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坐在望京南站出口的臺階上，看到信息里好姐妹發來的問候消息時，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任面前來來往往的車流人流，也毫無保留的把這幾天來所遭受的委屈化成淚水，統統的倒了出來。
想想這幾個月來，從開始的興致勃勃，充滿希望的規劃她今后的人生，到現在一次次希望破滅心灰意冷，在北京的街頭，感覺自己就像一只無處可去的流浪狗一樣，夾著尾巴到處亂竄，卻總是找不到適合她的工作。
而就在之前她還堅持，找工作一定要找個不住家的，給自己留一些空閑時間來。這幾年來，她親眼目睹了身邊的姐妹們不是讓突如其來的病魔奪走了生命，就是因為長期從事這份特殊的工作，而讓各種疾病纏身無法擺脫痛苦。想到了她們這個年紀的女人，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掙死掙活的只顧著賺錢了，是時候得放慢腳步找個輕松點的事情做了。
一、第一份工作被自己放棄
天隨人愿，家政老師不但給她找了個不住家的，而且還離她住的地方特別近，工資也挺不錯的，真是讓她開心的不得了！想想忙忙碌碌的一天工作結束后，吸著新鮮空氣看看沿途的風景，回到出租屋里自由自在的躺上一夜，那夢肯定都是愉悅的吧！可當她懷著一顆激情去干了一天的時候，心情又像漏了氣的皮球，一點點地癟了下來。
早上八點半上班，剛進門寶姥姥抱著孩子正在等她，把孩子塞給她讓她趕緊給洗臉刷牙，完了快點給孩子做輔食吃，孩子早上起來換的衣服還放在盆子里。寶姥姥說等她給孩子喂完飯再去洗衣服拖地收拾臥室衛生間。
正在準備出門上班的媽媽聽到了說：“喂完飯了先抱孩子哄著玩，等會兒孩子睡了再抽空收拾衛生洗衣服”！她答應一聲心想這人真是的，都走那么多路，剛進門也不讓人先歇口氣，平息一下換件衣服再抱孩子，真是一家一個樣啊！
剛抱孩子一會兒，就感覺身上熱乎乎的一股尿味。她低頭一看：“呀！孩子怎么不墊尿不濕呢？這不把褲子尿濕了嗎？”
低頭看短視頻的姥姥不緊不慢地說：“我家寶寶從來都不墊尿不濕，除了晚上睡覺。尿濕了就洗洗，換上干凈的不就行了嗎？”
可是九個月的孩子到處亂爬，還常想掙脫大人的懷抱下地走路去，一會時間里尿的哪里都是，這邊尿濕的還沒晾干，那邊又尿濕了衣服和床單。攢下的衣服沙發墊子，凡是孩子尿濕的東西都得洗都得擦，整個一天時間里，除了給孩子吃奶喝水抱著玩，剩下的時間都是換衣服洗屁股換衣服洗屁股和擦洗孩子尿濕了的區域。
中午做她和姥姥的飯，完了姥姥陪孩子睡覺，她再接著洗攢了一堆的衣服和收拾別的區域的衛生。下午再帶孩子出去玩一會，回來再給孩子做好輔食，喂完了又給大人做好飯菜，再接著給孩子洗完澡，把孩子下午尿濕的衣服和換下的洗完晾上，玩具消毒歸類放置好，最后再把所有臥室的地都擦一遍。
當干完這些活時，時間已經超出下班的時間了。她這才知道不住家不是少干活，而是要在這十幾個小時里把所有的活都干完才能下班。這她覺得也沒什么，使勁干不就完了嘛！可是九個月的孩子不讓把尿不墊尿不濕，這個尿到處都是，收拾不干凈！這都不算，隨尿隨洗，她來就是干活的！關鍵就是覺得沒有給孩子養成有規律的生活習慣，不知道長大了會怎樣？
她找寶媽說了這個意思，結果人家媽媽說：“阿姨，我家孩子怎么帶，我們說了算！你只管照做就是。我們喜歡話少眼里有活勤快不偷懶，沒有想法的阿姨！你能干就留下，不能接受就離開！”
干了兩天半，孩子尿的她衣服上都是尿味，洗吧，雇主家洗的衣服掛的到處都是，人家又不讓把她的和他們的晾在一起，今年北京雨多還天天下，洗了也晾不干；不洗吧，自己都聞著難受，更別說一上公交車人家那嫌棄樣！
唉！她想想還是再找一個吧。
二、第二份工作還沒干就結束了
于是她又打電話給家政公司，老師聽說她要找一個輕松不累，可以接受白班的活，便很快給她找了一個聽起來挺合心意的一個。
老師在電話里說這個雇主家沒老人沒孩子也沒寵物，而且房子面積也不大 ，只有兩個成年人需要她去做飯干家務。她還想詳細問一下雇主家的情況，結果老師說：“我給你個地址，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反正這個雇主特別好，你要不去我就派別的人去。”
她一聽也是，先去看看吧，合適了就上不合適了就不去了吧。于是她第二天早早就帶著干活穿的衣服，提前去了那邊。原來是個新開發的高檔小區，為了熟悉環境，她在那個小區周圍轉了一圈，發現在小區的側面有一個小公園，里面有樹林、健身器材和長椅，早起的人都在那里鍛煉。有一大片地里，全都是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小花朵兒，在清晨的陽光下開地非常美麗，讓喜愛花兒的她看著就心情舒暢！她想，如果每天上下班都從這里經過，那她肯定要唱著歌兒在花叢中走過，這么美的花兒為她開放，愉悅她的心情，她可不能辜負花兒的一片心意啊。
一路從那些花兒的海洋里走進小區，走到雇主家門口，按響門鈴。
門開時她僵在了門口：客廳里的地上鋪著墊子，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抱著快兩歲的孩子坐那里玩，地上放著兩個狗食盆，兩個一大一中的狗狗一齊向她跑過來。她嚇得收回走進門里的那只腳，閉上雙眼，渾身哆嗦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讓狗咬爛她褲角、咬掉她一只鞋還依然追趕著她、把她嚇得滾進冰冷的河溝里的驚恐陰影里。
看她嚇成這樣，女主人急忙嚇退兩個狗，拿雙拖鞋給她，讓她穿上快進來。
她沒接女主人手里的鞋，對她說：“我就不進去了，這工作不適合我，就讓老師重新派人過來吧。”
女主人氣呼呼的說：“狗有什么可怕的？它又不咬人！那都這會兒了，你不進來誰給我們做飯？”
“叫外賣吧！誰讓你昨天把阿姨趕走了？”
一個男聲從屋里傳出來。
她說了聲抱歉就轉身下了樓，原來這家又是個不好伺候的主，怪不得老師在公司里不讓阿姨們私下聊天，原來是怕大家知道了雇主的底細，派不來人這才忽悠她去，還說的什么就雇主家兩個人別的都沒有，這純粹就是騙人嘛！
三、第三份工作被迫下戶
這時候電話響了，她打開一看，原來是她參加的一個社工機構中心的工作人員打來的。說是有個朋友生病住院了，需要一個人去照顧，問她上班了沒，沒上班可以考慮一下，能不能去。
唉呀！這真是雪中送炭啊！每次在她們這些家政女工們遇到困難的時候，社工機構的工作人員們，總是及時地送溫暖和關懷給她們，幫助她們解決難題走出困境。她想，這份情意除了感動，她還能說什么好呢？她們推薦的人肯定不會錯！她這時候不去還等什么啊？
于是按照她們給的地址，她又連路坐車去了醫院。在醫院里那個剛做完微創手術幾天的雇主，果然特別好！對她客客氣氣姐長姐短，叫的她心里熱乎乎的。即使在沒有床鋪的小凳子上坐了幾晚上，雖然熬夜讓她昏頭昏腦的，但她依然感覺遇上好雇主，吃苦受累也是值得的。
可是當她跟著雇主回到家里時，情況就變得不那么樂觀了！原來雇主叫她來根本沒有和家里老人商量。她們是南方人，才六十多歲的兩個老人，雖然家里有兩個孩子，但老人家身體健康，接送孩子上學，照顧小孩吃喝拉撒一點事都難不倒他們。突然家里多一個人進來，而且還要付工資，老人們就有點接受不了了。
在她們家，兩個老人處處排擠她，孩子不讓抱，也不讓和她玩。接送大孩子上下學不給她說準確的時間，害她一直去遲了讓那孩子生她的氣，不理她，回來撲進媽媽懷里哭，說阿姨不準時去接她回來。
她進廚房做飯，老人這也不讓她動那也不讓她碰，廚房里的墻上到處都是油漬，拉開抽屜，隨處都是蟑螂的根據地。她想給徹底收拾一下，老人也不讓她去清理。她感覺在雇主家就像祥林嫂一樣，干也不對不干也不對。尤其是老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家里進賊了一樣，真的讓她很難受。
晚上她和雇主睡一個屋，因為心里有事睡不踏實，看她的病情一天天在減輕，她和她商量，如果老人不愿意要人，那她就沒必要待著了，免得傷了她們之間的和氣。可雇主說沒事，慢慢就好了。她也想時間長了，相處久了，也許就會好起來的吧。
她休息的前一天下午，雇主看她媽不在家，就讓她把廚房里的衛生徹底搞一下。她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把她們家原來油跡污漬滿滿的墻面，擦洗的干干凈凈，把大大小小的廚柜都重新整理了一下，抽屜柜子里活著死著的蟑螂，都被清除掉。鍋碗瓢盆所有的用具都擦洗的亮堂整潔，整個廚房煥然一新。
她想在她休息回來的時候，姥姥肯定不會再找茬讓她離開了吧？可是休息的那天她和姐妹們還在外面，雇主就發信息給她說因為和老人溝通不好，再說她自己的身體也快恢復好了，就不好意思讓她再去她們家了。然后發給她這幾天的工資，說了聲感謝她讓她受委屈了之類的話，又額外給了二百元錢讓她收下。
她收了這幾天來的工資，對雇主說了聲謝謝，就沒有收那二百元錢。她想，這幾天的工資收得人家老人都不舒服，她哪還能隨便要人家的額外饋贈呢？早知這樣她就不該答應去了。
四、家政公司里的景象
無奈之下，她又去了另一家公司。在這家大的家政公司里，里面擠滿了好多來找工作的阿姨們，她們說有的都在這等了一個月還沒找到工作，也有的昨天找的今天又回來了。之所以說這個家政公司大，是因為它不像別的公司開在離地鐵車站偏遠的郊區里，它就在車站旁邊最繁華的寫字樓里，而且占了整個一層樓的面積。還有與別的公司不同的是，里面的工作人員都是年輕的小伙子和姑娘們，只要新手阿姨上門找工作，就會有專門接待的工作人員帶她們掃碼登記，然后通過分類答題測試注冊認證，把個人信息傳到網上，對接客戶的工作人員根據每個人需求的工作進行分類，就會有雇主打電話發信息挑選合適的阿姨。
她在里面待了一會兒，也經過年輕老師們的指點，做完掃碼測試答題認證，便成了這個家政公司待崗的一員。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她和別的姐妹們一樣，都是坐在那里等老師們的消息。今年找工作的姐妹特別多，大都是四十七八歲以上的，只有極個別四十多歲的，可雇主們找帶孩子干家務照顧老人的，大都要的是四十五歲以下的，有的甚至要更年輕學歷高的。長相年輕漂亮有證書的總會被優先挑走，剩下的不是年齡大的，就是長的不好看的，或者是東北河南的。不明白雇主們為什么一直有地域歧視呢？還有高要求的雇主們一直頻繁換阿姨。可家政老師們為了收取阿姨們的中介費，總是把雇主家的信息說的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以致于大多數人在短時間內，一直在一個雇主家里輪番上陣而得不到穩定的工作。
五、第四份工作又以失敗告終
這次幫她找到工作的姑娘是個急性子！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沒有考慮好就催她去上戶。她的所有信息一目了然，可雇主的信息一概不知。只聽那姑娘說雇主是一家三口，一個孩子上幼兒園了，還說雇主人挺好事也少，這么多人雇主選中了她，得有多幸運！她想了想孩子都能上幼兒園了，不用抱也不會尿的到處都是了，不就做飯收拾個衛生嗎？應該是不會太累的吧！便添加了雇主的微信。
她這人加好友有個習慣，先看人家的朋友圈。這個雇主的朋友圈里看著挺有文藝范的，不是和孩子讀書彈鋼琴就是教孩子學唱歌，感覺挺不錯的哎，愛好音樂的她想，說不定去了還可以跟雇主學唱歌呢！
早上五點多，她起床匆匆洗漱一番，便拉著晚上收拾好了的箱子背包欣然出了門。
按照雇主發的位置，她坐公交倒地鐵換了五趟車，一共用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到了目的地。這是個大的豪華的別墅，它高大上的建筑和門口站崗保安的年輕帥氣，把一切都隔絕于門外的冷漠，讓她突然產生了一些恐懼之情。
這個時間段的別的地方，不正是大人上班孩子上學老人買菜的最佳時機嗎？就她一路走來都是公交地鐵擁堵、大街小巷人滿為患，生活氣息濃濃一片，怎么到了這里，偌大的別墅區竟然鴉雀無聲無人進出？只有幾個送快遞的在門口打著電話，完了把車停在門口，自己掏鑰匙按門禁進去送貨。看門開了她也想跟著進去，門衛說雇主不發聲不能讓任何人進去，讓她給打電話確認。她打電話發信息都不見回應，她想這個點是不是起床洗漱吃飯準備出門上班送孩子去幼兒園了？那就再等等吧！四十多分鐘過去了，還不見回信，她一看都快八點半了，又打了一次電話還是沒人接，難道是她來遲了雇主生氣不理她，直接去上班了嗎？她又打電話給老師，老師也不接，咦這是怎么回事呢？
九點多她又給老師打了個電話，老師帶著還沒睡醒的口氣讓她再等等別打擾雇主，說她去得太早了！
唉！天，都這個時候了，上班的都已經上班了，學生也都上課了怎么還嫌早了？九點三十五分，雇主終于發信息了，讓她給門衛說一聲開門讓她進去。可門衛說物業沒通知他不能放人進去，她只得又給雇主打了電話，雇主帶著不耐煩的口氣掛斷電話。一會兒物業打電話給門衛，門這才開了。
說實話，她在北京待了這么久，還真沒有進過這么高級的地方去干活。看著小區里寬闊的廣場、茂盛的花草樹木、波光粼粼的小湖、蜿蜒曲折的長廊、新穎獨特的雕像和一座座直沖云天的高樓大廈，再看看。
大筆書寫的“一號公館”四個字，心里莫名的有點緊張起來。她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挨著一幢幢高樓找過去，抬頭看那些高高的門頭，卻總是找不到單元門。她問旁邊一個低頭收拾衛生的大姐，那大姐面無表情，用掃把指了指她的腳底下。她低頭一看，原來這公館果然與別的小區不一樣，別家的字都寫在門楣上面，他家的卻在人的腳底下，這么大的字她竟然都沒有看到。
進了單元門，寬敞的大廳大理石的地板臺面，一圈豪華舒適的真皮沙發，占了一面墻的大電視，還有飲水機和電話，墻上掛著紙畫。她一看怎么到人家里了，嚇得又跑了出來。出來想想也不對，這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應該是招待大廳吧。她又折身走了進去，再往里走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電梯。她走進去按了一下樓層，可卻沒有反應。直到她又給雇主打了電話，這才按動了樓層按鈕。原來這里是要刷卡或密碼才能進去。她上到二十層，這才看到一位長得像明星的漂亮女人，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一臉的不高興。她怯怯地問了聲好，那女人哼了一下就轉身進去了。
她在門口換好鞋走了進去，漂亮女人早已不見，可能就是雇主吧！果然公館就是豪華，房間全是歐式裝修風格，三百多平的房子，大理石的地板上印著精美的圖案，客廳里四根圓柱子同樣印著華麗的圖案，高檔的家具上都鑲嵌著金黃色的花邊和圖案。圓拱形的天花板上吊著琳瑯滿目的大小不一的燈，早晨的陽光照進來，顯得客廳里富麗堂皇就像皇宮一樣。
“趕緊把東西放下做早飯吧！”一聲帶著南方濃重口音的女聲打斷了她四處張望的目光。
她轉身一看，一個穿金戴銀、紋著濃黑眉毛的六十歲的女人站在面前，黑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盯著她。她把行李箱放在門口鞋柜旁邊，跟著那女人進了廚房，趕緊洗罷手準備做飯。
她看這個女人上身穿著大花體恤下著牛仔褲，肯定是雇主臨時請的小時工吧，因為老師說雇主家是三口之家沒有老人的。她問清楚做什么飯用什么東西，便開始給孩子和大人做飯。她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都已經十點了，雇主和孩子都沒有起來，難道他們不去上班上學嗎？
她問了一下那個“小時工”大姐，不料那女人眼睛一瞪對她大聲說：“趕緊把飯做好去收拾衛生洗衣服，不該你管的就別打聽！”
哦敢情這個女人是個管家啊，怪不得這么厲害！她把做好的飯菜用罩子扣起來，趕緊去把堆在洗衣機跟前的衣服放進洗衣機里準備洗。
“別全放進去了，有些要手洗！”管家一聲大喊嚇得她一哆嗦。她趕緊按照吩咐，把衣服挑出來放在盆子里端進衛生間里。原來他家有三個臥室三個衛生間，個個都裝修得富麗堂皇，還有一個衛生間里帶著一個能容納七八個人的大浴池，真是好講究啊！
她在衛生間里洗著衣服邊看著屋里的擺設，原來雇主家的電器都是聯網的，連馬桶也是。她洗完衣服準備擦一下馬桶，頭一低那馬桶是感應的，蓋子嘩一下起來打到她的下巴，真讓她又痛又怕。她還沒琢磨明白，那“管家”又在外面喊她趕緊過去收拾孩子的臥室，原來孩子和媽媽都起來了。她走進去打了聲招呼，女雇主回籠覺睡好了心情也好了。問她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她一一作答。雇主又讓孩子喊阿姨，孩子不理她，她笑了下說剛來寶寶不熟悉，過兩天就好了。雇主說：“你怎么那么高！”她笑著說是的呢。看她們出去吃飯，她趕緊收拾床鋪整理屋子。
寶寶的臥室是個套間，外面是小一點的，放著一張大床、書桌和衣柜，床上只有一個墊子，上面鋪著涼席，放著一套泛舊的被子。她想這應該是給保姆住的地方吧，因為她們說以后要讓她主要負責寶寶的一切。
里間是較大的房子，放著一張紅木高低床，上面一層放著積木搭成的小房子，里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小車玩具。一看就是孩子住的，桌上地上床上到處都是玩具。看來這小姑娘很有個性，她的玩具大都是飛機汽車輪船刀啊劍啊變形金剛之類的，倒是沒有一個芭比娃娃，書架上好多故事書繪本讓她看了好喜歡。她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愛看書的她可以給孩子講故事讀繪本，也是挺不錯的事啊！她把玩具歸置好，把散落在地上的書本都放到書架上，拿著抹布仔細地把紅木地板擦得锃亮。
這時管家喊她出來吃飯，給她說吃完飯把衣服洗完晾上，把整個屋子徹底無死角地打掃一下，再把孩子和媽媽早上換下的衣服再洗洗，得用手洗的。“這些衣服都挺貴的，洗壞了你賠不起！”
雇主對著那個女人說：“媽你別說，讓阿姨自己干！”噢那不是管家啊 原來是雇主她媽！可老師明明說的是一家三口嘛！噢，沒見男主人在家，是不是長期出差了呢？不過沒事，多個人又有什么關系呢？她趕緊匆匆吃完飯，收拾好飯桌洗好碗筷，趁他們拿著手機看短視頻不在臥室，急忙去收拾衛生。
挨著門口的那間臥室小一點，但也有二十個平吧。臥室的窗戶邊子也是紅木做成的鏤空花樣，里面鑲嵌著金黃色的小花圖案，屋子里的床呀柜子呀包括地角線，都裝修得特別上檔次。床上的床單被罩又柔又軟又光滑，用吸塵器一吸就會跟著過來。她撿起地上扔的襪子內褲放到床前的腳凳上。
“把床單被罩全換下來，全部用手洗！都兩天沒洗了臟死了！”女主人趿拉著拖鞋。
帶著一股濃郁的香味站在臥室門口對她說。
她答應了一聲好，便麻利地把床上被褥枕套都換了下來，放進衛生間的大盆子里用水泡上，兩手快速的擦地擦屋子里的一切。在床下面她發現一張寫得特別好的字帖，上面寫著“和諧”二字。她想這大概是還未謀面的男主人寫的吧？這么俊秀灑脫的字帖卻怎么被棄之床下了呢？她把它撿起來，抖抖灰塵，擱在旁邊的床頭柜子上，收拾好這邊的衛生，又趕緊去收拾對面的衛生間。
一進這個大臥室，還沒看清房內的擺設，就被一股奇特的味道熏得她連打兩個噴嚏。她趕忙拉開窗簾打開同樣雕刻精美的窗戶，這個臥室大，落地窗跟前擺放著一個搞直播的架子，上面安著一個帶著鏡子的大圓燈，和一個話筒帶著根長長的線。旁邊緊挨著電動按摩椅，坐在上面一眼望下去，小區的景色一覽無余。
挨著門口的歐式梳妝臺上，精美別致，上下幾層，層層擺放著大小不一寫著日文韓語的瓶瓶罐罐，大概惹她打噴嚏的就是這些東西了吧？
“看啥看！磨磨唧唧的，趕緊收拾了去洗衣服去！洗衣機里的衣服麻利點快拿出來晾上！”管家姥姥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了，正氣呼呼地喝斥著。她趕緊跑步出去晾衣服。拿著衣服經過客廳時，她看見一個櫥窗里供著一個金佛爺，兩邊放著黃紙和香，面前的小盆子里也插著香。看來這家是做生意的，這么大的房子，這么豪華的裝修還有各個方面都這么優越，一般的人家可是負擔不起啊！你看光這孩子的大車小車，屋子里就擺了這么多，熨燙衣服的電汽熨斗都放了兩個，吃的用的東西就別提有多少了！難怪農村人日子越來越難，原來家里都沒有供神仙。
她邊晾衣服邊在想著。只聽咣當一聲傳來孩子的尖叫。她轉頭看去，原來是孩子手里端著的大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不知什么東西撒地到處都是。
“阿姨快來！”雇主喊她，她趕緊跑過去拿來掃把和簸箕去掃，原來孩子把雞蛋和面還有水合在一起在玩。她蹲下去把碎了的碗片揀到簸箕里，掃干凈渣子，再拿來抹布把撒下的面粉都擦干凈，又把整個客廳擦了一遍。完了準備去洗衣服。雇主又說：“再給我寶拿個碗出來，她還要玩。我寶可聰明了，能打開雞蛋還能把面粉和到里面去，太棒了！”她答應著給拿來了碗，心想都三歲的孩子了，怎么不教她玩點別的？
她在別人家干活，大的衣服像床單被罩都是放進洗衣機里洗，這些東西太大，放在水里就變得沉重了，拉都拉不動。可她第一天上班也不能說得多，只能一點一點拉著洗。
“你這人干活太慢了，都十二點了還在這磨蹭！衣服撂下快去做飯，寶寶都餓哭了！”正當她洗得渾身冒汗雙手發困時，姥姥黑著臉過來喊她。她又趕緊答應著放下衣服去做飯。
她正急著洗菜切菜做飯，孩子又跑進廚房打開柜門抓起大米滿地撒花。這邊剛收進來的雞蛋面粉碗勺還沒顧得上清洗，那邊又把米撒得到處都是，媽媽跟姥姥不但不勸說孩子愛惜糧食，還一個勁地夸獎孩子。三歲多的孩子了，不會自己吃飯，也不給教會上衛生間，拉尿拉屎都讓人端著盆子接著，還嫌去了幼兒園老師照顧不好，再也不想送去了。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沒顧得上喝口水，就在廚房里緊張地打轉。媽媽和孩子在臥室里看手機和PAID，姥姥坐在飯廳里捧著手機打電話，一直聽她說“搞死你搞死你”，好像在和誰吵架。時不時地催她干活快點兒。
好不容易做好飯端出來讓她們吃，她剛想去喝口水，孩子媽媽讓又讓她給孩子喂飯吃。她還沒走過去呢，孩子就一個勁地喊：“阿姨走開，媽媽喂我吃！”
她試圖用別的方法去給寶寶喂飯，結果寶寶又哭又鬧，還差點抓破她的臉，她只好放下碗筷站在一邊。
媽媽一臉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姥姥大聲呵斥她說：“趕緊吃飯，吃完了把衛生再仔細搞一下！什么都干不好！”
說實話她還真是餓了，早上為了遵守承諾說早點過去，都沒顧得上吃飯。來了進門就一直干活到現在，真是又渴又餓的。她狼吞虎咽幾下吃完飯，趕緊收拾好廚房衛生，就快速去洗衣服。雇主她們還在那里邊看手機邊吃，那孩子更是看手機上癮了，不給看手機就不吃飯。
她進去把該洗的都洗完晾上，洗衣架被塞得滿滿的。她看媽媽孩子吃完飯進屋去了，姥姥還在看手機，聲音放得老大。她趕緊收拾碗筷，把像大餐廳里的轉盤大圓桌擦干凈，又找拖把去拖地。姥姥說：“那邊有盆子，里面有毛巾，用手擦才能擦干凈！水得隨時換，不然有味道！”她想完了，這么大的平方要用手擦，這休養了幾個月不太疼了的老腰和腿又要完蛋了！可她剛來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照辦。
好不容易擦完了地，好長時間沒這樣干過了，腰腿感覺都直不起來了。她看姥姥也不在客廳，屋子里靜悄悄的，也想著進去躺一下伸伸懶腰。
她剛進去寶寶那個臥室床上還沒躺下去，姥姥進來呵斥她說：“這是我的床，誰讓你坐的？活都沒干完就想偷懶！”
她說活干完了。姥姥一把拉著她進了衛生間讓她看：“這些衣服為啥子不洗？還說你干完了？”
她一看是爸爸媽媽的幾條內褲，她說難道這些也要別人洗嗎？
姥姥怒氣沖沖地說：“你不洗還讓我洗嗎？叫你來是干什么的？”
她本來想說“該我干的都干了.這些不應該我洗！”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畢竟她剛來。想想這幾個月一直跑來跑去的沒掙錢反倒要花錢，再看看姥姥這瞪大眼睛大嗓門著急的樣，還是忍忍吧，再怎么也得堅持幾天。于是她便沒吭氣低頭洗起來，洗完這些，她看姥姥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便問她晚上住哪里？
姥姥沒說話，站起來朝著廚房那邊走去。她跟在她后面，穿過廚房便是個過道，里面放著洗衣機，再進去就是雜物間，里面放著好多東西，有一張寬約1.2米不到，長約1.6米多的小床，確切地說是一張自制的小木床。上面擱滿了裝滿東西的紙箱子。
“把這收拾一下，晚上你就睡這里。”姥姥面無表情地說完就走了。她打量了一下這狹窄緊湊的空間，四面環墻，一面是通往外面的一扇小窗，小床就鑲嵌在小窗跟前兩面墻中間，對面是一扇通往步行梯的小門，那是保姆通道。狹小的地方，僅容一個人出進，里面還放著吸塵器，掃把，墩布，盆子等干活用的東西。
她剛想喝口水休息一下，姥姥又喊讓她去把廚房里所有的抽屜都拿出來好好整理一下，再把它們清洗干凈。“記得別放清洗劑！”她吩咐一句又去看手機了。
廚房收拾一半的時候，寶媽又在喊叫，原來是孩子睡醒了，要喝水要拉尿，得用盆子接。
她對寶媽說：“三歲的寶寶，應該教她去衛生間，給她養成有規律的生活方式，去幼兒園自己也能適應。”
媽媽說：“你別說我娃，我娃還小，大點就好了。”寶寶說：“阿姨你走，討厭你！”姥姥說：“這些阿姨怎么都那么多事啊，一個個的不好好干活還想著管人。趕緊去干活！”
干活干一半，媽媽又讓她陪孩子玩，培養培養感情。她又停下手里的活，去陪孩子玩。她教孩子用紙折百合花，還沒折好就被寶寶一把撕了；她又和寶寶唱兒歌，寶寶不許她唱。她說好，寶寶唱阿姨聽，阿姨給你打拍子好嗎？不料寶寶說“不要不要，你出去，你長那么丑我討厭你！”她說“寶寶別生氣，你是漂亮的白雪公主，我蹲在地上當丑陋的小矮人好不好？”寶寶更生氣了，說你那么高那么丑我不喜歡你出去！我要找媽媽！說著便來掐她的手還大哭大喊起來。寶媽和姥姥一起跑進來，媽媽抱起孩子說“阿姨又惹我寶啦！寶不哭媽給你看動畫片…”姥姥也說“阿姨不會哄孩子，還讓寶生氣！哼！”
她說“今天第一天不熟悉，過幾天就好了。不過她掐人不對！”
寶媽說“孩子還小能掐多疼啊？你得快點和寶熟起來她就不掐你了！你這樣可不好！”
姥姥說“你還是出去干活吧，別惹得寶寶哭！”剛不哭了的孩子聽到這話又哭起來了，媽媽趕緊給打開手機讓她看。她張了張嘴，啥也沒說出來就又趕緊去干活。
廚房里的活剛收拾完，姥姥進來又喊她說寶寶要拉屎，讓她趕緊去拿盆子。
她想起自己以前帶的那個孩子，一歲多她教他自己用勺子吃飯，兩歲多就能用筷子，自己就會上衛生間。他有禮貌有愛心，現在上幼兒園了經常被老師夸！一家跟一家真是不一樣啊，到誰家就得聽誰家的話。
就這樣在廚房臥室衛生間跑來轉去的往返里，時間已到了下午。
媽媽打扮得濃妝艷抹的要出門，吩咐她把剛換下的衣服用手洗了，一會帶孩子下樓去玩會。她答應一聲，就去洗衣服。哎呀一進臥室的門濃郁的香氣又刺激得她打了幾個噴嚏，上午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屋子又變得凌亂不堪：地上到處都是扔的棉簽衛生紙包裝盒，還有內衣襪子裙子，床上也扔著好幾件衣服裙子和包包，梳妝臺上瓶瓶罐罐都雜亂地擺著，有的蓋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各種各樣的發卡扔的到處都是。孩子正在拿著口紅坐床上亂涂亂畫，床單上被染了好幾處紅色的印跡，姥姥坐在窗前的按摩椅上刷短視頻，夸張的聲音特別刺耳。她收拾收拾哄孩子把口紅給她放起來，可孩子不給她還用東西砸她的臉。
她對孩子說：“乖，阿姨給你洗洗手 帶你下樓去玩吧。”
姥姥走過來說：“不用你管她！趕緊把那些衣服拿去洗了，床單也換下來去洗，看臟成什么了？”
這不是上午剛換的嗎？又讓洗！
“發啥子呆？還不快拿去洗！這又不費勁，揉兩下就行了！”姥姥看出了她的心思，粗著嗓門催她。
她一大堆衣服還沒洗完，姥姥又吩咐一會蒸點饅頭花卷，晾涼了凍在冰箱里。再做點爸爸愛吃的回鍋肉和紅燒雞翅，一會兒就回來要吃。又讓她給寶寶做點手搟面，她們出去玩，一個小時后回來吃飯。她答應著，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去廚房里把蒸饅頭的面發上，把給寶寶做的面和上，把肉拿出來化著，再去洗衣服。衣服洗得太多沒地方晾，她又把早上洗的稍微干點的搭到皮沙發扶手上，收拾完臥室衛生又去忙廚房的活。
剛把饅頭蒸上鍋搟面條時，寶爸和寶媽一起回來了。一進門寶媽就讓寶爸趕緊去換衣服，喊她快些去把他們換下的衣服用手洗了晾起來。她說姥姥吩咐趕緊做飯，一會再洗吧。寶媽有點不高興地說：“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不會下午就早點做好嗎？我們買了新鮮的排骨，快點拿去趕緊先做飯吧！”
六點多的時候，飯終于做好了。姥姥一直跟在她后面叨叨不停，嫌她干活慢，嫌她把衣服晾在沙發上了。“不過面食做得還可以！”她攪著給孩子做的手搟面說。
這時寶媽用扇子挑著一張紙，大呼小叫地拿過來問她：“誰讓你把這破玩意放在床頭柜上的？這么臟的東西！”她一看原來是那張字帖。爸爸搖著蒲扇走過來說：“扔了吧！那是XX去年送我的。”
噢原來這字不是男主人寫的呀！看他換上綢緞睡衣，手指上戴著超大的戒指，聽他說話的氣派，應該是個做生意的老板了，不然這么大氣的房子和家業，一個喜歡文字的人恐怕玩不出這樣的豪華生活吧？
吃完飯，洗刷碗筷、收拾廚房衛生、洗完衣服，幫忙給孩子洗完澡（孩子認生她一個人還完成不了。）再把她們一家人洗澡換下的衣服洗完，天已經到晚上九點多了。
她洗完澡，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正準備去小床上休息。寶媽走出來說：“阿姨，給我們切點哈密瓜吃吧，還有葡萄火龍果再洗點。少弄點，我們吃不多！”她又去把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把葡萄洗了一起給端到客廳的茶幾上，他們在吃著笑著鬧著。她想這會應該沒什么事了吧？剛抬腳要走，姥姥又喊她去把孩子的玩具整理一下，該洗的洗了，該擦的擦了，再消消毒。她說中午都擦過了，今天太累了明天早上再擦行嗎？寶媽說寶明天要玩，每次不玩了都得要弄干凈，所有的玩具每次都要消毒。她說孩子都三歲了，應該讓她適應大自然的環境，一直消毒反倒讓她的免疫力低下，孩子更容易生病的。姥姥生氣地說“我家孩子是怎樣養的不用你管，你只管干好活就行了！”
寶寶也說“阿姨真討厭！快點收拾好了我們還要搞直播！粉絲在等著我們呢。”
她沒再說話，默默地收拾完一切，進去躺在了床上。她想今天干了這么多活，明天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事了吧？正想著，姥姥像幽靈一樣出現在她床前說“我們都沒睡呢，你還睡得早得很！出去把桌上的水果盤收回來洗洗，下午的垃圾也要扔出去不能過夜！別忘了明早五點多起來給寶熬瘦肉粥，熬得爛爛的！她六點多就要吃早餐。”說完便出去了。
她只得又穿鞋出去，收拾完客廳桌子上杯盤狼藉，紙屑果皮，拿進廚房里清洗干凈，又把各個臥室衛生間里的垃圾收集在一起，中午剛收完的垃圾幾個小時內又堆積如山了。她逐一換好垃圾袋，把垃圾從她住的那個小門里拿出去，放進樓梯口的垃圾桶里輕輕地鎖上門，這才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在海淀帶孩子時，那個孩子的姥姥每次來都拿好吃的，總是讓她多吃點，說她一天帶孩子太辛苦，還給孩子說要記得阿姨的恩情，到現在也一直讓她有空去家里來玩，那孩子的媽媽也說孩子上幼兒園很優秀，都要感謝她這個阿姨帶的好之類的話。去年她兒子結婚時，人家還給她轉賬幾千元，同樣都是姥姥和媽媽，為什么差距就這么大呢？或許是她剛來彼此不熟悉，相處久了應該會好起來的吧？
窄小的硬床板讓她難以伸展腿腳，洗了一天衣服的手像火燙了一樣疼，腰腿胳膊也疼得不聽使喚。外面街道上車水馬龍呼呼的吵鬧聲，正好在她的這一面，耀眼的燈光讓她難以入睡。在翻來覆去的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中她睡了過去。
早上五點多她被路上的車聲驚醒，想起姥姥的話，趕緊一骨碌爬起來，去衛生間用涼水沖了下倦意蒙蒙的臉，便急忙走進廚房給寶寶熬粥。這時姥姥去衛生間回來對她說：“粥熬上了和點面，給媽媽蒸點豆沙包，她愛吃，再給熬點薏米紅豆粥。完了給爸爸包點餛飩。”她說怎么一個人一種吃法呀？昨晚你沒說好，豆子都沒泡上，姥姥說：“現在煮也不遲，對了，再給寶寶烙點雞蛋蔥油餅，別出大聲看吵醒他們！”說完便又回屋睡覺去了。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各種洗、切、泡、煮、蒸，在廚房里忙得團團轉的我，終于按照姥姥的要求做好了寶寶的瘦肉粥、蔥油餅，爸爸的餛飩，媽媽的薏米粥和豆沙包。她把包好的餛飩用籠布蓋起來，準備等他們起來了再煮。又把廚房清理干凈，趕緊又趁他們沒起床去收拾客廳和衛生間里的衛生。她輕手輕腳地擦完桌椅和地，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她洗完手走進廚房揭開鍋蓋，想拿一個豆沙包吃，沒想到手伸進去還沒拿出來，姥姥不知什么時候又像幽靈一樣站在她身后，一句話嚇得她縮回了手。“那是給他們吃的，你不能用手拿！”她怔了一下反應過來說：“那這些做的時候不是都用手捏來捏去的嗎？還不讓用手拿！”
姥姥大聲地說：“我意思是你不能吃！你還不明白嗎？”她一聽也生氣地大聲說：“我干了一早上活了肚子餓了，難道自己做的也不能吃了嗎？”
姥姥一拍桌子，用手指著她說：“昨天蒸的饅頭你熱一下不就能吃了嗎？我們家用了那么多保姆，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呢！你什么態度？”她還要準備和爭辯講一下，不料突然眼前一黑身體往下倒去。她急忙扶住旁邊的灶臺，這才沒有跌倒。姥姥扯起嗓門喊起來“哎呀哎呀不得了！碰瓷的來了！”
這時孩子媽媽披頭散發地出來說：“大清早的你們在這嚷嚷啥呢？誰讓你做這么早的飯了？我們家的規矩就是這樣，我媽說了算！你可千萬別惹她，她可有心臟病！”她一聽她娘倆這嘴里的話，心想她們這家可是不能在待下去了，得趕緊走。
“什么？就說你一下你還要走？還在這裝死！你們老師都找的是些什么人呀？干活不利索也就罷了，還一個個脾氣不小啊！不明白你們是來干什么的嗎？你看看你干的那點活，我半只眼睛也看不上！”
她說：“看不上就把錢給我，我走就行了，我也不伺候你們了！”
“啥？就干一天活也沒干個樣子出來，還想要錢？你真不要臉！”
她呼一下直起身子大聲說：“我從一進你們家門，就一直沒閑著！洗了那么多衣服，收拾衛生做飯，說我沒干活你沒長眼睛嗎？”
“你！”姥姥氣得恨不得來掐她。
這時孩子爸爸出來了，他說“都不要吵了，阿姨要走就讓去吧，我看她太瘦了也干不了活
就讓家政再找一個合適的過來吧，反正咱都交了錢了，換的阿姨也不少了。來我給你錢，你去吧！”
孩子媽媽說“看她就不是干活的料，啥都干不好還牛哄哄的！毛病！”說完又打著哈欠去臥室睡覺去了。
姥姥惡狠狠地翻了她一眼，鼻子里哼哼著對她揮揮手說“晦氣！趕緊走，走！”
她轉身把洗漱用品裝進包里，拉著還沒來得及打開的箱子，接過孩子爸爸遞過來的錢走出門去。
隨著電梯門口開啟，一股新鮮空氣迎面而來。過了兩天天昏地暗的時光，讓她感覺頭腦混混沌沌，渾身酸痛兩手火辣辣地疼，腳都不聽使喚了，突然融入到這早晨清新的氣息里來，渾身不由打了個激靈，全身好像又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一樣。她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怕一回頭又會回到昨天的噩夢里去。
她坐上公交車，再倒到地鐵站，一直走到望京。走出地鐵口，坐在陽光下，她的身心才恢復過來。想起這幾天來的遭遇，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噩夢一般，那么的虛幻和飄渺。看著滿大街來來往往的人流，他們行色匆匆，步履不停，在這個人群密集的大城市里，誰也不知道他們都遭遇了什么！
這時，一首歌詞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矛盾 虛偽 貪婪 欺騙/幻想 疑惑 簡單 善變/好強 無奈 孤單 脆弱/忍讓 氣氛 復雜 討厭/唉！我的天 高級動物/地獄天堂皆在人間…哦那是竇唯的歌曲《高級動物》
她正在品味著這歌里面的詞，家政老師打來了電話：“怎么搞的？雇主說你沒干多少活還暈倒了？不就干個家務活嗎？農村人咋這么嬌啊！”“沒事，回來我給你重找，咱公司活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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