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綻,我在修補背篼時,聽到了野天鵝的歌聲。冗長的音符,劃過灰色天幕。河水依舊暢通,湖泊卻已結冰。在林中度過了金秋,冬日即將來臨。野天鵝在提醒我,整裝待行。啊,多希望我也是野天鵝,與你們一起翻山越嶺,回到溫暖的家中。
這首英文歌曲,出現在《櫻桃林10號的遺產》一文中。文章在《當代》雜志2024年第4期推出后,我就收到了許多令人驚喜的反饋,有的來自朋友,有的則是素不相識的學者,為大暑的節氣平添了一波波灼人的熱浪。在那篇紀實作品里,我梳理了加拿大文氏家族幾代人在中國歷史上留下的印痕,介紹了他們的思想根源及行動實踐。文章結尾處,描述了一幕感人的場面。在文忠志(Stephen Lyon Endicott)教授采取安樂死的方式告別世界時,全家老少合唱起《野天鵝》為他送行。那深情的歌聲,最終收到了從遙遠的大洋彼岸傳來的陣陣回響。
壹
我與文忠志教授的緣分,始自30多年前。那時我尚在溫莎大學歷史系就讀,曾乘坐火車,遠赴多倫多,向著名的漢學家文忠志教授求教。然而,他對中國社會變革的坦率看法,令我震驚。惶惑中,雙方漸漸失去了聯絡。
2023年9月,我應“加拿大中國友協多倫多分部”之邀,做了一次視頻講座。與觀眾交流時,屏幕上出現了一位風姿綽約的中年女性。她激動地表示,看到我在講座中介紹了她的祖父和父親,深感榮幸。
1936年全家在重慶合影,左一文忠志
這次線上交流,牽引著我故地重游,再次踏入了櫻桃林街10號。然而,迎接我的,卻是人去樓空。
回首遙望,文忠志教授已是家族里第三代川人了。英文姓氏Endicott,音譯是“安迪考特”。這個家族選擇了“文”這個漢字,作為他們的中文姓氏,也神奇地成為中國社會百年滄桑的見證人,青史留名了。
文忠志
文氏家族的第一代川人,可追溯到130年前。1894年,文忠志教授的祖父文煥章(James Endicott)攜家帶口,深入四川盆地,來到樂山大佛的腳下。他在偏遠小城扎根幾十年,試圖改變中國鄉村貧困落后的面貌。
第二代川人文幼章(James Gareth Endicott),1898年在樂山出生,在大渡河畔度過了青少年時代,是個地道的中國通。文幼章在重慶工作期間,因與周恩來的頻繁交往,深受其影響,從此開始全力支持中國共產黨。他在鴨兒凼的寓所,一度成為地下交通站,供進步人士秘密聚會。解放戰爭期間,被貼上了“紅色傳教士”標簽的文幼章在周恩來動員下,搬到上海,創辦了《上海時事通訊》,希望沖破新聞封鎖,讓西方各界了解中國社會的真相。
文幼章1981年在四川農村調研
1947年,文幼章回到加拿大后,因旗幟鮮明的左翼傾向,招致“反共”勢力的污蔑辱罵。但他無所畏懼,依然到處發表演說,還創辦了《加拿大遠東通訊》這份刊物,繼續勇敢地為中國革命吶喊。
朝鮮戰爭爆發后,由于文幼章訪問過新中國,并公開指責美國在朝鮮戰場上使用生化武器,因而被媒體列為“頭號敵人”。加拿大政府甚至威脅,要以“叛國罪”和“煽動罪”對他起訴。
文幼章能在逆流中挺立,離不開妻子的支持。他的妻子文月華(Mary Elsie Austin)曾陪伴著他,在華夏大地上度過了數十載崢嶸歲月。20世紀50年代,文月華的著作《五星輝映中華》(Five Stars Over China)在多倫多出版發行。這部書客觀真實地介紹了中國共產黨,銷量高達一萬冊。在地廣人稀的加拿大,堪稱暢銷書。
文幼章的真誠坦蕩,贏得了中國人民的贊賞。中國對外友協曾授予他“中國人民友好使者”的光榮稱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這個為人類正義事業奮斗了終生的基督徒仍堅信不疑,《共產黨宣言》是顛撲不滅的真理,而導致失誤的,僅僅是個人的不完美所造成的。
1993年初冬,95歲的文幼章告別了這個世界。來年春天,文忠志教授遵照父親的遺愿,飛越太平洋,把他的骨灰撒入了滔滔東流的大渡河。
貳
《櫻桃林10號的遺產》發表后,京城一個朋友轉來消息,說北京語言大學漢語教學研究專家謝小慶教授在尋找我。令我驚訝的是,他從牙牙學語的孩提時代起,就與文幼章夫婦結成了“忘年交”。謝教授告訴我,文幼章的妻子文月華1953年在加拿大出版的《五星輝映中華》一書,是題贈給他母親盧玉女士的。題詞是:“她告訴我的故事,講述了苦難、英雄主義和對未來的信念,正是這種信念導致新中國取代了舊中國,如我們已見證的。”書中收入了多張謝家人的生活照。其中包括兩張是謝小慶教授的,那時他還不滿兩歲。
手機中傳來了一幀幀黑白舊照。我看到,在20世紀50年代初以及70年代中期,文幼章夫婦訪華時,在北京及成都與謝教授的父母謝韜、盧玉以及孩子們的合影。不用文字描述,僅看那英俊的氣質、坦蕩的目光,就展示了我們熟悉的那個歲月里,真正共產黨人的風貌。
也算有緣。20世紀80年代,我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就讀時,謝韜恰好擔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副院長。
2023年冬天,在多倫多文忠志教授故居采訪時,我看到了擺在書房案上的《五星輝映中華》。他的大女兒文美蘭(Marion Endicott)告訴我,這是祖母那部暢銷書僅存的一本了。500多頁的長篇巨著,都寫了哪些內容呢?我雖好奇,但看著那磨損嚴重的封面、泛黃的紙頁,猶豫了片刻,終于克制住自己,沒敢伸手,生恐我的翻動,會給這70年前的珍本帶來進一步的損害。
好在上帝之手,幫我翻開了書頁。謝小慶教授傳來的圖片,不僅有扉頁上題贈給他母親盧玉女士的文字,還有書中第23章“綠玉的故事”。一口氣讀完,那真誠樸實的文字解釋了,為什么這部書當年會如此暢銷。老一代共產黨人,在烽火連天的歲月里,用鮮活的青春、純潔的追求,感動了無數海外讀者,在甚囂塵上的“反華”聲浪中,為新中國贏得了彌足珍貴的友誼。一篇娓娓道來的生動故事,遠勝空洞無物的八股說教。
謝教授說,從我的文章中,他得知了正在策劃中的“文氏中加交流史紀念館”一事,希望能予以支持,并將把他手中這本家傳的《五星輝映中華》捐贈給紀念館。
假如文忠志教授泉下有知,他會興奮得再次駕起獨木舟,去荒野激流中沖浪嗎?就像他活著時那樣。
叁
第三代川人文忠志教授,與他父親一樣,也出生在長江畔,在華夏大地上度過了青春歲月,熱愛那里的山川草木。在父母教育下,他自幼便樹立了堅定信仰,追求社會的平等、尊嚴,為勞苦大眾服務。13歲那年,文忠志離開華夏大地,回到了祖籍國加拿大。20歲出頭,他便擔任了加拿大共青團總書記,從事青年運動。
他的小女兒瓦萊莉(Valerie Endicott)告訴我:“父母一直對我們說,你們選擇何種人生道路,完全由你們自己決定。因為要成為一個共產黨員,必須做一個正直坦誠、處處是道德楷模的人,那的確很難。”為了他所追求的理想,文忠志遭遇過無數人生挫折。瓦萊莉說,父親直到晚年才看到解禁后的加拿大警方刑偵處檔案,里面記錄著他的一言一行,其詳細程度,令他吃驚。
2023年12月8日瓦萊莉、李彥、美蘭在文忠志故居合影
“父親拿到博士學位后,曾在很多地方求職。”瓦萊莉說,“每次,雇主都會收到警方通知,說父親是馬克思主義者,極力破壞他的求職。”
文忠志把這些故事講給子孫們聽,是希望青年一代了解,為了破壞共產主義理想的傳播,這個國家所選擇的,恰恰是真正的反民主之路。文忠志對孩子們說,與許多艱苦奮斗、犧牲了生命的共產黨員相比,與全世界仍然面臨的種種災難相比,自己的困難無足輕重。
1972年,文忠志44歲了,才終于邁入大學任教。然而,警方立即通知了學校,要求監督文忠志,并定期匯報。
年復一年,憑著出色的學術研究成果,文忠志獲得了終身教授的職位,并成為享譽四方的著名漢學家。然而,1990年,62歲的他卻決定提前退休。他需要有充足的時間去完成未泯的心愿。
從20世紀80年代初起,文忠志就曾多次前往中國,在大學任教,下鄉調研。《紅色大地:四川一個村莊的革命》,就是他在什邡馬高橋村進行田野調查后的成果。讀過后,我深深感佩文忠志教授毫無矯飾的學術風范。能夠在識字不多的村民和鄉鎮干部間進行深入考察,得益于他那口流暢的四川話。
1981年文忠志與峨眉山新開寺農民家庭合影
文美蘭說:“父親相信,政治和大眾輿論一樣,都總是翻來覆去、搖擺不定的,從長遠看,共產黨人在世界各地所奠定的事業的真相,早晚會走出困境,彰顯其結果!”
瓦萊莉說:“父親從未忘記過共產主義理想!他把這項偉大的科學,視為他與生俱來的使命。直到晚年,也未改初衷。他堅定地相信,毛澤東的集體化道路是正確的。改革開放后的中國,丟失了很多美好的東西,產生了很多令他無法容忍的弊端。他深感痛心,曾多次與四川各級地方領導辯論,希望中國政府能堅持走為人民服務的正確道路。”
2011年,文忠志教授最后一次返回故土時,目睹了社會的飛速發展,也留意到了貧富差距拉大、鄉村人口流失、自然環境遭到破壞等嚴峻挑戰。他曾帶領全家老少13口人,在長江輪船上齊唱中文歌曲《打倒土豪》《游擊隊之歌》,引起了中國旅客的強烈共鳴。
2011年文忠志最后一次帶領全家人訪華
文美蘭說:“在父親看來,中國是個大國,面臨著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然而,在探索前進的道路上,仍然應該堅守基本原則。對于過往的得失,只是一個如何揚棄的問題。”
我暗里贊嘆。相對于趨炎附勢、隨波逐流的蕓蕓眾生,能堅持獨立思考,永不放棄真理,需要莫大的勇氣,也是最令人敬佩的品格。
《櫻桃林10號的遺產》發表后,我收到了我的師姐、新華社特稿社前總編熊蕾的微信消息。她說:“1984年,我們幾個在美國進修的中國學者曾去加拿大自駕游。同行的一位四川老師認識文忠志。我們6人一起在多倫多他家住了幾天。他操著一口流利的四川話,非常熱情地招待我們,但是很不客氣地對‘否定一切’表示不認同。說,你們都下過鄉吧?在你們下鄉的農村,知青去那里之前,老鄉的孩子有學上嗎?這讓我們當中有些‘否定一切’的人很難辯駁。”
肆
2016年一個寒冬的夜晚,文忠志教授在外出時摔倒,在雪地里躺了數小時之久,導致骨折。3年過去了,他未能恢復健康,永遠喪失了行走能力。他不愿再給家人增添負擔,也不愿繼續耗費社會的醫療資源。在91歲那年,他選擇了“安樂死”,鎮定地告別這個他不再能為之奉獻的世界。
他選定的那個日子,是2019年5月4日。為什么是這一天呢?不言而喻,那象征著中國人民的覺醒、奮起、抗爭。
遠在中國的朋友們,聞知了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在文忠志教授告別這個世界前的最后一天,曾擔任四川大學副校長的石堅教授打來了越洋電話。1981年,文忠志在該校英文系做訪問學者時,石堅曾是他的學生。
他們倆說了些什么呢?文美蘭搖搖頭,“我們不知道。雖然石堅的英文很好,但中國人在一起時,父親喜歡說中文。”
最后那個清晨,全家老少都來了,13個人,在鋼琴前坐好,一個個輪流上前,與躺在小床上的親人道別。最后是文美蘭的兒子奧立昂坐到爺爺身旁,代表全體孫輩朗讀了大家共同撰寫的告別詞:
親愛的爺爺,我們很幸運,能與您一起,留下人生的回憶,記住您高亢的歌聲,頑皮的笑語,優美的華爾茲舞步,還有您的經典手勢。我們曾因您的幽默而深感慰藉,因您淵博的學識大為驚奇,也總是為您源源不絕的故事而著迷。
爺爺,您曾教導我們,社會主義需要熱衷于集體利益的人們,需要放棄某些個人利益以便能支持整個社會的權利,而這些事情均需付出極大的努力。您曾以身作則,向我們展示了個人自律和責任感這些重要素質。
爺爺,在您生命的最后幾天,您曾告訴我們,只要有花崗巖和白松的地方,您就會在那里流連徘徊。我們知道,這兩個元素對您來說,象征著堅強和柔軟,代表了艱苦奮斗,還有美好的生活。
爺爺,我感覺到,您的思想很滿足,您的內心也很充實。我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此時,文忠志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奧立昂的手,看著他輕輕地說,“是的,這是真的。”
奧立昂忍住淚水,繼續朗讀:
爺爺,您已超越了我們所有的人,您不僅是一把火炬,而是許多把火炬,我們自豪地高舉著它們,讓它們放出的光芒,幫我們照亮前進的道路。
爺爺,您是我們政治方向的火炬,堅信我們終將會建設一個公正、民主與和平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人們將各盡所能,按需分配。在那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擁有權利和尊嚴,也都能享受到玫瑰與面包。
爺爺,您是鼓勵我們勤奮努力和時刻準備著的火炬。共產主義運動要戰勝資本主義的力量,需要以雄辯的事實和論據、杰出的戰略戰術來武裝自己。
爺爺,您是互相關懷、信任與友愛的火炬,無論是對家人和朋友,還是對勞動人民。您是國際團結和互相理解的火炬,您和前輩們懷揣著使命,奮斗不息,在東西方之間建立了跨越國界的真誠友誼。
如今我們身處的,是一個右翼勢力肆意散布對中國的恐懼,而某些左翼人士居高臨下評判一切的荒謬世界。
您繼承了我們的曾祖父文幼章的事業,您對中國人民所取得的成就的信念、您對中國歷史和未來的關心,贏得了深深的理解、尊重和熱愛。我們將珍惜這一切,并將把這種珍貴的友誼維系下去。
爺爺,您已經準備好,就要出發了。在您離開這個世界時,我們想告訴您,我們將站在河對岸向您揮手,支持您前行。我們將自豪地高舉起您留下的火炬,當面對嚴峻的現實時,提醒自己站得更高,用開闊的心胸,看待人類社會的力量。
時針指向11點整,選定的時刻到了。在家人的合唱聲中,醫生靜靜地走上前,拿起了注射器。
幾首歌,都是文忠志教授早已選好的。有溫柔悠揚的《白樺樹之鄉》,也有雄渾悲壯的《國際歌》。那顆偉大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時,全家人唱出了最后一曲—《野天鵝》。
歌聲里,文忠志教授不朽的靈魂,伴著野天鵝的翅膀,飛向了遙遠的天堂。
伍
采訪結束時,我凝視著空空的沙發上那條深紅色的毛毯,沉默無言。
2023年12月文忠志故居
不久后,小樓將被賣掉,所有遺物都將被清理一空。地板上那十幾個紙箱里,承載著文忠志教授保存多年的筆記、信件。此刻,卻不知歸于何方。對于研究國際共運史的學者們來說,這會是無價之寶。我向姐妹倆提出了建議,希望她們與親人協商,建立一座紀念館,妥善保存文氏家族幾代川人留下的珍貴遺產。
姐妹倆高興地說,父親生前也曾有此愿望,希望能在爺爺文幼章出生的樂山,建立一個研究中加兩國交流史的中心。假如他的遺愿能夠實現,文家后代不僅將捐贈相關文物、史料,也將奉獻精力和時間。
幾十年來,文美蘭和她的丈夫一直在多倫多的法律機構工作,致力于為被剝削壓迫的勞動者主持正義、討還公道。她欣慰地告訴我,兒子奧立昂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為追求人類社會的平等公正、繁榮昌盛奉獻力量。“在艱苦的斗爭年代,那么多共產黨人為了人民的利益英勇奮斗,犧牲了生命,令人敬仰。幾十年來,在一個人口眾多的龐大國家嘗試新的改造、實驗,肯定會充滿了起伏和艱辛。”她常會給加拿大政界人士寫信,批評西方社會對中國的不友好態度,直言不諱地指出,我們需要一種與中國相互尊重與合作的方式,而非破壞。
臨別之際,姐妹倆贈給我的禮物,是母親文麗納親繪的水彩畫。我選了兩幅:一幅是峨眉山景,竹籬茅舍,天高云淡;另一幅是農家陋室,敞開的兩扇木板門上,殘留的紅色門神,依稀可辨,湮染著文忠志教授夢里花落的故土。
文麗納畫樂山故居
當晚回到家,我立即聯系了四川外國語大學加拿大研究中心的陳曉瑩教授,談了關于建立“文氏家族紀念館”的建議,囑托她征詢一下國內意見。
陸
《櫻桃林10號的遺產》發表后,陳曉瑩教授轉來了一則微信,那是早在2019年5月初,石堅教授發在朋友圈里的:“5月4日凌晨一點半,窗外大雨,我撥通了多倫多櫻桃林街10號的電話,與先生通話近半小時。他依然健談風趣,思路敏捷,操著一口四川話……他談及為何選擇在這天離去,談到了濃濃的中華情,對于能把畢生精力奉獻給中國,深感欣慰。道別時,先生說,‘明天這個時候,我就要跨越河水,抵達彼岸了……我在四川大學的生活經歷無比美好,請代我和先行的夫人麗納向所有老師和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謝。’”
據悉,文忠志對石堅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中國還能紅多久?”
讀了《櫻桃林10號的遺產》后,陳曉瑩老師感慨:“三代人的崇高精神,也只有具有相同或近似精神的人,才能以文字形式向更大范圍推廣。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確是人類最美好,也應是最終的理想社會形態,可惜卻被人有意或無知地局限在一個被扭曲的思想空間里,而持續不斷地遭受著誤解。感謝您將這些寶貴的記憶,以文字形式傳達出來,也必將傳遞下去。”
2024年暑期來臨時,我帶領滑鐵盧大學的赴華班前往北京,在緊鑼密鼓的行程中,抽空與朋友們聚會交流。見到謝小慶教授時,他表示,《五星輝映中華》那本書,將由他的兒女親自動手,完成英譯漢的工程,彌補歲月遺留的缺憾。
返回加拿大后,眨眼間已是秋意盎然。在中國駐多倫多總領事館舉辦的國慶招待會上,我與文美蘭姐妹再次相聚,得知四川樂山市政府已經聯絡了她們,商談“文氏中加文化交流中心”項目。我深感欣慰。我告訴她們,十分湊巧,今年夏末,央視播出了紀錄片《故鄉幾萬里》第四集,用化繁為簡的語言、引人入勝的畫面,介紹了文氏家族。此后,我收到信息,中國傳記文學學會的負責人希望我能寫一篇影評。我欣然從命。
文美蘭看了我傳去的影片鏈接后,十分感慨。她說:“攝制組來多倫多采訪時,我父親還活著,大家就很多話題交流了意見。他去世前,也看到過樣片,并一直期待著影片能正式上映。現在,我們全家老少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立冬后,天氣反常地溫暖。雖未下雪,我卻再次看到了滾雪球般的效應。
四川一位老干部申再望先生輾轉發來了一封郵件:
今天,我又看了一遍你寫的《櫻桃林10號的遺產》,再次勾起我許多回憶。我在20世紀80年代認識了在四川大學學習和教學的文忠志,作為省外辦干部陪同文幼章和文忠志在成都和樂山參觀。90年代我參加了在大渡河撒骨灰的儀式。數年前我們老照片項目組去多倫多參加CS校友年度聚會,我又再次見到文忠志,我還沒張口,他就一眼認出我,直呼我的名字,并用四川話說,我記得你,你是李井泉的兒子。我的天,他記性這么好!之后我們在多倫多舉辦《加拿大人在四川圖片展》,他來參加了開幕式。再之后我參加四川電視臺攝制組去拍攝加拿大傳教士紀錄片《故鄉幾萬里》,去他家拍攝了兩天,我作為采訪人和他對話4小時,聊天超過4小時。回成都后,我用半個多月時間按每分鐘斷句要求,逐句翻譯了全部錄音,并發給他校正。4集紀錄片經過幾年審查多次修改,直到今年5月才獲批準在央視9頻道播出。不知道樂山的文幼章故居紀念館進展如何了?請你告訴文忠志的女兒,千萬別把父親的書籍筆記信件和郵票集當廢品處理了,運到中國,都是無價之寶。
讀罷信,我抬頭仰望。野天鵝不朽的歌聲,終于收到了空中傳來的陣陣回響。
據悉,位于加拿大多倫多市櫻桃林街的文忠志教授故居目前已清空,即將變為難民安置所。2月7日星期五,在多倫多大學東亞圖書館將舉辦《亂世教育:文幼章(1898-1993)的生平與遺產》展覽開幕式。4月下旬展覽結束后,來自文氏家族數代人的珍貴歷史文物將運往中國四川樂山,捐贈給籌建中的“中加兩國文化交流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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