1951年把安哥拉改為“海外省”,派總督施行統治。與之相伴,安哥拉解放人民運動(安人運:MPLA)、安哥拉民族解放陣線(安解陣:FLNA)和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安盟:UNITA)先后成立。重要的是,安哥拉的民族解放運動與古巴密不可分。
早在六十年代初,隨著拉美革命的挫折,格瓦拉就把目光投到了非洲,他堅信,古巴輸出革命的夢想應該被放到另一塊遠離美國干涉、但同樣充斥貧窮和社會不公的大陸――非洲。1963年12月,格瓦拉親自到非洲考察,就看中比屬剛果(剛果金)左翼反政府武裝(CNL)領袖卡比拉。然而,事實很快證明,“酗酒、迷信巫術,甚至不敢在夜間進行偵查和偷襲行動”的非洲同志不堪重用,并且,1965年10月卡薩武布通過軍事政變上臺,立刻發表聲明,愿意和CNL進行談判,并建議“一切外籍雇傭武裝撤離剛果”。格瓦拉在非洲的嘗試沒能獲得成功。
轉機出現在近十年后。1974年4月25日,葡萄牙發動政變。斯皮諾拉一上臺就著手把自己從“非洲泥沼”中拖出來。要知道,僅1971年,葡軍在安哥拉的軍費就占據了財政開支的40%。而葡萄牙撤軍所造成的權力真空又有誰來彌補?1974年9月底,斯皮諾拉在內外交困的情形下,被迫下臺。陸軍將領科斯塔·戈麥斯成為政府首腦。戈麥斯上臺后,承諾允許所屬殖民地獨立。
1975年1月15日,葡萄牙與三個組織達成關于安獨立的協議,共同組織過渡政府。然而,不久,剛果(金)支持的安哥拉民族解放陣線(FLNA),與南非支持的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UNITA)和接受蘇聯援助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MPLA)就分道揚鑣。同年11月11日安哥拉獨立,安人運成立安哥拉人民共和國;安解陣和安盟則成立了安哥拉人民民主共和國。同日,安兩派三方武裝沖突擴大為全面內戰。對此,古巴迅速做出了反應:第一批500名軍事顧問前往安哥拉首都羅安達,協助訓練安人運(MPLA),一年以后,蘇聯的飛機也隨之而來。
而美國和白人統治下的南非則成為了安盟(UNITA)的堅定后臺。1976年6月在南非本土城鎮索維托發生反種族隔離的黑人起義,南非政府認為是共產主義勢力在對白人政權發起“全面進攻”,需要以強硬的“總體戰略”手段進行應對。1978年5月,南非軍隊再次越境進入安哥拉境內以清剿安南部西南非洲人民組織訓練營,造成大約582名平民包括婦女與兒童的喪身——南非再次拉開了入侵和干涉安哥拉的帷幕。9月,博塔出任南非總理后,“總體戰略”逐步成為南非的官方政策。1979—1986年安盟領導人薩文比三次出訪美國,受到美國國內熱烈歡迎。尤其是第三次,羅納德·里根總統在華盛頓以招待一國元首的禮節來款待他,前美國負責非洲事務的副國務卿克里克則夸贊薩文比“有著世界級的思維”。更重要的是,他從美國帶回了大量的援助。使安盟最終成為了能與蘇聯、古巴支持的安人運和安哥拉人民共和國政府相對抗的力量。
無疑,古巴的援助因其富有理想主義色彩和國際主義精神而超出了簡單的美蘇爭霸邏輯。時任蘇聯駐美大使多勃雷寧在其回憶錄中感嘆道,“是古巴人,而不是我們,最先以派遣他們軍隊支持‘人運’的方式進行干涉,他們自作主張采取行動,并未與我們協商”,“蘇聯領導人從未考慮過在任何第三國使用古巴部隊,但是古巴人以國際團結為借口迅速設法把我們卷進了安哥拉內戰”(肖敏、王力等譯:《信賴-多勃雷寧回憶錄》,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7 年版,第 415 頁)。古巴人的援助幾乎是無償的。據統計,在頂峰時期,安哥拉2/3的醫療人員為古巴志愿者,僅在1977年1月至9月,古巴醫療衛生隊就付出了超過3000人的傷亡代價。卡斯特羅的努力獲得了回報,安人運1976年擊敗安解陣并把安盟趕出城市后,安人民民主共和國解體。這時,卡斯特羅和古巴在第三世界中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蘇聯。獨立后的安哥拉積極支持納米比亞民族解放組織—西南非洲人民組織(簡稱“人組”)反對南非殖民統治的斗爭,成為了西南非洲人民獨立自主的堅定支持者。
然而,問題并沒有結束,里根上臺之后,美國政府大力支持安盟(UNITA)。在它和白人南非的一手支持下,薩文比高舉“反共”大旗,安盟也發展出了正規軍2.6萬人,民兵3.4萬人的武裝力量。白人南非甚至直接派遣卷入了安哥拉內戰。時至1987年8月22日,南非正式與古、安簽訂停火協議,規定南非軍隊從9月1日起撤出安哥拉。在古巴、蘇聯支持下的安哥拉人民共和國政府在內戰中給予了南非軍隊沉重打擊。而所有這一切為南非白人政府的最終垮臺創造了極佳的外部環境,使之與南非的黑人解放運動和納米比亞的獨立互為表里互相促進。竟至于白人政府一直宣稱納爾遜·曼德拉,這位非洲人國民大會的領導人,是一位隱蔽的共產黨員。而在反抗白人政府的戰斗中,曼德拉則與古巴、安人運并肩作戰,甚至建立了友誼。正如1991年曼德拉訪問哈瓦那時對卡斯特羅所說的那樣:“古巴十五年來的所作所為,堪稱非洲歷史之轉折點”。
值得一提,當南非白人專制政府介入安哥拉內戰而謀求推翻安哥拉人民共和國后,中國政府迅速放棄了對反對派安解陣的支持。福特訪華時,鄧小平事實上拒絕了美國要求的美中合作。1985年12月15日,白人南非突然出兵,安哥拉南部,一個星期之后就逮捕了曼德拉的妻子威妮·曼德拉。為此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對南非當局的新罪行表示強烈的憤慨和譴責,并要求南非當局立即釋放威妮·曼德拉,立即停止對鄰國的入侵、襲擊活動”(《外交部發言人就南非軍隊入侵安哥拉、萊索托及南非當局逮捕安哥拉黑人領袖曼德拉的夫人事件發表的談話》,1985年12月23日),在國際輿論上堅定地站在了曼德拉一邊。
主流文化往往使我們有意無意地忽略,持有堅定反共立場的美國總統羅納德·里根恰恰是南非白人政府及其種族隔離主義的堅定支持者。1980年當選總統后不久就對記者說,他的政府“將不那么重視人權問題,而將更重視對付蘇聯的問題”(《基督教科學裁言報》工980年12月16日)。次年他更明確表示,決不拋棄南非這樣一個“在曾經發生的每一場戰爭中都與我們并肩作戰”、“戰略上對自由世界至關重要的國家”,“要向南非這樣的友好國家打開大門”(里根1981年3月3日電視談話,美國《國務院公報》1981年4月號,第11頁)。直到2008年,美國政府才把他從恐怖分子的名單上剔除!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古巴和蘇聯卻始終與曼德拉保持了深厚的友誼。1988年蘇聯政府甚至破天荒地發布了印有曼德拉頭像的郵票,而1990年,蘇聯更決定把列寧和平獎授予曼德拉,以表彰他在反對種族主義和種族隔離的斗爭中的卓越貢獻……
反諷的是,公知們把“悼念曼德拉”變成了鼓吹其反對者的宣講臺,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或許他們眼里,所謂的“自由”不過就是某套特定程序規定出來的結果,仿佛只有服從什么《聯邦黨人文集》或哈耶克之流,才是自由的。仿佛曼德拉的偉大不在于他的斗爭,而在于他服從了某些所謂“自由的規律”。與他們相反,我們則相信,人民的反抗才是推動歷史進步的動力,人民在反抗中實踐著自由與尊嚴,并為新世界的誕生打開了千萬種可能。誠然,古巴人和蘇聯人對曼德拉的支持有自身利益的因素,但是他們終歸以自己的行動促成了西南非洲人民的解放和種族平等,為共產主義運動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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