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光：中巴經濟走廊的戰略價值與安全形勢

　　7月10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俄羅斯烏法會見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習近平指出，中方高度重視發展同巴基斯坦的關系，始終把中巴關系置于中國外交優先方向。習近平強調，中巴經濟走廊是“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組成部分，事關兩國長遠發展。今年4月我訪問巴基斯坦以來，一大批項目正式啟動或開工，標志著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進入實施階段。我們要密切配合，切實做好后續落實工作。中方堅定支持巴方維護國家安全的努力，愿繼續為巴方加強相關能力建設提供支持和幫助。

　　以世界眼光看中巴經濟走廊

　　2015年4月習近平主席訪問巴基斯坦期間，中國政府與巴基斯坦政府簽署了51項合作協議和諒解備忘錄，提出總值460億美元的能源、基礎設施投資計劃。這是迄今為止中國在“絲綢之路經濟帶”和整個“一帶一路”上最大的單筆投資。中巴經濟走廊投資460億美元，包括公路、石油天然氣管道、電站、光纜和機場等領域，預計于2020年建成。

　　思考中巴經濟走廊問題，不能局限于中巴雙邊關系，而要有地區乃至全球的眼光。巴基斯坦人喜歡稱中國為“大哥”，其實巴基斯坦也是一個具有相當實力和巨大潛力的國家。據英國《經濟學人》雜志估計，2015年巴基斯坦的GDP增長率可達5.7%，排名世界第五，也是增長最快的穆斯林國家。①有關中巴經濟走廊的戰略價值，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來討論：

　　中國不僅從本國近期的經濟利益考慮，更多地是從巴基斯坦經濟發展長遠戰略需求投資中巴經濟走廊項目。例如，巴基斯坦發展經濟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電力短缺，夏季用電缺口有時可達5000兆瓦。巴基斯坦用石油發電成本高而效率低，天然氣發電效率也不高，核電則非常少。中國三峽集團緊跟國家戰略，從巴基斯坦與中國的戰略關系、地緣政治、資源稟賦、市場需求等方面綜合考慮，確立了將巴基斯坦作為其海外投資市場的重點優先國家。三峽集團把對巴基斯坦的能源投資作為重中之重，還整合了國際優良資本到中巴經濟走廊戰略中去。絲路基金、世界銀行都決定入股中國三峽集團在巴基斯坦的能源投資平臺南亞公司，分別持股15%，美國、英國和中東國家的資本也要進入該投資平臺，占股15%，中國三峽集團自己占股51%。②這是絲路基金成立后的首個投資項目。

　　卡洛特水電站是中巴經濟走廊優先實施的能源項目之一。該水電站位于巴基斯坦吉拉姆河，是該河水電5個梯級電站中的第4級，距離伊斯蘭堡55公里，規劃裝機容量72萬千瓦，年發電32.13億度，總投資金額約16.5億美元。卡洛特水電站能源項目計劃采用“建設—經營—轉讓”(BOT)模式運作，將于2015年底開工建設，2020年投入運營，運營期30年，到期后無償轉讓給巴基斯坦政府。三峽集團面臨的困難是，對于私人土地的征地移民還需要巴基斯坦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時希望中國政府考慮對中巴經濟走廊項目免除貸款利息。③

　　巴基斯坦經濟發展面臨的第二大問題是道路交通問題。中巴兩國已經決定投資建設2688公里的瓜達爾港到紅旗拉甫的公路，將于2017年12月全線貫通。同時，還要建一條新疆喀什穿越喀喇昆侖山、開伯爾—普什圖省、旁遮普省和俾路支省，最后到達瓜達爾港的鐵路。俾路支省瓜達爾港的建設是中巴兩國合作的最大項目之一，不僅包括高速公路、管道和煉油廠，還包括瓜達爾這座瀕臨阿拉伯海新城市的整體建設。世界最大的港口和路橋建設公司——中國路橋和中國港灣集團承擔了中巴經濟走廊上的重要基礎設施建設，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喀喇昆侖公路的改建項目。目前，中國路橋在重建被堰塞湖阻隔的中巴公路，同時完成了瓜達爾一期項目，并將承建瓜達爾快速路、瓜達爾新國際機場。

　　巴基斯坦的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價值。在這條歐亞非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的大動脈上，巴基斯坦扮演了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作為中國唯一的“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巴基斯坦坐落在南亞、中亞與中東的交接處，與阿富汗、伊朗、印度等重要中亞國家毗鄰，擁有區域地緣核心的重要地理位置，且臨近世界油田波斯灣，是中巴間緊密的戰略通道，是中國最重要的地緣戰略資產。2013年，巴基斯坦將其在阿拉伯沿海的戰略深水港瓜達爾正式交由中國，對中國的中亞戰略、能源通道、海洋權力等都有深刻意義。同時，巴基斯坦擁有豐富且處于未開發狀態的油氣和礦產資源，基礎設施和交通通信等也都還在開發初級階段，對中國來講意味著大量商機和共同利益。

　　中巴經濟走廊最重要的項目是瓜達爾港。沒有瓜達爾港，就沒有中巴經濟走廊。瓜達爾是最有潛力的能源中心，從瓜達爾港進來的油氣管道不僅為巴基斯坦提供大量的能源，同時惠及中國和印度。來自海灣國家和伊朗的油氣管道將解決中國西部省市如重慶、四川、蘭州的能源需求，同時中巴經濟走廊節省了能源運輸的成本，建成之后中國進口的60%的石油天然氣不再繞道馬六甲海峽，運輸距離從16000公里縮短到2500公里。目前，油輪運輸能源本身就需要耗費大量的能源。

　　巴基斯坦自身地緣政治環境惡劣，必須與中國長期合作。巴基斯坦智庫學者認為，巴基斯坦的東邊南邊是長期的對手印度，北邊是貧窮混亂的阿富汗，西邊是關系不好的伊朗，隔海是歧視南亞人的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美國、英國、印度、沙特都在巴基斯坦國內培養代理人，印度想要擾亂巴基斯坦，美國要把巴基斯坦卷入反恐戰爭，沙特想把巴基斯坦拉到對也門的戰爭，這些國家的計劃都在危害巴基斯坦的安全與穩定。因此，中國是巴基斯坦唯一的指望，別無選擇。④

　　巴基斯坦是中國通向伊斯蘭世界的大門。巴基斯坦是伊斯蘭世界中的大國，陸軍排名世界第六，是伊斯蘭世界唯一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每年都向聯合國派出大量維和部隊。巴基斯坦在伊斯蘭世界的影響力是中國打開伊斯蘭世界寶庫的金鑰匙，移民遍布從東南亞到海灣地區再到北非的廣大地區。中國可以借助巴基斯坦朋友拓展人脈關系，并且依靠他們在穆斯林世界中增信釋疑。例如，巴基斯坦領導人在2009年新疆“7.5事件”后，幫助中國在伊斯蘭國家做了大量的游說工作。

　　中巴經濟走廊不僅積極影響著這個地區的游戲規則，而且豐富了游戲本身的內涵。從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在建項目和規劃中的項目看，中國與巴基斯坦和其周邊國家將形成一個石油天然氣管道、公路、鐵路、輸電線路、光纜通訊等網線密布、縱橫交織的互聯互通新世界。例如，中巴公路、中巴鐵路、中巴石油天然氣管道、中巴光纜項目、印度河水電項目、阿姆河水電項目、瓜達爾港口、土庫曼—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石油管道、哈薩克—中國石油管道、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輸電走廊，伊朗—巴基斯坦天然氣管道、伊朗—巴基斯坦鐵路升級改造、伊朗—巴基斯坦公路升級改造等。這些項目有的是中國投資建設的，有的是區域國家合作項目。正如巴基斯坦參議院國防委員會主席穆沙希德·侯賽因參議員所稱，“一帶一路”將是一個“管道網線斯坦”⑤，絲綢之路經濟帶不僅是中國和伊斯蘭國家的地緣政治和經濟合作體，也將成為中國與伊斯蘭國家的命運共同體、安全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和價值共同體。

　　中巴經濟走廊不僅是兩國之間的陸路或鐵路連接通道，而且是一個全面的概念。中巴經濟走廊是超越陸地道路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代名詞，它代表了兩國宏觀經濟制度建設和宏觀整合，代表著跨國流動的經濟因素，如資金，技術，信息和勞動力的跨國流動。中巴兩國經貿關系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中國稱巴基斯坦“巴鐵”，巴基斯坦稱對華關系為“外交政策支柱”，但兩國的合作潛力有待開發。盡管中巴陸路緊密相連，但2014年中巴貿易量只有160億美元，而中印貿易量高達600億美元。2014年中國對巴基斯坦出口130億美元，進口是30億美元。大多數巴基斯坦出口到中國的是農業產品、皮革制品和原料，中國出口到巴基斯坦是高科技成品。巴基斯坦簡單的商品貿易結構、有限的服務貿易市場、非經濟因素的干擾等也導致兩國低水平的經濟關系。

　　巴基斯坦具備一些中國無法企及的優勢，可以與中國互補。如中國已成為老齡化社會，而巴基斯坦人口近2億，超過西方八國中美國之外的所有國家，而且年齡結構很輕，65%的人口在35歲以下，有1.2億手機用戶，5000萬人上網，人口在迅速增長。巴基斯坦人具有語言優勢，英語是官方語言之一，很多巴基斯坦人都會三種以上的語言，可以為中國提供各類的語言服務和培訓。

　　巴基斯坦地處南亞、中亞和西亞交匯處，巴基斯坦人比中國人更了解南亞、中亞、中東，可透過巴基斯坦了解地區動態;巴基斯坦豪門大家的祖先一般來自中亞，對中亞有天然親近感。巴基斯坦現在的能源主要來自中東，未來，巴基斯坦力圖修建從中亞穿越阿富汗南下的能源走廊，其中包括伊朗—巴基斯坦石油天然氣管道、土庫曼—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石油管道、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輸電走廊。

　　巴基斯坦是地區大國，也是按照西方的標準認可的“民主國家”，周邊除了阿富汗之外的鄰國國力都強于巴基斯坦。無論巴基斯坦怎么發展，世界上也不容易出現“巴基斯坦威脅論”。如果在必要時由巴基斯坦政府、軍隊、媒體出面維護中國利益，會較少引起其他國家的擔憂和反感。

　　中巴經濟走廊將有助于解決兩國邊境地區穩定問題，防止外來顛覆勢力操縱兩國國內的民族沖突。中國與巴基斯坦的邊界520公里，起點是巴基斯坦—阿富汗邊境東端的瓦罕走廊，沿著東南方向走，終端在紅旗拉甫口岸附近。中巴這條邊境線是1961年到1965年間，中國巴基斯坦簽署的一系列邊境協議劃分的。但是，巴基斯坦軍方人士稱，“一旦印巴有關克什米爾的邊界糾紛解決，中巴還得談判新的邊界協定”。⑥因此，中國要通過中巴公路、中巴鐵路和中巴油氣管道的建設，維護中國在克什米爾邊境地區邊界穩定。

　　巴基斯坦雖然有巴基斯坦塔利班恐怖主義活動，但巴塔更多的是一種基于普什圖部落文化的民族主義暴力活動，其襲擊目標是過境的美國軍隊和巴基斯坦軍警，在種族、語言、文化和訴求上跟新疆暴恐勢力相差甚遠，不大可能成為極端主義勢力進入新疆的通道。相反，巴基斯坦精英公開反對中國境內外追求新疆獨立的勢力的動向。2014年巴基斯坦軍方在對北瓦吉斯坦清剿中擊斃的幾個維吾爾族暴恐分子就是藏匿于主要由烏茲別克人極端分子組成的基地組織分支之中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巴基斯坦對中國游客來說，將是最有吸引力的旅游勝地之一。巴基斯坦有無需開發，中國人現在就可以去旅游的美妙去處：唐僧西天取經處——伊斯坦堡附近的塔克西拉;中巴邊境地區的世外桃源——罕薩。巴基斯坦與新疆接壤的巴爾蒂斯坦又稱小西藏，周邊有世界6大雪峰，雪山腳下是巴基斯坦最安全的地方——罕薩。罕薩又稱香格里拉，是世界公認的未被探索的世外桃源，從中巴邊境紅旗拉甫口岸下山走4個小時路程就到了。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的小說《消失的地平線》的創作靈感就來自他在罕薩山谷的一次旅行，那是一個孤立的綠色山谷，群山環繞，處于喜馬拉雅山脈的西端。

　　中巴經濟走廊沿線安全形勢

　　瓜達爾港的安全問題。瓜達爾港是1958年巴基斯坦總統阿尤布·汗將軍花300萬英鎊從阿曼手里買過來的，今天的許多瓜達爾人同時擁有阿曼國籍和巴基斯坦國籍，每年阿曼都到瓜達爾征兵。巴基斯坦參議員、前財政部長薩利姆說：“沒有瓜達爾港，就沒有中巴經濟走廊。”⑦瓜達爾港是“一帶一路”的連接點，且扼守波斯灣，距離霍爾木茲海峽不到400公里，而全世界20%的石油出自波斯灣。巴基斯坦政府決定給中國瓜達爾港40年的管理權。中國將對瓜達爾港投資16億美元，包括一條海濱公路、一個國際機場。瓜達爾將興建有四個泊位的大型集裝箱碼頭，已經建成的瓜達爾港石油城主要儲存運往中國的石油。瓜達爾人口10萬，65%的人從事漁業，預計到2050年人口將達170萬人。隨著西方對伊朗的制裁解除，瓜達爾還將與伊朗邊境的查曼聯通，伊朗到瓜達爾的液化氣管道將在中國承建下開工，伊朗俾路支省會扎黑丹—巴基斯坦俾路支省會奎達鐵路軌道將升級，伊朗與巴基斯坦邊境的努西基—大班釘公路段將改造;俾路支和巴基斯坦國家電網將從伊朗進口1000MW電力;瓜達爾港將從伊朗進口100MW電力。

　　過去，巴基斯坦一直擔心的是俾路支的武裝暴力和分離主義活動影響該省豐富的天然氣和礦產資源的開發，而穿過俾路支的中巴經濟走廊進一步提升了俾路支的地緣政治意義。參與2015年中巴經濟走廊研討會的一些巴基斯坦智庫和官員認為，印度、美國、新加坡、阿聯酋并不歡迎中國開發并管理瓜達爾港。印度指責中國在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孟加拉和緬甸建設的港口為包圍印度的珍珠島鏈戰略。為抗衡中國在瓜達爾港的建設，印度準備投資50～100億美元到距離瓜達爾港僅一百多公里外的伊朗查巴哈爾港口，以爭奪瓜達爾港未來的客戶。

　　美國雖然沒有公開反對中國開發瓜達爾港，但由于失去了伊拉克和阿富汗，需要借助巴基斯坦領土維持其在阿富汗的存在，更要求在印度洋地區保持永久性存在。美軍在卡塔爾設立了中央司令部，指揮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美國把印度視為其在亞洲的支點，以平衡中國在印度洋的影響。阿聯酋不歡迎瓜達爾港的開發，是因為迪拜想維持其第一大港的地位。穆沙希德·侯賽因參議員在中巴經濟走廊研討會上說，“新加坡港務局只想管理和控制瓜達爾，但不想開發瓜達爾港。新加坡人是不是想維護馬六甲海峽的航運地位，我不想猜測新加坡人的動機”。

　　俾路支的安全形勢。俾路支省位于巴基斯坦的西部，恰好處在中亞、西南亞和南亞的中心分界區，是巴基斯坦、伊朗和阿富汗三國邊界的交匯處，為東亞通往西亞、中亞通往南亞的必經之路(圖1)。此外，它在南部有非常長的沿海線，戰略深水港瓜達爾就位于俾省南部，是巴基斯坦未來經濟發展與安全穩定的核心規劃區，也是阿拉伯海域近年來發展最快的年輕戰略港口。但是，俾路支地區由于民族混合復雜、反復的歷史變遷，一直以來境內都有分離主義和民族獨立運動，近年來叛亂與恐怖襲擊多發，這是中巴經濟走廊上的一個必須重視的安全問題。

　　由于中巴經濟走廊很大一部分通過俾路支運行，俾路支叛亂分子的威脅是中巴經濟走廊的項目的一大障礙。⑧在習近平主席訪問伊斯蘭堡并簽署了460億美元的中巴基礎設施項目協議后的幾周后，巴基斯坦國防部長穆罕默德·卡瓦賈阿西夫用強硬的語氣指責印度支持巴基斯坦的敵人，其中包括在卡拉奇和俾路支省活動的巴塔武裝分子。

　　巴基斯坦媒體稱，印度和美國暗地里支持俾路支叛亂，旨在建立大俾路支斯坦，控制霍爾木茲海峽北部，從而控制世界石油供應的通行證。⑨早在2009年11月21日，位于華盛頓的美國國家新聞俱樂部召開了“美國的俾路支之友”會議，聲援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伊朗境內的俾路支分離分子武裝。2010年，印度外交部副部長會見俾路支武裝分子。2011年8月12日，巴基斯坦前內政部長拉赫曼·馬利克向媒體證實，外國人參與了俾路支的動亂。2012年2月，美國國會外交委員會開會特別討論俾路支安全問題。來自俾路支省的前參議員SanaullahBaloch在The Express Tribune上撰文指責巴基斯坦人民黨政府不經俾路支人民同意，把瓜達爾港的控制權交給了中國海外港口控股公司。他說，無論是媒體還是瓜達爾港的官方網站都沒有透露有關這個港口移交協議的一丁點信息。俾路支人不僅在新聞媒體上反對中國，他們于2015年4月9日～10日在中國領導人原計劃訪問巴基斯坦的日子里，在推特上發動了“中國從俾路支斯坦滾出去”的網絡抗議活動。在3月23日巴基斯坦國慶日這天，俾路支聯合軍炸毀了五桶油，這些油是運往中國人在查蓋開采的金礦用的。據《今日印度》發表的居住在華盛頓的俾路支記者的報道，俾路支的分離主義武裝侵害過中國在巴基斯坦的利益。2004年俾路支解放陣線在瓜達爾港槍殺了三個中國工程師。流亡在奧斯陸的俾路支省議會反對黨領袖、前漁業部長Kachkol Ali承認：“反對中國掌控達爾港的背后是大國之間的博弈，這些國家包括印度、迪拜、新加坡、伊朗和美國。”

　　2015年4月，武裝分子在距瓜達爾港100公里之外的工地槍殺了20名工人后，巴基斯坦總參謀長聲明說，“堅決反擊任何外來勢力對俾路支的干預”。警方說，命案似乎是有目的的——所有的死者都來自外省。目前沒有任何組織聲稱對此事負責。據悉，俾路支省與伊朗接壤，塔利班武裝組織、俾路支分離分子以及其他一些武裝組織也在該地區活動。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遜尼派伊斯蘭武裝分子以及阿富汗和伊朗邊境的伊斯蘭武裝分子多次襲擊那里的什葉派集會。此外，巴基斯坦俾路支省也是伊朗的俾路支省遜尼派伊斯蘭叛亂分子的避風港，導致伊朗政府認為沙特阿拉伯和巴基斯坦支持或容忍這些極端組織，造成伊斯蘭堡和德黑蘭之間的緊張關系。如果沒有這些沖突，巴伊兩國應該會共同對付俾路支民族分離主義分子的威脅的。

　　上述暴力事件很少受到媒體關注。隨著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的展開，這個地區的各類暴恐事件必須引起中國投資者的關注。但是，我們訪問的巴基斯坦多數智庫專家認為，俾路支的恐怖主義主要以游擊隊形式存在，且目前大多已被逼退至阿富汗和伊朗邊境的高山地區。他們不同于巴基斯坦塔利班這樣的宗教色彩組織，是一個世俗組織，他們宣稱要俾路支獨立，隨著俾路支的經濟發展，特別是瓜達爾港和中國經濟走廊的建設，這一恐怖勢力的威脅也將逐漸減弱。

　　巴基斯坦塔利班問題。第一，杜蘭線與跨境塔利班武裝。巴基斯坦與阿富汗的邊界長2250公里。北部邊界沿著興都庫什山和瓦罕走廊劃分。興都庫什山是南亞與中亞的分界線。阿巴邊境線是英印政府外交大臣杜蘭在1893年劃分的，又稱之為杜蘭線。但是，歷屆阿富汗政府都不承認杜蘭線的合法性，認為這是強國強加給弱國的邊境線。

　　今天巴基斯坦—阿富汗邊境出現的問題與杜蘭線有密切關系。由于阿富汗強烈反對杜蘭線，在1947年巴基斯坦申請加入聯合國時，阿富汗投了唯一一張反對票。接近杜蘭線的白沙瓦是亞洲最古老的城市，法顯和玄奘都來過并有所記載。蘇聯和美國入侵阿富汗，導致白沙瓦成了一個難民城市，當地居民只有1百萬，而難民有3百萬。蘇美先后入侵阿富汗后，兩國邊境部落區的人口、社會、政治和經濟結構發生了巨變。這兩場戰爭最顯著的遺產是阿富汗難民營。巴基斯坦有3百萬阿富汗難民，分散在80個難民營里。這些難民營多建在巴基斯坦西部與阿富汗交界地帶，也有一些分布于伊斯蘭堡郊區，我們在巴基斯坦考察時曾親眼見到過。

　　這些難民營里的難民政治對跨境武裝網絡、各種武裝派別的建立、難民營地的學校和宗教學校造成了復雜的影響。其中的一些難民營成了武裝組織的兵源。在美國攻打阿富汗的14年戰爭中，巴基斯坦一直想在兩國邊界建鐵絲網，把兩國邊界完全封堵起來，但巴基斯坦的隔離邊境的建議一直遭到阿富汗政府的反對。而由于沒有邊境隔離網，巴基斯坦的武裝組織往往越境到阿富汗尋求庇護。現在看來，在杜蘭線這個歷史問題解決之前，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兩國政府都無法完全控制邊境地區的暴力活動，無法鏟除非法武裝組織的土壤。

　　第二，普什圖人問題。阿富汗的主體民族是普什圖人，阿富汗有1500萬普什圖人，占阿富汗總人口的一半以上。巴基斯坦有2600萬普什圖人，約占巴基斯坦總人口的15%。普什圖人是塔利班的主要兵源，是塔利班的最重要的支持者。旁遮普大學政治學教授哈桑·里斯維說，當地的普什圖人不太清楚，巴基斯坦聯邦管轄部落區是否是巴基斯坦的一部分，如果是巴基斯坦的一部分，為什么不能合并進來直接管理?他認為，巴基斯坦聯邦政府并沒有很好地與部落區人們溝通，建立國家認同。結果就在當地的普什圖人中產生了這樣的問題：巴基斯坦軍隊攻打北瓦吉斯坦，如果巴基斯坦認為那是巴基斯坦的領土，他們在那兒殺死的是自己的同胞;如果是阿富汗的領土，他們殺死的是阿富汗人。⑩

　　第三，巴塔與巴基斯坦聯邦管轄部落區。巴基斯坦塔利班簡稱TTP，主要集中在阿富汗邊境的巴基斯坦聯邦政府管轄部落區。位于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的與阿富汗接壤的聯邦管轄部落區(FATA)——北瓦濟里斯坦特區(NorthWaziristan), 面積1萬多平方公里，人口30多萬，這里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抵抗北約入侵阿富汗的根據地之一。

　　巴塔主要由兩個相互獨立的武裝組織組成——哈卡尼網絡和巴哈杜爾武裝。哈卡尼網絡擁有約1萬人的武裝，成立于20世紀80年代，是美國和巴基斯坦當年支持的武裝組織，其成員目前活躍于與巴基斯坦交界接壤的部落區。該組織2011年襲擊了駐阿富汗的北約人員。2012年9月7日，美國奧巴馬政府宣布將其列入美國恐怖組織名單。

　　哈菲茲·古爾·巴哈杜爾是一個活躍在北瓦濟里斯坦的領袖。在2007年巴基斯坦塔利班(TTP)成立時，巴塔宣稱的目標為建立一個以埃米爾為領袖的伊斯蘭國，并尊崇1000年以前的伊斯蘭制度，巴哈杜爾被宣布為巴塔的埃米爾。但由于巴哈杜爾不同意巴塔把巴基斯坦這個國家當成襲擊目標，他疏遠了巴塔。2006年他與巴基斯坦軍方達成協議，同意從巴基斯坦土地上驅逐所有外國好戰分子，包括基地組織和烏茲別克激進分子。2007年他在阿富汗跟北約軍隊作戰一年后回到巴基斯坦。但2008年底，美軍在北瓦濟里斯坦發動無人機導彈襲擊，導致巴哈杜爾與軍方關系緊張。2009年，南瓦吉斯坦清除巴塔后，基地組織旗下的烏茲別克、阿拉伯人等外國人藏匿到北瓦吉斯坦，這些外國人的到來削弱了巴哈杜爾的影響，巴哈杜爾控制不了這些外國人的活動，北瓦吉里斯坦的安全形勢日益惡化，因此巴軍方2014年夏天發動了“先知利劍”的軍事行動。

　　第四，先知利劍行動。巴基斯坦軍方2014年6月對巴塔實施名為“先知利劍”的軍事打擊以來，巴塔的大本營被搗毀，眾多巴塔武裝人員被打死或被捕，有一部分人逃亡阿富汗。據巴基斯坦參議員國防委員會主席穆沙希德參議員到北瓦吉斯坦反恐戰場視察的報告，巴塔中的確藏匿有極少數的專門反對中國的“東突”分子(ETIM)，但他們已經在“先知利劍”行動中被消滅。這些藏匿在巴塔中的東突分子除了維吾爾族人之外，更多的是烏茲別克人、阿拉伯人和車臣人。

　　巴基斯坦沖突監測中心的統計數字顯示，在2014年的“先知利劍”軍事打擊中，武裝人員死亡人數是3414，平民1233，軍人643，63%的死亡是武裝人員。巴基斯坦政府還破獲了巴塔的潛伏小組和城市武裝分子戰斗小組，抓獲6608名嫌疑犯，其中包括他們的資助者和支持者。90%以上的武裝分子在北瓦吉斯坦的藏匿地點被軍方清除。112015年1月，巴基斯坦國防委員會主席穆薩希德參議員率領議會代表團來到距離阿富汗邊境僅18公里的北瓦濟里斯坦視察，他親眼看到北瓦吉斯坦的哈卡尼網絡的基礎設施已經被摧毀，其中包括40家生產武器的工廠。12穆沙希德還參觀了武裝分子藏匿彈藥和宣傳品的地下室和防空洞。

　　盡管軍方發動了猛烈的“先知利劍”攻勢，2014年的暴力事件有增無減，比2013年增加了25%。巴基斯坦沖突監測中心的統計顯示，俾路支的恐暴事件477起，527人死亡;開伯爾—普什圖省恐暴事件464起，650人死亡;信德省恐暴事件246起，比2013年增加3倍;旁遮普省恐暴事件40起，2013年只發生了11起恐暴事件，其中4起是自殺襲擊。

　　第五，鴉片走私是恐怖主義的根源之一。巴基斯坦另一個恐怖主義來源是源自阿富汗的鴉片走私。巴基斯坦國家科技大學智庫報告指出，毒品威脅是巴基斯坦俾路支和聯邦直轄部落區不穩定和缺乏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132005年，阿富汗只有3萬多畝鴉片種植面積。在美軍和北約占領和治理下，到了今天，阿富汗的鴉片種植面積超過了30萬畝，其中很多位于靠近巴基斯坦的邊境地區。阿富汗毒品每年在國際市場的價值高達600億美元，但只有80億美元回到阿富汗。這激發了國際販毒集團的極大興趣。國際販毒集團希望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交界地區的沖突持續不斷，這樣就可以把巴基斯坦安全部隊牽制在聯邦直轄部落區和俾路支省的武裝沖突上，而無法顧及這些地區的鴉片種植和毒品交易。阿富汗今后十年需要400億美元才能把這些鴉片區改造回正常的農業經濟。但是，美國在阿富汗的投入，只包括軍費開支，沒有農業開支。據世界銀行統計，阿富汗的GDP約為230億美元，其中鴉片貿易占30億美元，公共開支占GDP的57%，95%的GDP來自外援和西方聯軍在阿富汗的消費。14

　　第六，巴阿邊境建壕溝。巴基斯坦正在沿著阿富汗邊界挖一條500公里長的壕溝，壕溝在巴基斯坦境內600米處，以防阿富汗反對。沿著邊界挖壕溝建鐵絲網，是防止武裝分子相互滲透的有力措施，但是，此舉引起了阿富汗的反感。

　　第七，中巴經濟走廊特種部隊。在穆沙希德參議員的倡議下，巴基斯坦政府2015年4月中旬宣布，巴基斯坦組建中巴經濟走廊特種部隊。用8200名退伍軍人組建中巴走廊特別部隊，布置在俾路支、白沙瓦、吉爾吉特—巴蒂斯坦、旁遮普等地，保護中巴經濟走廊公路、鐵路、港口上建設、經商的中國公司、工程師、工人。目前已有4000名退伍軍人培訓完畢，并開始在旁遮普省巡邏。如果中國公司、商人、個人在巴基斯坦需要軍隊護衛，可以提前撥打24小時值班的熱線求助電話。中巴經濟走廊部隊將配備最先進的軍事裝備。巴基斯坦財政部為這支部隊批準了2.5億美元的軍費，平均每年6000萬美元用于支付軍人的工資和日常執勤費用，以保護中國在巴基斯坦在建的約120個項目。

　　巴基斯坦安全形勢概覽。下面這張地圖(圖2)是按照恐怖襲擊的危險性從高到低的順序介紹巴基斯坦各地區的安全形勢。這張圖是巴基斯坦學者于2015年3月在伊斯蘭堡召開的伊斯蘭國家智庫論壇上展示的，是駐巴基斯坦的一些國家使館2010年根據搜集到的安全信息制作的。筆者按照圖示地區的安全狀態采訪了來自這些地區的人士，詢問這些地區目前的安全情況。

　　從這張地圖看到，聯邦直轄部落區和俾路支斯坦斯坦省的部分區域危險性高，危險性最高的是聯邦直轄部落區中的北瓦濟里斯坦、南瓦濟里斯坦、庫拉姆區(巴基斯坦領土中明顯突入阿富汗的一角)。

　　危險性很高的地區是在開普省的一些地區、俾路支斯坦省的內陸地區以及靠近阿富汗和伊朗邊境的地區，如卡然、酷日達、查蓋等地。查蓋是巴基斯坦第一次核爆炸的地點，2014年3月，巴基斯坦參議員國防委員會主席穆沙希德參議員陪同李希光教授率領的考察隊前往那里采訪，那個地區同時存在阿塔、巴塔、俾路支斯坦解放軍、真主兵和當地部族武裝等軍事力量，也有美軍無人機活動。

　　巴基斯坦中國研究中心研究院哈姆沙介紹，2013年，俾路支斯坦省一年中發生了487起恐怖襲擊事件，造成727人死亡，1577人受傷，死亡人數比2012年上升了15%。據巴基斯坦國家科技大學普什圖人學生說，俾路支人反感旁遮普人，主張獨立的武裝分子專打旁遮普人，不打普什圖人。

　　值得特別注意的是，在伊斯蘭堡以北110公里的城市阿伯塔巴德也被列為危險性較高的地區，2011年5月本·拉登與其兒子哈利德就是在這座城市的一個住宅內被美軍突擊隊打死的。這是中巴喀喇昆侖公路經過的地區，也是擬議中的中巴經濟走廊干線穿越的地區。據中交集團改建喀喇昆侖公路的技術人員稱，這里施工時有時會遇到武裝分子活動，就會暫停施工，每天呆在巴方軍警保護的戒備森嚴的營地中不出來。在中巴經濟走廊戰略研討會上，信德省的一位不讓公開其政府身份的官員對筆者說，西方某國還支持巴塔中的某些派別，把中國投資項目作為襲擊目標。往往出現這樣的情況，中國公司一打算往哪里投資建項目，哪里就出現恐怖襲擊，西方某國希望以此破壞中國的投資計劃。

　　危險性較高的地區主要包括開普省的其余地區，如省會白沙瓦、斯瓦特、塔貝拉水庫區等。開普省的省會白沙瓦距離聯邦直轄部落區僅有20分鐘車程，很多部落民白天在白沙瓦打工，晚上回部落區居住。中國駐巴基斯坦使館要求在巴中國公民在向使館申報后才可前往白沙瓦。中航工業集團的一個工程師2011年在白沙瓦工作時，受到了巴方嚴密保護。中水電工程人員說，前幾年他們是在巴基斯坦戰斗機巡航保護下，在附近施工。但是，當地的普什圖人和其他少數民族朋友稱，家鄉治安不錯，而且有當地朋友的外國人也會安全。例如，居住在斯瓦特的珠寶商尤撒法利向筆者發出邀請，說作為普什圖人的朋友，去那里沒問題。家在塔貝拉水庫區的巴基斯坦國防大學女碩士生斯瓦娃·阿桑說，家鄉這幾年基本安全。家在白沙瓦的巴基斯坦國立科技大學碩士生尤納斯說，他經常開車從伊斯蘭堡的校園回家，想走就走，1個半小時到家，從沒出過問題。但他也承認，白沙瓦針對什葉派清真寺的爆炸事件等恐怖襲擊，讓外國人產生恐懼。十多年前白沙瓦曾有很中國游客，現在已經沒有了。在北瓦吉斯坦地區，居住著大量普什圖人，也是巴塔的主要活動區。巴基斯坦塔利班又分為巴哈杜爾、哈卡尼和由外國人(阿拉伯人、烏茲別克人和極少數維族人)組成的塔利班三個派系，這三個派系對美國、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中國的態度和行動都不一樣。巴基斯坦外交官對作者說，前兩年襲擊中國人的是冒稱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外國人，主要從中亞來的烏茲別克人。

　　伊斯蘭堡、拉合爾、卡拉奇三個大城市都被列為中等安全。但據在伊斯蘭堡工作和生活的中國記者說，伊斯蘭堡可以自己到處走，但卡拉奇需要有當地人陪同。筆者在伊斯蘭堡郊區的費薩爾清真寺看到了一派和平安詳的景象，市中心的藍區也有開到很晚的咖啡館、餐廳，門口有持槍保安。

　　此外，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的季札爾、自由克什米爾的首府木扎法巴德被列為中等安全地區。在那里有業務的中水電三峽集團員工說，很少出現危險，但發生過敵對的部族和教派武裝火并的情況，一旦施工現場附近出現危險就停工。

　　居住在卡拉奇的巴基斯坦KASB銀行總裁布卡里說，卡拉奇中的一些街區已經被巴塔滲透，他在送筆者到機場時派出了持槍私人保鏢護送穿越了那些危險街區。家住拉合爾的國家科技大學碩士生阿赫邁德說，他每周都從伊斯蘭堡開車回拉合爾，沒有問題，但是拉合爾市區的少數族裔教堂附近區域容易受襲擊。

　　危險較低的地區是旁遮普省東部、信德省東部接近接近印度的地區，以及自由克什米爾南部。KASB銀行總裁的兒子，負責家族在旁遮普省的農莊開發生物能發電的馬赫穆德·布卡瑞說，那里的鄉村比較安全。

　　巴基斯坦很多人都說，全國最安全的地方是接近中國邊境的“北方地區”（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省北部）。家在開普省的旅游專業畢業生卡西夫說，越向北，越接近中國邊境越安全。靠近中國邊境地區的地形不便于武裝分子逃逸，因為山路兩邊都是高山。靠近紅旗拉甫口岸的罕薩地區，被巴基斯坦人看作世外桃源，從未有塔利班活動。一位在中巴之間貿易20年的巴籍塔吉克族商人說，中國政府在罕薩每年向居民發放糧食、食油等，改善了當地生活，也提高了安全性。現在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省不少人認為中國政府廉潔高效，省內很多地區曾是中國藩屬，和中國有淵源。

　　幾點思考和建議

　　正確、理性地認識巴基斯坦安全問題。國際和中國國際輿論中展示的巴基斯坦社會環境的安全性，實際上遠遠低于巴基斯坦社會真實的安全性。安全與否是相對的。對一個2億人口的國家來說，一個月一起恐怖襲擊的頻率并不算驚人的高，中國新疆2000多萬人口，前兩年也差不多平均一個月一次暴力襲擊。巴基斯坦的犯罪率，在全世界人均收入同等水平的發展中國家之中是比較低的。近年來，美國每年發生槍擊暴力案約3萬起，平均每天約9起，造成萬人以上的傷亡;印度每年因為宗教、民族、種姓沖突造成的死亡在千人以上，加爾各答火車站每年都有數百人被火車撞死。

　　為什么國際和國內輿論給人們形成的印象是巴基斯坦很不安全呢？主要原因就在于巴基斯坦面臨著主導國際輿論的、被西方跨國金融資本控制的西方媒體的妖魔化，原因各異的暴力事件往往都被稱為恐怖襲擊。西方媒體對巴基斯坦的妖魔化有兩個原因，首先，巴基斯坦是一個伊斯蘭共和國，西方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關系在冷戰結束后一直緊張，西方的“伊斯蘭恐懼癥”加劇;其次，巴基斯坦是世界上最親華的國家，巴基斯坦的國際形象也就受到“中國威脅論”的牽連。

　　據筆者對生活在巴基斯坦的華僑華人的了解，在巴基斯坦直接針對中國人的襲擊非常少，涉及中國人的刑事甚至治安案件都屈指可數。伊斯蘭堡及附近的拉瓦爾品第約有2萬華人，每年被搶劫的案件也僅有數起。巴基斯坦華人受到襲擊的消息之所以廣泛流傳，主要原因是巴基斯坦軍隊和警察對于傷害中國人的犯罪嚴厲打擊，國內媒體也把境外襲擊中國人當作重大新聞事件反復報道。巴基斯坦政府對中國企業和公民的保護是非常盡力的。俾路支斯坦的中國金礦礦工，乘坐巴方提供的直升機進出礦區。中國民營企業海爾集團在巴基斯坦的公司，在一般情況下由警察保護，收到嚴重預警信息時由特種部隊保護。

　　筆者在巴基斯坦期間與從保安到將軍、從學生到銀行家的男女老少超過100人有比較深入的交流，真實感受到巴基斯坦各族、各教派、各階層人民對中國深厚的感情。我們面對巴基斯坦安全形勢中的問題，不應因噎廢食，而應該積極穩妥地擴大在巴的企業和人員規模，增進雙邊了解和感情，讓2億巴基斯坦人都成為中國人的朋友。不要擔心人員交流擴大暴露出來的一些中國人的素質不高，文化習俗與巴方有所不同等問題。中巴關系正在走向成熟，兩國和兩個人一樣，不可能永遠處于浪漫的“愛慕”階段。目前，中國人與巴基斯坦穆斯林在飲食方面的關系，甚至比國內一些地區漢人與穆斯林之間的關系還要密切的多。在巴基斯坦境內中國餐廳、中國賓館的廚房里，都可以看到巴基斯坦的服務員會把漢餐端上客人的餐桌。在中國境內出差、旅游的巴基斯坦人，往往也不介意就餐的餐廳是否為清真餐廳。

　　在巴基斯坦做好智庫、媒體和政黨的工作。中國對巴基斯坦要堅定地、繼續奉行不干預別國內政的政治美德，“巴鐵”關系就是建立在中國從來不干預巴基斯坦的內政，不在巴基斯坦選邊站隊，不在巴基斯坦搞自己的代理人的基礎上。無論巴基斯坦是民選政府還是政變的軍政府掌權，中國都視其為兄弟國家。結果，巴基斯坦所有的黨派和政治勢力都成了中國的代理人。無論巴基斯坦內部政治斗爭如何殘酷，在巴基斯坦國會獲得全票支持的總是中巴友好議案。

　　巴基斯坦的一些智庫學者認為，很多國家在巴基斯坦培養代理人。印度、美國、日本通過各種中介渠道向巴基斯坦很多智庫提供經費，印度甚至投資英國、美國的智庫，然后輾轉付錢給巴基斯坦的智庫，在巴培養親西方或親印勢力。巴基斯坦的智庫體系與美國類似，是與政府(特別是情報機構)、企業、媒體聯系緊密的力量。但是，因為巴基斯坦政府更替頻繁，政府的政策制定功能長期處于惰性狀態，基本情況是智庫制定政策，政府批準政策。巴基斯坦官方智庫影響力不大，關鍵是民間智庫。有良好信譽的智庫不會和政黨發生公開的聯系，不會發表宣傳性的文章，而是做扎實的研究。伊斯蘭堡的能源智庫負責人阿薩德·阿巴斯說，涉及到中巴經濟走廊的雙邊會議，最好不要讓第三國，特別是不要讓印度、美國和西方國家參加。印度力圖破壞巴基斯坦的穩定，力圖控制孟加拉國、尼泊爾、不丹、馬爾代夫和斯里蘭卡。印度政府和印度智庫非常關注中國在南亞和中亞的活動。

　　巴基斯坦對華關系總體親密向好，但是政界、媒體、智庫對華態度也有較大差別。中國應該加強與表面上看來獨立、中立的智庫和媒體的合作，這比與政治家合作好得多。中國在巴基斯坦的工作可以更多地通過媒體和智庫來做。中國應該邀請巴基斯坦知名的記者、編輯、電視和廣播節目主持人等訪華，借用他們的影響力進一步強化中國的正面形象。

　　中國除了要關注現任總理和執政黨的工作外，也要做好反對黨的工作。比如，去年在伊斯蘭堡組織抗議的正義運動黨的領袖的能力和聲譽就很好，這個黨是開普省的執政黨，對華十分友好，中國應該加強在這個普什圖人最多、塔利班最活躍的省份的存在，幫助建設白沙瓦、斯瓦特等城市，幫助聯邦直轄部落地區創造就業機會和扶貧。在中巴經濟走廊的重點建設區俾路支斯坦省，最快捷、投入最少的方式是教育合作。整個俾路支省只有兩個大學、25所高中。中國的名牌大學，比如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可以遴選每年成績優異的學生，并資助他們到中國留學，這樣中國很快就可以在俾路支各地各族獲得廣泛歡迎，而且年輕人容易聯絡感情，未來的俾路支精英都可培養為親華人物。

　　中巴在國際輿論斗爭中開展合作。中國和巴基斯坦在環境及其相關的國際輿論斗爭中，也有寬廣的合作空間。中國在中巴經濟走廊框架下的各個項目的投資近千億元，其中中國三峽集團在印度河上游的喀喇昆侖山和喜馬拉雅山的巨型水電站的建設超過500億美元。要謹防中國在巴基斯坦修筑水電站的善行被美國、印度的NGO和藏獨勢力指責為破壞喜馬拉雅地區的環境。在這方面，中國總是遭受帶有西方勢力背景的非政府環保活動組織的壓力，處于被動狀況。巴基斯坦智庫和媒體對印度、美國的指責已經給與了有力回擊，例如卡拉奇能源研究所對于印度軍隊經常炮擊錫亞琴冰川造成的環境災難的報告，巴基斯坦媒體對印度火電站造成巴基斯坦多個城市嚴重污染和霧霾的報道等。中巴雙方如能在環境問題和環境輿論戰領域加強合作，就可以發揮巴基斯坦英文媒體在伊斯蘭世界影響力的優勢，為中國在境外的能源項目正名，在環境議程領域反守為攻。

　　中巴聯手幫助阿富汗清除鴉片種植。為了中巴經濟走廊的長治久安，曾多次去阿富汗采訪塔利班的美籍記者島津陽一建議15，中國和巴基斯坦需要清除源自阿富汗的鴉片貿易，方法就是用高價值的農作物如芝麻代替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邊境地區種植的鴉片。芝麻是中東地區的基本食物，而現在它的價格很高。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土地適宜，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芝麻種植農場，中國要為這個地區該種芝麻提供食品加工機器和技術人員，并為該地區提供一定的經濟幫助。

　　幫助巴基斯坦修建貫穿走廊的高速公路網絡和鐵路網絡。中國有句話叫“要想富，先修路”。中國要想在中巴經濟走廊沿線贏得人心，首先要修建貫穿走廊的高速公路網絡和鐵路網絡。巴基斯坦的大部分城鎮都以馬和馬車為主，街上的漂亮馬車是巴基斯坦一景，就像十七、十八世紀英倫風格的馬車。巴基斯坦的馬非常強壯，這也是巴基斯坦馬球運動興盛的原因。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在保護馬作為寶貴的“綠色交通工具”的同時，要投資發展快速的現代公共交通和卡車運輸業，巴基斯坦需要大宗貨物的物流，也急需卡車和裝載機。此外，高效的火車系統，不僅會造福巴基斯坦當地人民，也可以讓更多中國商人、學生和游客去了解巴基斯坦。

　　制定一個10年的教育培訓規劃。中國需要在中巴經濟走廊沿線有一個10年的教育培訓戰略規劃，確保清除當地某些族群頭腦中的武裝暴力思想，讓和平種子植根發芽。而這需要教育和經濟發展。中國需要與巴基斯坦政府、阿富汗政府和阿富汗塔利班多方面的合作來實施教育與經濟發展規劃。例如，在城鎮、在瓜達爾港的漁村，甚至普什圖的部落區開設技工學校，培訓中巴經濟走廊所需要的技術工人，同時促進當地的就業和社會穩定。

　　制定一個漢語培訓計劃。中巴兩國之間最大的障礙是語言，巴基斯坦能流利講中文的也就幾十個人，中國能流利講巴基斯坦國語——烏爾都語的人也不過幾十個人。巴基斯坦流利使用英語的人數只占總人口的約5%，中國方面單憑英語難以深入巴基斯坦民眾人心。據悉，伊斯蘭堡教中文的中國教師只有8個人。兩年前，信德省宣布從小學就規定中文語言課為必修課，但是至今沒有執行，因為沒有中文教員。因此，促進中巴雙方青少年學習對方國語的工作應該立即展開。

　　總之，中巴經濟走廊作為“一帶一路”的旗艦項目，需要中國以全局性、世界性的眼光，積極穩妥地推進。一個強大、穩定、團結、富裕的巴基斯坦，不僅有利于中國在巴基斯坦的投資和與巴基斯坦的貿易，也有利于在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特別是在伊斯蘭合作組織(OIC)各國擴大中國的影響，維護中國的利益。作為“中國的鋼鐵朋友”(iron friend)的巴基斯坦的穩定發展，將對世界各國產生示范效應。中國應以能源和交通基礎設施的“硬實力”和中巴智庫、媒體、教育交流合作的“軟實力”相結合的方式推進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逐步積累經驗，為“一帶一路”的總體推進投石問路。

注釋

1 http://defence.pk/threads/pakistan-the-fastest-growing-muslim-economy-the-economist-magazine.

2 王紹峰：《中國三峽集團在巴基斯坦的投資》，2015年4月15日“中巴經濟走廊戰略研討會”發言，海口。

3 《三峽集團巴基斯坦水電項目獲絲路基金投資“第一單”》，三峽集團官網，2015年4月23日，http://cwic.com.cn/xwzx/news.php?mnewsid=90987。

4 引自卡拉奇能源研究所首席執行官阿薩德 阿巴斯先生與筆者談話。

5 穆沙希德·侯賽因參議員，2014年10月19日在“伊斯蘭堡中國—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國阿富汗問題研討會”上的發言。

6 巴基斯坦國際戰略研究中心主任阿里·納凱威2014年10月20日在“伊斯蘭堡中國—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國阿富汗問題研討會”上的發言。

7 巴基斯坦參議員、前財政部長薩利姆2015年4月在海口“中巴經濟走廊戰略研討會”上的發言。

8 Balochistan: An Overlooked Conflict Zone, Geopolitical Diary, May 6, 2015.

9 Zaheerul Hassan, US-UK Supporting Baloch Militants, June 14, 2013, http://paktribune.com/articles/US-UK-Supporting-Baloch-Militants-243086.html.

10 Post-conference Book, Islamabad Trilateral Dialogu-Afghanistan-Pakistan, Pakistan-China Institute, Edited Aiza Azam, October 2014.

11 Abdullahy Khan, "Security Landscape of Pakistan," Global Affairs, February 2015, Islamabad, Pakistan.

12 3-year Performance Report of the Senate Defense Committee, Senator Mushahid Hussain Sayed, Chairman of Senat3e Defense Committee, March 2015, Senate of Pakistan)

13 "Evolving Regonal Geo-Strategic Trends," NUST Blobal Think Tank Network, NationaL University of Sciences and Technology, Islamabad, 2015.

14 Post-conference Book, Islamabad Trilateral Dialogu-Afghanistan-Pakistan, Pakistan-China Institute, Edited Aiza Azam, October 2014.

15 摘自2015年4月中旬對島津陽一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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