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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大傳》(第八卷 亂云飛渡)第306章

東方直心 · 2014-10-17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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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脫離群眾,干任何事,不干則已,干就要干出成績。事不在

  大小,都要善始善終。我身邊的人都要有這么一種精神,不搞半途

  而廢,有一口氣就要干到底。以后你每年都要來看我一次,我這里

  就是你的家。我活著你來看我,我死了,你每年到我墳頭上看我一

  次,看一次我就滿意了……”

  話說1962年2月,已經畢業分配到工程兵科研部從事技術情報翻譯工作半年之久的劉思齊,和楊茂之結了婚。婚禮是在她家的四合院里舉行的。

  原來,毛澤東一直關心著劉思齊的婚姻問題,多次勸她再嫁。空軍副司令員兼空軍學院院長劉震向毛澤東推薦了楊茂之。楊茂之是劉震手下的強擊機教研室教員,漁民出身,一米八零的身材,從蘇聯留學歸來,為人正直老實。毛澤東讓劉思齊跟楊茂之見了面。二人一來一往,便定下了婚事。據劉思齊說:“經過了解,楊茂之的人品和劉震介紹的一樣,是個不錯的對象。”

  再說毛澤東將自己新作的《卜算子.詠梅》,親手抄錄了一遍,作為賀禮,送給了劉思齊和楊茂之。他還派工作人員送去300元錢,捎話說:

  “我又不上街,不知買什么東西好,你們根據需要自己買一件禮物吧。”

  劉思齊和楊茂之結婚后,改名為劉松林,住在北京南池子里,成為羅瑞卿家的鄰居。他們婚后生育有4個兒女。

  2月8日晚,毛澤東乘專列離開北京南下。

  2月13日,中共中央根據毛澤東提出的“采取生產大隊還是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是關系到黨是否脫離億萬農民的重要問題,對農民只能一步一步地引道前進,而不能大步地或跳躍式的前進”的指示,終于發出了《關于改變農村人民公社基本核算單位問題的指示》,決定人民公社一般以生產隊(即生產小隊)為基本核算單位,縮小生產隊的規模,實行以生產隊為基礎的公社三級所有制。

  正是:此事討論整一年,毛公施政何其難!前途更有害群馬,猶抱琵琶要別彈。

  2月14日,中共中央做出《關于一九六二年上半年繼續減少城鎮人口七百萬人的決定》。

  2月21日,劉少奇在中南海西樓會議室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后稱“西樓會議”。毛澤東因在外地,沒有出席會議。

  “西樓會議”主要討論1962年國家經濟預算和經濟形勢。

  2月22日,中共中央批轉中央精簡小組《關于各級國家機關、黨派、人民團體精簡的建議》。中央在批示中說:目前各級國家機關、黨派、人民團體中機構龐雜、人多政繁的現象十分嚴重,不利于國民經濟的全面調整,不利于克服當前的困難,不利于克服官僚主義和分散主義。因此,必須徹底實行“精兵簡政”,下決心“拆廟”,裁并機構。

  2月23日,陳云應劉少奇的要求,在“西樓會議”上作了《目前財政經濟形勢和克服困難的若干辦法》的講話。

  據薄一波在《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中記載:劉少奇在“西樓會議”上的插話和結論里說:

  “中央擴大會議(即七千人大會——筆者注)對困難情況摸底不夠,有問題不愿揭,怕說漆黑一團!還它個本來面目,怕什么?說漆黑一團,可以讓人悲觀,也可以激發人們向困難作斗爭的勇氣!現在處于恢復時期,但與1949年后的3年情況不一樣,是個不正常的時期,帶有非常時期的性質,不能用平常的辦法,要用非常的辦法,把調整經濟的措施貫徹下去。”

  “西樓會議”后,劉少奇等人商定成立以陳云為組長,李富春、李先念為副組長,周恩來等人為成員的中央財經小組。

  2月24日凌晨,毛澤東給田家英寫了一個條子,他寫道:

  “我看還是我的那個原始講話好。請你即可通知北京,叫機要室再送一份我的講話來,我和你每人有一本,兩人對照一起修改,有兩天就改好了。”

  原來,毛澤東要田家英整理一下他在七千人大會上的講話,田家英在2月下旬帶著整理稿到了杭州,見到了毛澤東。毛澤東對整理稿不太滿意,要重新整理。

  第二天,毛澤東在七千人大會上的講話錄音記錄送來了,毛澤東花了一天工夫,在記錄稿上略作了一些文字修改,完全保持了原來的樣子。他批示給田家英,說:

  “改好了(初步地),請你看一遍,看還有什么錯誤沒有。看完后,即送江青看,然后還我。”

  此后,一直到3月20日,毛澤東又先后對這個講話稿修改了7遍。

  2月25日,毛澤東找來田家英,要他組織一個調查組,了解農村貫徹實施《六十條》的情況,調查農村中需要解決的問題。毛澤東指定了4個調查點:一個是韶山,一個是劉少奇的家鄉寧鄉炭子沖花明樓,一個是他的外婆家湘鄉唐家圫,一個是1961年劉少奇蹲點的地方長沙天華大隊。他囑咐田家英,要向劉少奇報告一下,問他有什么指示,他那里有什么人參加調查。

  田家英立即回北京,向劉少奇匯報。

  毛澤東又派羅光祿和孫勇為正副組長,帶領衛士張仙鵬、干部隊小陳、理發員小錢,組成一個小組去湖南常德專區石門縣調查。毛澤東在他們臨行前,對羅光祿等人說:

  “一般報紙和文件,都是篩選過的材料,是剩下的骨頭,肉很少。要真正了解老百姓在想什么、說什么,要了解群眾的意愿,就要到群眾中,到農村基層中去了解情況。老百姓見官,往往不說實話,絕對不能有官架子。”

  “我們處處要想到群眾,要了解大多數群眾想什么,要求什么,根據這些實際情況來研究決定政策。因此,一定要得到群眾的實話。我希望同志們下去多做調查,首先要和群眾一起勞動。為什么要勞動?第一,勞動能鍛煉人。第二,通過勞動才能和群眾打成一片,和群眾搞好關系。他們才會和你講實話,真正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要求什么。”

  毛澤東派身邊的工作人員有計劃的下去調查,往來旅費本來應該由公家報銷,可是,毛澤東不讓公家出錢,他要拿出自己的稿費開支,一般平均每人發給200元或300元。

  1962你3月2日,周恩來向出席全國科學技術工作會議和全國話劇、歌劇、兒童劇創作座談會的代表作了《關于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

  3月3日,毛澤東接到北京派專機送來的蘇共中央的一封來信。

  原來在3月1日那一天,蘇聯駐華大使契爾沃爾科將蘇共2月22日致中共中央的信,當面交給了鄧小平。蘇共在信中指責中共支持阿爾巴尼亞的“反列寧主義行為”;指責中共在國際民主組織會議上采取的所謂“特殊立場”,以及在國際共運中實行的所謂“獨特路線”。蘇共在信中也表示兩黨應盡量消除分歧,保持團結;還暗示兩黨可以坐下來談,但沒有提出具體建議。劉少奇在3月3日下午召集會議,研究對蘇共來信的估計和對策,并要中聯部起草一封復信。

  3月7日,陳云在中央財經小組會議上,就計劃工作的指導思想發表意見。陳云提出,今年的計劃要滿足農業和市場的需要,對于重工業、基本建設的指標,要痛痛快快地調下來,不要“拒絕傷筋動骨”。

  3月8日,周恩來在中央財經小組會議上講了話,他對經濟形勢的估計,同劉少奇基本保持一致,但在某些提法上更加慎重,盡量同“七千人大會”的提法相銜接。

  再說羅瑞卿隨毛澤東來到武昌,住在東湖賓館梅山的一幢房子里。毛澤東要羅瑞卿多讀幾本馬列的書,提高馬列主義理論水平。他還要求軍隊高級干部都要學習馬列經典著作。羅瑞卿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就選編了一個閱讀書目,呈送給毛澤東,毛澤東從中圈定了30本。后來,這30本經典著作成為軍隊高級干部必讀的書。

  3月12日、13日,劉少奇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討論和通過了中央批轉陳云、李富春、李先念2月26日在國務院擴大會議講話的批語。劉少奇說:

  “這只是我們這里的討論,主席不在北京,我們要立即向他匯報。主席同意,文件就下發,主席不同意,回來再議。”

  會議結束后,劉少奇、鄧小平立即寫信給毛澤東,要求專程到武昌向他匯報。

  13日這一天,毛澤東在武漢復信給劉少奇、鄧小平,同意他們16日到武昌,匯報會議情況并面商財經工作和給蘇共中央復信等問題。

  3月15日,毛澤東要周恩來與劉少奇、鄧小平一同到武漢,并帶上準備提交全國人大的政府工作報告稿。

  3月16日,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到了武漢。

  是日晚,劉少奇3人在東湖招待所向毛澤東匯報了12日、13日西樓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情況。毛澤東看了陳云、李富春、李先念的講話稿。

  3月17日,毛澤東召集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開會,同意轉發陳云3人的講話,同意“西樓會議”后成立的以陳云為組長的中央財經小組,而對于劉少奇、陳云等人在“西樓會議”上對經濟形勢的估計和結論,毛澤東沒有表態,他是有保留的。

  3月18日,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返回北京。

  3月20日,毛澤東將他整理出來的在“七千人大會”上講話的第7稿,送給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彭真、陳伯達征求意見。

  毛澤東又審閱了林彪在1月29日“七千人大會”上的講話整理稿,寫信給羅瑞卿、田家英,他寫道:

  “是一篇很好、很有份量的文章,看了很高興。”

  毛澤東指示,把林彪的講話轉發下去。

  3月22日,毛澤東在武漢東湖招待所接見了田家英組織的17人的調查組全體成員,他興致很好,向調查組提出了6點要求:1、要同湖南省地縣社各級干部相結合;2、不要亂指揮;3、頭腦里不要帶東西下去,只帶一件東西,就是馬克思主義;4、要做歷史的調查,這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的觀點;5、看到壞人壞事不要亂說,好的可以說;6、參加點輕微的勞動、

  3月26日,毛澤東回到北京。

  3月27日,全國人大二屆3次會議在北京召開。

  3月29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給蘇共中央的復信。

  3月底,田家英帶領調查組分別去了韶山、炭子沖、唐家圫。天華大隊卻一直沒有去。

  1962年4月2日,周恩來在中央財經小組討論1962年計劃會議上說,對1962年的計劃要做大幅度的調整,要采取斷然處置的辦法。減少城市人口要同“拆廟”、“拆架子”結合起來。每個部對企業要進行排隊,下決心關一批,并一批,轉一批,縮一批。要控制各種購買力,要進行節約,以彌補市場差額。要控制貨幣投放,控制外匯。要緊縮文教、衛生部門。

  4月3日,毛澤東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給蘇共中央復信的修改稿。

  4月7日,毛澤東將陳伯達、胡繩、吳冷西、鄧力群對他那篇講話整理稿的修改意見,批轉給劉少奇、鄧小平,他寫道:

  “此件已請陳伯達等幾位同志讀了一遍,有些修改,我看過了,認為改得好。現送上請審閱,如認為可用,請交尚昆同志處理。”

  4月9日上午,鄧小平約見蘇聯駐華大使契爾沃爾科,將中共中央政治局在7日召開的擴大會議上通過的給蘇共中央的復信交給他。信中提議:再次召開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以解決問題。信中還說:我們的出發點是,要開,就必須開好。所謂開好,就是團結起來。

  后來蘇共在5月31日給中共的復信中提出,以阿爾巴尼亞勞動黨領導人放棄其立場,作為召開會議的先決條件。中共方面的建議只好擱置起來。

  4月9日下午,毛澤東出席了最高國務會議第18次會議的第二次會議。張治中等7位與會者就劉少奇3月21日在第一次會議上所作的報告,作了發言。爾后,大家要求毛澤東講話。毛澤東說道:

  “今年1月間,我們開了一個黨的干部會議,有六七千人。在這個會議中間,可以說對過去的工作,犯了哪一些錯誤,有哪一些成績,經驗教訓多少條,做了一個初步的總結。這些總結,究竟正確不正確,要在今后的實踐中間去考驗。”

  “民主集中制是一種制度,也是一種方法,就是要讓人家講話,要聽不同的意見。這次人大開會,不是開了好久嗎?3個禮拜。還是從前講過的,叫做不戴帽子,不抓辮子,不打棍子。現在我們黨內黨外都實行這一條。講錯話不要緊。從前總是講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事實上沒有實行,言者還是有罪。右派猖狂進攻,不得不反,你不反怎么辦呀?但是帶來一個缺點,就是人家不敢講話了。剛才不是有一位同志說了嘛,政治上不敢講話,工作上不敢負責,學術上不敢爭鳴。要實行民主集中制是很不容易的,要造成一種氣氛,現在逐步在造成這種氣氛。”

  “現在有困難,不能說現在困難很小,現在有相當大的困難。但是,正如好幾位朋友所講的,困難正在被克服中,過一個過程以后看現在的情況,就比現在看現在的情況會要不相同。事物不斷地走向它的反面。”

  “我這個話很短,主要就是這些話:單有總路線還不夠,還要有一整套具體的政策。而這一整套的具體政策,要經過一個過程才能制定出來。要制定,就需要做調查研究,要走群眾路線,要認真實行民主集中制。要團結國內外一切可以團結的人,這是老話,老生常談,這個常談里頭有真理。”

  4月間,江青在養病期間,遵照醫生的意見,參加了一些文化生活,鍛煉聽覺和視覺。結果,江青發現文藝界充斥著封、資、修的東西,到處在演帝王將相、才子佳人。作為新社會主人的工農兵,則很少有他們的形象地位。廖沫沙以“繁星”為筆名的一篇《有鬼無害論》的文章,更引起了她的關注。

  江青約見了中宣部、文化部4位正副部長,她在談話中說:

  “在舞臺上、銀幕上表現出來的東西,大量的是資產階級、封建主義的東西。”

  江青提出:要批鬼戲,要批判在1961年夏秋之間公演的《李慧娘》。她還問文化部的領導人說:

  “還有一個吹捧《李慧娘》的《有鬼無害論》,你們知道不知道?”

  “知道。”

  “知道為什么不加以批判?”

  江青又問:

  “你知道《有鬼無害論》作者繁星是誰嗎?”

  4位正副部長說不清楚,她便說:

  “繁星就是廖沫沙,是北京市委的!”

  這4個正副部長根本不把江青的警告放在心上。后來,身為政治局候補委員的康生,為此批評了中宣部和文化部,他的話有分量,中宣部、文化部不能不執行。

  此時,上海的柯慶施與中宣部和文化部正好相反,他提出了“大寫13年”的口號。江青對此非常欣賞。

  1962年春,毛澤東的次子毛岸青和兒媳邵華從大連回到北京,在中南海見到了父親毛澤東。有一天,邵華向毛澤東提出想繼續讀書的要求,毛澤東認真地說:

  “孩子,你愿意學習,這很好嘛,這件事我讓秘書同志來幫你辦。”

  毛澤東又笑著對小兩口說:

  “新媳婦總該去認認家門,讓外婆和親友們看看嘛!”

  此時,毛岸青的組織關系在總參謀部,毛澤東讓他向羅瑞卿請假,帶著邵華回湖南探親。

  遵照父親的囑托,毛岸青和邵華一同回到了湖南。他們先到板倉,給媽媽掃墓,又到韶山看望鄉親們。然后回到長沙,看望年已92歲高齡的外婆向振熙和舅舅楊開智、舅媽李崇德,向他們傳達了毛澤東的問候。

  回到北京后,邵華仍然轉回到北京大學中文系繼續求學。

  4月中旬,周瘦鵑偕同盼望了兩年跟他進京的老伴和5歲的小女兒,到北京參加政協會議。

  4月15日下午2時30分,毛澤東單獨會見了周瘦鵑。周瘦鵑進入中南海,握著毛澤東的手,第一句話就說:

  “主席,您看我這樣一個舊知識分子,還能為社會主義做些什么?”

  毛澤東笑著引他到沙發上坐下,親自給他點了煙,聽他講述這些年思想改造的情況。

  周瘦鵑是解放前曾經聞名全國的“鴛鴦蝴蝶派”作家之一。后來,隱居蘇州小園里的“巢居閣”,大種梅花,潛心園藝。新中國成立后,當選為江蘇省的人民代表,又成為全國政協委員。

  毛澤東在送別周瘦鵑的時候,對他說:

  “你搞盆景很出色,但別忘了你是個作家,要寫些新東西。我等著看你的新作。”

  周瘦鵑歡天喜地回到住處,忙不迭地將這次會見的情景,告訴了家人,大家的眼睛都濕潤了,閃出了快樂的淚花。

  4月中旬,陳毅領著在北京出席中央招待會的蔡元培的兒子蔡無忌,去見毛澤東,毛澤東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說:

  “你的父親真是好人。”

  4月16日,全國人大二屆3次會議結束。

  這一天,劉少奇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他寫道:

  “最近,我要鄧力群找陳云同志幾年來有關經濟工作的一些意見來看,他找來了,并搞了一個摘要。我只看了這個摘要。現特送上,請主席看看。此外,陳云同志在今年3月7日財經小組會議上的講話,也提出了一些很重要的意見,很值得一看。

  以上幾個文件,已要辦公廳發給中央常委、書記處和中央財經小組各同志。是否還要發給其他同志?請主席閱后酌定。再征求陳云同志意見。”

  毛澤東看了陳云3月7日的講話,還在上面劃了一些杠杠,但他對劉少奇的來信沒有答復。

  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毛澤東的值班衛士張景芳對李銀橋說:

  “衛士長,主席叫你去呢。”

  李銀橋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已經15年了。汪東興剛剛和他談過了關于他調離的事情。眼看就要離開毛澤東了,他知道以后再見毛澤東不是很容易了,就立即來到了毛澤東身邊。毛澤東正躺在床上背靠欄桿看文件,見李銀橋來了,就招呼他說:

  “來,銀橋,過來。”

  李銀橋走到毛澤東床邊。毛澤東拉著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撫著他的背,問道:

  “聽說你要走啊?”

  李銀橋難過得說不出話。毛澤東又問:

  “聽說你要求到石家莊去?”

  李銀橋忍不住問了一聲:

  “你聽誰說的?”

  毛澤東沒有吱聲。李銀橋說:

  “我要離開你的話,我不到石家莊去,到天津去!”

  “那好。你去天津,我從那里經過時,可以找你談談。唉,”毛澤東輕輕地嘆息一聲,說:“你跟我這么多年,人也長大了。你在我身邊工作,幫了我的忙。你是個好同志,你在我這里工作,一直兢兢業業,使我工作得很順利,省了不少心。可是,你老跟著我怎么行啊?我死了你怎么辦?”

  此時,葉子龍、李銀橋、高智和汪東興的矛盾已經公開化了,他聽毛澤東如此一說,淚水馬上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毛澤東本來是忍受著感情的折磨,一直控制著,他這種容易動感情的人,一見李銀橋哭了,就再也忍不住了,淚水也流了下來,哽咽著說:

  “我也舍不得你走哇。我和我的親人,和我的孩子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你在我身邊工作,我們每天在一起,朝夕相處,你們比我的孩子還親啊……”

  毛澤東流著淚繼續說:

  “我得為你的前途著想,我不能耽誤你的前途。你在我這里,地位夠高。可衛士長也只是團級干部,職務太低。老在我這里要影響你的前途。下去多鍛煉鍛煉,工業、農業,公安,幾種事情都干干,取得經驗,提高能力,也好勝任更重要的工作。下去以后要夾著尾巴做人,要搞好團結,多多接觸工人群眾,多多向周圍的同志們學習……”

  李銀橋“嗚”的一聲哭出了聲。他怎能忘記,整整15年啊!自己從戀愛、結婚到有孩子,毛澤東事事處處關心,就像父親一樣,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毛澤東家庭中的一員。

  毛澤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用手一拉,把李銀橋攬入懷中抱緊了,哭道:

  “銀橋,我死以后你要每年到墳頭上去看一次啊……”

  李銀橋淚如泉涌,他看毛澤東傷心得利害,怕傷了他的身子,就竭力控制住自己,流著淚說:

  “主席,我聽你老人家的話,下去要好好干,不辜負主席的期望。”

  毛澤東擦著眼淚說:

  “好,那好,那好。你在我這里工作15年,職位不高地位高,一舉一動都要注意影響。不要脫離群眾,干任何事,不干則已,干就要干出成績。事不在大小,都要善始善終。我身邊的人都要有這么一種精神,不搞半途而廢,有一口氣就要干到底。”

  “主席,我記住了。”

  “以后你每年都要來看我一次,我這里就是你的家。我活著你來看我,我死了,你每年到我墳頭上看我一次,看一次我就滿意了……”

  李銀橋又忍不住哭出了聲。毛澤東又說:

  “你走了,我這里就不要衛士長了。你在這里是因為我們合得來。你走之后我這里再也不會有衛士長,你就是我最后一名衛士長。”

  毛澤東一邊擦淚,一邊拉開抽屜,指著一個牛皮袋說:

  “你到天津工作,安家需要錢。拿上點錢。這是800元,幫你解決些問題。”

  李銀橋說:

  “不行,主席,我不要,我不缺錢。”

  “怎么,你是要我摸錢嗎?”

  李銀橋知道,毛澤東在延安時代就不摸錢,轉戰陜北不摸錢,進城以后就更不去摸錢。有一次,毛澤東正在看文件,他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毛澤東,說:“這是給老張的錢,主席過過目吧。”毛澤東正要看,聞言神色大變,像是抓了一只癩蛤蟆似的立即把紙袋子扔開了。他嚴厲地說:“拿開!交代了你就辦,誰叫你拿來的?我不摸錢,以后你要注意呢!”

  如今李銀橋一見毛澤東要抓那個錢袋子,忙說:

  “不,不,我要,我自己拿。”

  說著趕緊上前拿過錢袋子。毛澤東點點頭,說:

  “這就對了。你還記得,我不摸錢,我討厭錢。小韓和孩子們什么時候回來?”

  “星期六。”

  “那好,那就星期六一塊來我這里見一見。”

  4月19日,毛澤東召見剛從江西勞動回京的高智談話,他認真地問道:

  “高智,你愿意繼續在我身邊工作還是到基層去?”

  高智一聽,沉默了一會兒。他從感情上來說不想離開毛澤東,但一想到像葉子龍、李銀橋這些毛澤東的貼身老衛士都要走了,自己在毛澤東身邊擔任機要秘書也近10年了,還是一起調離吧。于是就說道:

  “我不愿離開主席,這是真心話。”剛一開口,他的眼圈就濕潤了,只好低著頭繼續說:“但是主席多次講了,要到基層去,不要老浮在上面看材料……我愿意到基層去經受鍛煉。”

  毛澤東聲音低沉地說:

  “如果你愿意在我這里干,你是可以繼續在我這里干的。你是一個老實人。”

  高智心中明白,在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中,有許多復雜的事情,留下來也有留下來的難處。他想了想,下了決心說:

  “主席,我還是到基層去吧。”

  毛澤東緩緩地說:

  “那也好,可以搞搞實際工作。搞搞農業、商業、教育,增長實際工作能力。你打算去哪里?”

  “我是陜北人,我愿意回陜西工作。”

  “你不是葭縣人嗎?可以到葭縣去工作。”

  “我去了還是聽組織安排吧。”

  “那也好。我聽說你愛人要生孩子,你多住幾天,再想想,我們等你愛人生了孩子再說。”

  高智沒有想到,毛澤東這么心細,這樣關心自己,心里一熱,淚水淌了出來,把頭垂得很低。毛澤東也沉默了,輕輕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用傷感的語調說:

  “我們東渡黃河的事,你還記得嗎?我的老青馬被擠下黃河,它回頭游上了岸。不管你到了哪里,你都要為我做一點事情。轉戰陜北時,你不是經常打前站為我們號房子嗎?這次還是你打前站,我隨后就來。我到陜西后,要騎馬沿黃河走一趟。我要走一趟,我對黃河是有感情的。”

  談話結束了,毛澤東說:

  “我們一起照個相吧,留作紀念。”

  毛澤東和高智一起合影留念后,把高智送到頤年堂門口。正好高智的孩子來了,他又抱著孩子和毛澤東合了一張影。

  4月21日晚飯前,毛澤東的衛士張景芳通知李銀橋說,毛澤東在游泳池等他們一家。李銀橋、韓桂馨和孩子們簡單吃一點飯,匆匆趕到游泳池。李銀橋叫兩個孩子在外邊等,他和韓桂馨進了會客廳。毛澤東一見他們進來,便立起身同他們握手,問:

  “孩子們呢?孩子怎么沒來?”

  李銀橋說:

  “孩子們來了,在外面呢。”

  毛澤東朝門外張望,說:

  “進來呀,快叫孩子進來。”

  李銀橋接來孩子,毛澤東鼓掌歡迎,還同孩子們握手,夸李銀橋的兒子李卓韋長得漂亮。毛澤東對李銀橋說:

  “我們站著合影吧?”

  李銀橋搬來一張椅子,按毛澤東坐下,說:

  “主席,您坐下。”

  “不坐不坐。”

  毛澤東說著要站起來,李銀橋又把他按下。說:

  “您坐下好。”

  他和韓桂馨站在毛澤東身后,合了一張影。然后一家人環繞著毛澤東坐在沙發上。

  此前,李銀橋曾經請毛澤東為他寫一幅字,毛澤東已經事先寫好了,裝在一個牛皮袋子里。毛澤東說:

  “近來沒做新詩,抄了一首舊詩送給你吧。”

  李銀橋打開一看,里面裝著毛澤東在1935年10月寫的《七律.長征》。攝影師呂厚民趁機給毛澤東和李銀橋一家照了一張合影像。相片中李銀橋手中拿的,就是毛澤東贈給他的那個袋子。

  正是:老少深情如父子,師友之誼相濡沫。人生離別最是難,執手相看淚水多。

  自古良莠迷人眼,又見弄臣用拳腳。諸子倘能長留守,身后未必會寂寞。

  欲知葉子龍、李銀橋、高智一幫忠貞之士以后還能不能見到毛澤東,待后面慢慢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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