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萊斯論拉丁美洲和玻利維亞的社會主義
作者：殷敘彝 來源：《國外理論動態》2006年第12期
摘要： 德國《明鏡》周刊2006 年8 月28 日號( 第35期) ，發表了該刊記者采訪玻利維亞總統莫拉萊斯的談話記錄。莫拉萊斯論述了拉丁美洲的社會主義、玻利維亞的改革等問題。現將其主要內容編譯如下。
《明鏡》: 總統先生，為什么拉丁美洲一大部分國家確實在向左轉呢?
莫拉萊斯: 不公正、不平等和大眾的貧困促使我們尋求更好的生活條件。占玻利維亞人口多數的印第安人一直受到排斥，在政治上受壓迫，在文化上被視為異端。他們的民族財富，也就是原料，遭到掠奪。從前印第安人在這里是被當作牲口對待的。30 年代和40 年代，他們進城時，人們向他們噴灑滴滴涕來殺死他們皮膚和頭發上的蟲子和跳蚤。我的母親一次也沒有獲準進入她的故鄉奧魯羅地區的首府。現在我們已進入政府和議會。對于我們來說，站在左邊意味著與不公正和不平等作斗爭，但是我們首先要生活得好。
《明鏡》: 您召集了立憲會議來創建新的玻利維亞。這個新的玻利維亞應當是什么樣子的呢?
莫拉萊斯: 我們不想壓迫或排斥任何人。新的共和國應當建立在多樣性、對一切人的尊重使一切人都有平等權利的基礎之上。有許多事要做: 兒童死亡率高得驚人。我有6 個兄弟姐妹，死了4 個。鄉下有一半兒童不到一歲就死了。
《明鏡》: 在制憲會議選舉中，您的“爭取社會主義”黨沒有取得修改憲法所需要的三分之二多數。現在您要和其他黨派談判嗎?
莫拉萊斯: 我們一直愿意談判。對話是印第安文化的基礎，我們不想制造任何敵人。當然有政治上和意識形態上的反對者，但沒有敵人。
《明鏡》: 為什么您暫時停止您的施政計劃的最重要的項目之一———原料的國有化呢? 難道玻利維亞缺乏開發自己的原料所需的專門知識和技能嗎?
莫拉萊斯: 與有關公司的談判正在繼續進行。如果說目前沒有投資，那不是由于國有化。
責任在于原來的右派政府，它在2001 年就已放棄對開采天然氣投資，因為據說玻利維亞本國沒有天然氣市場。我們現在要恢復鉆井。我們已和阿根廷締結供氣協定，也同委內瑞拉合作。我們已和印度一家公司簽訂了開采一處鐵礦的協定。這將直接創造700 個工作崗位． 間接創造1萬多個工作崗位。與我們的前任政府相比，我們談妥的價格和條件要好得多。
《明鏡》: 但是與巴西之間存在大問題。玻利維亞要求提高天然氣供應的價格。這不會影響您和盧拉總統的關系嗎?
莫拉萊斯: 盧拉是富有互助精神的。他就像一個大哥哥。我們只是與巴西的能源康采恩“巴西石油”公司之間存在問題。談判很困難，但是我們是樂觀的。
《明鏡》: “巴西石油”公司威脅要停止在玻利維亞的一切投資。
莫拉萊斯: 這不是巴西政府的主意，而是出自一些“巴西石油”公司的經理。他們在報紙上拋出這些威脅，想對我們施加壓力。巴西是一個大國，但是它必須尊重我們。盧拉伙伴( companero)曾對我說: 會簽訂一個新的協議，他甚至打算進口更多的天然氣。
《明鏡》: 玻利維亞不賣天然氣給智利，因為120 多年以前，智利通過一次戰爭切斷了玻利維亞的入海通道。現在智利是一位女社會黨人執政，你們會向他們供氣嗎?
莫拉萊斯: 我們愿意與智利解決歷史問題。
大海曾使我們分離，大海必須使我們重新聯合。
智利第一次宣布愿意就玻利維亞的人海通道進行討論。這是一個大進步。智利總統參加了我的就職典禮，現在我又在圣地亞哥參加了米歇爾·巴切萊特的就職典禮。我們互相補充: 智利需要我們的原料，我們需要入海通道。一定能找到一個符合我們兩國人民利益的解決辦法。
《明鏡》: 委內瑞拉國家元首鳥戈·查韋斯對你們的原料國有化有什么影響?
莫拉萊斯: 根本沒有。古巴和委內瑞拉都沒有干預。我自己安排了國有化。只有7 位可信賴的人知道國有化的命令和日期。我在宣布國有化前幾天的確曾在古巴與查韋斯和卡斯特羅會面，但這與國有化無關。我在出國前已經簽署了國有化命令，由副總統提交內閣，當菲德爾在古巴問我國有化計劃進行到什么程度時，我回答說: 我們將在幾天以后宣布國有化，卻沒有告訴他日期。菲德爾提醒我: 最好等到立憲會議召開時。查韋斯根本不知情。
《明鏡》: 查韋斯打算在委內瑞拉建設21 世紀社會主義。他的意識形態顧問、德國人海因茲·迪特里奇最近到過玻利維亞。您打算在玻利維亞實行社會主義嗎?
莫拉萊斯: 如果社會主義意味著我們生活得好，實行平等和公正，不存在社會和經濟問題，那么它是受到歡迎的。
《明鏡》: 您尊崇菲德爾·卡斯特羅是“所有拉丁關洲革命者的祖父”。您從他那里學到了什么呢?
莫拉萊斯: 首先是團結互助。菲德爾對我們的幫助很大。他捐款在玻利維亞建立了7 所眼科醫院和20 所普通醫院。到目前為止，古巴醫生已經無償為3 萬玻利維亞人進行了白內障手術。5千出身貧窮的玻利維亞人在古巴免費學醫。
《明鏡》: 但是玻利維亞醫生提出抗議，認為古巴醫生在這里搶走了他們的工作。
莫拉萊斯: 玻利維亞國家不給古巴醫生支付薪金，因此他們什么也沒有從玻利維亞拿走。
《明鏡》: 美國人擔心查韋斯產生太大的影響。您不會依賴查韋斯吧?
莫拉萊斯: 我和查韋斯的一致之處是南美洲一體化的思想。這是關于大祖國的古老夢想。
它在被西班牙征服之前就已經存在，后來西蒙·玻利瓦爾曾為之斗爭。我們想要一個以歐盟為榜樣的南美洲，有一種像歐元那樣的比美元價值更高的貨幣。查韋斯的石油對玻利維亞不起任何作用，只不過我們以優惠條件獲得柴油，但是我們不依賴委內瑞拉，我們互相補充。委內瑞拉與其他國家分享它自己的富裕，這不是擴張。
《明鏡》: 但是拉丁美洲左翼畢竟分裂成由盧拉和巴切萊特領導的溫和的、社會民主主義派與卡斯特羅、查韋斯和您所代表的激進的平民主義派。難道查韋斯不是使這個洲分裂了嗎?
莫拉萊斯: 有社會民主黨人，也有其他更加傾向于平等的派別，不管人們稱之為社會主義者還是共產主義者。但是至少拉丁美洲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存在種族主義的或者法西斯主義的總統了。資本主義在拉丁美洲所造成的只是損害。
《明鏡》: 您是玻利維亞歷史上第一個印第安人總統。印第安文化將在您的政府中起什么樣的作用呢?
莫拉萊斯: 我們必須把我們的社會意識與職業能力結合起來。在我的政府里，上等階層出身的知識分子能與印第安民族的成員一樣擔任部長或大使。
《明鏡》: 您相信印第安民族發展出了一種比白種人的西方式民主更好的社會模式嗎?
莫拉萊斯: 從前沒有私有財產，一切都是共同財產。我出生所在的那個印第安人共同體中一切都屬于共同體。這種生活方式是更加公正的。我們印第安人是拉丁美洲的道德后備軍。
我們的行為遵循一種由三項原則構成的、具有普遍意義的( Kosmisch) 法律: 不偷竊，不說謊，不偷懶。這個三部曲也應當是我們新憲法的基礎。
《明鏡》: 自從您執政以后，印第安人從白人那里受到的對待改進了嗎?
莫拉萊斯: 好多了。中間階層、知識分子和自由職業者現在為自己的印第安血統自豪。遺憾的是，一些寡頭集團仍舊認為我們是低等的。
《明鏡》: 一些批評者聲稱目前在玻利維亞有一種反對白人的印第安種族主義。
莫拉萊斯: 這是大眾媒體對我們進行的骯臟戰爭的一部分。這些媒體常常屬于富有的、種族主義的企業。
《明鏡》: 天主教會責備你們打算改革宗教課程。玻利維亞會沒有信仰自由嗎?
莫拉萊斯: 我是天主教徒。關于宗教自由不存在爭論。但是我反對信仰方面的壟斷。
《明鏡》: 一些大地主宣布要用暴力反抗計劃中的土地改革。你們究竟打算剝奪什么人的財產?
莫拉萊斯: 我們將剝奪閑置的大地產。但是我們力求進行民主的、和平的土地改革。1952 年的土地分配導致在安第斯高原出現了極其微小的生產力低的零散土地。
《明鏡》: 玻利維亞分成富裕的東部各省和貧困的安第斯高原。東部有強大的自治運動。國家不會分裂嗎?
莫拉萊斯: 一些法西斯主義的寡頭集團想這樣做。但是它們在制憲會議投票表決時失敗了。
《明鏡》: 玻利維亞是一個重要的毒品生產國。您的前任政府下令消滅非法的古柯種植。
您也打算這樣做嗎?
莫拉萊斯: 按照我們的看法，古柯種植現在不應消滅，也不能完全放開，應當由國家和古柯種植者工會來加以控制。我們發起了一場使古柯葉合法化的國際運動。聯合國應當把古柯葉從毒品名單中刪除。科學早已證明，古柯葉不是毒品。我們已決定自愿減少種植面積。
《明鏡》: 美國堅持認為古柯有一大部分是用于可卡因貿易的。
莫拉萊斯: 北美洲人盡一切可能散布謠言。
他們責備我們沒有滿足他們的發展援助條件。
我的前幾位親資本主義政府支持對古柯農的屠殺。整個說來，有800 位農民在反毒品戰爭中死掉了。美國打算在反毒品戰爭的借口下擴大對拉丁美洲的控制。
《明鏡》: 美國緝毒局有特工駐在玻利維亞，他們在反毒品斗爭中充當軍隊和警方的顧問。
您現在要把他們遣送回國嗎?
莫拉萊斯: 他們還在這里，但是他們不像以前那樣穿制服和攜帶武器。
［殷敘彝: 中共中央編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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