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寬松的社會環境中，每個人都可將更多的時間、精力投入到所愛好的創造性工作上，科技發展更訊猛，社會財富增長更快，發展成果被勞動者共享……
最近，2020年度十大熱詞之一的“內卷”又上熱搜了。
在最新一期綜藝《初入職場的我們》中，嘉賓蘇芒在談論起“內卷”一詞時，嚴肅地對當代年輕人訓斥道：“你們所有的苦惱都來自于欲望太強，而惰性太大。”
不料年輕人根本不買賬，除了嘲諷蘇芒沒文化不懂詞意，還將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老板式雞湯定性為“資本對打工人的PUA”，令其被迫公開道歉。
同時被罵上熱搜的，還有騰訊的張軍，陰陽怪氣的“青年睡覺論”，被網友回懟“黃鼠狼給雞拜年嫌雞還沒起床”。
本來今年通過調休生硬拼湊出來的五一假期，就已被打工人瘋狂吐槽為“一邊克扣假期一邊刺激消費”，如今大家都對日漸潰敗的生活處境高度敏感、深惡痛絕。
我們不禁要問：內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工人的出路又在何方？
什么是內卷？
內卷原本是一個經濟學和人類學的學術名詞，但在網友的談論和流傳中，它被賦予了新的現實涵義。
舉例來說：
①學生們高考，當有一個學生上了輔導班，其他學生也慢慢被迫著去上輔導班，最后學生們累死累活。然而高考錄取率沒變，但開輔導班的賺大了。
②搶火車票，但有一個人先用了搶票軟件，其他人也跟著被迫用搶票軟件，而票總數沒有變多，最后大家辛辛苦苦回到了同樣的起跑線，但開發搶票軟件的發財了。
③打工人原本工作8小時，后來崗位競爭激烈，有人開始加班，剩下的人被迫跟著加班，996成為常態，最后大家掙到手的還是那點錢，但老板的座駕從桑塔納升級到了寶馬。
總而言之，內卷指的是：在某游戲規則中， 大家被迫爭來爭去，而且不管你再努力，付出再多，都無法改變命運。因為只要利益總量不增加，每個人都會像陀螺一樣拼命抽打自己，但最后還是原地踏步，越活越累。
同時，我們會很容易發現內卷的群體具有下面一些特征：
第一、被游戲規則所支配。比如打工人被資本主導的市場所支配，學生被公權力制定的教育制度所支配。
第二、奮斗的方向不是為改變游戲規則，而是為成為幸存者或躍升為游戲規則的主導者，通過相互之間瘋狂的內耗活下來或成為“人上人”。
第三、被動的內耗不但使群體利益沒有增加，還讓游戲規則變得更殘酷，處境更糟糕。
第四、游戲規則的主導者和把控者往往最終獲益，通過打工人的內卷不斷降低自身成本，賺得盆滿缽滿。
內卷體現在哪些方面？
（1）工廠中的內卷
工廠底薪往往被設定很低，工人如果不加班，僅靠底薪無法生存，只能主動拼命掙加班費。
而時光流轉，貨幣貶值，底薪增加的速度遠遠落后于物價上漲的速度，相當于底薪越來越少，工人們不得不更加拼命加班，甚至為爭奪加班機會打得頭破血流。
后來，工廠開始使用成本更低的派遣工，并限制正式工的加班時間，很多正式工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放棄穩定待遇而去做派遣工。
再后來，工廠大規模使用臨時工和小時工，很多正式工和派遣工為了更高的工價不得不去做臨時的返費工……
這樣一來，工廠用工成本越來越低，也越來越獲利，但工人的生存狀況越來越糟糕，既逃不出流水線，又擰干了鄉愁。
（2）程序員的內卷
程序員曾是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行業，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行業越來越細分，工作方式越來越流水線化，門檻越來越低，競爭也越來越激烈。
于是，老板們利用互聯網行業的特殊性，出臺了相應的績效制度、彈性工作制等方式不斷模糊工作時間的邊界，突破勞動法的底線。
程序員們為了獲得高績效，陸陸續續開始接受加班。久而久之，996成為了行業標配，甚至成為了一種文化。
雖然不給加班費是明目張膽的違法行為，但程序員若膽敢跟老板對著干就可能上行業黑名單，所以大部分人只能選擇逆來順受。
最終，老板成為最后的獲益者。而在長期加班的忙碌中，程序員自身的思考變遲鈍了，也沒有時間學習和提升，只能在996、007的汪洋大海中伴隨著過勞肥、發際線后移、猝死的風險，面臨過了35歲就失業的危機。
（3）外賣騎手的內卷
首先是配送時間。絕大多數騎手為了短時間內送更多單，賺更多錢，會拼命努力壓縮每一單的配送時間。
但同一時間，平臺會通過大數據發現平均配送時長減少，為獲取更高利潤，同時與其他平臺在配送時效上競爭，便不斷縮短系統要求的配送時間，從曾經的1小時縮短為現在的35分鐘，騎手們要么違反交規、要么配送超時成為了常態。
再者是單量和單價。騎手都希望成功掛單，于是從以前的三五單到現在的八單十單，大家一直拼命搶單。
但同樣的，平臺會通過大數據監測，將單價從十塊八塊降到四塊五塊，最終騎手掛單越來越多，工作越來越辛苦，但收入卻越來越少。
在平臺的精準控制、以罰創收等騷操作下，騎手為提高自身工作效率所付出的努力反讓自己的工作條件變得更惡劣。
（4）網約車司機的內卷：
同樣被平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還有網約車司機。
一開始，系統設計出來的東西是強硬的，基本上跑1個小時能收入二三十塊錢，但如果想掙上四五百塊錢，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工作十二三個小時，只能通過不斷透支身體去“熬時間”來增收。
而疫情之后，司機的收入因過度競爭遭受了更大的擠壓，惡循環不斷，只能通過進一步延長工時來增收。勞動力過剩之下，平臺對司機的獎勵機制也大大減少。而大多數網約車司機上有老、下有小，為了養家只能默默服從。
（5）貨車司機的內卷：
多年前，在信息和物資流通都不便的情況下，長途貨運尚可利用信息不對稱等因素獲得較高利潤。
但進入21世紀后，隨著網絡購物的普遍化，平臺基本壟斷了定價權，不斷壓縮流通環節的利潤，貨運行業的利潤率也隨之進一步下降，長途貨運日趨內卷化。
如完全按照相關規定運營，貨車司機們一般很難賺到錢，幾乎連維持正常運營都很難。于是大家不得不紛紛打擦邊球，甚至一定程度的超載、疲勞駕駛，希望得到相對高一點的利潤。交管部門頻頻以合規運營的理由開出大筆罰款，如今打擦邊球就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了解完以上多個行業打工人內卷的狀況后，我們會發現：
①多勞而少得。遠遠超出勞動法規定的超長工作時間，但絕大多數沒加班費，甚至很多行業連加班費的概念都沒有。
②畸形的工資結構、計件工資制度和涉嫌違法的罰款制度成為了無形的皮鞭。
③打工人的社會保障和福利待遇越來越少，重病、自殘和猝死等悲慘事件越來越多。
④由于重復性的同質化勞動，絕大多數人沒有時間精力去繼續學習和提升技能，陷入了低水平奮斗而無法提升社會地位的死循環。
⑤科技的進步沒有帶來想象中的幸福，反而加深內卷，且存在結構性的互害。內卷的程序員編寫代碼坑害了內卷的外賣騎手和網約車司機。
為什么內卷在近幾年那么受關注？
如今，階級固化和貧富分化越來越肉眼可見。前有網紅博主大logo帶大家見識揮金如土的富豪生活，后有明星鄭爽輕輕松松日薪208萬。一邊是打工人在失業和猝死的邊緣掙扎著勉強維生，一邊是老板們的財富光速膨脹。
GDP上天，但生活品質落地；老板們越來越富，打工人越來越憋屈，各種活生生的現實越來越頻繁地刺痛著大家曾經滿懷憧憬、改變命運的內心。
大家曾經喜聞樂見的成功學雞湯被絕望的現實打回原形，共同富裕的愿景越來越像童話一樣天真，提升社會地位的無力感支配著敏感的神經。
內卷，頻頻切合著大家最直接的生活體驗。
內卷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外部原因：
①資源被壟斷。無論是社會資源還是科學技術，都被權力和資本所壟斷，打工人的生存和發展，總是不得不按照它們所制定的或主導的游戲規則。
②財富被剝奪。資本的逐利性，打工人所創造出來的有限財富，大部分已被資本剝奪。
③集體被拆散。如今打工人完全被原子化，在相隔離的陌生人社會里，每個人都被動地參與競爭。
④發展畸形化。以資本利益最大化為導向的發展，在科技的加持之下，更多的人進入廉價勞動力大軍，日趨面臨社會保障缺失的困境。缺乏社會托底的競爭者數量越來越龐大,競爭越來越激烈。
⑤協商無門路。打工人缺乏監督的渠道和方法，沒有協商和談判的余地，只能被各種自上而下的游戲規則抽打著原地旋轉。
⑥賽道被扭曲。游戲規則的制定者或主導者和打工人根本不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甚至不在一個賽道上，打工人普遍被房價、醫療、教育三座大山壓得跑不動、生不起。
自身原因：
①團結不足，內耗有余，甚至底層互害。不同行業的打工人，都坐在資本統治下的同一條船上，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卻往往難以共情和相互理解，陷入各種內耗中無法自拔。內耗越激烈，對資本就越有利，而對群體利益的增長越有害。
②只顧眼前利益，缺乏整體考量。為了一時的績效而甘愿996，為了個人的小成就而甘當“奮斗逼”。
③面對不公選擇懦弱和退讓。從沒有加班費的加班到沒有法律依據的罰款，再到頻頻降低的工價，大多數人都一直讓渡自己的權利，直到讓無可讓。
我們無力改變內卷？
首先，原子化的打工人無力挑戰公權力和資本主導的游戲規則。
為騎手群體勇敢發聲的孤膽外賣小哥遭刑拘，自殺以證清白的貨車司機金德強只換來官方的踢皮球，公開質疑教育系統暗箱操作的焦作姚老師匆匆被判敗訴……
再者：
（1）個人奮斗，南轅北轍
很多人把改變命運的希望仍寄托在競爭式奮斗上，幻想通過學習更多的技能、占據更高的視野、擁有更大的格局來實現社會地位的躍遷，卻往往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為什么？
因為打工人的修煉，歸根結底是一場集體的游戲，是需要通過和資本硬碰硬去修改游戲規則，從而逐步奪回勞動果實。這種社會性的行動，遠遠不是個人層面所能夠駕馭的。
很多所謂標榜“超越他人，贏得競爭”的奮斗方法，往往是一種通過販賣焦慮來收割韭菜的成功學雞湯。無論是羅胖的知識付費還是其他各種成功學自媒體的帶貨，做的都是同一種生意。
其實只要我們理性分析，就能發現各種“奮斗學”要么流于華麗空洞的詞句，要么只是另一根抽打陀螺、加劇內卷的鞭子，而販賣者卻通過收智商稅發了財。
在此過程中并不排除有極個別人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成功擠過了眼前的獨木橋，但要知道，只要自己無法參與游戲規則的修訂，這種所謂的“成功”，無非是進入了下一層面的內卷，下面還會有一根接著一根的新獨木橋等你來擠。
（2）學習阿Q，精神勝利
還有一種普遍觀點，即認為打工人內卷的主要原因是非理性的焦慮。面對有限的社會資源，只要我們通過調節心態情緒，放下負面能量，通過增大格局，放慢節奏，超脫于無謂的競爭，就能自然而然隨著社會進步得到應有的利益。
對此我只想說：醒醒吧，呵呵噠！
資源并非不足，只是永遠相對不足。社會并非不夠發展，只是發展的成果被少數人霸占。權利是爭取來的，而不可能依靠施舍。
（3）逃向三和，無處可退
“既然奮斗無出路，干脆躺平做咸魚”，近年來以三和大神和“竊格瓦拉”的走紅為代表，一部分人妄圖通過逃避工作來實現逃避剝削、走出內卷的目的。
但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這種逃避主義是一種徹底的失敗，大家不但沒有過上有尊嚴的自由生活，反而助長了資本為降低成本而大規模使用零工的風氣，在毫無保障的不穩定勞動中漂泊流浪、更加悲慘。
一味讓渡自己穩定工作的權利，一味拋棄自己身為勞動者的尊嚴，這無異于飲鴆止渴，短暫廉價的痛快之后，只會使自己日復一日走向絕路。
如何突破內卷？
若想從根本上突破內卷，只有通過優化或修改不合理的游戲規則來實現。我們需要明確共同的利益訴求，凝聚成緊密團結的力量，尋求更廣泛的支持。
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還可以從下面的小事做起：
①擺脫浮躁，堅持閱讀，學會獨立思考，不再被各種將人馴化的思想輕易洗腦。
②努力團結身邊人，互幫互助。如組建互助會、老鄉會、行業協會等等，在生活和工作中嘗試以集體的智慧和力量應對問題。
③遇到不公平的事不再沉默，勇敢地為自己或幫身邊人維護正當權益。
④和好人站在一起，比如有很多為打工人遮風擋雨的團體和個人，有的幫助塵肺病和工傷工人，有的倡導女工互助，有的幫助農民工解決困難等等……嘗試了解和支持它們。
后記：不內卷的打工人可能是什么樣的？
在工作中能夠找到意義；
在奮斗中能夠獲得躍升；
在寂靜的夜晚不再嘆氣；
八小時工作，八小時睡覺，八小時做自己；
當人們不再自嘲，而是作為站著掙錢的有尊嚴勞動者；
在寬松的社會環境中，每個人都可將更多的時間、精力投入到所愛好的創造性工作上，科技發展更訊猛，社會財富增長更快，發展成果被勞動者共享……
「 支持烏有之鄉！」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