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各位朋友，之前發布了招募志愿者做第三期社會階層分析的公告（詳見公眾號“赤色星靈佐伊”或知乎 佐伊23：招募志愿者做中國各階層調查研究【第三期】正式公告），有不少朋友來信投稿，我將陸續發布朋友們的調研文章，與大家共享。同時，持續歡迎所有朋友投稿。
本篇來稿是一位讀者朋友在回家旅途中，通過乘坐“綠皮”火車，近距離采訪偶遇的農民工大哥整理而來的。透過本篇調研文章，我們可以看出第一代農民工群體些許的影像，其中除個別敏感話題，佐伊做了刪減，基本保留了采訪的原汁原味，希望這樣的呈現能夠讓大家比較真實的了解這個群體的生存現狀及思想情況。
佐伊也號召廣大的同志們，能夠像本篇作者一樣，邁開雙腿，丈量腳下大地，讓這種大調研、大實踐之風成為當代有志青年新的風尚。
正文
訪談時間：2021.7.25
筆者按：假期只要沒有急事，回家方式總是愿意選擇火車硬座。因為一路上能遇到許許多多的工人和農民，能夠去了解他們的故事，去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在中國的主流社會中，他們的角色長期以來都是缺失的，少有人了解他們的境況，更少有人能夠為他們的利益而發聲。我想我們當代進步大學生可以多去做這樣的事情。非常欣賞一位朋友說的話：“我們幫助他們，不是因為他們渺小，不是因為他們是所謂的弱勢群體，而是因為他們偉大，他們是世上一切財富的創造者。”筆者希望將他們的生活境況和思慮盡可能真實地呈現出來，但由于訪談時間有限以及訪談經驗不足，這份訪談記錄存在諸多不完善之處，歡迎大家批評指正。
01
基本信息
曹大哥，今年48歲。初中文化，政治面貌是群眾，農村戶口。已婚，育有一兒一女，兒子16歲，在老家縣城中就讀職業高中，女兒20歲，已出嫁。曹大哥初中畢業后在家務農，每人有1-2畝地，主要種植玉米和土豆。2000年伊始，單純務農不能滿足養家糊口的需求，開始外出打工，成為農民工大軍的一員。
02
用工基本信息
找工作的途徑一般通過朋友介紹，在建筑工地從事電焊、玻璃、木匠等工種，具體工種依工地需求情況而定。工地里年齡最大的工友是五十多歲。工地里基本上男性工人，少數女性工人主要是隨丈夫一起的。身邊了解到的工人，大多數都是來自農村，主要有四川、貴州、云南、湖北等地。
03
勞動過程
1.工作環境：在屋頂進行露天作業。夏天需要忍受高溫和陽光直射。有些工種會產生木屑和灰塵，工地會每天發放口罩。
2.工作時間：每天工作9或10個小時（依工地而定）。一般在6:00-11:00工作，11:00-14:00午休，14:00-19:00工作。
3.下班后的娛樂方式是玩手機，主要看抖音、聊微信、看新聞，偶爾會玩王者榮耀之類的手機游戲。前幾年每周還會和工友一起打籃球，近幾年體育活動少了，主要是玩手機。在周末或是遇到下雨天時，會和工友一起去城市公園等地玩。
4.工地安全培訓工作比較到位，較少出現工傷情況。若受小傷，工地不會管，若受傷較嚴重，如骨折需要去醫院時，工地會承擔全部醫藥費，并且住院期間正常結算工資。如果工人因為受傷而失去重體力勞動能力，工地會給一筆補償然后辭退工人。
04
薪酬待遇
1.每日工資大概是350-400元，是在進入工地前就已經與包工頭口頭協商好的。如果有電焊證等資格證書，工資會相對更高一些。
2.未簽署勞動合同。無社保公積金繳納。
3.工資每月發放，但月工資常只能拿到一半，工資一般在年底時全部結清。少數情況到年底也拿不全，只能第二年繼續討要，但這幾年這樣的情況沒有出現過。
4.工地不包飯。不同地區工地盒飯價格不等。一般同等價格南方比北方吃得好。如在河北霸州，一份全素盒飯需要10元，一葷一素需要16元。而在福建，一葷兩素盒飯只需10元。有的工地距離吃飯的地方太遠，偶爾點外賣，大概12或13元一頓。
5.工地提供的宿舍一般是十幾個人上下鋪住在一間九十平米的屋子里，有獨立衛浴。
05
工作時間
每日工作9或10小時。無加班?？梢宰约簺Q定是否休息，但休息時是沒有報酬的。
06
工人與主管
工人沒有偷盜行為，工地也不會對工人進行搜身。
07
管理與罰款
工地管理不嚴格。管理人員不會對工人進行打罵或其他侮辱行為。工人如果遲到一會兒沒事，如果時間長了，就按照遲到時間少算相應工時，不會有其他懲罰。
08
工會和文娛活動
工地里沒有工會。
工人沒有組織過集體活動。只有小團體自發組織的休息日打籃球逛公園等。
09
生活和消費支出
如果每個月能掙9k，一般會向家里匯款3-4k，自己能存款2-3k。家庭總開銷每月5-6k。
家庭主要開銷用于孩子的教育。雖然國家實行九年義務制教育，但是除生活費外仍會產生其他諸多費用，如每天20元的學校補課費，如校服費，學習資料費。另外就是村里吃席隨禮錢，一般有點關系的，隨200元，僅僅認識的，隨100元。
10
權益情況
沒有過抗議和罷工行動。多年以前被拖欠工資時，采取的方式是和工友一起去找主管解決。知道如果私下解決不了，可以去勞動局告，但因為近些年沒有出現過年底欠薪的情況，沒有實施過。對國家法律特別是近年來國家大力整治農民工欠薪問題感到比較滿意。
11
其他情況（以問答形式展現）
Q1.總體來說對現在的生活狀況滿意嗎？
A：和以前吃不飽飯的時候比起來已經很滿意了。
Q2.家里面路修好了嗎？
A：修好了。前幾年還是土路，現在是公路了。
Q3.現在村里取媳婦還要彩禮錢嗎？
A：要的。但是沒有一個定數。每家的情況不同。我女兒出嫁我就沒要彩禮。
Q4.對國家扶貧怎么看待？
A：雖然我們是精準扶貧戶，但對扶貧工作感受不深。參與的扶貧內容有：
?、?017年，國家補助一萬五千元進行房屋整改修繕。
?、谡磕陼l幾件衣服，時間不固定。
?、塾幸恍┕麡浞N植之類的計劃，每年能拿到200-300元補助。
最大的感受是：不公平，一碗水端不平。國家大政方針是好的，但是執行到基層的時候就變味了。存在大量真正的貧困戶沒有扶，家里條件好的反而拿到扶貧指標的情況。
Q5.村里干部有貪腐情況嗎？
A：肯定是有的。比如村委書記，按理來說工資也就那么點兒，但是人家在縣城里買好幾套房子，有車子。平時好多政策我們都不太清楚，不知道國家怎么撥款的，不知道我們應該拿多少，很多時候只有錢都發到位了才知道有這么個事情。村干部吃錢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但是沒有證據。
Q6.村里選舉有沒有賄選的情況？
A：沒有。
Q7.那都知道他吃錢了為什么還選他？
A：我們都在外面打工，也沒有選。留在老家的妻子會進行選舉，但是我們也沒有鐵定的證據說他吃錢。
Q8.有沒有進行舉報上訪過？
A：沒有。沒有用，官官相護。
Q9.對國家反腐倡廉怎么看待？
A：很好的事情！希望能在基層抓一抓，查一查基層干部。
Q10.對毛主席怎么看待？
A：毛主席晚年在經濟上還是有一些錯誤，沒讓我們吃飽飯。我們那個時候生活真是很困難，飯都吃不飽，我們家六姊妹，衣服都是穿哥哥姐姐穿過的。但是毛主席打江山，我們是堅決擁護的。
Q11.對改革開放怎么看待？
A：改革開放好啊。佩服鄧公?，F在生活比以前好了。
Q12.對土地分包到戶怎么看待？是分包之后一下就吃得飽了嗎？
A：提高勞動積極性。我印象里83年土地分包到戶，一下子就吃的飽了。
Q13.種地用的化肥是怎么來的？
A：以前是生產隊的，現在國家每年也會發一些化肥。
Q14.了解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嗎？
A：只知道有這么個名詞，上學的時候講的，但是具體的內容不清楚。
Q15.知道階級斗爭學說嗎？
A：知道這個名詞。具體內容不清楚。
Q16.你覺得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哪個好？社會主義是啥？資本主義是啥？
A：社會主義生活好。社會主義就是為人民服務。資本主義，不知道是啥，說不上來。
Q17.農村里面看病怎么樣？
A：一般小病就衛生院拿點藥，嚴重的就去縣里面醫院，再嚴重就去市里面醫院。再往上是四川最好的華西醫院嘛。我們還是很看重生命，有大病還是要借錢盡力去治的。實在沒有錢了，選擇放棄，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Q18.新農合報銷的比例怎么樣？
A：不太清楚。家人現在身體都還挺健康的。
Q19.對中美貿易戰有什么看法嗎？
A:看新聞知道有這么回事，但是不了解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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