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至30日,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和中聯部當代世界研究中心在京聯合召開第三屆世界社會主義論壇:“資本主義危機與社會主義未來”國際學術研討會。
這是世界社會主義的一次隆重集會,來自中國、美國、俄羅斯、英國、法國、德國、尼泊爾、古巴、越南等四大洲九個國家的近150位參會代表共聚一堂,縱論全球經濟政治格局變遷,暢談世界社會主義發展前景。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戰略問題研究中心主任王湘穗指出,目前我們正在經歷資本主義歷史上一場重大危機。這場危機既具有周期性的特征,有帶有總體性危機的征兆,要深刻認識這場危機,需要我們繼承和弘揚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精神,還要注入在新歷史條件下的新觀察和新思考。特別要關注資本主義危機中的幣緣政治現象。以下為王湘穗發言摘要。
資本主義危機中的幣緣政治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戰略問題研究中心主任 王湘穗
目前,我們正在經歷資本主義歷史上一場重大危機。這場危機既具有周期性的特征,有帶有總體性危機的征兆,要深刻認識這場危機,需要我們繼承和弘揚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精神,還要注入在新歷史條件下的新觀察和新思考。
一、幣緣政治視角下的全球危機
現代世界體系在本質上是資本主義的世界體系。在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中,起決定性作用是資本的力量。1500年以來的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的歷史證明,誰控制了世界貨幣,誰就掌握了全球資源和利益分配的杠桿——資本,誰也就控制了世界。這種現代國家之間圍繞世界貨幣體系形成的關系就是幣緣,而國家(包括跨國公司等全球行為體)在世界貨幣體系中維護和拓展自身利益的行為,就是幣緣政治。
從資本主義體系的總體進化歷史看,資本主義體系經歷了從“商業資本主義”到“工廠資本主義”,再到“賭場資本主義”的演進。金融資本在成為全球經濟的主導力量的同時,也就逐步獲得了對世界事務的主導權,這就是“幣緣政治”作為國際關系的新范式誕生和發展的時代根基。
根據布羅代爾和阿瑞基的分析,資本主義的每個體系積累周期都是以金融擴張為生命周期的結束階段,他們稱之為“金融的秋天”。目前主導世界資本主義的美元體系已進入“金融秋天”,為此美國經濟學家創造了一個膾炙人口的新詞——“新常態”(New Normal)。這是指美國經濟會長期處于低增長、高失業、強監管、降比重的狀態中。具體說,就是增長率維持在2%左右、失業率維持上升趨勢、經濟監管措施不斷增強、以及美國在全球經濟中重要性持續下滑的狀態。實際上,從1971年美元與黃金脫鉤開始,美國及全球金融資本就出現了從收益率相對降低的產業部門向收益率相對較高的金融部門流動的長期趨勢,其后30年美國金融衍生品及相關機構經歷了爆發式增長,創造了比實體經濟規模大許多倍的虛擬經濟,最終引爆了2007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這場危機并不是人們所認為的普通經濟周期的危機,而是美元體系的總體性危機,是與曾經領數百年風騷的西班牙-意大利城邦體系、荷蘭體系、英國體系并列的美國資本主義體系的百年大危機。
二、幣緣政治行為體之間的矛盾
若以幣緣視角從高空鳥瞰,我們看到的世界是兩個巨大的幣緣圈:一個是占據世界經濟近70%份額的美元幣緣圈,另一個則是占世界經濟20%以上的以歐元為結算和儲備貨幣的歐元幣緣圈。而在美、歐兩個幣緣圈內部,存在著一個垂直分工體系:頂端是由大量金融機構主導、提供金融服務的資本國家,中間層是主要從事制造業的國家,而低層則是提供各種初級資源的國家。幣緣圈內部垂直分工結構造成的世界經濟和政治不平等權力格局,它與兩大幣緣圈之間存在的利益爭奪一道,占據了當今世界各種矛盾的中心地位。
一是幣緣圈之間的矛盾。美元圈和歐元圈之間的矛盾是影響目前世界格局的主要矛盾。矛盾的主體是不同金融資本集團和美歐國家集團,矛盾的核心是爭奪金融利益,包括爭取更多國家凈儲蓄的流入,占有貿易結算和儲備貨幣中的更高比例,控制大宗商品的定價權,擁有全球貨幣體系中的支配地位等。在危機背景下,美歐爭奪主要體現在如何轉嫁危機上。
二是資本國家與制造國家的矛盾。資本國家以控制資金、技術和市場的方式,獲取制造國家的制成品和凈儲蓄,而制造業國家因依賴資本國家的市場和投資,所以遭受的多重剝削。兩者存在維持同一經濟體運轉的共同利益,也存在不公正分配關系引起的矛盾。
三是資本國家與資源國家的矛盾。資本國家控制資源的基本方式是資源的金融化,即確定必須以美元或歐元等世界主要貨幣作為資源交易的結算貨幣,并通過核心貨幣國家金融市場控制資源現貨和期貨交易的價格。資本國家除了使用政治、經濟手段控制資源國家外,也經常使用顛覆和軍事等暴力手段。
四是制造國家之間的矛盾。處于資本國家和資源國家的鉗擊之下,制造業利潤空間日益縮小,迫使各國競相以降低民眾福利和犧牲環境為代價維持本國市場份額,進入以鄰為壑的惡性競爭。
五是制造國家與資源國家的矛盾。這兩類國家在實體經濟中分處上下游,彼此依賴也互為對手。
六是資源國家之間的矛盾。不同自然稟賦導致資源開采的不同成本,也由于資本國家對資源國家的影響和控制,更在于資源國家對資源長久依賴程度及相關政策的選擇,各國對定價和開發、銷售國家的選擇上存在一定的競爭關系。
上述矛盾和所在國家內部的矛盾糾結在一起,構成了危機背景下國際政治的復雜場景。
三、幣緣政治沖突的趨勢
在全球危機的背景下,幣緣政治行為體之間的矛盾出現了激化的跡象,呈現出爆發幣緣政治沖突的趨勢。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各國之間相互轉嫁危機有可能導致目前的全球體系解體。以美國推出QE計劃為標志,各個可提供世界貨幣的國家和國家集團都相繼采取貨幣寬松政策,造成世界性流動過剩,使制造業國家和資源國家外匯儲備貶值、國家財富被稀釋。如果發達國家繼續采取飲鴆止渴式的貨幣政策,就會引發世界性通貨膨脹、特別是惡性通貨膨脹,導致美元、歐元等世界貨幣的信用喪失,制造業國家、資源類國家與金融資本國家脫鉤,世界將重回實物貨幣、國別經濟的道路。
第二,區域國家間貨幣合作正在引起與全球貨幣霸權國家的沖突。以東亞為例,從2010年起中國-東盟自貿區開始運行,雙邊開始貨幣互換。與此同時,中日韓三國開始自貿區和貨幣合作談判。東亞區域經濟的深度合作,對太平洋美元圈造成了巨大沖擊,有可能導致美元圈的分裂甚至解體。這是美國出臺“重返亞太”戰略,也是南海、天安艦、延坪島、釣魚島沖突的深層背景。在全球危機下,任何危及全球貨幣霸權的國家和區域合作,都可能引發強烈反應,甚至爆發全面沖突。
第三,圍繞重建貨幣秩序主導權的爭奪會愈演愈烈。幣緣秩序是金融化時代國際關系的規則體系和國際機制,是當代世界的基本秩序。此次危機動搖了美元為基礎的國際貨幣體系,如何重建全球貨幣秩序,已成為未來大國間政治的焦點。不僅如此,貨幣秩序的重建也涉及到各國政府與金融機構、跨國公司之間的權利與義務的關系。誰將獲得主導權,很大程度要看在危機沖擊后的表現和整體實力。因此,圍繞主導權的爭奪將十分激烈。從歷史上看,貨幣秩序重構都是由戰爭的勝利者來主導,英國在1815年贏得了對拿破侖的戰爭,就建立英鎊-金本位體系;美國打贏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就主導建立了布雷頓森林體系。如今我們再次站在歷史的轉折點上,如何避免在重大變革中發生暴力沖突,既需要政治領袖們的政治智慧,也需要學者對歷史規律和現實問題的洞察。
(《環球視野globalview.cn》第5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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