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韋斯執政十年：經濟社會成就與挑戰

查韋斯執政十年：經濟社會成就與挑戰

[美]馬克·韋斯布羅特 著 官進勝 譯

 
　
【內容摘要】2008年12月6日美國http：//www. venezuelaanalysis.org網站刊登了馬克·韋斯布羅特題為《查韋斯執政十年：經濟社會成就與挑戰》的文章，認為查韋斯執政十年來，委內瑞拉表現非常出色：扭轉了此前20多年經濟下滑局面，并實現了高速增長；貧困人口大幅減少，人民健康和教育狀況大為改善，失業率下降，社會福利保障提升。更重要的是委內瑞拉的增長并非主要依靠石油收入的增長。文章主要內容如下。
　

　1998年12月6日，烏戈·查韋斯當選委內瑞拉總統，次年2月2日宣誓就職。在其十年的總統任期中，對他的評論可謂兩極分化，有人稱其為委內瑞拉貧民的救世主，但也有人稱其為扼殺民主的獨裁者。本文重點分析十年來委內瑞拉重要的經濟與社會變化，探討委內瑞拉經濟、社會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與面臨的挑戰。

　　一、經濟增長與成就

可以用幾種不同方式分析查韋斯執政以來的經濟發展狀況。一種方式就是簡單分析1999年2月查韋斯當選總統以來委內瑞拉GDP的增長數據。最新的資料顯示，截至2008年第2季度，在9.25年中委內瑞拉的經濟總計增長47.4%，年均增長率為4.3%；人均GDP總計增長約18.2%，年均增長1.9%。查韋斯執政前的20多年中，委內瑞拉的經濟一直呈下滑趨勢。

　　然而，查韋斯政府直到2003年初才得以掌握國有石油公司，所以把查韋斯執政的全部十年都統計進來便會產生誤導作用。查韋斯執政的前四年中，國有石油公司的利潤占國家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以及出口創匯的80%。但這些公司都被反政府人士控制，他們依賴這一重要戰略資源挑起社會動蕩，甚至短暫推翻查韋斯政府。面對這種狀況，政府無力推動經濟發展。

　　因此，分析查韋斯政府的經濟成就應當從2003年初開始。自2003年至2008年第二季度，按可比價格計算，GDP總量增長94.7%，年均增長13.5%；人均GDP總量增長78.8%，年均增長11.7%。無論從歷史角度還是在世界范圍內進行比較，這種增長速度都是極其驚人的。

　　此外，另一種對查韋斯政府經濟發展狀況的統計方式認為，應當從2002—2003年國有石油公司工人罷工結束后帶來的經濟反彈結束之后的時間計算，即以2004年第三季度為起點。以此為基礎，委內瑞拉的GDP總量增長37.2%，年均增長8.8%；人均GDP總計增長28.2%，年均增長6.9%。即使這樣計算，這一增長速度同樣非常迅速。

無論怎樣比較，查韋斯執政期間的經濟表現都非常出色。若與查韋斯執政前的經濟相比，情況更是如此。從1978年到1998年，委內瑞拉的人均GDP下降21.5%。

委內瑞拉的經濟深受國內政治與社會動蕩影響。1999年2月，查韋斯就職時國際油價創22年來的新低，經濟出現負增長。這種狀況持續到2000年的第一季度，但在2001年第三季度之前經濟都在持續增長。然而，2001年12月，委內瑞拉商會（Venezuelan Chamber of Commerce）組織了反政府的總罷工，引起了國內的政治與社會動蕩。2002年4月，查韋斯政府被軍事政變推翻。雖然政府在48小時內又恢復了權力，但社會動蕩卻在持續，反對派繼續尋求法律外途徑試圖推翻政府。直到2002年夏秋季節，經濟還在不斷下滑。2002年12月至2003年2月，經濟又遭受反對派領導的石油行業罷工的沉重打擊，陷入嚴重的衰退，當年的GDP損失約24%。2003年第二季度，經濟開始復蘇并增長迅速，只是在2008年第一季度增長速度有所減緩。

　　在本輪經濟增長中，非石油部門的增長占總量的絕大部分。實際上，2002—2003年的國有石油工人罷工結束，石油生產得以恢復，并在2004年產值猛增13.7%。但2005—2007年，石油產業卻都是出現負增長。即使在2004年，非石油產業的增長速度也高于石油產業。此外，盡管查韋斯執政期間政府規模不斷擴大，私有企業的發展還是快于公有企業。

　　增長最為迅速的產業是金融保險業，總計增長258.4%，年均增長26.1%；建筑業總計增長159.4%，年均增長18.9%；貿易與售后服務業總計增長152.8%，年均增長18.4%；運輸與倉儲業總計增長104.9%，年均增長13.9%；通訊產業總計增長151.4%，年均增長18.3%；制造業總計增長98.1%，年均增長13.2%。

   二、貧困與社會差距

近10年來，委內瑞拉的貧困和赤貧人口顯著降低。1999—2008年，貧困家庭從42.8%降至26%，赤貧家庭則從16.6%降至7%。在查韋斯第二任期內，貧困家庭的比例從2004年上半年的53.1%下降到26%，赤貧家庭則從23.46%降至只有7%。這一成就非常顯著，國家幾乎消除了赤貧人口，而“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提出1990—2015年間力爭使赤貧人口減少一半。

　　社會差距顯著縮小。1999—2008年，基尼系數從0.4693下降至0.4099，降低了近0.06。如果從2003年的此輪經濟增長算起，基尼系數則從0.4811下降至0.4099。

三、健康與教育

查韋斯執政十年，委內瑞拉人、特別是兒童從政府的健康計劃中廣為受益。嬰兒死亡率從21.4‰下降到14.2‰，兒童死亡率從26.5‰下降到17‰，新生期后嬰兒死亡率從9‰下降到4.2‰。

　　委內瑞拉的食品供給與安全大為改善。人均卡路里的攝入量在1998年只能達到國際推薦標準的91%，而2007年達到推薦標準的101.6%。1998年，死于營養不良相關疾病的人口比例為十萬分之4.9，2006年下降為十萬分之2.3。在此期間，兩大食品補貼計劃起到了重要作用。一是始于1999年的學校助餐計劃，為25萬學生免費提供早餐、午餐和點心，2008年受惠學生人數達到400多萬。二是政府從2003年開始開設連鎖糧店，向市民出售政府補貼的糧食4.5662萬噸，并在2008年上升為125萬噸。

　　此外，能夠獲得清潔飲用水以及醫療服務的人數大為上升。1998年，只有80%的委內瑞拉人能夠享有清潔飲用水，62%的人享受醫療服務。2007年，享有清潔飲用水的人數比例上升到92%，享受醫療服務的人數達到82%。與1998年相比，享用清潔飲用水的人數增加400多萬，享受醫療服務的人數增加500多萬。

　　這一成就的取得源自政府著力推進醫療改革與擴大醫療服務。在1999—2007年間，公立醫院的內科醫生人數增長12倍，從1628人上升為19571人。1998年，全國只有417個急救站、74個康復中心、1628個普通醫療中心。2007年2月，全國擁有721個急救站、445個康復中心以及8621個普通醫療中心（其中包括窮人聚居區的6500個診所）。這些社區醫療中心提供診療服務2.5億次，每個醫療中心平均3.7萬次。2004年以來，39.9662萬人接受恢復視力的眼部手術。1999年，只有335名艾滋病患者接受政府的抗逆轉錄病毒的治療。2006年，接受治療的人數上升為1.8538萬人。

　　教育方面，學校教育和成人培訓都成績卓著。學齡青少年的入學率大為提高，基礎階段（一至九年級）的入學率從85%上升到93.6%，新增約50萬5—14歲的兒童和青少年接受基礎教育。接受中等教育的人數則從21.2%上升到35.9%，新增近40萬14—19歲的青少年接受高中教育。高等教育發展最為迅速，從1999—2000學年至2006—2007學年，高校錄取率增長了86%。數據表明，2007—2008學年的錄取率比1999—2000學年增長了138%。

　　查韋斯政府還實施了“李伯斯計劃”（Ribas Mission）為成年人提供教育。這一計劃在2003年開始實施，2005年第一批學生畢業，50多萬成人接受教育，約占全國總人口的3%。

　　此外，委內瑞拉政府曾發起羅賓遜掃盲運動（Robinson Literacy Program），教會了150萬人讀書與寫字。查韋斯于2005年10月28日宣布委內瑞拉為無文盲國家，國家文盲比例不到人口的0.1%。這一成就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贊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干事考奇羅·麥蘇拉（Koichiro Matsuura）和西班牙國王甚至給委內瑞拉政府發了賀信。

四、勞動力市場與社會保障

目前，委內瑞拉的就業形勢比10年前大為改善，與1998年相比增加了290萬個就業崗位，增長了1/3。失業率從11.3%下降到7.8%。2003年失業率一度攀升到19.2%，但此后下降一半以上。同時，就業質量也大為提升，51.8%的勞動力受雇于正規單位，而1998年受雇于正規單位的只有45.4%。就業機會多數來自私營企業，但公、私部門提供的就業崗位都有顯著增加。1998—2008年，公共部門的就業崗位增長了47.2%，私營部門的就業崗位增長了30.6%。

　　與此同時，勞動力的就業率在當前一輪的經濟增長中也明顯提高，從80.8%上升至92.2%。如果從1999年計算，也非?？捎^，從88.7%上升至92.2%。無論怎樣比較，各種勞動力市場指標在查韋斯任內都顯著提高。

　　對于那些超過就業年齡、喪偶以及殘疾的公民，查韋斯政府的救助比例大為提高。自1998年，受到政府救助的人數翻了一番，從占總人口的1.7%上升至4.4%。其他的社會保障統計數字表明，在查韋斯任期之初社會保障進展緩慢，甚至在2003年的石油行業罷工中出現下降，但罷工之后進展迅速。

五、政府財政與經常項目賬戶

1999—2008年間，國際油價不斷攀升，委內瑞拉政府的財政收入也隨之大幅增加。值得關注的是，10年間非石油部門的財政收入顯著提高，從1998年占GDP總量的11.7%上升到2007年的14.2%。在總的財政收入與支出之中，財政收入從1998年占GDP的17.4%上升至2007年的28.7%，財政支出從占GDP的21.4%上升至25.7%，2007年度的財政盈余占GDP的3%。

　　此外，中央財政的統計數據中并沒包括所有的政府支出。近年來，許多政府支出直接來自國有石油公司。2008年前三個季度，國有石油公司的公共支出就達139億美元，占2007年GDP總量的6.1%。人均社會支出在1998—2006年間翻了三番，增長了218.3%。十年間，政府的公共債務從占GDP的30.7%下降到14.3%，政府的外債則從占GDP的25.6%下降到9.8%。

　　1998年，查韋斯就任總統之初，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為29.5%，三年之后下降到12.3%，但由于石油產業罷工的影響，2003年2月的通貨膨脹猛升至38.7%。罷工結束后，經濟快速發展，2006年5月通貨膨脹降至10.4%的低位。此后，除了2007年2—12月有所降低，通脹在2008年9月達到36%的新高，隨后逐漸降至32%。

　　然而，如若進一步了解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還需要區分核心通脹（去除食品和能源）與總量通脹。2007年8月—2008年7月，總量通脹平均達到33.7%，核心通脹達到28.7%，大大高于前兩年的總量通脹17.2%與核心通脹16.5%。但是，2008年上半年通脹急劇上升，下半年又急劇下降。季度平均總量通脹在2008年1月達到54.3%，同年12月的季度平均總量只有31.4%。季度平均核心通脹1月為43.8%，目前為24.7%。

　　與前幾年相比，如此的通貨膨脹仍然太高，2008年通脹的急劇降低并非物價的循環往復，而是源自物價的短暫波動?；诘貐^與世界經濟的發展態勢考量，只要沒有突發事件與嚴重短缺，通貨膨脹還會持續降低。委內瑞拉政府正努力降低通脹，但通脹本身似乎不會對委內瑞拉的經濟增長構成威脅。

　　委內瑞拉出現嚴重通貨膨脹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實行固定匯率制，并且對本國貨幣定價過高。委內瑞拉貨幣玻利瓦爾（bolivar）目前與美元的匯率為2150∶1，2003年1月為1600∶1。如果不是高估，合理的比率應該約為4200∶1。

　　高估的匯率與目前的高通脹將會對委內瑞拉的中長期發展帶來危害。即使通脹維持目前水平或開始下降，只要名義匯率保持不變，委內瑞拉的貨幣實質上還是被高估了。這將會對除石油產業外的國內其他產業帶來巨大壓力，發展不可持續。2008年，制造業的增長大為降低，高估的匯率極有可能是限制制造業及相關產業發展的主要因素。20世紀90年代，阿根廷、墨西哥、巴西和俄羅斯高估匯率都帶來貨幣的突然與被迫貶值。然而，委內瑞拉高估匯率不會立即對本國貨幣產生威脅，政府仍然擁有多種方式使本國貨幣具有競爭力，不會被迫或突然使本國貨幣大幅貶值。

六、委內瑞拉經濟社會的現狀與前瞻

2008年，委內瑞拉的經濟增速放緩，增長率只有4.9%，而2007年的增長率為8.4%。這種放緩部分原因是政府在2007年為控制通脹而采取的措施。2007年2—9月，通脹率與前一年同期相比大為降低，從20.4%下降至15.3%。經濟放緩的另一因素是公共部門的資本構成下降。2007年公共投資額顯著下降，2008年的公共與私人投資總額又下降了1.5%。這對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極為不利，但政府有能力通過增加公共投資等刺激方案來解決這一問題。

　　與其他發展中國家類似，委內瑞拉2009年面臨一系列挑戰。世界經濟增長急劇下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測2009年的經濟增長率只有0.4%，為“二戰”以來的新低。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預測全球將有3000萬—5000萬的新增失業人數。

　　由于金融危機及經濟衰退的沉重打擊，美國和其他國家的外資不會在委內瑞拉進行大規模投資。然而，對委內瑞拉最為重要且可能是唯一的直接影響是國際油價，石油出口占目前出口總量的93%。關鍵的問題是，在委內瑞拉實施不可持續的經常項目賬戶赤字政策前，油價還要在低價徘徊多久？美國、歐洲與日本可以實施擴張性的貨幣與財政政策來應對當前的經濟衰退，而發展中國家不可能這樣做，原因在于這些國家的貨幣并非硬通貨，無法根據GDP的規模長期奉行赤字政策。

　　2008年，委內瑞拉經常項目賬戶盈余預計占GDP的13.9%。然而，如果油價徘徊在每桶45美元，巨額盈余將化為烏有，因為委內瑞拉的石油成本是每桶38美元。委內瑞拉擁有82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占GDP的25%。如果油價維持目前水平，經常項目賬戶赤字則維持在GDP的2%—3%，2010年底前平衡支付都不會產生任何問題。此外，委內瑞拉的外債只占GDP的約9.8%，今后4年中每年的還款額約15億美元。因此，假如需要，委內瑞拉還可以擴大國際貸款。

2009年和2010年，委內瑞拉經濟發展的主要問題是：財政刺激計劃的規模、速度與效率。中央政府最近宣布了一項120億美元的公共投資計劃，占GDP的3.6%。在世界經濟嚴重蕭條的壓力之下，委內瑞拉的經濟將會持續下降。假如能像10年前亞洲金融危機之時的中國政府一樣，大規模投資基礎設施和公共項目，委內瑞拉的生產力幾年之后便會大為提高。

（來源：《國外理論動態》2009年第10期）（譯者單位：上海市委黨校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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