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2019年9月發(fā)表于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DSA)主辦的刊物《民主左翼》(Democratic Left)，作者埃里克·迪恩巴赫(Eric Dirnbach)。
圖：2019年電影《美國工廠》中的中國經(jīng)理和美國工人
Netflix 的新電影《美國工廠》(American Factory)在開場時展示了2008年位于俄亥俄州代頓市(Dayton, OH)的通用汽車工廠的關閉，隨之而來的是超過2000名工人的失業(yè)。一家生產(chǎn)汽車車窗的中國公司——福耀集團在這家工廠閑置多年后將其重新啟用。
電影制片人史蒂文·博格納爾(Steven Bognar)和朱莉婭·賴克特(Julia Reichert)住在代頓附近，他們?yōu)樵摴S關閉的情況拍攝了紀錄片(譯者注：指《最后一輛車：通用汽車工廠的關閉》[The Last Truck: Closing of a GM Plant])。(賴克特是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DSA)黃溫泉市(Yellow Springs)分部的成員，她制作的《Union Maid》和《Seeing Red》獲得了奧斯卡獎提名。)之后的幾年里，他們特別關注了從工廠重新開工直到2017年工會投票的過程。他們展示了當一家外國公司在美國經(jīng)營工廠時引人注目的文化沖突，以及面對全球資本主義的工人們爭取體面工作的斗爭。
這部電影的主要矛盾，很早在福耀集團招聘會的時候就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當時一位經(jīng)理說該工廠不接受工會，并希望保持這種狀態(tài)。起初，工人們(其中很多都曾是通用汽車員工)很高興有了新的工作，但他們很快就對新的工作條件感到失望。肖尼亞(Shawnea)是一名玻璃檢查員，曾經(jīng)在通用汽車的薪水超過每小時29美元，如今在福耀的薪水是每小時12.84美元。吉爾(Jill)是一名叉車司機，在通用工廠關閉時失去了住房，現(xiàn)在住在她姐姐的地下室里。
我們見到了福耀公司的老板曹德旺(在影片中被稱為曹主席[Chairman Cao])。他經(jīng)常來檢查他的新工廠。在工廠開業(yè)典禮上，當美國參議員謝羅德·布朗(Sherrod Brown)表示支持在工廠建立工會時，公司管理層感到憤怒，曹主席明確表示他反對在工廠建立工會。
生產(chǎn)存在問題，工廠正在虧損。福耀帶來了數(shù)百名中國員工來管理美國工人。這創(chuàng)造了一些兩國工人相互了解并成為朋友的有趣時刻。但也存在翻譯的問題，以及由于中國管理人員認為工作節(jié)奏緩慢并很難理解這一點而產(chǎn)生的挫折。他們在家鄉(xiāng)更習慣于順從和忙碌。
當一個美國管理人員代表團訪問中國參觀福耀工廠時，我們看到了這一點。生產(chǎn)速度快，工作條件不安全，中國工人12小時輪班，幾乎沒有休息日。我們從一些工人那里聽說他們很少見到家人。一位中國經(jīng)理在與美國管理人員就如何讓代頓的工人更加努力工作進行坦率討論時承認，工人們對他們的長時間工作感到不滿。工人們受到嚴格的紀律約束，例如在換班前排隊喊口號。我們還看到管理人員對公司的“透明度” 高唱頌歌。有一個由曹德旺的姐夫管理的“工會”，不出所料，此人認為勞動管理是和諧的。在一個所有員工參加的公司聚會上，有一些親公司的怪異舞蹈表演，甚至還有幾對福耀員工的婚禮。
回到代頓，工人們精神低落。傷病越來越多，人員流動率也越來越高。美國工人覺得他們的中國上司對他們頤指氣使，不尊重他們。在電影的后半部分，隨著工會運動的升溫，該公司開展了一個反工會的計劃：張貼“投反對票”的標語，召開非自愿參加的會議來逐漸灌輸對工會的恐懼和懷疑。一位“反工會顧問”發(fā)表演講。曹主席親自勸告他的管理人員與工會作斗爭。我們看到中國員工在討論如何處理美國工人。管理人員承認解雇了工會支持者，還給了一些好處：公司給所有員工每小時加薪2美元。
這部電影展示了一些工會的組織運動，但我想看到更多。除了工人們在工廠外集會和在全美汽車工人聯(lián)合會(UAW)大廳開會之外，我們并沒有真正了解這個工會如何進行這場運動。不幸的是，該工會在最近的工廠選舉中遭到了決定性的失敗，美國汽車工人聯(lián)合會在最近幾個備受矚目的汽車工廠選舉中都失敗了。一個曾在通用公司工作的工人認為，他們再也不會看到那么多錢了。這部電影不是《諾瑪蕾》(Norma Rae)。(譯者注：《諾瑪蕾》是由馬丁·里特執(zhí)導的劇情片，講述了飽受資本家無情剝削的諾瑪在總工會派來的組織者的協(xié)助下，終于在工廠成立了第一個工會。)
工會失敗后，曹主席再次來到工廠，他的經(jīng)理們解釋了他們是如何逐漸用機器人取代工人的，同時一些字幕強調(diào)了工廠自動化的崛起。2018年，這家工廠開始盈利了。
這部電影被看作一部勞工電影，給人感覺與當下有些不合拍。因為過去幾年，勞工運動復興，發(fā)生了許多成功的教師罷工。但作為一部關于全球經(jīng)濟中的工作的電影，它帶來了一種腳踏實地的現(xiàn)實主義：工廠里的工作通常都很糟糕，工會運動經(jīng)常失敗，工人的生活受制于國際資本的一時興起。
我對世界各地的福耀工人受到的不尊重和不公平待遇感到憤怒。該公司要求中國工人表現(xiàn)出安靜、堅持不懈的奉獻精神，而美國工人就應該感謝他們能有一份工廠工作。如果說《美國工廠》要傳達什么主旨的話，那可能就是工人們往往無法有力掌握自己的生活，他們僅僅是希望得到最好結果的下屬。對于社會主義者和勞工活動家來說，找到把工人組織起來的道路，是我們最關鍵的任務之一。
影片的最后一幕，展示了美國和中國工人在各自的工廠中工作。他們雖然都被同一個雇主聯(lián)系在一起，但天各一方，目前還沒有為對抗老板并贏得勝利而建立國際團結。
來源：《民主左翼》[美國]
https://www.dsausa.org/democratic-left/film-review-american-factory/
翻譯：掃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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