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動蕩為何被誤讀
2011-03-18
李希光
看看這兩天的媒體報道,一方面是利比亞反政府將領承認戰敗,幾十萬難民無家可歸。另一方面,西方國家和聯合國仍然就是否在利比亞領空設立禁飛區喋喋不休地爭吵。一個月來,整個世界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國家被撕裂。
當前利比亞的內戰和內亂,讓人想起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的《四川好女人》中的一場戲。兩個女人都說那孩子是自己的。法官決定,把孩子劈為兩半,平分給兩女人。其中一女人說,這孩子我不要了,給那女人吧。法官這時知道誰是孩子的真正母親了。
過去一個月來,媒體就利比亞亂局進行了狂轟濫炸式的報道,人們悲哀地、無助地觀望利比亞發生的悲劇。利比亞就像那兩個女人爭奪的嬰兒,世界上善良的人都在期待著聯合國作為法官,阻止利比亞被戰爭撕裂,幫助這個國家走向民族和解。
在觀察和討論利比亞局勢時,我們不應該被無知、偏見和微博式的狂想與沖動所左右。法國著名哲學家阿蘭·巴丟在《世界報》上發表文章《阿拉伯世界的東風何時掃去西方的傲慢》說,“懶懶的、進入黃昏的西方仍然稱自己是‘國際社會’,并相信自己仍是世界的統治者,并繼續教訓世界其他國家。這是多么可悲的殖民者的傲慢。”
令人遺憾的是,我們所看到的關于利比亞的新聞報道和評論,多是為了某種理念發出的戰爭吶喊聲,而不是呼喚和平的聲音。利比亞人民究竟需要什么?我們無法確切地知道。我所看到的新聞報道,真假難以判斷。我們在媒體上聽到的聲音都是的黎波里反對派或西方的聲音。所有媒體都應該有勇氣對的黎波里做客觀的新聞報道,讓國際社會看到更真實完整的利比亞畫面。
40年前,卡扎菲是作為現代利比亞國家的奠基者上臺的。他打著民族主義的旗幟,推翻伊德里斯王朝,清除意大利的新殖民主義殘余,同時也把各個部落統一到他的旗幟下。卡扎菲從一上臺,就是一個世俗的民族解放運動的領袖,他反對伊斯蘭極端主義,他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和“基地”組織的死敵。近年來,美國情報部門與利比亞在反對基地組織的斗爭中緊密合作。“基地”組織的暗殺名單上有卡扎菲的名字。
卡扎菲大膽地進行他所謂的社會主義實驗和參與式民主實驗,但都失敗了。更大的失敗是,他沒有把利比亞建成一個真正的民族國家。利比亞各部落和家族仍默默地掌握權力,這些權力分成兩股勢力:一種是挺卡扎菲的力量,一種是推翻他的力量。
卡扎菲不是西方漫畫嘲弄的小丑、瘋子。作為的黎波里尼亞地區部落聯盟的首領,卡扎菲在這個地區有強大號召力。他不僅控制著強大的陸軍和空軍,他還有一支泛非洲武裝(被西方媒體稱為雇傭軍),這支泛非洲武裝的官兵來自利比亞南部的撒哈拉地區、北尼日利亞地區和乍得。他還有能力組織動員成千上萬的“粉絲”舉行支持他的示威游行。在利比亞還有很多與卡扎菲執政利益攸關的利益集團,這些利益集團力挺卡扎菲政權。
美國著名政治學者本杰明·巴伯最近撰文評論說,假設卡扎菲政權被推翻,利比亞將會陷入伊拉克或索馬里式的內亂、內戰。利比亞的內亂或內戰將導致改革喪失其必需的社會與政治穩定。這種內亂和內戰還會導致新的獨裁者上臺,甚至基地組織和宗教極端勢力也會利用利比亞的內亂,擴張在這個地區的勢力。
利比亞的前途,關鍵在于利比亞是否擁有一個現代的律師、工程師、商人、教師和醫生組成的中產階級,這些人能夠獨立于各個部落和家族, 成為一個現代型民族國家的主體力量。
一個月以來,一些中國媒體跟著西方媒體誤讀利比亞局勢,把利比亞亂局簡單地視為突尼斯“茉莉花革命”的繼續。事實上,阿拉伯人從來沒有,也十分反感把突尼斯革命稱為“茉莉花革命”。半島電視臺駐北京首席記者伊扎特在他的博客中寫道:“當年,獨裁者本·阿里把自己1987年發動的推翻前總統布爾吉巴的政變稱為‘茉莉花革命’。對今天的突尼斯人來說,那次政變是一種恥辱。”
為什么一些中國媒體嚴重誤讀當前阿拉伯抗議?伊扎特說,中國西亞和北非專家很多都不說阿拉伯語,他們獲取的信息多來自英語媒體,這些媒體多以西方思維模式思考問題。還有評論說,一些媒體人把自己禁錮在一個封閉的信仰系統里。他們在報道和傳播新聞時,只挑選那些讓他們聽起來挺舒服的事實片段。任何記者在新聞中報道了有損于他們封閉價值體系的事實,將會被無數飛來的板磚拍得粉碎。這種思想禁閉的后果,導致了對利比亞的新聞誤讀。
(作者是清華大學國際傳播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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