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路向何方
——評日本政局變動的戰(zhàn)略涵義
沖繩的美軍基地終于搬不動了，無奈之下，鳩山首相只好搬搬自己，在執(zhí)政八個月后黯然下臺。一時間，輿論大嘩，各種說法五花八門，不一而足，竊以為，最好的注釋還是美國五角大樓的說辭最為精辟，據(jù)報道，6月1日，五角大樓新聞秘書杰夫·莫雷爾就鳩山辭職發(fā)表了評論，他說：“這是政府間的一份協(xié)議，而不是政治家之間的協(xié)議。我們期待這些協(xié)議等夠得到遵守，無論誰執(zhí)政都將遵守前政府達成的協(xié)議”。這話可謂言簡意賅，含意雋永。這既指明了鳩山下臺的原因，更指出了日美關系發(fā)展的方向，對鳩山的后來人該做什么、怎么做，都作了明白無誤地交待。要不說美國的政客們個個都是高手，說出的話還真就是有水平，“前政府達成的協(xié)議”，每一屆政府之前都有一個“前政府”，推來推去，毫無疑問，最前者就是麥克阿瑟指導下的政府，“前政府達成的協(xié)議”說到底就是麥克阿瑟給日本定下的章程。
曾幾何時，上臺伊始鳩山滿懷豪情，著實炒出了幾道新鮮熱辣的招牌菜，什么日本要“重返亞洲”，建立“東亞共同體”，要把東海變成中日之間的“友愛之海”，承諾將美軍基地遷出沖繩，實現(xiàn)與美對等外交、實現(xiàn)日美中對等三角云云。每一道菜都是那樣奪人眼球，其美好的前景不但讓相當多的日本人陶醉，就連許多中國人都垂涎欲滴。當“中日共同體”這道菜熱氣騰騰的時候，在中國，什么“將建設‘東亞共同體’作為奮斗的方向是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這樣大家的勁道就往一處使了”之類的樂觀嚷嚷在在皆是，更有人聲稱，“改變世界的時機已經(jīng)到來”，“中日共同的命運在于攜手，對于中國而言，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日本完成心愿，實際上也是幫自己”，這差不多等于是“救美國就是救中國的”日本版。遺憾的是，這幾道光鮮奪目的菜肴美國人不感興趣不說，甚至有點嘔心欲吐，中韓兩國也是淺嘗則止，并沒有津津有味地大吃大嚼，隨后激化的中日海上爭端和韓國“天安艦事件”更給這幾道菜撒上了沙土，這也罷了，最后美國人干脆搗毀了鳩山的爐灶，讓鳩山的幾道大菜再也炒不下去。其涵義無疑深刻，影響無疑深遠，究其實質(zhì)，大概有三。
其一，一個宏大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擱淺了
“重返亞洲”不過是一句口號，基地搬遷看起來也只是一個具體問題，但在口號和具體問題背后所隱藏的，是日本要改變自己的地位。誰都知道，今天日本的國家屬性和戰(zhàn)略地位是美國人確定下來的，它讓日本緊緊依偎在美國懷抱，跟著美國航船前行，為美國前驅(qū)，為美國執(zhí)紼，附美國之尾驥。現(xiàn)在，日本它想改變，想調(diào)轉(zhuǎn)船頭，對未來日本的發(fā)展開始了新的規(guī)劃，所謂的“東亞共同體”大概就是這個規(guī)劃的核心內(nèi)容之一，其實這個規(guī)劃早在三十年代就有了，當時的名字叫“大東亞共榮圈”，這兩個規(guī)劃有沒有某種聯(lián)系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都把美國排除在外；“日美中對等三角”也是這個規(guī)劃的一個重要部分，也是旨在從根本上改變?nèi)毡镜牡匚患皩傩浴Ｖ匦掳才艝|亞戰(zhàn)略秩序，謀求日本的心發(fā)展，這就是這個戰(zhàn)略規(guī)劃的基本涵義。這是一個宏大的整體規(guī)劃，進一步實施下去，內(nèi)容將非常豐富，搬遷美軍沖繩基地只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真正施展開來，恐怕連美國的位置都得挪動一二。但是，8個月下來，鳩山自己怕是都不知為誰辛苦為誰忙，四處碰壁，一事無成。
其二，又一次低估了美國人
不知道鳩山是怎么想的。可能在鳩山看來，今天的日本應該有實力推動這樣的戰(zhàn)略規(guī)劃了，不然他也不會信心滿滿，說出那么多許諾的話。誰都不想自打嘴巴，政治家更忌食言而肥。也許，對付中國就夠美國人勞神的了，不借重日本，美國很可能力不從心，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提出這點要求，該不屬于非份之想，更何況日本還為美國作了那么多的貢獻呢？
如同又一個珍珠港事變，日本再一次低估了美國人。現(xiàn)在總的趨勢是美國要更深地介入亞太事務，要強化美國亞太戰(zhàn)略體系，奧巴馬都說了要做“太平洋總統(tǒng)”，在太平洋西半部搞一個什么“東亞共同體”，也不問“太平洋總統(tǒng)”批準同意否，未免太過自行其是。美國怎么能允許日本在亞太另起爐灶、單獨劃出一塊戰(zhàn)略領地呢？東海是美國必須介入的重要地區(qū)，很可能是新美國新戰(zhàn)略規(guī)劃的前沿，任何有礙美國介入的因素都是要堅決反對的，搞什么“友愛之海”，難道是不想美國航空母艦介入嗎？也許，鳩山以為，只要扯上中國，表達出向西歪的苗頭，就足以把美國嚇住，就會前來哄勸，殊不知，美國還真就不吃這一套，非但沒有因此釋柔情、展愛意，反而在雙方的多次接觸中給足了冷眼，在搬遷問題上絕沒有任何通融的余地。美國人無動于衷，鳩山只好自己溜之乎也，炒出的幾道菜怕也只能擺在哪里漸漸變涼，如果不接下來回鍋再炒，怕只有倒掉一途。
其三，今后路向何方
鳩山之所做所為無疑是一次重大的戰(zhàn)略嘗試，但遭遇的是首戰(zhàn)失利。鳩山走了，遺志猶存，遺業(yè)仍在。日本政壇今后有將是一個什么樣的局面呢？是“一個鳩山倒下了，千萬個鳩山站起來”呢，還是從此“俯首甘為山姆牛”？在日本的政治詞典中，經(jīng)常使用“不確定性”來描述中朝等國，其實真正不確定的，恰恰是日本自己。
客觀地說，推動在戰(zhàn)略上重新定位日本有深厚的社會基礎。普通民眾特別是沖繩的人民，他們的愿望很單純，他們受夠了美國大兵，受夠了美國的存在，強烈要求美國人走開，這是一種力量。還有一種勢力，他們從沒甘心于太平洋戰(zhàn)爭的失敗，更不認可對華侵略戰(zhàn)爭的罪惡與失敗，他們認為當年只是方法不對頭，以至輸個干凈，只要從頭再來，一定會重復昔日輝煌而不重蹈覆轍。這些人的力量更大、勢力更強，更能反映出日本固有的國民性和國家性。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溫良恭順的表象下，也許就是猜想不到的殘忍和陰贄，日本人從來都是如此。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鳩山首相黯然離去雖然在職僅僅8個月，但差不多已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了。只是，“大和”航船仍在漩渦中上下顛簸，下一步的問題仍然是船頭何所指，航路向何方。鳩山的舊爐灶是重新生火還是變成死灰，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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